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昔日同门都成了大佬?》 第1章 重生 “轰隆——” 震耳的雷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道闪电， 照亮了在雨中奔逃的少女。 少女衣衫上沾着血迹，她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久，力竭倒下。 她挣扎着支起身子。 适时的闪电照亮她苍白的面容，脸上雨水，血水，与泪水交织，她眼底猩红一片，揉满了化不开的恨意。 “爹，娘，我该怎么办……” 她近乎决绝的握紧手中玉牌，声音悲切。 “你想报仇吗……” “谁！是谁！？” 少女惊惶的坐起身，扫视四周，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你看不见我，但是，我能帮你。” 少女咬咬牙，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身体，而作为代价，我会帮你报仇雪恨。” “好，我答应你。”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复仇的机会。 …… 雨停了。 神凌睁开眼。 她已经在这里飘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听见她说话并且愿意献舍的人。 她抬起手，终于有了身体的实感，脚下不再是虚无的空气，而是坚实的土地。 “我会帮你复仇。”所以，放心把身体交给她吧。 话音落，神凌感觉来自身体的排斥轻了些。 她抬起头，看着茫茫的夜空。 同时，寻找找回记忆的方法。 是的，神凌自有意识起，就是个孤魂野鬼，没有记忆，没有身体，只知道自己叫神凌。 脚下踩到一个硬物，神凌低下头，捡起这枚玉牌。 “衍灵宗……” 神奇的是，她看见这枚玉牌，就自然而然的读出了上面的字符，即使她什么也不记得。 直觉告诉她，应该去这里看看。 远处似乎有火光和追赶声，神凌将玉牌系在腰间。 她没有记忆，神魂与身体尚未完全融合，灵力仅能施展一成。 当务之急，是先躲开追兵。 这里是一处山脚，神凌朝山上走去。 ———— “簌簌——” 一群身着白色衣袍，宽大衣帽遮盖头脸的人手持火把，出现在神凌方才站立的地方。 为首的人衣袍镶着金边，仔细的看了眼地上留下的痕迹。 “大人，这，我们还追吗？” 有人迟疑的开口。 为首之人抬头，在他眼中，面前是一座白雪皑皑的死山。 “沈凌已入百花山，必死无疑，我们走。” ———— 神凌拨开眼前垂落的藤条，明显感觉这里灵气馥郁，她抬头，入目是一片粉色的花海。 她共享了原身的记忆，却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她警惕的绕开花海，沿着边沿的小道行走，前方是一个湖泊，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内有游鱼于其间嬉戏，似是察觉到生人气息，有尾小鱼竟从水中跃起，白色的鱼眼似乎看了神凌一眼。 耳边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声，悠扬婉转，闻之欲醉。 神凌皱皱眉，莫名感觉有股熟悉感。 她试图在原身记忆中搜索这个地方，未果。 继续向前走，似乎进入到山林深处，路边是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小花，为行人照亮前行的路。 突然，耳边传来簌簌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 神凌停下脚步，她没有感觉到恶意，因此只是静静的等着其中之物现身。 下一秒，一只小兽从中窜出。 它通体雪白，身形似猫，样貌似虎。 就这样挡在路中间。 一双金色的兽瞳警惕的盯着神凌。 半晌，它鼻尖耸了耸，兽瞳里透出一抹人性化的疑惑。 下一刻，它张开口，竟口吐人言。 “人，你为什么没有味道？” 神凌怔了怔。 “什么？” 小兽却没再说话，一溜烟跑走了。 神凌欲追，却因地形受限，只能放弃。 她继续朝前走，想翻过这座山从另一侧下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侧散发幽光的小花逐渐稀少，眼前出现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藤萝。 她捡起一根树枝，挑开藤条走过去。 下一刻，她停在了原地。 神凌眼前是一座巨大的，一眼望不到边却灯火通明的行宫，它在黑暗里像一座灯塔，吸引着迷途的旅人。 又像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看见的人去推开那扇大门。 漆黑的山林里，这团光亮异常醒目，汉白玉的地砖散发着莹莹微光，道路两旁是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一眼过去，仿若入了什么秘境。 神凌隐隐觉得，这座奢华的行宫里面，有东西在吸引着她。 她情不自禁的抬起脚，踏上了那白玉阶。 “锃——” 耳边似有破空声传来，她下意识的后撤一步，一个下腰想躲过朝面门袭来的暗器。 神凌动作飞快，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暗器一击不中落地或者插入地里的声音，四周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心底微诧，抬起头朝刚刚站立的位置看去，只见那汉白玉台阶上空——刚刚她站的位置正前方，悬空竖立着一把黑伞。 这伞通体玄黑，在夜明珠的映照下，仿佛有暗纹镌刻其上，伞的边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微微泛着金芒。 这把伞不简单，或者说，它很危险。 神凌的理智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可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下一秒，那伞动了，向她缓缓飘过来。 最后停在她面前两拳处。 它身上的暗纹凑近看的更清楚了，好像是某种花纹。 神凌盯着它看了两秒，突然鬼使神差的，她抬起手，握住了伞柄。 这把伞在被她握住的瞬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随后伞上的光芒消散，那奇异的暗纹也消失不见，它静静的躺在她手中，像一把最普通的伞。 神凌却更加确认了，这把伞不普通——方才她握住伞的瞬间，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从伞柄处传来，随着这把伞的翁鸣声响起，她心底也漾起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似喟叹，似满足，似——好久不见。 好像这把伞，原本就是她的。 只是，好久不见。 漆黑的夜幕下，黑伞和她，像是久别不见的老友，安静的重逢。 她摩挲了两下伞柄，伞面曾曾两下，好像在回应她。 下一秒，她突然出手，“刷——”的一声，一片落叶被凌空切断。 黑伞在她手中轻若无物，抬手挥舞间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毫无滞涩感。 神凌突然福至心灵，她抬起握住伞柄的手，手掌微微上移寸许，只见玄色伞柄上，赫然刻着三个字——千千结。 行宫内似乎有沉重的轰隆声响起，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从深处传来的声音。 此地不宜久留。 神凌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一团黑影渐渐凝实，化成一个人影，站在方才神凌踏足的白玉阶上。 他眼眸沉的像极黑的夜，静静的看着神凌离开的方向，眼中似乎有晶莹闪烁。 半晌，他转身走向行宫，行宫的大门自动开启。 他看似走的很慢，一步却踏了数丈。 等他进去之后，一旁的草丛突然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居然是刚刚的小兽。 它一双金瞳滴溜溜的转，看着刚刚之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透出惊奇。 咦，这个人闻起来居然不苦了。 它张开嘴，一抹只有它能看见的白色光团从白玉阶上缓缓飘过来，光团里包裹着极淡的玄色雾气，像刚被什么人按下去的波澜，被它一口吞下。 下一秒，小兽猛地伸出舌头，两只爪子不停的扒拉， “yue——” 好咸。 还有点涩。 扒拉了几下，它停下动作，突然砸吧砸吧嘴 居然还有点回甘。 这个人的情绪，真是复杂的味道。 稀奇。 小兽蹲在草丛里，金瞳盯着他的背影——明明人已经看不见，它鼻尖却还能捕捉到那缕‘不苦了’的气息，像被风吹散的棉絮，绕着行宫门转了两圈才慢慢消失。 它最后看行宫一眼，一溜烟窜走了。 ————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女子正倚窗赏月。 她着一身白色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袍，微风拂来，衣诀飘飘，恍若仙人。 “圣女，沈一回来了，现下正在殿外求见。” 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赏月的女子闻言转头，一双上调丹凤眼微微眯起，神情冷漠。 “让他进来。” 殿门开启。 “噔噔噔——” 沈一，也就是之前身着镶金边白袍的领头人，进来跪下。 “如何。” 圣女声音古井无波，她坐在八仙桌前，缓缓到了杯茶。 沈一却抖了抖， “禀殿下，东西，没有找到。” 他说完，猛地叩首，屏住呼吸等候发落。 “哦？” 圣女放下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沈一身子抖了抖。 忙开口：“殿下，我们已将沈府掘地三尺，连院子里荒废的染缸都没有放过，府中众人也尽数搜魂，并未发现神器踪迹！” “就连预言中的沈凌，在沈府众人的记忆中也并无特别之处。” 圣女放在桌上的手指敲了敲。 “这样啊，” 她看向沈一，似乎刚发现他似的。 “沈大人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回话。” 沈一闻言头更低了。 “小人办事不利，无颜面见大人。” 圣女没有说话。 身侧的婢女见状开口。 “殿下让你起来，你是要抗命吗？” “小人不敢！” 沈一连忙站起身，却仍然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圣女。 圣女抬手，缓缓倒了杯茶，一挥手，茶杯漂浮在沈一面前。 “沈大人一路奔忙，嗓子都哑了，想必还未来及喝水，这杯水，便给大人润喉吧。” 闻言，沈一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饶命！” 他不敢多说，唯恐激怒眼前之人。 圣女看他一眼，身侧婢女见状开口： “殿下只是请你喝杯水，你竟吓成这样，殿下在你眼中是什么恶毒之人吗？” 沈一闻言，冷汗都出来了，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接下面前的茶水，一咬牙，抬头一饮而尽。 圣女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复又倒杯水，轻抿一口。 “预言不会出错，沈凌呢？” “她，她从沈府密道逃走，小人带人一路追赶，看见她进了百花山……应是，应是凶多吉少。” 圣女冷笑一声：“那就是没抓到喽。” “小人，小人办事不利……” 沈一复又跪下，冷汗浸湿衣袍。 “自己下去领罚。” 闻言，他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看来圣女大人，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方才那杯，也只是普通的茶水，只是警告他。 再有下次，杯子里的，就不一定是茶了。 他连忙应声，领命离开。 婢女也随之退下。 圣女沈婴放下杯子，凝眸不知在想什么。 ———— 神凌已经到了山脚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下山的路似乎短了许多。 雨后的山路湿滑，她脚步不小心踉跄两下，黑伞好像感知到了一样，伞柄微微发热，像是有意识的想要支撑她，这温度，和神凌飘荡时偶尔感受到的人间火光一般无二。 在此之后，手中的黑伞没再出现异样，安静的躺在她手中，充当下山的拐杖。 她又沿着官道走了片刻，遇见了一处驿馆。 许是因着下雨的缘故，这间小小的驿馆有不少人在歇脚。 她前脚刚踏进门槛，下一刻小二便迎了上来。 “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他伸手过来，想要接过神凌手中的黑伞，被不着痕迹的躲开。 “住店，要多少钱？” 小二没注意，只是挠了挠头，利索的回答：“下房二十文，上房五十文，只是今儿客人有些多，现下只余上房一间。” 神凌没接话，默默的摸了摸腰封。 也是，沈凌可是出来逃命的，哪还有机会带钱。 她摸到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怕不是凡品，当掉恐生事端。 “打扰了。” 她说着，转身欲走。 “哎，这位客官请留步。” 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便传来掌柜的喊声。 神凌抬眼望去，只见原本在柜台拨算盘的掌柜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抬手便是作揖。 “敢问姑娘，可是沈氏中人？” 神凌没有回话，默默的握紧了伞。 原身的记忆适时的窜了出来，记忆里小女孩坐在娘亲膝侧，神情温柔的妇人一针一线的绣着衣袖上的花。 “娘亲，这是什么花呀，好漂亮。” “这是我们沈氏的族花，紫阳花，有它在，不管我们阿凌走到哪，别人都知道，你是沈家的人。” “紫阳花，能护住沈家的人。” 回忆结束，神凌感觉心口一滞，她握伞的手更紧了。 “此话何意？” 掌柜的见她误会了连忙解释： “小人见姑娘衣袖腰封处绣着沈氏族徽，紫阳花，又见姑娘气度不凡，所以冒犯一问。望姑娘莫怪。” 他边说边指了指神凌的衣袖，带着夸奖的回话，总是叫人高兴的。 神凌低头，果然看见衣袖处绣着大片淡蓝色的紫阳花，只是被雨水淋过，衣裳皱巴巴的，外头又黑，才没有被她注意到。 这掌柜的倒是眼尖。 她没有接话，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掌柜的却当她是默认。 抬手拍了小二脑瓜一下。 “你这不长眼的，险些怠慢了贵人！” 转而看向神凌，笑得眼尾眯起， “阁下里面请——” 神凌没有动。 掌柜的继而解释道： “在咱们衡阳地界，还没有收沈氏仙长们钱财的道理，阁下放心住下便是。” 神凌点点头，终于走进来，只是心里暗忖。 沈氏，在这块地方，积威甚深。 她摸了摸腰间玉牌，突然想起飘荡时曾见过的、被沈氏修士救下的村民——原来这‘行侠仗义’里，也藏着旁人不敢惹的底气，只是这份底气和积威，没护住沈凌的爹娘。 保护沈家人的紫阳花，也没能成为沈凌的庇护。 明日一早就得抓紧离开。 第2章 办事堂 翌日一早，天还未明，神凌就换上了掌柜派小二送来的干净衣裳，将那件绣着沈氏族花的衣裳扔进碳盆。 这件绣着紫阳花的衣裳，庇护不了沈凌，也同意照应不了她，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 神凌又等了片刻，眼见烧尽了才离开驿站。 这里着实偏僻，群山环伺，出去的路只有一条，真不知道这驿站怎么开下去的。 她顺着官道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渐渐开始出现村镇。 有正在田里劳作的大娘看见她，热情的招呼。 “小姑娘看着面生啊，是外地来的吧。” 神凌于是顺势接话： “是呢，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身的记忆并非精确到所有事情，有些比较深刻的记忆比较清晰，比如追杀她的人的衣着相貌，像地点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并未刻意显现。 “这里啊，是宁平村，小地方，比较偏了，再往东走要出了衡阳到岭丹嘞。” “多谢。” 神凌点点头，朝大娘指的地方走去。 如此看来，原身家地处偏僻，再远点都不属于沈氏管辖范围了，这样一个旁支中的旁支，又因何惹来灭门之祸呢？ 不过说来巧合，这大娘倒是勤劳，未见鸡鸣就出来劳作。 更巧合的是，三言两语为她指明了离开衡阳的方向。 天光渐渐变亮，眼前的景色也开始越变越繁华，从原来的乡野小道，渐渐的能看到商贩。 神凌停下脚，看了看路边的界碑，上面刻着——岭丹。 眼前的城镇名叫咸水镇，因呲临咸水而得名。 你问神凌怎么知道的？ “卖豆腐喽——正宗的咸水豆腐喽——” 他看见神凌，热情的凑上来。 “姑娘是从西边衡阳来的吧，清晨可食饭否？要不要来块我们咸水的豆腐？可香了！” 原身是修士，练气五层的修为，在这个年龄，算是中规中矩，而她自己，虽然记忆全失，实力却强悍非常，神魂更是有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深厚的功德金光笼罩，不然也不会游荡至今不散。 现下虽然她神魂与身体尚未完全融合，发挥不出完全的实力，但是辟谷还是做得到的，是不必每日进食的，靠吐纳灵力便可维持生命。 神凌摆摆手，那商贩也不再纠缠，反而向神凌指了指前面的某处。 “那边是办事堂，姑娘是外地来的，若有需要可以前往。” “多谢。” 神凌点点头，朝着他所指方向前去。 面前的大堂牌匾上书“办事堂”三字，匾额旁边是一个淡金色的族徽，族徽周围镌刻着繁复的凤尾花，中间一个宋字醒目非常，警示来人——这里，是宋氏的族地，岭丹。 想要闹事的，看见这金灿灿的族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与一个千年大族相抗衡。 神凌掏出那枚玉佩——衍灵宗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抬脚走进办事堂。 大堂内有一人坐在前台后，听见来人头也不抬，一边拿笔在书上写着什么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满脸都是起个大早上工的不满。 直到神凌走到台前，他才慢悠悠的抬起眼。 “何事来访？” 面前少年年纪不大，身着妃色（浅红色）对襟锦袍，衣领上依稀可见和匾额旁族徽一样的繁复花纹。 神凌将玉佩摆在台上，看见少年变的正色的面容。 少年开口：“你是衍灵宗人？” 话落，没等神凌开口，便自我介绍道：“我叫宋黎，我君师还没有来，你且在旁等候片刻。” 说着，他一挥手，一张灵符凭空出现，他抬手写了几个字，灵符便化作青烟溜出窗外。 神凌点点头，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见她坐下，宋黎又低下头，在那本书上写写画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门帘突然被风吹开，一个身着宋黎同色系衣服的青年走了进来，不同的是，他腰间挂着一枚鎏金玉佩，一个宋字隐约可见。 “大清早的，小丽丽喊我什么事啊？”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抬手抽走了宋黎手中的书本。 宋黎脸色涨红，“君师！” 他看了一眼神凌，“还有客人在呢。” 青年这才好像看见了神凌，“噢。” 宋黎习以为常的抽回书本，心疼的看着上面晕开的墨迹，用手摸了摸发现已经干了之后放下书本。 “她是衍灵宗的人，来这里想必是有事，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劳烦君师前来。” 青年点点头，看向神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慢悠悠道： “宋氏宋清风，”他自我介绍。 “道友是衍灵宗人？可有凭证？” 神凌拿出令牌，宋清风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嚯，这就是衍灵宗的玉牌啊，看着普普通通，小丽丽你也看看。”后一句是对宋黎说的。 “君师。”宋黎歉意的看了神凌一眼，对于师长的不着调早已习惯。 “好了。”宋清风一收扇子，将玉牌还给神凌，“这确实是衍灵宗玉牌不假。” 神凌点点头。 “道友前来，所为何事啊？” 神凌略微思忖，“传送阵，可能一用？” 按照原身的记忆，衍灵宗在赤峰山上，虽然只知道名字不知道具体在哪，但肯定不近，凭她自己，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而各个地方办事堂所掌控的传送阵，这就派上用场了。 传送阵，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在两地随意传送的阵法。 目前只掌握在各个氏族手中。 “当然。”宋清风点点头。 “你带这位道友前去。”他对宋黎道。“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理就好，别来扰为师清梦。”话落，他打了个哈欠，几步就消失不见。 “这边请。”宋黎略带歉意伸手指了个方向。“不知道友名姓？” “……”神凌不知道该说哪个名字。 宋黎却误会了。 “道友不要误会，不是怀疑你的身份，只是所有使用传送阵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要登记在记录册上，这是执律司定下的规矩。” 执律司，是由各大家族联合衍灵宗一起组办的掌管天下事宜的办事机构，在各地都有分司，处理百姓大大小小的事情。 神凌点点头。 “沈凌。” “原来道友来自沈氏。”宋黎点点头，神情并无异常。 他微微低头，在名册上写下沈凌的名字，丝毫没提及灭门的事。 看来她猜的没错，这场针对沈凌家的灭门惨案，是秘密进行的，而且是非正义的，并未宣扬。 宋黎带着她走到一扇门前，按下一个按钮，大门缓缓开启。 眼前是一座玉制的圆台，边沿镌刻的是宋氏族徽凤尾花，中央是繁复冗杂的阵法图案。 “道友，站在圆台上即可。”他递给神凌一枚红色小药丸。 “这是清心丹。传送阵因为时空扭曲的缘故，会导致使用者头晕目眩，灵力越低作用越明显，清心丹可以有效降低这种副作用。” 神凌接过丹药，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便化作一股清流涌向大脑，灵台都好像清明几分。 她走到圆台上，点点头，示意宋黎可以开始了。 宋黎见状在旁边的一块石板上画了几下，一个淡金色的图案自上面浮起，飘到神凌头顶，图案慢慢扩大，直到覆盖在圆台上。 神凌只感觉眼前一阵金光，四周的画面突然扭曲。 第3章 赤峰山 时空扭曲的眩晕感并未如期袭来，反而存放在丹田处的黑伞轻轻震动了一下，伞柄传来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将周围紊乱的灵力都抚平了——宋黎说的‘灵力越低副作用越明显’，似乎对她完全不适用。 等神凌眼前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除了脚下白玉的圆台之外，四周的景色已经变了个遍。 原本摆放着凤尾花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屋内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物件，显然并非某一氏族的管辖地带。 “咔嚓——”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神凌走下圆台，原本亮起的阵法骤然变暗，像被风吹熄的蜡烛。 不像宋氏办事堂那般繁杂，这里出门就是大厅，大厅空荡荡的，好像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房。 一个穿着白色弟子服饰的少年正坐在随意摆放的一张长桌前，昏昏欲睡。 听见门开的声音，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今年的新弟子来的挺早啊……” 神凌听见他嘟囔道。 “名姓，来历，身份凭证。”他拿起一本册子，右手握着毛笔，开口道。 “沈凌，衡阳沈氏旁支沈浜溪之女，”神凌回忆着沈凌记忆中的名字道，拿出那枚玉牌，“这个可以做凭证吗？” 少年看见玉牌，本来懒散的神色褪去几分，写写画画的手也停下，他仔细看了神凌几眼。 “你就是沈凌？”他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是你的直系师兄，我叫楚故知。” 神凌露出略微疑惑的表情。 楚故知解释道：“你不是长灵道尊在外云游招收进宗的吗，还免了入门考核，”他指指神凌手上的玉牌，“这个，就是我们灵医门的内门玉牌，长灵道尊，是我们的师尊。” 神凌点点头，沈凌的记忆里，确实有个仙风道骨的道长，至于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楚故知见她明白，便伸手指了指一旁地上的大箱子。 “这里面是储物戒，里面有弟子服饰和身份牌，弟子服饰是统一的，你先穿着，各个门内的内门服饰等举行过收徒大典之后会发放。” 神凌点头，走到箱子前，一枚戒指自动从内飘了出来，她伸手接住。 心念一动，一枚木质的令牌出现在手上，令牌入手坚实，隐隐有雷光闪过，上面刻着“沈凌”二字。 “拿好之后，直接上山即可，到时会有人安排你的住处，另外，拜师大典在三日后举行。” 神凌点头，刚准备抬脚，身后的传送阵大门再次打开了。 “哥哥，居然有人比我们还早！”人还未至，声音先来，少女声音清脆，走动间隐隐有暗香浮动。 神凌刚闻到，便下意识封闭了嗅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昏暗的药房里，有人拿着一个香包说‘这是惑心香，虽无毒……’，后半句碎在记忆里，但‘迷惑心智、久用生幻’的警示却格外清晰。 她愣了愣，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前没见过。”少女朝她走过来，自顾自的问道。 和她一起的少年见怪不怪，径自去登记信息。 神凌没有回答，少女却看见了她手里的木牌。 “沈……凌。”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你这个名字，甚好。”她眨眨眼，“你的父母很有志向。” 神凌不明所以。 少女却不觉得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评价别人的父母有什么不妥，还想继续开口。 那边少年叫她。 “小梦，过来领弟子服。” “噢，”她应声，“再见。”这是对神凌说的。 神凌见她走开，也抬脚准备离开。 “临期或，临猗梦……” 隐约听到楚故知确认他们的名字。 她脚步微顿，微微侧头。 “临猗梦，宗门内不许佩惑心香这种扰乱神志的香料，入宗前自行处理掉。” 神凌没再回头，走出了大厅。 出了门，面前是一座座巍峨的群山，这间小小的办事堂，好像石头下的蚂蚁，弱小又不起眼。 山脚下有一个石碑，上面刻着“赤峰山”三个大字。 神凌扭头看过去，这间办事堂上没有族徽。 只有金灿灿的三个字。 但是没有人敢来挑衅，因为这里，是衍灵宗辖区。 当今天下，第一大宗。 —— 神凌将玉牌放在储物戒里，又将刻着名字的木牌系在腰带上，这才抬脚踏上上山的阶梯。 一，二，三…… 她数着步子，慢慢朝山顶走去。 日头渐渐升高，前来报到的弟子越来越多，停下脚步朝山下看时，能看见阶梯上分散着几个小点。 她微微平复了一下气息，继而接着朝山上走。 “叮铃铃……”耳边传来银铃碰撞的声音。 神凌下意识看去，却见一匹长着翅膀的灵兽拉着一辆华贵异常的轿撵，在半空中一闪而过，隐入山顶的云雾中。 那是谁？ 衍灵宗有一条世人皆知的规矩，所有第一次前来报到的弟子，都必须亲自走到山顶，不得借助外物，违者取消入宗资格。 神凌回想刚刚一瞥而过的轿撵。 轿身上的族徽，似乎是紫阳花。 ………… 一共三千四百五十八级台阶。 神凌站定，看着眼前伫立着的山门。 上面“衍灵宗”三个字气势不凡，隐隐透露出威压。 “呼——终于上来了。” 耳边传来略微熟悉的声音，神凌转头看去，是方才山下的少女。 她身上惑心香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 临猗梦也看见了神凌，她一蹦一跳走过来，看起来挺高兴。 “想不到你看着只有练气阶的样子，体力还挺不错的嘛，我还以为，你会爬到半路就走不动呢。” 她似乎对于得罪人这件事信手拈来，而她本人看起来毫无察觉。 “……”神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她们并不熟悉，临猗梦却挽上了她的胳膊。 “刚才报到的时候太着急，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临猗梦，”她笑道，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你们家那位圣女不是好多年前就立下规矩，沈家人不入衍灵宗的嘛，”她眨眨眼，“怎么这次不仅你，你们主家还有人来了？” 主家？ 难道刚刚她看的没错，那辆轿撵，真的是沈家人的？ 神凌略微思忖。 沈家人既然没有大肆追捕沈凌，就证明他们不敢声张，定然不会选择在衍灵宗闹事，所以此次肯定不是为她而来。 而且沈家人不见得知晓她的行踪。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临猗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神凌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我虽然是沈氏族人，但只是旁支，主家的事我并不清楚。” “也对，”临猗梦点点头，好像没发觉她的刻意疏离，“主家的事确实不会告诉旁支的人。” “……” “小梦。” 耳边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 神凌这才注意到，沈猗梦居然比她哥哥要先一步上来。 她打量眼前的少年，发冠微乱，气息不匀，看着似乎比他妹妹还要不如。 “哥哥。”临猗梦朝他一笑，“我在和新认识的朋友说话呢。” 她指了指神凌。 “她叫沈凌，是沈家人。” 临期或闻言看过来，朝着神凌友好的点了点头。 “在下临期或。”他道。 神凌也朝他点头，“你好。” 少年似乎被她的反应搞的怔愣一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但是什么也没说。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临期或建议道。 神凌应允，三人一起踏进了衍灵宗的山门。 山门不远处摆着一个红木桌，桌前坐着几个弟子样子的人。 他们看见来人，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可是新入门的弟子？” “正是。”临期或回答道。 “我叫宋朝，是你们的师兄，”先前开口之人说道，指了指身旁的两人，“这是江连湖，宁之意。” “你们好。”二人说道。 “楚师兄应该和你们说了吧，三日后是收徒大典，”宁之意开口说道。 “在此之前，你们得先在外门住下，跟我来。” 她领着三人到弟子房舍，虽是外门弟子住处，但并不破漏，屋舍俨然，杂草也修剪的干干净净。 “这边是女弟子的住处。” 宁之意道。 “你们二人先找空房间住下，”她看向临期或，“男弟子住处在另一边。” 她领着临期或走开。 临猗梦似乎想说什么，但神凌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道一句“告辞”就先一步朝着屋子走去。 神凌选了一间靠里的屋子，屋里被褥桌椅一应俱全，不需要额外准备东西。 她走到桌子前坐下，心念一动，那柄黑伞出现在她手上。 说来也神奇，这把伞好像通晓她的心意一般，离开驿站的清晨，她想着这把伞不好携带，黑伞就突然在手中消失，神凌闭上眼，在丹田处感应到它的存在。 而现在，她只是心念一动，这把伞又随之出现。 手上的黑伞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曾——” 神凌撑开伞，手指抚上伞面边沿，淡金色的暗纹又渐渐浮现，似乎有嗡鸣声在识海深处响起。 她看向桌子上摆放的茶具，起身，伞面一转，茶杯应声切成两节。 神凌拿起茶杯，细细查看，断口处十分平滑。 外面隐约传来噪杂的人声，是陆续前来报到的弟子。 神凌凝神听去，隐约听到有“沈氏”等字样，却是兴奋新奇的语气，想来是在猜测那顶轿撵。 神凌收起伞，黑伞重新回到丹田处。 现在，只需要等待三日后的收徒大典了。 第4章 挑衅 前来报道的弟子陆陆续续赶到，三天很快过去。 清晨，在钟声响起之前，神凌已经起身洗漱，穿上储物戒里分发的弟子服。 “收徒大典在议事堂举行，大家跟我来，尽量不要掉队，过时不候。” 宁之意清脆有力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 神凌打开门，走到集合的地方。 临猗梦后一步前来，站在了她旁边。 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恹恹的，也并未开口说话。 等到人都到齐了，宁之意带着众人朝议事堂走去。 …… 议事堂在层层登云梯之上，不少人走的气喘吁吁。 眼前的大殿高大巍峨，约莫五人高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个淡金色的牌匾，上书“议事堂”三字，匾额上淡金色的云纹在清晨薄雾下略显模糊。 “这就是议事堂啊，听说议事堂非关乎宗门的重大事件不予开启，想不到我们居然能进去一睹。” 有人兴奋的小声交谈。 “废话，这可是一千年一次的收徒大典……” 有人嗤笑道。 神凌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大殿。 又是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来过这个地方。 “咔——” 眼前的大门缓缓开启，好像有人坐在殿内的高台上，静静的俯视他们。 “静——”宁之意开口道。 不过也不用她说，大门开启的一瞬间，队伍就已经安静，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众人在宁之意的安排下走进去，神凌这才发现，高台之上并未坐人，方才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你们且稍等片刻，长老们和宗主待会就到。” 宁之意说完，转身离开。 周围瞬间爆发出比刚才还多的议论声，大部分是在惊叹议事堂的威仪，小部分在议论自己会被哪个长老选中，或者并未得到青眼，成为外门弟子。 不过大部分弟子都不曾显露太多的担心，因为能站到这里的人，已经是通过了选拔的，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拜师大典，不过是给身份定性。 无论最后是外门还是内门，大家都会留在衍灵宗。 神凌安静的站在原地。 “喂。” 突然有人站在她面前，朝她开口。 “沈……凌？沈家人？” 来人看着她的腰牌，开口道。 神凌看向眼前的少女，她身后落后她几步的地方，零星跟着几个人。 看出她来势汹汹，神凌并未答话。 “怎么，沈家缩在衡阳上万年，都憋成哑巴啦？” 少女此言一出，身后几人顿时发出不善的笑声。 神凌眼神微冷，敢在收徒大典惹事，不是蠢，就是坏。 她扫了一眼她的腰牌，戚青芜。 …… 与此同时，议事堂不远处的一间殿内，众位长老坐在两侧，上首是衍灵宗宗主。 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白袍，上绣金色凤尾花的人，如果神凌在场，必然能认出，这就是那天追杀沈凌的人。 “此事绝不可能，阁下请回吧。” 上首的男人开口道。 “宗主大人，当真如此绝情吗？” 站在中央的男人，也就是沈一开口道。 他话音未落，坐在旁边的一个长老便忍不住开口： “你这是什么话！衍灵宗绝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绝情？” “呵。”沈一朝她看去，冷笑一声，拱了拱手，“长灵道尊，恕在下失礼，圣女大人在我前来贵宗之前，曾托付给在下一句话：您贵人多忘事，怕是早就忘了万年前，陨落在百花山的故人了吧。”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这句话好像触碰到什么禁忌，让一向“高高在上”的长老们都默然不语。 半晌，上首的宗主才再次开口，却是对下首的一个长老开口。 “玄明长老，你怎么看？” 方才一直闭着眼睛的玄明道尊这才睁开眼，修仙之人都极为注重自己的外貌，将样貌维持在自身最佳的样子，他却是一副白发苍苍的老头模样。 “宗主做主就好。” 他答。 宗主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隐去，他神情正色，对沈一开口： “阁下请回吧，将方才所言转告沈圣女，此事不得再议。” …… 神凌的冷眼，不知被眼前的少女理解成了什么，她冷笑一声。 “你们沈家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说着，手中突然出现一把玉笛，朝神凌刺来。 这玉笛凌厉异常，若是被碰到，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神凌还没来得及思考，大脑就先一步做出反应，手中黑伞凭空出现，一挡，一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玉笛被伞尖挑飞，她下意识的一个进步，截住戚青芜想要捡笛子的身影，伞尖抵在她脖颈处。 少女怔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招，自己的武器就被击飞。 神凌也微微一愣。 方才下意识使出的招数……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神凌微微侧头，只见开启的殿门处，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老头最为显眼，无他，别人都是风姿玉貌，只有他，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一眼看去，半点架子也无。 这应该就是长老和宗主了。 神凌收回伞，站到一旁。 戚青芜惊魂未定，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捡起落在地上的笛子，站到队伍中。 等到长老们在上首落座，宗主站起身，灌注了灵力的声音传到大殿每个人耳中。 “衍灵宗收徒大典，现在开始——” 身边有不少像沈凌一样被赠予玉牌的弟子，他们纷纷出列，拜见招收自己入门的长老。 神凌正在犹豫，是假装普通弟子拜入山门，做外门弟子，还是拿着玉牌去拜见那个什么长灵道尊。 正思忖着，上首突然传来声音。 “哎，那个，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 白衣服？弟子服不都是白色的？ 神凌有些好笑，遂抬起头，却发现方才发声的人正在看她——是刚刚那个老头。 “对对对，就是你，”这老头笑的眼尾都眯起了褶子，对神凌说道，“你可愿入我门下，拜我为师啊？” 周围的人空出一块空地，神凌想装没听到都不行。 老头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有些着急，“玄明道尊你听说过没，就是我，拜我为师你肯定不吃亏的！” 玄明道尊，据说是衍灵宗修为最高的老祖宗，而且，他已经一万年没有收过徒弟了。 不光是弟子，周围的长老都好奇的朝她看来。 神凌心下疑惑，一万年未曾收徒的大能，为何会看中她一个“资质平平”的练气五层的弟子？ 是随性使然，还是别有他意？ 如果是后者，那是否和沈凌家招致灭门之祸的原因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倒正合她意。 神凌拜谁为师并无执念，这世间的道德礼法，于飘荡了万年的她而言，也与云烟无异，如果这老头图谋不轨，她也不会因着徒弟的身份就陷于被动。 思及此，她对上玄明道尊看似混浊实则清明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玄明道尊立刻笑了，他拿出一个锦囊，用悬浮术送到神凌面前。 “乖徒儿，这是见面礼，快快收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凌。” 此言一出，玄明道尊还没说话，旁边的长灵道尊突然瞪大眼睛。 她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看了看神凌，又看向玄明，语气惊疑不定。 “沈凌？她是我先看中的弟子啊玄明！” 神凌心下一凛，原本她以为长灵道尊给出的玉牌，是经由他手辗转到沈凌手中的。 毕竟一个只有练气五层资质中规中矩的小修士，何德何能被堂堂衍灵宗长老亲自挑选，递出玉牌？ 而现下长灵道尊的出手争抢证明，她的猜测居然是错的。 能让长灵道尊如此失态，必然是她印象深刻或者说极其看重的准弟子。 那么问题来了，沈凌到底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密码，值得被两大宗门巨擘同时青眼？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划过心间，神凌感到自己仿佛站在迷雾的中间，而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同时锁定了她。 神凌抬头，发现大殿内不知何时变得落针可闻，玄明和长灵一左一右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 第5章 契机 赶在神凌开口选择之前，不知道玄明道尊私下里许了长灵道尊什么好处，神凌还是成了他的徒弟。 这玄明道尊，说来奇怪，别人都会专攻一门，或修剑术，或修医术，他却并无专精，就连其门下所在的山头，都连个名字都没有。 只有一个空空的匾额，挂在山头入口处，不知道是不是起到一个装饰作用。 “玄明道尊……”神凌开口。 “叫师尊！”玄明却突然反应很大，老头气的胡子都抖擞两下。 神凌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或许是更年期犯了吧。 “……师尊。” 老头这才舒展眉眼，他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道，“何事啊。” “拜入你门下，应该学些什么？” 神凌问。 玄明道尊停下脚步，看向她。 “那要看你想学什么，”他摸摸胡子，“毫不夸张的说，你师傅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剑道医道阵道……无一不会，想学什么我都能教你。” “……”神凌对此持观望态度。 两人走走停停，最后到了住的地方。 “以后你就住在这吧。” 玄明道尊道。 神凌指了指一旁的屋子，问，“那边是谁的住所？” 不是说玄明道尊已经一万年没收过徒弟了吗？怎么弟子住所，看起来不像没人住的地方。 “那个啊，”玄明道尊瞥一眼，“那是你师姐师兄的住所。” “不过他们都外出云游了，有的回到本家，都不在宗门。” “你师傅我啊，是个孤寡老人喽。” 他卖惨。 神凌却不吃这一套，真觉得孤单，为什么万年都不收徒？ 不过，万年不收徒的人，却收了自己为徒，想到自己方才的猜测，神凌眼神暗了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神凌试探道，“师尊，你说你什么都会，那你知不知道，能找回记忆的术法呢？” 玄明道尊一吹胡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木棍，敲了敲她的脑袋。 “记忆这种玄而又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算真有术法能操控他，那也得是化神期之后才能使用的术法了，”他看神凌一眼，“你这练气五层的灵力，还是省省吧。” 神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嘴上却说，“那就是不知道喽。” “！”玄明道尊胡须又竖起来了。 神凌却快走两步，进了屋子，朝身后的玄明道尊道， “徒儿要休息了，师尊再见。” 只留玄明道尊在门外吹胡子瞪眼。 等到门外的气息消失，神凌才到桌边坐下，她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黑伞放到桌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玄明道尊居然并未询问黑伞的事宜，倒也省了神凌扯谎的功夫。 这间弟子房陈设简单，只是明显感觉灵气较外面浓郁很多，想来是有聚灵阵一类的东西存在的。 神凌走到塌边，盘腿坐上，经过几日的调息，神魂与身体已然契合不少，只是仍然不能使出全部实力。 她尝试着运转灵力，这具身体的灵脉在她神魂的蕴养下，已然拓宽不少，灵气运转比只三天前更加顺畅。 能找回记忆的法子，应该是有的，只是像玄明所说的那样，至少得化神的实力才能使用。 而沈凌这具身体，才只有练气五层的实力。 她本身神魂的实力深不可测，现下无法全力施展，也不能施展。 衍灵宗身为天下第一大宗，有护宗大阵覆盖整个赤峰山，如果她贸然使出不属于这具身体的实力，立刻就会被阵法察觉，引天雷将她劈成焦炭。 神凌睁开眼，下意识的想着。 不对，她为什么会如此清楚？ 神凌眼神微变，看来她死之前，与这衍灵宗，关系匪浅。 以至于她不用刻意的回想，有关的记忆便自己浮出水面。 那如此看来，只要她多多接触与曾经的自己有关的事情，记忆就会自己恢复？ 神凌猜测着，不过这种事，到底急不得。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沈凌一家覆灭的真相，为她报仇，让身体的执念消散。 不然这具身体，到底无法彻底为她所用。 神凌思索着应该先从哪一步下手，眼神突然瞄到了桌子上随手放下的锦囊。 是玄明给她的拜师礼。 她从榻上起身走过去，打开那个锦囊。 这是个空间法宝。 神凌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有一本书，一把剑，还有一张符纸。 她拿起书看了看，上面写着“衍灵宗宗门密莘”几个大字。 神凌：“……” 还以为是什么修炼秘籍，结果是八卦全书。 她又拿起那把剑，剑身粗糙，伸手抚上去，还没开刃。 神凌：“……”将书和剑丢回去。 她又拿起最后那张符纸。 上面画着一些她没见过的花纹，隐约可以看见三个字“保命符”，翻过背面，还有解释： 遇见性命危急时刻，燃烧此符即可保命。 ……真是通俗易懂。 神凌将这张符纸也扔进锦囊，随后又将锦囊放进报到时发放的储物戒中。 她忍不住思忖，自己这是拜了个什么师傅？ 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她内心深处对于玄明道尊别有所图的想法突然轻轻动摇了一下，当然，只有一下。 …… 穿过九曲回廊，宅院深处，湖边是一座坠着纱帘的八角亭，隐隐有琴音从中传来。 亭子外站着一个身着鎏金白袍的男人，赫然就是沈一。 圣女沈婴坐在八角亭中，素手在琴弦上游走，轻灵的琴声伴着哗哗的流水声，让人闻之欲醉。 透过薄薄的帘子，隐约可以看见少女绰约的身姿。 她没有让婢女陪同，想来是不想被打扰，因此沈一只是静静的等她弹完，并不敢贸然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女好像终于感觉到倦怠，琴音在高昂处骤然停下。 她起身，走到亭边，撩起垂下的纱帘，湖水清透，可以看见其间游曳的鲤鱼。 沈婴抓了一把手边的鱼食，“哗——”的撒下去。 引得湖中鲤鱼哄抢。 她拿起手绢，擦了擦手，这才开口问道： “如何。” 她问的漫不经心，似乎早就知道结果，所以并不好奇。 沈一微微欠身，“回殿下，他们拒绝了。” 沈婴点点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一有些惊疑的偷偷瞥她一眼，随即转身告退。 等到他离开，一个人影突然现身在八角亭中。 男子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呦，稀客呀……” 沈婴对于来人的突然出现毫不惊讶，似乎已经习惯。 “你听到了。”沈婴开口，不是疑问，“衍灵宗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万年了还是没变……” “我见到她了。”男子却突然开口。 沈婴声音突然停下，转身看向他，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切：“谁？” 男子默了默，开口：“沈凌。” 闻言，沈婴皱皱眉，眼中的急切退去，打量他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晌，她开口：“那你怎么没抓到她？” “凭你的实力，不可能是抓不到。” 沈婴冷笑，“别告诉我，你也和那群人一样，不肯做‘伤天害理’的事。” 男子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沈婴眼神冷了冷。 “难道你打算放弃了？你明明知道，契机在她身上，却选择放她走。” 她紧盯着着男人的眼睛，似是要看进他内心深处。 “还是说，一万年，你厌倦了。” 第6章 晨课 翌日清晨，宁之意告诉神凌，衍灵宗所有弟子，无论外门内门，在入宗的头一年，都得一起上晨课。 宁之意是外门大师姐，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由她安排和通知。 而昨天玄明道尊收神凌为弟子后，早早的就带着她回到无名山门，所以她并不知晓此事。 因此宁之意特意跑来一趟。 神凌表示知晓并且感谢之后，宁之意嘱咐一句“不要迟到”便匆匆离开了。 她似乎一直都很忙的样子。 因为原身并未学习过清洁术，所以神凌还是采用最朴实的清水洗漱方法，之后换上新领的内门弟子服，出门去宁之意所说的上“晨课”的地方。 内门弟子服较之外门，只是在领口斜襟处多了一条暗金色斜纹，除此之外，并无太大差别。 上晨课的地方，是在一个名叫轻心堂的地方。 神凌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了，她随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不久，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神凌抬头，挑了挑眉，居然是她。 戚青芜站在神凌桌前，这次身后却没有跟着人，她微微欠身凑近神凌，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昨天是意外，你突然变出一把伞，这才击飞我的武器，神凌，你敢不敢与我再比一场？” 这人，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找她的茬？ 明明她们充其量也就是第二次见面。 从沈凌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莫名其妙。 见神凌不理她，戚青芜似乎误会了什么，脸涨的通红。 “你瞧不起我？”她说。 神凌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挑战！”她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人侧目。 “人家不想跟你比，” 神凌还没来及开口，临猗梦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推一把戚青芜的肩膀， “你烦不烦啊，人家来这里是学习修炼的，哪里有时间跟你比比比。” “你！”戚青芜脸色更红了，她看一眼临猗梦，又看一眼神凌，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神凌真没明白她的动机。 “你别理她，她就是个偏执的神经病。” 临猗梦拍拍她的肩膀，神凌一时间没注意，被她拍了个正着。 再看过去，临猗梦已经自顾自在沈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神经病？” 神凌有些疑惑。 “对啊。”临猗梦凑近她，颇有些小姑娘说八卦的兴奋样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戚家，都是神经病，她这估计是家族遗传吧。” 说着，她还笑了两声。 神凌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是她看临猗梦，今天似乎没有上次恹恹的样子了。 “那她为何要针对我？” 这才是神凌最疑惑的。 “神经病的想法，谁知道呢？”临猗梦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 “……”神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戚青芜先是看了她的腰牌。 然后她说：“沈凌，沈家人。” 还说：“沈家人缩在衡阳上万年，都成哑巴了”。 这种恶意满满的话。 针对沈家人？ 沈家和她，或者说，和戚家，有嫌隙？ 看来要找机会打听一下。 不然莫名其妙被找茬，还挺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正想着，铃声响起，室内安静下来。 一个穿着青衫的青年拿着书走了进来。 “我是你们的晨课师傅，我姓林，叫我林师就行。” 他讲起话来不缓不急，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他的讲学内容。 神凌简单听了一下，发现他讲授的，大部分都是修仙之人已经知道的。 比如，修仙分为引气入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化神，飞升几个阶段。 还有当今天下的各大氏族以及他们家族主修的道。 比如沈凌所属的衡阳沈氏，祖先因为预知能力发家，现在的族人也多多少少继承了这种能力，其间以沈家圣女沈婴为最。 还有岭丹宋氏，主修阵法机关傀儡之术，神凌所用的传送阵就是他们家族修建维系的。 除此之外，还有邯郸临氏，邱水楚氏，蕲州戚氏等等，以及各个家族的族徽，衍灵宗弟子在外遇见什么事找什么样的家族等等。 有不少出身几大氏族对这些事本身就已经烂熟于心的弟子听的昏昏欲睡——比如临猗梦。 她刚刚讲戚青芜小话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现在却好像三天没睡觉一样，脑袋一点一点的。 神凌抬眼望去，发现有不少人都和她一样。 只有少部分寒门或者小家族出身的弟子听的很认真。 林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敲敲桌子，惹得睡着的弟子一个激灵。 “说到这些氏族，就有一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八卦？ 神凌眼角余光看见不少人都瞬间清醒。 临猗梦也坐直了身子，这些氏族之间的龃龉，家族长辈可从来不会和他们小孩子说。 “戚家和沈家素来不和，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看向戚青芜，她板着脸，好像没看见这些目光。 “装货。”临猗梦小声嘟囔一句。 她似乎和戚青芜很不对付。 神凌瞥她一眼，继续听林师讲话。 她也很想知道，正好瞌睡来了枕头。 “而让这两大氏族撕破脸皮，把不和摆在明面上的导火索，就要追溯到一万年前了……” “传说在一万年前，戚家的那位开家长老，还只是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是沈家的那位神女助她走上修仙一途，不久之后神女陨落在百花山，这位戚长老是悲痛难当，险些走火入魔，而当时的神女，正是我们衍灵宗的弟子……” “这位戚长老呢，就觉得此事和衍灵宗，定然脱不了干系，于是她连夜前往沈家，想联合沈家向衍灵宗讨个说法。” “结果，却被沈家拒绝，戚长老惊怒交加，和沈家就此反目成仇，之后的戚家和沈家也一直不对付，直到今天……” 有弟子问：“那为什么戚长老不自己向衍灵宗讨要说法呢？而且世界史上不是说，神女是为救苍生而陨灭的吗，为什么要找衍灵宗的麻烦呢？” 林师一敲桌子，“这你就不认真听了吧，都说了当时戚长老还是刚被神女引入修仙一途的普通人，” 铃声突然响起，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一溜烟消失了个没影。 “下课了下课了，为师先走一步，你们自便哈——” “什么嘛，”那提问的弟子挠挠脑袋，“还没回答完问题呢……” 不少人觉得意犹未尽，但是已经下课，还有自家师傅布置的修炼任务没有完成，只能赶紧离开。 神女？ 神凌丹田处的黑伞微微发热，她莫名对这个称呼有些在意。 半晌，神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沈凌……”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神凌转过头。 只见戚青芜朝她走来，顿觉头疼。 “我不会和你比的。” 她先一步开口。 戚青芜被噎了一下，刚想开口，临猗梦却走了过来。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她站在二人中间，“老是比比比，这里又没有长辈在，没人会夸奖你上进。” “有这时间还是回去多练练基本功吧，至少别被人一招打飞武器。” 临猗梦说着，没看戚青芜什么反应，就拉着神凌的衣袖飞快走开了。 等到走远了，神凌抽出袖子，看着临猗梦，“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临猗梦一边喘气一边说，“谁跑了，我只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神凌却无情的拆穿了她，“你怕她打你？”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临猗梦：“……” —— 临氏是靠蛊术发家的，而蛊毒不分家，因此临家人大多也擅毒。 神凌不是小看临猗梦，只是术业有专攻，临家人在打架方面，多少差了一点。 临猗梦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神凌拆穿她的时候，这位出身世家的大小姐并没有多少被冒犯到的生气。 她生硬的岔开话题。 “沈凌，你练气五层的修为，是为何被长老选中成为内门弟子的？难不成你有什么特殊才能。” 临猗梦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得罪人，就差直接说神凌走后门了。 “难道，是传说中沈家人的预知能力？”临猗梦靠近她，小声密谋。 神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鬼鬼祟祟，沈家人的预知能力不是世人皆知的吗。 “或许是长老眼神不太好。”她敷衍道。 “哦……”临猗梦看出她不想说，自以为自己猜对了，“那你运气真好。” 神凌看她一眼，“你不回山门吗？” 这就是结束对话的意思了。 临猗梦点点头，“确实该回去了。”她毫不留恋的转身，“想找我玩可以去五毒门，我在百草道尊门下哦。” 五毒门。 这个名字听起来，可一点都不正派。 神凌心道。 她又想起玄明道尊道的无名山门，或许有时候，没有名字更好。 …… 神凌回到无名山门，玄明道尊正坐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见神凌，他站起身：“徒儿啊，大清早就不见人影，这是去哪玩了。” 神凌：“……晨课。” 玄明道尊吐出嘴中叼着的狗尾巴草，“看来是为师闭关太久了，连宗门内新设的课程都不知道。” 他又看看神凌，欣慰的点点头。 “不错，踏实上进。” 神凌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有些无语，“……师尊，你在门口坐着干什么呢？” “噢，这个啊，”他有些心虚的朝门内走，“我还以为你自己跑出去玩了。” 合着是等着兴师问罪的。 神凌还没来及说什么，前面就扔过来一本书，她伸手接住。 《基础法诀篇》 “以你现在的实力，这本书的知识足矣，你先把这本书学完吧，有不会的再来找为师。” 留下一句话，玄明道尊三两步消失不见。 山门内没有别人，神凌索性直接坐在草地上，拿起这本书翻看起来。 书内是一些简单的常用法术，如清洁术，传音术，燃火诀等等。 虽然简单，神凌却觉得很新奇，因为沈凌的记忆里，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术法，就连引气入体和练气五层，都是按照沈父的口头教导摸索着来的。 而神凌自己本身，更不用说了，没有记忆，空有一神魂的灵力，无法施展。 神凌把书翻到清洁术那一页，按照书上的指引运起灵力。 顿时感觉空气中有水雾朝她汇聚过来，等到法诀施展结束，神凌低头看去，就连衣角处方才沾染的灰尘都消失不见。 她又试着施展燃火诀，口中默念法诀，丹田处的灵力向手心汇聚。 “嗤——” 一束花瓣大的火苗在指尖升起。 神凌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又接着尝试其他法诀，都一一成功。 神凌合上书本，看来这衍灵宗，她真是来对了。 虽然沈凌的记忆里没有修习法诀的记忆，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修炼那么简单，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修炼？ 而她如此轻易的就掌握这些术法，只有一个可能——她曾经就学习过，只是现在又学了一遍。 记忆会消失，但来自灵魂的熟悉感，不会错。 思及此，她又打开书，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上面的术法。 —— 与此同时，淮泽，莫家。 进了垂花门，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邸，屋内两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左侧男子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侧，右边男子则乌发束起，两人眉眼处有些相似，而且同样穿着鸦青色的衣袍。 衣袍上绣着不仔细看就与衣衫融为一体的蓝花楹，这是莫氏的族花。 “啪嗒——”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兄长，你输了，”右边的青年开口，他抬起眼，有些不解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是什么在扰乱你的思绪？凭你的棋艺，天底下都难得找出胜过你的人。”更别提被他压过一头。 左侧的青年闻言，似是刚回过神，他将手中握着的棋子放回棋篓。 这才笑着开口，“是浮生你棋艺见长，兄长不敌也。” 莫浮生却追问道：“可是衍灵宗那边？” 莫弦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是衍灵宗。” 莫浮生闻言正色：“出什么事了，居然叫兄长你如此魂不守舍。” “也没有什么大事，”莫弦月没在意他夸张的用词，回道：“只是师尊今年，新收了一个弟子。” 莫浮生点点头，“玄明道尊万年不曾收徒，这次居然收了一个弟子，确实稀奇，”他又看向莫弦月，“不过，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难不成那新弟子心思不轨？不过就算他心思不轨，衍灵宗也有办法修理他才是。 “那个弟子，”莫弦月神色复杂，“名叫沈凌。” 莫浮生敲击棋盘的手猛地停下，他抬起眼，似是想看莫弦月是不是在开玩笑。 结果对上兄长复杂却认真的眼神。 “沈凌……吗。” 莫浮生低声喃喃，脑海中突然想到万年前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女。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却清楚，那位身陨的神女，未成神女之前，就叫沈凌。 如果只是同名，大可不必在意，可是玄明道尊居然收了她为徒。 “所以，我打算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回宗门一趟。”莫弦月道。 莫浮生动作微微一顿，点点头，“确实该回去一趟。” 至于家族的事，还有他这个族长在呢，兄长在家的日子，他已经休息的够久了。 第7章 考核 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月过去。 神凌按部就班的上着晨课，空闲时间修炼灵力，研习那本《基础法诀篇》。 眼看学到这本书最后一个术法了，神凌合上书本，打算去找玄明道尊。 本来她以为，来到衍灵宗有助于寻找线索和恢复记忆，结果呆了那么久，丝毫进展也无。 她得想办法下山了，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结果走到半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楚师兄。” 神凌道。 眼前的少年着一身绣云纹的内门服饰，赫然就是山脚下登记入宗名单发放弟子服的楚故知。 楚故知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微微一笑。 “没想到沈师妹还记得我，”他精准的喊出她的姓氏，“想不到你最后拜入了玄明道尊门下，我还以为我们会成为直系师兄妹呢。” “我也没想到。”神凌略一挑眉。 “沈师妹这是要去哪？” “没什么，随便走走，”神凌随口应道，“倒是楚师兄，来无名山门是有什么事吗？” 楚故知闻言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册子。 “新弟子拜入宗门已有月余，按照惯例，将对内门弟子举行一次宗门考核，具体时间，地点和考核内容都在这本册子上。” 神凌接过册子，看到他手中还拿着约莫十几本。 见她接过，楚故知不再停留，一边转身一边道：“请务必仔细阅读，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师弟师妹，先行告辞。” 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神凌目光落在手中这本看似平平无奇的册子上。 翻开，几行淡金色的楷书浮现在书册上。 时间是明日，地点在一个叫若水镇的地方，考核内容是查清真凶。 至于若水镇在什么地方，查清什么真凶，则是一概不知。 神凌合上册子，心下明了——这考核从接到任务的这一刻便开始了。 她放弃寻找玄明道尊的打算，转身朝衍灵宗的藏书阁走去。 …… 衍灵宗身为当今天下第一大宗，其藏书阁飞檐斗拱，高耸入云，气派非常，内藏典籍玉简更是多如繁星，神凌按照索引在浩如烟海的卷轴中，找到了一片记载各地风土人情的区域。 她废了一番功夫，才在目录处看到“若水镇”三个字。 翻开书页，只见上面记载着短短几行字： 若水镇，地处邱水边界，与淮泽相邻，当地民风淳朴，因湖水河流众多，多以捕鱼采莲挖藕为生。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描述，甚至连一张简略的地图都没有。 神凌思索，应该是宗门为了增加难度，所以刻意提前隐去一部分。 目光落在邱水，淮泽两个地名上，她若有所思，随即又翻找片刻，不多时，便找到相关记载。 “邱水，楚氏族地，楚家人世代修习医道，以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闻名于世。” 楚氏，楚故知的家族，神凌想到那位前来送考核册子的楚师兄。 她又翻了几页。 “淮泽，莫氏族地，莫家人以剑道见长，历代剑道魁首多出于此。” 后面是简略的地图，神凌粗略扫了一眼，并未有若水镇的标注。 她将卷轴放回原处，这一趟收获，聊胜于无吧。 神凌并无多少失望，本来她的目标就不是完成考核——而是借机下山，探查原身一家仇人的线索。 —— —— 第二天，神凌按照通知来到衍灵宗的传送阵处。 神凌在队伍中看见几个熟悉面孔，临家兄妹，还有戚青芜。 她跟着队伍站到传送阵上。 楚故知站在阵法操控盘前，“各位师弟师妹们，由于这次考核危险系数较低，所以并未安排带队老师，如遇无法处理的突发情况，捏碎传送玉牌即可回到宗门，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便在操控盘上画下阵法，金光笼罩传送阵，几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 等到眼前再次恢复清晰，神凌走下传送阵，打量眼前陌生的屋子。 身后不时传来呕吐的声音，临猗梦走到她身旁，脸色也不太好。 “你没事吧。” 神凌扶她一把。 “呕，没事。” 临猗梦干呕一声，她摆摆手，站直身子。 “神凌，你为什么不难受？” 她突然问。 “……可能是清心丹的作用。” 神凌回答。 可是同行弟子都服用了清心丹啊，临猗梦还想问什么，门却突然打开了。 只见一个身着浅绿色校服，衣袖衣摆处绣着冰莲花纹的少女站在门外。 她系着玉佩，透明的冰莲花纹上镌刻着一个“楚”字。 “各位就是衍灵宗前来查案的弟子吧？” 屋内众人齐齐看过去，临猗梦也忘记了与神凌道谈话，看了过去。 “这里是楚氏办事堂，”少女解释道，“我叫楚含月，奉家族之命，负责接待各位，并协助你们在若水镇的行动。” “你们好。”楚含月抿唇一笑。 神凌心下浮现一抹微妙的感觉，她看着楚含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众人在楚含月的安排下，在镇子上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安顿下来。 客栈临水而建，推开窗便能看见外面河道上往来的乌篷船，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她向众人介绍了一些案件事宜。 “……想必诸位来之前已经对若水镇有所了解，我便不再赘述，” 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此言一出，神凌注意到身旁几位弟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显然信息搜集并不充分，但少年意气让他们不愿在此时露怯，只得默不作声。 “若水镇在楚氏治理下，一直平和安宁，虽偶有邻里纠纷，但鲜少闹出人命。”楚含月继续道，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几缕水汽竟在空中聚集成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随着她的话做出动作。 “可是进日来，镇子上却接二连三的有人出事，先是镇东头即将成亲的李二郎离奇失踪，三日后，其尸身在藕田深处被挖出……凶手至今不明，” 一个水汽人影溃散。 “紧接着，镇上手艺最好的龚师傅在铺中连夜赶制嫁衣时突然暴毙，周身无伤。” 第二个人影溃散。 “而后，是家住若水河畔，以捕鱼为生的王大娘家独子，在一次出水捕鱼之后再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三个人影也悄然散去。 “短短几日，数人接连遭遇不测。” 楚含月收回手，目光落在众人身上。 “镇中办事堂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迅速上报。正逢贵宗考核之时，此案便被接取，作为诸位的试炼任务。” 她顿了顿，语气古井无波，“而我，也被家族派来，从旁协助。诸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知于我。” “能办到的，楚氏必不推辞。” 楚含月交代清楚之后很快离开，屋内原本坐着的弟子在静默片刻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告辞离开，并没有彼此合作的意思。 他们大都师从不同长老，显然是将同行其他人当成了需要提防的竞争对手，而非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虽并未说明第一个找到真凶的人有何奖励，但衍灵宗可是第一大宗，无论是什么，总归是好东西。 “神凌，要一起吗？” 临氏兄妹没有离开，临猗梦微微笑着向神凌开口。 “呵。” 神凌还没有回话，耳边就传来一声冷笑，她转头看去，只看见戚青芜离开的背影。 “不必了，”神凌目的并非考核，于魁首也不甚在意，结伴拖人后腿是小，到时候被察觉出不对，又平白增添事端。 “好吧。”临猗梦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和兄长临期或一起离开了。 雅间里顿时只剩下神凌一个人，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 —— —— 衍灵宗。 莫弦月走进无名山门，来到玄明的洞府外。 “师尊。” 他轻声换一声，走了进去。 进去却发现，洞府内空旷寂静，并无人影。 他轻轻叹口气，下一刻，一道凌厉的灵力从后肩处袭来。 莫弦月翻身躲过。 “嗯……”玄明道尊收回手，“不错，离开师门的日子，未曾懈怠。” 莫弦月看着他，没有回话。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却好像藏着千言万语。 玄明瞥他一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莫弦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 “所以……” “但是为师没法说。” 玄明道尊突然道。 莫弦月微微一愣，没法…… 师尊鲜少说这两个字，他修为深不可测，事间鲜少有事能让他束手无策。 莫弦月从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郑重。 那个名为“沈凌”的小师妹身上，或许藏着让他意想不到的秘密。 “徒儿明白了，”他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告退，打算亲自去见一见这个小师妹。 身后玄明道尊却好像能看见他心里在想什么，懒洋洋的开口： “她去参加内门弟子宗门考核了，不在宗门。” 莫弦月脚步微微一顿， “徒儿知道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二人“惦记”的神凌，刚从悦来客栈出去，就遇上了“麻烦”。 第8章 姻缘树 神凌看着脚下挡住去路的白色毛团，有些不知所措的动了动腿。 “喵～咪嗷～” 通体雪白的狸奴在神凌腿上蹭来蹭去，似是极为喜欢她。 它一边蹭一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异色的兽瞳满足的眯起。 “我没有吃的。”僵持片刻，神凌以为它饿了，遂开口，却并没抱希望对方能听懂。 谁知话音刚落，脚下的小狸奴却突然猛地一僵，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那双异色的瞳眸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咪呜”一声，一溜烟跑走了。 神凌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 是错觉吗，刚刚居然在那只狸奴身上，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罢了，是什么都与她无关，神凌收回视线，没有过多纠结，继续朝目的地前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那只雪白的小狸奴跑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突然幻化成一个异瞳少女。 “啊啊啊，丢死人了，”少女捂着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的燥热却没有减轻，“到底为什么看见她就忍不住跑上前蹭蹭啊……好丢人，咪。” —— —— 神凌来到镇子东边，向周边的人打听李二郎家的住所。 “李家再往前面走点就能看见了，喏，那边，” 正在洗藕的大娘甩甩手上的水，好心的为她指路。 “不过小姑娘，你最近还是别登门拜访了，他家正办丧事呢，恐怕没空招待客人。” 大娘劝道。 神凌点点头，“多谢。” 不过还是朝着大娘指的方向前去，大娘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听劝……” 神凌远远的就看见一扇挂着白灯笼的木门，五感通达的她离老远就听见一阵细细的哭声。 “我的儿啊……” 是李二郎的母亲，一个年约七旬的老妇。她年纪大了，眼下连哭声都有些微弱。 “哎，神凌！” 神凌走到门前，发现院中早就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小部分是来帮忙的村民，大部分是来参加考核的弟子。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来搜集受害者的信息。 “看来我们都想的一样。” 临猗梦走到她身旁，无奈的摊了摊手。 神凌冲她点点头。 “你别看我们比你来的早，其实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临猗梦揪着一根狗尾巴草，突然压低声音，“这李二郎啊，是他母亲的老来子，当成心肝养的，结果眼看着要成婚了，却突然遇害。” “他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临猗梦叹口气，鲜少那么正经，“而且还不让我们开棺验尸。”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神凌挑眉，“不让查看尸体，那如何确认死亡原因。” 临猗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无奈的挥挥手。 院子里，李氏哭的肝肠寸断，任凭周围的弟子如何询问都不回一言，只是一味的哭。 “沈师妹。”临期或劝说不成，见神凌到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神凌朝他点点头，复而看向老妇。 “节哀，”她说道，老妇没有看她，只是趴在棺材上，泪水止不住的流。 倒是她身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红着眼睛开口： “各位仙长请见谅，”她用帕子擦擦眼角，身影摇摇欲坠。 “李哥去的突然，我们大家，特别是婆母，一时间接受不了……” 她喊李氏婆母。 此言一出，神凌众人还没反应，少女身后一个仆妇样子的女人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 “小姐，您还没过他们家的门呢 ！”她扶住少女的胳膊，就要拉她走，“按理来说，这丧事您都不该来的，平白沾了晦气，夫人叫您看一眼就赶紧归家呢！” “我不走！” 少女挣开她的手，慌不择路的握住了离她最近的神凌的衣袖。 “我要给李哥送葬，”她坚定的说，“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嫁第二个人！” 意思居然是要给李二郎守寡。 神凌挑了挑眉，这李二郎究竟哪里有过人之处。 她拍拍少女颤抖的手，轻声道。 “你先别着急，和我们说说，李二郎遇害的详细信息。” 现下李氏拦着不让开棺，只能从他未婚妻身上找线索了。 说完，神凌侧过身挡住那仆妇想过来的动作，她碍于神凌“仙长”的身份，并不敢硬来。 许是觉得有“仙长”站在自己这边，少女底气足了不少，她红着眼松开神凌的衣袖，又用帕子抹了把眼。 “许琳琅见过各位仙长，方才失礼了。” 她先是朝众人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 “我与李朗情投意合，本该在这月底完婚，结果几日前，他突然找到我，说什么都是假的，”她深呼吸一口气。 “我本想询问清楚，下一刻，他却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说刚刚说的都是胡话，我还想追问，他却托词说新婚夫妇婚前见面不合规矩，要回家去，” 说到这里，她眼圈又红了。 “谁知，这一别，竟是天人两隔。”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神凌却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口： “许小姐，据我观察，你们家应该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家境殷实，你为什么会看上李二郎呢。” 一个家中仆妇成群的娇小姐，是怎么和一个农户子扯上关系的？ 闻言，许小姐眼神里多了些戒备，她看向神凌，语气有些不善： “这和李哥的死没关系吧，还是说，仙长你也和我父母一样世俗，觉得李哥配不上我？” 神凌见她误会，不紧不慢的解释： “许小姐误会了，” 她顿了顿。 “如果你介意，就当我没说。” 许小姐这才放下戒备，用帕子擦擦眼角。 “你是怀疑，是她父母不愿女儿低嫁，所以把李二郎给……” 身侧，临猗梦凑到神凌耳边，小声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神凌回道。 “那李二郎去找你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身旁临期或询问道。 许小姐仔细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并无异常，”说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他找我之前，我们还一起去过姻缘树下祈愿……”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临期或沉默了，“抱歉，节哀。” 许小姐用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 眼下得不到更多的线索，李氏又不让开棺，众人只能先告辞，去别处寻找线索。 转眼间来到了镇上的裁缝铺。 龚师傅死后，这里格外凄凉，只有铺子里的小学徒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要关门了。 “你好，能带我们去看看龚师傅的尸体吗？” 临期或问。 那小学徒连忙迎上来，“各位就是来查案的仙长吧，请随我来。” 他将众人引入内室。 龚师傅并无家室，也无子嗣，因此身后事只有他一个学徒操办。 “铺子里死了人，也不会有客人了，我本打算将铺子里的东西卖一卖，给师傅置办口棺材。” 他一边开门一边道。 “结果办事堂的大人说有仙长即日要来查案，此事就搁置了下来。” 几人走进内室。 “仙长们请。” 他将几人引进屋子。 室内龚师傅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层白布。 有弟子将布掀开，露出龚师傅宛若活人的脸，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那弟子吓了一跳，后撤两步。 “师傅是在铺子里突然出事的，” 不等众人询问，小学徒便率先开口，“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困的睁不开眼，师傅体恤我年纪小，便让我先行去休息，” “而他留下来继续赶制嫁衣，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没见到师傅，找寻未果，进到缝纫间就看到了师傅的尸体，” “尸体上没有伤口，周围的邻居也都说没听见打斗挣扎的声音，” 他说着，脸色白了白。 所以，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的，极大可能不是人为。 众人对视一眼，神凌突然开口。 “嫁衣，是为许小姐赶制的吧。” 小学徒点点头。 “哎，沈凌你怎么知道？” 临猗梦问。 “镇子就这么大，”神凌解释道，“而且要加紧赶制，说明时间就在这两日。” 而在这几日，要成亲的，只有许小姐。 临猗梦恍然的点点头。 要和许小姐成亲的李二郎和为她制衣的龚师傅都出了事。 “这许小姐，嫌疑很大啊。” 临猗梦嘟囔道。 神凌点点头。 不过凶手大概率不是她，神凌心想。 “这是什么？” 神凌突然指了指龚师傅的头发。 “噢，这个啊……” 小学徒拿起那枚小圆片， “这是槐花，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 “槐花？”神凌问，“我们一路前来，好像并未见到镇上有槐树。” 小学徒挠挠脑袋，“是有的，在镇子西边，一棵千年大槐树。” “龚师傅不是赶制嫁衣吗，为何要去镇子西边？” 裁缝铺在镇子的东边。 “应当是许小姐来量尺寸选料子的时候沾上的。”小学徒道。 许小姐？ “许小姐喜欢槐花？” 神凌问。 “非也，”小学徒摇摇头，“那颗槐树，是我们镇上的‘姻缘树’，近几月可灵验了，要成亲的有情人都会去拜一拜。许小姐估计也是因此不小心沾到了吧。” 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张口就来， “听说有受相公家暴的妇人，在姻缘树下许愿和离，第二天男人就写了放妻书，还有心怀恋慕的少女，只是去许了愿，第二天就得到了心上人的求亲……诸如此类事情。” “姻缘树也因此得名。” “许小姐应该也是慕名前去吧。” 神凌和临猗梦对视了一眼，当下不约而同打算前去一看。 …… 姻缘树虽说在镇子最西边，但以修仙者的体力，还是很快就赶到了。 这是一棵四五人和抱才能围住的一棵古树，盘根错节的伫立在镇子的边沿。 眼下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花瓣纷飞，不少人在树下赏花。 衍灵宗众人围着树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神凌站在人群几步开外的地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突然，她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寻着味道的方向前去，发现了一间小茶馆。 “客人，要喝茶吗？” 这茶的味道，似曾相识。 神凌点点头，在桌子旁坐下。 茶很快端上来，她抿了一口，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喝过。 “这是什么茶？” 她问。 “是我们镇子上的红茶嘞。” 小二回答。 “不对，”神凌道，“红茶不是这个味道，里面还有什么？” 掌柜的闻言看过来， “这位客官，味觉甚是灵敏啊，” 他微微一笑， “里面确实放了别的东西，不过客官放心，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是‘狸草’。” “狸草？” 神凌挑了挑眉。 “是啊，客官没听说过吧，”掌柜的笑了笑，“这种草很得狸奴喜爱，由此得名，” “几年前，我晒茶叶的时候，无意间将一根狸草混入其中，与红茶一起泡开之后，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谦虚了，看着人来人往的茶馆，神凌默默想，何止是不错。 说着，掌柜的还顺手从一边拿出一根完整的草，展示给神凌看， “这就是狸草。” 神凌眼神一顿，这种草，“姻缘树”旁边似乎有很多。 …… 等神凌回到姻缘树旁，探寻无果的衍灵宗弟子们已经先行离开，包括临氏兄妹。 神凌又看了看，在树下发现许多狸草，证明自己确实没记错。 她伸手想摘一根看看，一团白色的物体却快速窜了出来。 神凌一个侧身躲过，只见出门时碰见的那小狸奴出现在面前。 “是你？” “喵嗷……” 小白猫压低身子，警惕的看着她，尾巴却高高竖起。 神凌挑了挑眉。 “又见面了。” 小白猫没有动。 “你其实能听懂我说话吧？” 神凌道，接着抛出一句瞬间让它炸毛的话。 “李二郎和龚师傅，是你杀的吧。” 第9章 凶手 小白猫瞬间炸毛，朝着神凌扑过来，神凌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挡了过去。 “咔嚓……” 这小白猫的爪子比她想象中锋利，将树枝拦腰截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用灵力。 一击不中，小白猫迅速发起下一击。 神凌眯起烟，本该在丹田中的黑伞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白猫的爪子和黑伞相触，居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喵？” 小白猫一愣，下一秒，神凌收起伞，握在手心，伞尖直指白猫。 它却没有躲。 神凌眉头微皱，她收回伞，看向小白猫。 “你怎么了？” 下一秒，却见原本愣住一动不动的小猫突然幻化成一个人形少女，一把抱住了她。 “恩人……呜呜……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 —— 这边，戚青芜一直没有和大家一起行动，她选择先来发生时间最近的王大娘家探查。 她抬手在门上敲了敲，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打开了木门。 “大娘，我是前来查案的，你儿子还没有消息吗？” 王大娘闻言，眼睛一亮，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可以带我去他捕鱼的水域看看吗？” …… 跟着王大娘坐上船，戚青芜握着笛子，警惕的查看四周。 水面平静，荷叶在阳光下微微浮动，上面几点晶莹。 “就在这里了，仙长，”王大娘放下船桨，“我儿子他会游泳，而且很谨慎，从不去离岸太远的地方捕鱼……” “噤声。” 戚青芜突然道。 只见她抬手将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动下，一道气浪朝湖面某处击去。 隐约听到一道呼痛声。 下一刻，一团黑影朝小船笼罩而来。 ——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曾经救过你，还点化你祝你修仙？” 神凌挑眉，有些意外。 小白猫连忙点头。 “你第一眼就认出我了？” 神凌回想她第一次见面跑过来蹭蹭的样子，问。 “不是……”小白猫为自己没有第一眼认出恩人感到懊恼，“我当时只是感觉很亲近，真正认出您，是刚刚您用神器打我……您当年救我的时候，也是用的它。” 她有些不好意思，显然想到了神凌为什么会“打”她。 “神器？” 神凌注意到这个词。 当今天下，修士虽然修仙，也有仙气存世，但能被称为神器的，可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对呀，这还是您和我说的呢。”她又开心了。 “……暂且不说这个，李二郎和龚师傅，是怎么回事，” 神凌见她也说不出更多索性换了个问题， “我在龚师傅身上发现了一根猫毛，还有李二郎，他们都和许小姐有关，你和许小姐有私怨？” “不是的！” 小白猫急忙解释。 “恩人你不知道，那李二郎，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小白猫道。 “当年您助我踏上修仙一途之后，我意外获得了能辨别人真心的能力，” “来到这里之后，被狸草吸引，我在槐树上住下，却意外听到一个妇人哭诉她丈夫的暴行，于是我使了手段帮她脱困……” “原来‘姻缘树’的名声，是因你而起。”神凌点点头。 “……而就在前几天，那许小姐和李二郎也来这里许愿，许小姐一腔真心，让我感动非常，”她说着捂着脸，“就像我对恩人一样……” 神凌：“……” “但是，”她小脸一凌，正色道，“那李二郎，居然满嘴谎话，他许下的那些诺言，没一句是真心的，而且据我观察，许小姐之所以喜欢他，也是他设计的……” “那是一出老套的英雄救美……”她嫌弃的吐吐舌头。 “李二郎联合他的那些‘好友，’设计一出‘流氓调戏娇小姐，英雄好汉挺身而出’的戏码，俘获许小姐芳心，” “目的，就是为了李小姐家的财产！” “简直是太可恶了！” 她愤愤道。 “而且那个龚师傅，他明明都看在眼里，却还帮着李二郎隐瞒，甚至怕生变故，在李二郎的要求下连夜赶制嫁衣。” “所以你杀了他们？” 神凌冷不丁开口。 “不不不，”小白猫连忙摆手。 “恩人你要相信我啊，我绝对没有杀他们！” 神凌心下其实是信她的，方才过招时，面对敌人，她也没有使用灵力。 而且，她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杀人者身上应该有的煞气。 “我只是用了幻术，让李二郎去找许小姐坦白，让龚师傅做噩梦而已。” 小白猫着急的解释。 神凌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见小白猫萎靡的神色，她又补充一句，“知道你没有害人。” 小白猫顿时笑出来。 “恩人你去哪？” 神凌一边走一边回：“去李二郎家探查。” “我要也去！” …… 到了李二郎家，院子里只有许小姐还坐在棺材旁垂泪。 “李氏呢？”神凌问。 “婆母已经好几日水米未进，方才才坚持不住晕过去了。”许琳琅解释。 正好。 “我们要查看一下李二郎的尸体。”神凌开口。 许小姐没有阻拦，点点头，默默退到一旁。 “有劳仙长……” 小白猫赶在神凌出手前先一步上前，推开棺材，露出李二郎的脸。 他身上很干净，向来是李氏收拾过的，只有鼻孔里还有些许淤泥。 和龚师傅一样，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神凌微微向前一步。 下一秒，那李二郎原本死透的尸体却突然睁开眼睛，嘴巴大开。 一缕黑气从中迅速飘了出来，直指神凌。 —— —— 神凌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在李家小院。 四周一片漆黑，有黑色的魔气在脚下飞窜。 “神凌！” 神凌转过头，看见戚青芜站在身后不远处，她手中握着玉笛，戒备的看着四周。 “你也是被魔物困进来的？” 戚青芜问。 神凌点了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对方。 “看来若水镇的案子是魔物作祟，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我本来正和王大娘查看她儿子出事的地方，寻找线索，”戚青芜道，“意外察觉到水下有魔气涌动，用灵力攻击之后，反被卷入了这里。” 神凌点点头，表示知晓。 “等等，你说在水下感受到魔物气息？” 她突然道。 “对。”戚青芜不明所以。 神凌表情变得严肃，紧接着问：“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十息左右，”戚青芜还是不明白，神凌问这些干什么？ 神凌闻言，伸手唤出黑伞。 “我们被困在魔物的迷阵里了，按照你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就在水底。” “！”戚青芜一惊。 如果真和神凌说的一样，不尽快破阵的话，她们都会淹死在这里的！ 她额头冒出冷汗，怪不得入阵之后，魔物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根本没打算和她们正面对抗。 神凌手上结印，黑伞飘散在空中，金芒大开。 身侧，戚青芜也抬起笛子，一阵阵灵力形成的音波朝四周击去。 金光和音波击中黑雾，却没有引起半点波澜，被黑雾尽数吞没。 “没有用，怎么办？” 戚青芜罕见的面露焦急之色，她家族以音修著称，对阵法不甚了解。 “得先找到阵眼。” 神凌道。 随着时间的消逝，她胸口已经隐隐感受到呼吸困难。 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快速的扫视四周，看见黑雾遮掩下，居然有一朵荷叶飘在下边。 神凌眼神一凌，黑伞瞬时朝荷叶击去。 金光将荷叶四周的雾气击散，二者相碰间，一声痛呼在空间里响起。 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荷叶，分明是一只人身鱼首的魔物。 它嘴里发出赫赫的喘气声，白色的死鱼眼逸散出丝丝黑气。 见障眼法被识破，第一动作居然是转身就跑。 神凌怎能让它跑掉。 手腕挥动间，伞间刺入人身的胸口，鱼头发出一声人性的尖叫，整个化为一摊黑水。 阵主人已死，阵法自然破解。 阳光透过河水射入水底，神凌来不及闭气就被河水灌入口鼻，再看不远处，戚青芜已经昏厥。 她忍着窒息感朝戚青芜游去，脚腕却被一株水草缠住。 黑伞已经收入丹田，这具身体的灵力已经在方才的全力一击下消耗的所剩无几。 神凌只能伸手去扯。 这水草却格外坚韧。 肺部的空气即将消耗干净。 就在神凌打算冒着爆体的风险驱动神魂中的灵力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朝她窜了过来。 她警惕的看过去，那黑影却在接触到她视线的瞬间变成一个人影。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裹挟着灵力揽上她的腰，脚踝上缠绕的水草在这人接近的瞬间迅速收回。 原来是棵成了精的草，怪不得扯不断。 神凌想，突然，她眼神瞪大。 眼前人居然凑了过来，给她渡气。 她睁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罕见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等到胸口的窒息感消失，男人才松开她，抓着她的手腕朝水面游去。 “唔唔。”神凌晃晃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戚青芜。 她脸色惨白，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男人瞥了一眼，一团灵力裹挟着戚青芜一起朝水面游去。 …… “咳咳……”神凌双手撑着地，咳出刚刚不小心咽下的湖水。 “你，”她转过头想询问来人的目的，身后却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旁边，戚青芜躺在地上，神凌拍拍她的脸，没有反应。 又试了试鼻息，还有气。 “神凌！” 身后传来临猗梦的喊声。 她看过去，只见衍灵宗诸人朝她们快速走来。 “我们在客栈看见这个方向魔气涌动，快赶到时却突然消失了，是你们解决了吗？” 临期或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临猗梦问。 “先回客栈。”神凌道，指了指地上的戚青芜，“她还昏着呢。” 临猗梦这才注意到地上的人，她稀奇的围着戚青芜转了两圈，突然没忍住笑出声。 “想不到这家伙也有今天……” 她正说着，一抬头看见众人投来的视线，顿时噤声，这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临期或注意到妹妹的尴尬，“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第10章 功成 “等等，你们看。”一个弟子突然开口，指了指河面上。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警戒起来。 只见一艘小船摇摇晃晃的驶来，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王大娘。 大家松了口气，搀扶着到了岸上惊魂未定的王大娘和晕倒的戚青芜一起朝客栈走去。 等到众人的身影都消失，一道人影突然凭空出现。 如果神凌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刚刚突然出现，救了她又突然离开的男人。 男人看着神凌众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神凌走路的脚步一顿，她快速的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你怎么了？”临猗梦注意到她的异常，开口问道。 “没什么。”神凌摇了摇头。 …… “所以，凶手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鱼头人身的魔物！”临猗梦感叹的开口。 神凌点点头，她隐瞒了小白猫的部分。 一来小白猫是出于好心，二来她也没有害人，只是阴差阳错被魔物钻了空子。 “这魔物极擅迷惑人心，李二郎和龚师傅，都是在幻境中无声无息的死去，王大娘的儿子，则是捕鱼之时误入它的阵法，尸骨都被其炼化。” 神凌道。 “那你们是如何解决它的？”有弟子问。 “它擅长幻境阵法，武力上却不堪一击，我们才能轻易斩杀它。” 神凌解释道。 “所以现在凶手已经被你们二人解决，”有弟子开口，“我们的考核是不是就完成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临猗梦开口道，那弟子被怼的一噎，想开口反驳，又不知考虑到什么，没有继续说，嘴上嘴坐在原地。 “多亏了神凌。”临猗梦没注意那弟子的反应，转而看向神凌。 神凌眉头微挑，没承认也没反驳。 …… 案子已经解决，众人修整片刻就要回宗门了。 临走前，神凌去了一趟姻缘树所在。 感受到她的气息，‘狸草’中隐匿的小白猫幻化人形，朝她扑过来。 “呜呜呜，恩人，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她哭的伤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神凌微微皱眉，一只手指伸出来支开她的脑袋。 “别哭了，”她无奈道，将事情的来由及凶手的事都告诉了小白猫。 “所以，”小白猫吸吸鼻子，“是因为我用幻术迷惑了龚师傅和李二郎，才被那魔物钻了空子，将他们拖入幻境，取其性命？是我害了他们……” “……”神凌摸摸她的头，“也不能这么说，若水镇既然有魔物存在，就早晚会出手，你只不过是让它的动作提前了罢了。” “而且，”神凌接着道，“李二郎和龚师傅，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李二郎为了荣华富贵骗婚，是因，被小白猫不忿出手，是果。 而龚师傅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介入了李二郎的因，帮助他完成骗婚行动，也就在冥冥之中承担了他的果。 当然，他们罪不至死，但谁让若水镇偏偏出现了魔物呢？ “不过你以后，切记不可再对毫无灵力的凡人使用幻术。”神凌道，“虽然有时候你无意害人，但世事无常，你无法事先预知。” “这一次，因为你是出于善意，且确实免了一个无辜少女身陷囹圄，才没有被天道惩罚。” “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闻言，小白猫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对凡人出手。 神凌点点头，转身欲离开。 “恩人，”小白猫听说了，恩人现在身处衍灵宗，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明凶手。 现在任务完成了，自然也就该走了。 “嗯？”神凌停下脚步。 “我能不能，和您一起走？”小白猫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神凌却没答应，她摇摇头，“我尚有事未尽，前途未卜，无法与人……兽结伴。” 小白猫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祝您，一路顺风。” …… 衍灵宗众人已经先行回宗。 神凌后一步来到若水镇办食堂，只见楚含月在堂内等她。 见神凌进来，她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神凌站到传送阵上。 阵法即将启动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楚道友，有猫妖血脉？” 楚含月启阵的手一顿，她转头来看向神凌，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凌居然在她转头的一瞬间看见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阁下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楚含月说着，微微弯唇。 神凌没有回答，下一刻，阵法落成。 金光笼罩间，人影已经消失不见，楚含月听到她淡淡的一句。 “楚道友准备的茶很好喝。” 楚含月愣在原地，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无奈的一声叹息。 …… 林小姐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单衣，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妖拿出了一枚被称作“留影石”的仙物。 随后，李二郎的身影出现在上面，她看到，李二郎并非他表现的那般热心仁厚，他们之间的相爱也不是缘分注定。 而是他的有意为之，目的实为骗婚谋财。 林小姐平复着过于震惊的心绪。 暗笑自己真是被李哥的事刺激的伤心过度，居然做了这样荒唐的梦。 她从床上起身，拿起一旁挂着的“麻布”，准备披上。 听说凶手已经被抓到，那李哥也差不多该下葬了，她得去帮忙才是。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林小姐身子一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窗外一只白猫的身影一闪而过。 “啪……”一声轻响，她手中的麻布掉在地上。 林小姐身体微微发颤的坐到床沿，她神情飘忽。 方才的梦，居然是真的。 —— —— 宗门考核就此告一段落，神凌也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从小白猫口中她得知，自己曾经，似乎是个热衷于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传送阵的金光消失，神凌看到了等候在此地的楚故知。 她的身影刚出现，楚故知就迎了上来。 “沈师妹，”他开口道，“我已经临师妹他们都中得知，此次考核完成，你和戚师妹功劳最大。” “戚师妹又说，此次能完成考核，多亏了你，” 说着，他拿出一个锦囊，递给神凌。 “这是掌门交代的，给考核魁首的‘奖励’。” 神凌闻言，没有推脱，她接下锦囊。 “多谢。” 楚故知摇摇头，“你应得的。” “考核辛苦，沈师妹早点回去休息吧。” 神凌点点头，接下他的好意，转身朝无名山门走去。 离山门还有段距离，神凌远远的看见有个人影坐在门外的石头上。 走进了，发现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玄明道尊。 “师尊？”神凌疑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这老头不去闭关修炼，在门口坐着干什么。 玄明道尊咳嗽两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上下打量她几遍。 “嗯，没受伤。” 说着，他起身朝门内走去。 专门坐在门口，就为了第一时间确认她的情况？ 神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总共认识都没几天，说是师徒情深，她自己都不信。 那玄明道尊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神凌想不出所以然。 她又想到遇险时河底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出现的如此及时，说是巧合，她是不信的。 那如此关心她的行动，又及时出手救她，他的目的呢，又是什么？ 他，或者说他们，到底想从原身身上得到什么？ —— —— 沈一抬脚踏进大殿的门，他躬身行礼。 “殿下，我们的人在百花山下找了三天，并未发现沈凌下山的踪迹。” 沈婴站在殿内，一挥手，一道灵波朝沈一袭来。 “咚——”沈一身体被击飞，摔倒在地上。 “咳……”他咳出一口血，来不及擦去就迅速爬起身，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百花山终年积雪，危险异常，沈凌入山多日迟迟不见踪迹，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或许您想找的东西，并不在沈家……” “闭嘴。”沈婴眼神一凌，沈一顿时噤声，不再言语。 她眼神中闪现一抹神秘的图腾，又很快隐去。 “沈凌分明还好好的活着。”沈婴冷笑，“一群废物，办事不利还满嘴借口。” 沈一闻言身躯控制不住的一抖。 沈婴没有看他，“滚下去吧，以后也不必过来了，” “你的职务，由沈二接管。” 沈一几乎要匍匐到地上，但他不敢求饶，“…是，谢殿下。” 等到男人一瘸一拐的离开，沈婴才坐下身，她拿起一张信笺，以灵力作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半晌，她抬起手，信笺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窗前。 “都是废物，”沈婴淡淡呢喃道，“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手……” 她眼神落在窗外浩淼的群山上，不知在想什么。 …… 一只手探出窗，金光落在他掌心，化作一纸信笺。 “紫阳花？” 有人看着信纸一角惊疑的开口。 “居然是她递的信？稀奇。” 那人轻轻揭开信封，身边人顿时安静屏息凝神查看信纸上的内容。 半晌，一阵不可置信的抽气声在室内响起。 “她当真是大胆！” 第11章 庄周梦蝶 神凌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身体里。 她躺在床上，头顶是一根熟悉的横梁。 悦来客栈？ 她不是已经回宗门了吗？ 是幻境还是… 正想着，“神凌”从床上坐起身，利落的穿上衣服，是一件粉色的襦裙。 门外传来规律的几声扣门声。 她听见自己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 “莫漱玉，” “神凌”道， “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门外的人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感受到两人之间亲昵的熟稔。 神凌尝试操纵这具身体，未果。 “神凌。” 门外的人如是喊道。 神凌一怔，莫非，这是她曾经的记忆？ 因为是过去的事，所以她才没法控制这具身体？ “嗯？” “神凌”应了一声，“怎么啦？” “没什么。”被称作莫漱玉的人摇了摇头，“走吧。” “神凌”点点头，随手将门带上，和来人一同朝楼下走。 周围突然翻转，画面流转，最后定格在一棵槐树下。 “哎，莫漱玉你看，这里有只小狸奴。” “神凌”拨开“狸”草，露出内里蜷缩的一团，白色的皮毛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十分明显。 “小心。”莫漱玉一把拉过“神凌”，避开炸毛的狸奴伸过来的爪子。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神凌”小心翼翼的安抚她，一团灵力从她手心凝聚，包裹住地上的狸奴，帮它治疗伤口。 小狸奴兽瞳中的警惕渐渐消散，化为茫然，它下意识的贴近“神凌”。 “神凌”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抬头对莫漱玉道，“它遇见我们，也算有缘。” “你的那枚启灵丹呢？左右我们也没有用，不如给它？” 莫漱玉似乎点了点头，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枚绿色的丹药出现在手心。 “神凌”伸手接过，递到小狸奴嘴边，它乖顺的吃下，还感谢般蹭了蹭少女的手。 “这里灵力稀薄，于修炼有碍，你想离开这里，去灵气馥郁的地方吗？” “神凌”问。 狸奴似乎听懂了，小脑袋一点一点。 “神凌”似乎被它的样子逗笑了，她伸手拉拉莫漱玉的衣袖。 “莫漱玉，没想到这启灵丹作用如此快。” “你伤刚好，我来启阵吧。” 莫漱玉制止了她画传送阵的手，抬手在地上画下一个阵法。 金光闪过，小狸奴已然消失不见。 “神凌”站起身，似乎想说什么，不远处却跑来一个人。 “两位仙长，久等了——” 一个矮胖男人小跑了过来，边跑边用帕子擦了擦额角滑下的汗滴。 “你是冯家的人？”“神凌”问。 男人连忙点头，为他们引路。 “请随我来。” 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变化，“神凌”独自站在一间古朴华丽的大宅子中。 周围是假山湖泊，她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好奇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商陆。” 少女不卑不亢的开口。 “我们是应冯老爷之邀前来除妖的，你方才偷偷在纸上写，让我们快走，是什么意思？” “神凌”问。 “他们不是好人，”商陆小心点开口，她环顾四周，警惕的提醒，“和妖怪是一伙的。” 转眼间，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大火燃尽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也燃尽一切罪恶。 有人站在火中，不甘的开口。 “商陆，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少女面容冷漠，“灭我满门，因为好玩留我一命叫‘待我不薄’？冯小姐的不薄，我受不起。” 房梁坍塌，火中之人哪怕再不忿也无法再开口。 “神凌”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陆转过头，“多谢仙长。” “不用谢，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仙长是不是也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凌”摇摇头，商陆却接着道： “他们灭我满门，却留我一命，无非是觉得我毫无威胁，又给我取名商陆，把我当个玩意儿，可我自己得记着，我是个人。” 商陆认真的看着“神凌”。 “是人，总要有些抱负的。” …… 丹田里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神凌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窗外，是无名山门寂静的夜。 神凌感受着丹田内传来的温热——是黑伞察觉到她神魂陷入深眠，觉得不对劲将她唤醒。 她从塌上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快。 莫漱玉，小白猫，还有那个满眼韧劲的少女商陆。 每一个，都带给她深深的熟悉感。 神凌放下茶杯——她曾经，究竟是什么人？ 是会心软救助弱小的少女，会扯着友人袖子撒娇的女孩，亦或者是会默许旁观一场复仇大火的，所谓“仙长”？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 “轰隆……” 正想着，山头另一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下一刻，空中一道道流光朝声音发源地飞去。 神凌眯了眯眼，快速起身，朝玄明道尊洞府的地方赶去。 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御剑而来的玄明。 “徒儿，为师刚好要去找你呢。” “师尊，刚刚发生了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 玄明捋了捋胡须，视线飘向远处。 “是不定时开放的上古秘境，”他看向神凌，“上次开放还是在几千年前，徒儿，你赶上好时候了，这可是莫大的机缘。” 说着，他用灵力拖着神凌，二人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与此同时，有许多道不同颜色的流光，从世界各地朝衍灵宗赶来。 …… 衡阳，沈氏主家。 沈婴抬手接过沈二递来的信笺，伸手打开。 “衍灵宗……” 她看着信纸上三个字，呢喃出声。 沈凌为什么偏偏会在衍灵宗？ 正想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震颤，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突然现世。 “那是……”她眯着眼感知着空气中残存的灵力波动，“上古秘境——” 刚好在衍灵宗的方向。 而上古秘境上次现世，是在神女降生的时候。 沈婴心跳猛然加快，她心底隐隐有种预感，她万年的追寻，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留下一道口信给沈二，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衍灵宗赶去。 …… 神凌刚站稳，就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视线，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这才发觉周围最先赶来的都是一些修为接近化神期的“老妖怪”，并没有类似她这般弟子存在的。 怪不得都看向她。 “师兄。”衍灵宗掌门看见玄明，上前喊了一声。 玄明点点头。 他们没有再交谈，都在盯着所谓的秘境入口。 神凌看着眼前似乎被“劈开”一道裂缝的山根，挑了挑眉，总觉得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汇聚的众人，现世的上古秘境，散发着金光的裂缝…… 正想着，裂缝中金光突然大盛，神凌被刺的眼睫微颤，她抬手挡了下。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将神凌卷入其中。 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尽力稳住身形。 “扑通——” 眼前再次出现光亮的时候，神凌没有踩到坚实的土地，而是坠入了湖中。 奇异的是，这湖水触感温热，让人舒服的毛孔张开，只想昏睡。 神凌在水下睁开眼，眼尖的看到了湖水底部的森森白骨。 她迅速调整姿势，朝岸边游去。 “哗啦……” 神凌从湖水中脱身，抬手捏了个术法烘干衣服，却觉得灵力施展起来略显滞涩。 她微微皱眉，这秘境，看样子能压制修为。 只是她这具身体灵力低微，所以被压制的很轻，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眼前是一片茂盛的森林，神凌不想进去，但是背后是古怪的湖泊她别无他法，抬脚朝林中走去。 这片树林出奇的大，林中有许多神凌没见过的灵草，灵兽倒是没有遇见。 突然，她耳朵动了动，一阵微风袭来，吹的她袍角维扬。 神凌迅速的侧身，抬手召出黑伞。 衣诀翻飞间，袭来的剑尖被挑开，剑气擦着神凌面颊而过，斩断几根青丝。 正欲继续出手，来人却突然收了剑。好像知道她下一招要如何动作一样，提前朝反方向躲避，让她伞尖刺了个空。 “这招，谁教你的？” 她听见来人如是问。 神凌抬头，只见来人着一身鸦青锦衣，腰间一块玉珏正轻轻晃着——上面雕着蓝花楹，中间一个莫字十分显眼。 是淮泽莫家的人。 他正轻轻的悬空踩在一棵枝丫上，神色淡淡，方才刺出的剑还停留在半空，等待她的回答。 神凌收回视线，同样冷淡的开口， “与你无关，” “偷袭者。” 话音落，就在神凌以为对方会恼怒继而出手的时候，那人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句也是。” 神经病。 神凌心想。 半空中的剑被男人收起，他从悬空的枝头上下来。 神凌谨慎的远离几步。 男人见状，似乎愣了愣。 “莫浮生，” 他报上名字，目光依旧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你叫什么名字？” 莫浮生问。 神凌听到这个名字，神魂微微一动——有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神凌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她低头，发现腰间挂着的显示姓名的腰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沈凌。” 她说。 莫浮生却几乎微不可查的动作一顿。 “原来你就是玄明道尊新收的弟子。” 第12章 巨兽 神凌握伞的手微紧。 “阁下有何高见？” 莫浮生却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移开，落在密林深处。 就在二人僵持的刹那，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 “沙沙……”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碾过草地，飞快向这里袭来。 神凌眸光一凌，她没有犹豫，快速朝反方向跑去。 怪不得这一路未见鸟兽，原来是有更恐怖的东西盘踞在此。 她清晰的感受着林中传来的强大灵力波动，跑的更快了。 只怕这东西已经发现了他们。 “吼——” 巨大的声波震得土地都颤动几下，周遭的树叶簌簌落下。 神凌在极速飞掠中借着转弯的缝隙中回头一瞥——只见一只身形巨大如小山，头上生着犄角，尾巴顶端呈球状，上带倒刺的灵兽撞断一棵树出现在身后。 “上来！”身旁，莫浮生已御剑飞至低空，朝神凌伸出手。 他实力不知深浅，但进了这灵力被压制的秘境，居然还能御剑，想来也并不轻松。 神凌没有伸手，她抬手一扔，手中的黑伞自动张开，像有灵智一样，无需灵力催动便浮在半空。 莫浮生愣了下，随后眼中划过一丝恍然的收回手。 神凌一个跃身踩在伞面上，由黑伞带着直接超过莫浮生窜了出去。 劲风呼啸，吹得她衣诀猎猎作响。 周遭的景物飞速的倒退，眼前原本逼仄的林中小道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神凌猛地停下，抬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崖。 这个方向，居然是个山谷。 大脑正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是回头迎击巨兽，还是爬上山崖？ 后者显然不太现实。 正想着，几道人影从另一端丛林出来，出现在神凌眼前。 “神凌！” 少女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抬头望去，发现是临猗梦，她身后紧接着是脸色有些别扭的戚青芜，还有一个神凌没见过的女人。 女人着一身紫色校服，锦衣上淡淡的勿忘草花纹在光照下泛着细光。 她看见神凌脚下浮空的黑伞，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神凌看不懂的清绪。 来不及仔细询问，神凌一句“快走——”还没落下，身后的莫浮生已经赶上。 “莫家主？” 陌生女人开口道。 莫浮生朝她点点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吼——” 巨兽威压袭来，不用解释，众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 山崖边的石块被声波震得从半空中砸下，正好落在临猗梦一行人出现的路口，将去路挡死。 神凌从伞上下来，众人回头，一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咔嚓……” 巨兽压断一棵小树，现身在众人眼前。 莫浮生没有犹豫，率先出手。 剑道魁首握着那把被称作神兵的“凌霄”剑，朝巨兽砍去。 “刺啦……” 却只在它身上留下一道轻微的划痕。 “怎么会……” 莫浮生有些意外，身形却没犹豫，一个翻身躲过抽来的锤形尾巴。 见状，除了神凌以外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凝，正色起来。 “居然连凌霄剑都伤不了它？” 临猗梦小声惊道。 “吼……” 那边，巨兽眼中划过一抹人性化的不屑，它甩甩耳朵，再次攻来。 赫然是神凌站立的方向。 神凌神色郑重，电光火石之间，她撑开伞挡在身前。 感受着伞柄处“千千结”三字的轮廓，她不确定的想，莫浮生的那把剑好像很厉害，都无法伤这灵兽分毫。 不知道她这把黑伞，能挡住这灵兽的蓄力一击吗？ 不过她也不算全无后手，如果挡不住……神魂中的神秘金光隐隐浮动，好像就要破体而出。 “神凌——” 临猗梦惊呼， 令神凌意外的是，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戚青芜居然也面露焦急担忧之色，抬起笛子朝巨兽发出一道灵力音波。 “彭——” 二者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随即归于安静。 烟尘被震起弥漫在空气中，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神凌？” 戚青芜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沙沙……” 只见满天的尘土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身上的弟子服洁净如初，毫发无伤。 赫然就是神凌。 “太好了，你没事！” 临猗梦惊喜出声，就要朝她跑过去。 “小心！” 莫浮生突然冷声喊道，同时出手朝神凌身后刺去。 尘土落下，露出的巨兽一击不中，居然又朝神凌发起了攻击。 它丝毫不顾袭来的凌霄剑，头顶的犄角闪过寒光，直朝神凌撞了过来。 这一次，神凌没有回头，她只是松开握伞的手，任由黑伞自动浮空。 “千千结！” 她冷喝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黑伞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伞骨震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旋即恍若一道撕裂尘雾的金色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主动朝巨兽的头颅疾刺而去。 “噗呲……” 利器如肉的声音传来。 “吼……呜……”巨兽发出一声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混杂着惊惧与痛苦的低吼，冲锋的势头截然而止，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神凌回过头，也因此错过了身后那紫衣女人，在她喊出“千千结”三字和黑伞窜出时眼中骤然爆发的复杂光亮。 巨兽被黑伞刺中的地方并未流出太多鲜血，但它看着神凌的眼中，浮现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女人……居然是这个女人！她居然又来了！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见现前还神气非常的巨兽，此刻宛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如小山般的身形控制不住的颤抖。 “呜……” 它发出示弱的低吼声。 神凌眼睫微动，心中疑惑顿生。 仅仅一招，这巨兽就怕成这样？ 还是说…… 她眼神落在一击制服巨兽后邀功般回到身旁，飘在半空中的黑伞身上。 它认出了这把伞？或者，它认识她？ 神凌瞳孔微动，她抬眼，刚想动作。 眼前的巨兽却好像误会了她的想法，巨大的身形咻的后退，眨眼间窜入林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狼藉，以及，面面相觑的众人。 率先开口道是临猗梦。 “原来你这把伞，那么厉害！”临猗梦惊叹，“难怪那天一招就将戚青芜的武器打飞了！” 她提起拜师典礼，戚青芜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还是上前一步。 她有些别扭的开口： “神凌，大典那天……是我不对，你要是想打，随时可以打回来。” 说完，戚青芜好像终于放下什么重担一样，深吸口气，目光坦诚。 “若水镇一行，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开口，青芜，定义不容辞。” 她神色郑重，神凌也不好不应，她开口，语气依旧。 “不必挂怀，那也是我的考核，救你只是顺带。” 她说的不客气，戚青芜却没有反驳，只是摇摇头，落后几步站到了那紫衣女人身后，姿态间竟有些乖顺。 神凌的视线随之落在紫衣女人的身上。 她方才可注意到了，这女人从见面的第一眼，就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甚至在她出手之后，眼神变得更炙热了。 难道是认识沈凌的人？不知道和沈家灭门有没有干系。 神凌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显。 “你好。” 见神凌看她，女人的眸光颤了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戚商陆。” 话音落，戚商陆视线牢牢锁在神凌脸上，好像想要看她是什么反应。 商陆？ 神凌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又是这该死的熟悉感。 不过这次熟悉感的来源，被她归咎于眼前之人与自己梦中的少女同名。 见她并无太多反应，戚商陆似乎有些失望的垂下视线。 “这是我们戚家的商陆长老。” 戚青芜适时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孺慕。 原来是戚家的大家长，神凌这才点点头。 “沈凌。” 这一次，她很好的避免了口误，报出原身的名姓。 却见面前女人垂下的视线又忽然抬起，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 “沈凌。” 戚商陆叫了一声，语调有些奇异。 神凌下意识答应，随即愣了愣。 明明叫的是沈凌，可她怎么觉得，是在叫“神凌”呢？ “戚长老也是被秘境吸进来的？” 没等她细想，身旁静观其变的莫浮生突然开口问。 戚商陆将视线从神凌身上移开，落在莫浮生身上，眼神明显冷了，语气也疏离许多。 “莫家主不也是如此？” 这就是默认了。 莫浮生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神凌身上。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出去的办法。” 上古秘境诚然可遇不可求，可是对贸然进入，修为被压制的诸人来说，危险远大于机遇。 神凌对上莫浮生的视线，虽然疑惑于对方居然重点征询自己的意见而不是所谓“戚长老”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戚商陆见状，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些神凌理解不了怪异。 戚商陆眼神锁定莫浮生，开口道。 第13章 洞穴 “莫家主，和沈道友认识？” 戚商陆问，语气里带着一种神凌难以理解的情感。 就好像，她不是在问两人是否认识；而是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样。 神凌愣了愣，她怎么会这么想？ 莫浮生未置可否，戚商陆眼神却好似更冷了些。 “先将这块拦路石除去吧。” 莫浮生朝那块坠石走去。 众人只见凌霄剑寒光一闪，眼前巨大的石块就碎成几块，咕噜噜落在地上。 这凌霄剑居然有如此威力，方才却不能伤那巨兽分毫。 神凌看了看飘在身侧的“千千结”，心下将它的等级又提了提。 拦路石被除去，神凌走在几人后方，边走边问： “你们方才从这边过来，可曾见到这森林的出口？” 戚青芜回想片刻，摇了摇头，看向戚商陆。 戚商陆略一思忖，回道： “前面有个山洞，危险性不确定，所以我们方才没有进去探查。” “也不知道山洞那边是不是出口。” 神凌点点头：“我和莫浮生从另一边过来，那边只有一个很邪气的湖泊。”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去戚商陆所说的山洞一探。 ………… 巨大的山脚缝隙前，众大能面面相觑。 “他们，被吸进去了？” 玄明道尊一吹胡子，“废话，有眼睛的都看见了。” 说话那人被一怼，正欲再开口，天边却突然划来一道流光，白色身影落下。 正是沈婴。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玄明道尊都闭了嘴，缩在衍灵宗掌门身后，嘴里叽里咕噜，离得近了，似乎能听见：看不见我。这几个字。 “沈圣女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哈哈。” 衍灵宗掌门傅渊打着哈哈开口。 沈婴却没有搭话，“这里只有你们这些老家伙？” 傅渊一噎，却还是好脾气的回道： “人老了，连秘境也嫌弃了，那么大的吸力，硬是把我们落下了。” 他说着，还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 沈婴闻言，眼睛一亮，抬脚，只一步，缩地成寸到了缝隙边。 她伸手朝前探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沈婴稳住身形，皱了皱眉。 ………… “这就是你说的山洞？” 神凌看了看面前黑黢黢的洞口，身边的临猗梦拉拉她的袖子，欲言又止。 “戚氏和沈氏素有龃龉，沈凌，你……”不要太相信她们的话。 临猗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贴近神凌道耳朵，悄悄道。 几步开外的戚商陆眼神微动，似乎看了她一眼，临猗梦身形一僵，缩到神凌身后。 几人最后还是抬脚进了山洞。 无他，实在是别无他路了。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灵器的光到了这里好像泥石入海，几人只能摸索着前行。 “神凌？” 戚商陆突然叫了一声。 “嗯？”神凌下意识应道。 “你方才叫我什么？”神凌道。 身侧的临猗梦却突然扯住她的袖子。 “沈凌，我刚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土地突然下陷，一阵轰隆声之后，几人睁开眼，已经不知到了何处。 “这里是……” 看着眼前一片奇异的散发幽光的灵草，临猗梦眼神亮了亮。 “这种草，我平生从未见过，就连家族藏书阁内都未曾记载。” 临猗梦出身邯郸临氏，素来以蛊毒见长，精通各类草药毒株。 她说没见过，那这种草，估计是秘境独有。 “这草怕是有……”古怪。 神凌在坠落的一瞬间便封闭五识，此刻却依旧控制不住的身形微晃，眼前的花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凝聚成一片明亮的灯影。 “这就是冯老爷家？” 神凌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心想冯家可真够阔的。 身旁微胖的管家闻言立刻点头，“两位仙长，里面请。” 他肥胖的手一伸，就先一步走在前面引路。 神凌回头，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 “走吧，莫漱玉。” 她下意识道，说完却愣了愣。 身边的少年面如冠玉，眼尾一颗小红痣格外显眼。 他熟稔的点点头，拉着神凌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又经过几道垂花门，拐过七转八弯的回廊，神凌才见到传说中的冯老爷。 冯老爷和她想象的乡绅富户不太一样，他身形瘦瘦的，眼窝凹陷，只简单穿着一件墨色锦袍，见到两人进来，连忙从堂座上起身相迎。 “两位仙长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小人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闻言，神凌看了一眼外边的日头，这还早吗？ “爹，您慢些，当心脚下。” 一旁下坐的女子站起身，略微搀扶住冯老爷，她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少女，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冯老爷身体不好？” 神凌问道。 话音落，冯老爷适时的咳嗽起来。 “我爹他自从几年前一次风寒之后，一直不太爽利，这两年尤甚。” 搀扶冯老爷的女子，也就是冯小姐，如此道尊。 神凌点点头，“我们是应邀前来除妖的，妖呢？” 她四处看了看，“我们一路进来，并未感觉到府中有妖气呀。” 冯老爷终于停下咳嗽。 “您有所不知，”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这妖怪，喜欢昼伏夜出，而且白天感觉不到一丝妖气，所以才在此躲避多年。” “要不是冯某府上偶然有道长前来做客，怕是现在都不知道。” “躲避？” 神凌闻言皱眉，“那就是没有害过人喽，冯老爷，这和你们先前说的可不一样。” 他们先前分明说的是，妖孽害人，求办事处派仙长除妖。 冯老爷又咳嗽起来，脸色都红了，不知是被拆穿羞的还是咳的。 冯小姐帮他顺气，扶着他坐下之后，转身朝神凌两人跪下。 “仙长要治罪就怪青柠吧，父亲是觉得，妖终究是妖，怕它伤害家人，所以才……夸大其词。” 神凌连忙扶起她，却纠正道： “如今办事处遍及天下，妖怪也有执律司登记在册，不会无故伤人。” 而且照冯老爷这么说，能躲避多年，冯家这只，也只是个修为不高的小妖，怕是连见人都不敢，更别提杀人了。 她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夜里，它出来活动时，我们再将它带走吧。” 说完，神凌没再看冯老爷几人的神色，她转头对莫漱玉道： “本来以为能大展身手呢，希望这只小妖不要被我们的气息吓到，不敢出来。” 莫漱玉回道： “你第一次来这里出任务，还是安全要紧，这次就当熟悉流程了。” 神凌点点头，察觉到有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却看到视线的主人，竟然是冯小姐的侍女——那个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低着头的少女。 神凌有些疑惑，那侍女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两位仙长，请随我来。” 冯老爷为他们安置了两间客房，还准备了些瓜果点心。 “这冯老爷，人看着挺精明的，还不大诚实，没想到还挺大方。” 神凌坐在桌前，捻起一块花瓣状的点心，就要递入口中。 “等等，”莫漱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先查探一番。” “诺。” 神凌递给他，“应该没问题吧，冯老爷求人来捉妖，总不能害我们吧？” “那不一定。”莫漱玉道。 神凌本想再说些什么，随即想到冯老爷的前后不一，又闭了嘴。 “如何？” 她问。 莫漱玉将点心递给她。 “并无异样。” 神凌这才放心的递入口中，吃了一口又放下。 “家大业大的，也不请个好点的厨子。” 她隐晦的说这点心味道太差。 就像初学者做出来的一样。 点心也不好吃，妖怪也没见到，神凌无聊的托着下巴。 “也不知道婴婴她们那边怎么样。” 她叹口气， “查案，捉拿凶手，一听就比我们这个有挑战性，有意思多了。” “我怎么就偏偏抽到这个任务呢。” 莫漱玉安慰她： “说不定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也不一定。” “而且早点完成任务，我们也能早点回衡阳，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吗？” 神凌眼神一亮。 “说不定，我们能有意外收获呢。” 她说着，手中突然打出一道灵力，化作光绳，穿过半开的窗户，将窗外站着的人捆住。 神凌站起身，一把推开窗户。 “是你？”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朝莫漱玉解释：“是冯小姐的婢女。”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莫漱玉问。 眼前的少女被灵力捆着，手中的托盘却还稳稳的端在手中。 “我，我是来给仙长们送茶的……” 神凌皱了皱眉。 “送茶为何不进来，在窗外送什么茶？” “我……我……” 少女低头，支支吾吾。 神凌觉得她定然有鬼，但这样问不出什么。 她挥手，灵力散开，少女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仙长。” 随后端着茶快步离开了。 “茶也不给我们喝了？” 神凌笑， “她心里有鬼，前言不搭后语，自然言行不一。” 莫漱玉答。 “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神凌回到桌前，“左右无聊，且看看她想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