神凌看着脚下挡住去路的白色毛团,有些不知所措的动了动腿。
“喵~咪嗷~”
通体雪白的狸奴在神凌腿上蹭来蹭去,似是极为喜欢她。
它一边蹭一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异色的兽瞳满足的眯起。
“我没有吃的。”僵持片刻,神凌以为它饿了,遂开口,却并没抱希望对方能听懂。
谁知话音刚落,脚下的小狸奴却突然猛地一僵,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那双异色的瞳眸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咪呜”一声,一溜烟跑走了。
神凌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
是错觉吗,刚刚居然在那只狸奴身上,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罢了,是什么都与她无关,神凌收回视线,没有过多纠结,继续朝目的地前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那只雪白的小狸奴跑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突然幻化成一个异瞳少女。
“啊啊啊,丢死人了,”少女捂着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的燥热却没有减轻,“到底为什么看见她就忍不住跑上前蹭蹭啊……好丢人,咪。”
—— ——
神凌来到镇子东边,向周边的人打听李二郎家的住所。
“李家再往前面走点就能看见了,喏,那边,”
正在洗藕的大娘甩甩手上的水,好心的为她指路。
“不过小姑娘,你最近还是别登门拜访了,他家正办丧事呢,恐怕没空招待客人。”
大娘劝道。
神凌点点头,“多谢。”
不过还是朝着大娘指的方向前去,大娘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听劝……”
神凌远远的就看见一扇挂着白灯笼的木门,五感通达的她离老远就听见一阵细细的哭声。
“我的儿啊……”
是李二郎的母亲,一个年约七旬的老妇。她年纪大了,眼下连哭声都有些微弱。
“哎,神凌!”
神凌走到门前,发现院中早就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小部分是来帮忙的村民,大部分是来参加考核的弟子。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来搜集受害者的信息。
“看来我们都想的一样。”
临猗梦走到她身旁,无奈的摊了摊手。
神凌冲她点点头。
“你别看我们比你来的早,其实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临猗梦揪着一根狗尾巴草,突然压低声音,“这李二郎啊,是他母亲的老来子,当成心肝养的,结果眼看着要成婚了,却突然遇害。”
“他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临猗梦叹口气,鲜少那么正经,“而且还不让我们开棺验尸。”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神凌挑眉,“不让查看尸体,那如何确认死亡原因。”
临猗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无奈的挥挥手。
院子里,李氏哭的肝肠寸断,任凭周围的弟子如何询问都不回一言,只是一味的哭。
“沈师妹。”临期或劝说不成,见神凌到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神凌朝他点点头,复而看向老妇。
“节哀,”她说道,老妇没有看她,只是趴在棺材上,泪水止不住的流。
倒是她身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红着眼睛开口:
“各位仙长请见谅,”她用帕子擦擦眼角,身影摇摇欲坠。
“李哥去的突然,我们大家,特别是婆母,一时间接受不了……”
她喊李氏婆母。
此言一出,神凌众人还没反应,少女身后一个仆妇样子的女人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
“小姐,您还没过他们家的门呢 !”她扶住少女的胳膊,就要拉她走,“按理来说,这丧事您都不该来的,平白沾了晦气,夫人叫您看一眼就赶紧归家呢!”
“我不走!”
少女挣开她的手,慌不择路的握住了离她最近的神凌的衣袖。
“我要给李哥送葬,”她坚定的说,“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嫁第二个人!”
意思居然是要给李二郎守寡。
神凌挑了挑眉,这李二郎究竟哪里有过人之处。
她拍拍少女颤抖的手,轻声道。
“你先别着急,和我们说说,李二郎遇害的详细信息。”
现下李氏拦着不让开棺,只能从他未婚妻身上找线索了。
说完,神凌侧过身挡住那仆妇想过来的动作,她碍于神凌“仙长”的身份,并不敢硬来。
许是觉得有“仙长”站在自己这边,少女底气足了不少,她红着眼松开神凌的衣袖,又用帕子抹了把眼。
“许琳琅见过各位仙长,方才失礼了。”
她先是朝众人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
“我与李朗情投意合,本该在这月底完婚,结果几日前,他突然找到我,说什么都是假的,”她深呼吸一口气。
“我本想询问清楚,下一刻,他却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说刚刚说的都是胡话,我还想追问,他却托词说新婚夫妇婚前见面不合规矩,要回家去,”
说到这里,她眼圈又红了。
“谁知,这一别,竟是天人两隔。”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神凌却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口:
“许小姐,据我观察,你们家应该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家境殷实,你为什么会看上李二郎呢。”
一个家中仆妇成群的娇小姐,是怎么和一个农户子扯上关系的?
闻言,许小姐眼神里多了些戒备,她看向神凌,语气有些不善:
“这和李哥的死没关系吧,还是说,仙长你也和我父母一样世俗,觉得李哥配不上我?”
神凌见她误会,不紧不慢的解释:
“许小姐误会了,”
她顿了顿。
“如果你介意,就当我没说。”
许小姐这才放下戒备,用帕子擦擦眼角。
“你是怀疑,是她父母不愿女儿低嫁,所以把李二郎给……”
身侧,临猗梦凑到神凌耳边,小声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神凌回道。
“那李二郎去找你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身旁临期或询问道。
许小姐仔细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并无异常,”说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他找我之前,我们还一起去过姻缘树下祈愿……”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临期或沉默了,“抱歉,节哀。”
许小姐用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
眼下得不到更多的线索,李氏又不让开棺,众人只能先告辞,去别处寻找线索。
转眼间来到了镇上的裁缝铺。
龚师傅死后,这里格外凄凉,只有铺子里的小学徒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要关门了。
“你好,能带我们去看看龚师傅的尸体吗?”
临期或问。
那小学徒连忙迎上来,“各位就是来查案的仙长吧,请随我来。”
他将众人引入内室。
龚师傅并无家室,也无子嗣,因此身后事只有他一个学徒操办。
“铺子里死了人,也不会有客人了,我本打算将铺子里的东西卖一卖,给师傅置办口棺材。”
他一边开门一边道。
“结果办事堂的大人说有仙长即日要来查案,此事就搁置了下来。”
几人走进内室。
“仙长们请。”
他将几人引进屋子。
室内龚师傅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层白布。
有弟子将布掀开,露出龚师傅宛若活人的脸,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那弟子吓了一跳,后撤两步。
“师傅是在铺子里突然出事的,”
不等众人询问,小学徒便率先开口,“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困的睁不开眼,师傅体恤我年纪小,便让我先行去休息,”
“而他留下来继续赶制嫁衣,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没见到师傅,找寻未果,进到缝纫间就看到了师傅的尸体,”
“尸体上没有伤口,周围的邻居也都说没听见打斗挣扎的声音,”
他说着,脸色白了白。
所以,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的,极大可能不是人为。
众人对视一眼,神凌突然开口。
“嫁衣,是为许小姐赶制的吧。”
小学徒点点头。
“哎,沈凌你怎么知道?”
临猗梦问。
“镇子就这么大,”神凌解释道,“而且要加紧赶制,说明时间就在这两日。”
而在这几日,要成亲的,只有许小姐。
临猗梦恍然的点点头。
要和许小姐成亲的李二郎和为她制衣的龚师傅都出了事。
“这许小姐,嫌疑很大啊。”
临猗梦嘟囔道。
神凌点点头。
不过凶手大概率不是她,神凌心想。
“这是什么?”
神凌突然指了指龚师傅的头发。
“噢,这个啊……”
小学徒拿起那枚小圆片,
“这是槐花,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
“槐花?”神凌问,“我们一路前来,好像并未见到镇上有槐树。”
小学徒挠挠脑袋,“是有的,在镇子西边,一棵千年大槐树。”
“龚师傅不是赶制嫁衣吗,为何要去镇子西边?”
裁缝铺在镇子的东边。
“应当是许小姐来量尺寸选料子的时候沾上的。”小学徒道。
许小姐?
“许小姐喜欢槐花?”
神凌问。
“非也,”小学徒摇摇头,“那颗槐树,是我们镇上的‘姻缘树’,近几月可灵验了,要成亲的有情人都会去拜一拜。许小姐估计也是因此不小心沾到了吧。”
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张口就来,
“听说有受相公家暴的妇人,在姻缘树下许愿和离,第二天男人就写了放妻书,还有心怀恋慕的少女,只是去许了愿,第二天就得到了心上人的求亲……诸如此类事情。”
“姻缘树也因此得名。”
“许小姐应该也是慕名前去吧。”
神凌和临猗梦对视了一眼,当下不约而同打算前去一看。
……
姻缘树虽说在镇子最西边,但以修仙者的体力,还是很快就赶到了。
这是一棵四五人和抱才能围住的一棵古树,盘根错节的伫立在镇子的边沿。
眼下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花瓣纷飞,不少人在树下赏花。
衍灵宗众人围着树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神凌站在人群几步开外的地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突然,她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寻着味道的方向前去,发现了一间小茶馆。
“客人,要喝茶吗?”
这茶的味道,似曾相识。
神凌点点头,在桌子旁坐下。
茶很快端上来,她抿了一口,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喝过。
“这是什么茶?”
她问。
“是我们镇子上的红茶嘞。”
小二回答。
“不对,”神凌道,“红茶不是这个味道,里面还有什么?”
掌柜的闻言看过来,
“这位客官,味觉甚是灵敏啊,”
他微微一笑,
“里面确实放了别的东西,不过客官放心,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是‘狸草’。”
“狸草?”
神凌挑了挑眉。
“是啊,客官没听说过吧,”掌柜的笑了笑,“这种草很得狸奴喜爱,由此得名,”
“几年前,我晒茶叶的时候,无意间将一根狸草混入其中,与红茶一起泡开之后,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谦虚了,看着人来人往的茶馆,神凌默默想,何止是不错。
说着,掌柜的还顺手从一边拿出一根完整的草,展示给神凌看,
“这就是狸草。”
神凌眼神一顿,这种草,“姻缘树”旁边似乎有很多。
……
等神凌回到姻缘树旁,探寻无果的衍灵宗弟子们已经先行离开,包括临氏兄妹。
神凌又看了看,在树下发现许多狸草,证明自己确实没记错。
她伸手想摘一根看看,一团白色的物体却快速窜了出来。
神凌一个侧身躲过,只见出门时碰见的那小狸奴出现在面前。
“是你?”
“喵嗷……”
小白猫压低身子,警惕的看着她,尾巴却高高竖起。
神凌挑了挑眉。
“又见面了。”
小白猫没有动。
“你其实能听懂我说话吧?”
神凌道,接着抛出一句瞬间让它炸毛的话。
“李二郎和龚师傅,是你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