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扭曲的眩晕感并未如期袭来，反而存放在丹田处的黑伞轻轻震动了一下，伞柄传来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将周围紊乱的灵力都抚平了——宋黎说的‘灵力越低副作用越明显’，似乎对她完全不适用。
等神凌眼前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除了脚下白玉的圆台之外，四周的景色已经变了个遍。
原本摆放着凤尾花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屋内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物件，显然并非某一氏族的管辖地带。
“咔嚓——”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神凌走下圆台，原本亮起的阵法骤然变暗，像被风吹熄的蜡烛。
不像宋氏办事堂那般繁杂，这里出门就是大厅，大厅空荡荡的，好像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房。
一个穿着白色弟子服饰的少年正坐在随意摆放的一张长桌前，昏昏欲睡。
听见门开的声音，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今年的新弟子来的挺早啊……”
神凌听见他嘟囔道。
“名姓，来历，身份凭证。”他拿起一本册子，右手握着毛笔，开口道。
“沈凌，衡阳沈氏旁支沈浜溪之女，”神凌回忆着沈凌记忆中的名字道，拿出那枚玉牌，“这个可以做凭证吗？”
少年看见玉牌，本来懒散的神色褪去几分，写写画画的手也停下，他仔细看了神凌几眼。
“你就是沈凌？”他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是你的直系师兄，我叫楚故知。”
神凌露出略微疑惑的表情。
楚故知解释道：“你不是长灵道尊在外云游招收进宗的吗，还免了入门考核，”他指指神凌手上的玉牌，“这个，就是我们灵医门的内门玉牌，长灵道尊，是我们的师尊。”
神凌点点头，沈凌的记忆里，确实有个仙风道骨的道长，至于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楚故知见她明白，便伸手指了指一旁地上的大箱子。
“这里面是储物戒，里面有弟子服饰和身份牌，弟子服饰是统一的，你先穿着，各个门内的内门服饰等举行过收徒大典之后会发放。”
神凌点头，走到箱子前，一枚戒指自动从内飘了出来，她伸手接住。
心念一动，一枚木质的令牌出现在手上，令牌入手坚实，隐隐有雷光闪过，上面刻着“沈凌”二字。
“拿好之后，直接上山即可，到时会有人安排你的住处，另外，拜师大典在三日后举行。”
神凌点头，刚准备抬脚，身后的传送阵大门再次打开了。
“哥哥，居然有人比我们还早！”人还未至，声音先来，少女声音清脆，走动间隐隐有暗香浮动。
神凌刚闻到，便下意识封闭了嗅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昏暗的药房里，有人拿着一个香包说‘这是惑心香，虽无毒……’，后半句碎在记忆里，但‘迷惑心智、久用生幻’的警示却格外清晰。
她愣了愣，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前没见过。”少女朝她走过来，自顾自的问道。
和她一起的少年见怪不怪，径自去登记信息。
神凌没有回答，少女却看见了她手里的木牌。
“沈……凌。”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你这个名字，甚好。”她眨眨眼，“你的父母很有志向。”
神凌不明所以。
少女却不觉得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评价别人的父母有什么不妥，还想继续开口。
那边少年叫她。
“小梦，过来领弟子服。”
“噢，”她应声，“再见。”这是对神凌说的。
神凌见她走开，也抬脚准备离开。
“临期或，临猗梦……”
隐约听到楚故知确认他们的名字。
她脚步微顿，微微侧头。
“临猗梦，宗门内不许佩惑心香这种扰乱神志的香料，入宗前自行处理掉。”
神凌没再回头，走出了大厅。
出了门，面前是一座座巍峨的群山，这间小小的办事堂，好像石头下的蚂蚁，弱小又不起眼。
山脚下有一个石碑，上面刻着“赤峰山”三个大字。
神凌扭头看过去，这间办事堂上没有族徽。
只有金灿灿的三个字。
但是没有人敢来挑衅，因为这里，是衍灵宗辖区。
当今天下，第一大宗。
——
神凌将玉牌放在储物戒里，又将刻着名字的木牌系在腰带上，这才抬脚踏上上山的阶梯。
一，二，三……
她数着步子，慢慢朝山顶走去。
日头渐渐升高，前来报到的弟子越来越多，停下脚步朝山下看时，能看见阶梯上分散着几个小点。
她微微平复了一下气息，继而接着朝山上走。
“叮铃铃……”耳边传来银铃碰撞的声音。
神凌下意识看去，却见一匹长着翅膀的灵兽拉着一辆华贵异常的轿撵，在半空中一闪而过，隐入山顶的云雾中。
那是谁？
衍灵宗有一条世人皆知的规矩，所有第一次前来报到的弟子，都必须亲自走到山顶，不得借助外物，违者取消入宗资格。
神凌回想刚刚一瞥而过的轿撵。
轿身上的族徽，似乎是紫阳花。
…………
一共三千四百五十八级台阶。
神凌站定，看着眼前伫立着的山门。
上面“衍灵宗”三个字气势不凡，隐隐透露出威压。
“呼——终于上来了。”
耳边传来略微熟悉的声音，神凌转头看去，是方才山下的少女。
她身上惑心香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
临猗梦也看见了神凌，她一蹦一跳走过来，看起来挺高兴。
“想不到你看着只有练气阶的样子，体力还挺不错的嘛，我还以为，你会爬到半路就走不动呢。”
她似乎对于得罪人这件事信手拈来，而她本人看起来毫无察觉。
“……”神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她们并不熟悉，临猗梦却挽上了她的胳膊。
“刚才报到的时候太着急，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临猗梦，”她笑道，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你们家那位圣女不是好多年前就立下规矩，沈家人不入衍灵宗的嘛，”她眨眨眼，“怎么这次不仅你，你们主家还有人来了？”
主家？
难道刚刚她看的没错，那辆轿撵，真的是沈家人的？
神凌略微思忖。
沈家人既然没有大肆追捕沈凌，就证明他们不敢声张，定然不会选择在衍灵宗闹事，所以此次肯定不是为她而来。
而且沈家人不见得知晓她的行踪。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临猗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神凌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我虽然是沈氏族人，但只是旁支，主家的事我并不清楚。”
“也对，”临猗梦点点头，好像没发觉她的刻意疏离，“主家的事确实不会告诉旁支的人。”
“……”
“小梦。”
耳边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
神凌这才注意到，沈猗梦居然比她哥哥要先一步上来。
她打量眼前的少年，发冠微乱，气息不匀，看着似乎比他妹妹还要不如。
“哥哥。”临猗梦朝他一笑，“我在和新认识的朋友说话呢。”
她指了指神凌。
“她叫沈凌，是沈家人。”
临期或闻言看过来，朝着神凌友好的点了点头。
“在下临期或。”他道。
神凌也朝他点头，“你好。”
少年似乎被她的反应搞的怔愣一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但是什么也没说。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临期或建议道。
神凌应允，三人一起踏进了衍灵宗的山门。
山门不远处摆着一个红木桌，桌前坐着几个弟子样子的人。
他们看见来人，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可是新入门的弟子？”
“正是。”临期或回答道。
“我叫宋朝，是你们的师兄，”先前开口之人说道，指了指身旁的两人，“这是江连湖，宁之意。”
“你们好。”二人说道。
“楚师兄应该和你们说了吧，三日后是收徒大典，”宁之意开口说道。
“在此之前，你们得先在外门住下，跟我来。”
她领着三人到弟子房舍，虽是外门弟子住处，但并不破漏，屋舍俨然，杂草也修剪的干干净净。
“这边是女弟子的住处。”
宁之意道。
“你们二人先找空房间住下，”她看向临期或，“男弟子住处在另一边。”
她领着临期或走开。
临猗梦似乎想说什么，但神凌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道一句“告辞”就先一步朝着屋子走去。
神凌选了一间靠里的屋子，屋里被褥桌椅一应俱全，不需要额外准备东西。
她走到桌子前坐下，心念一动，那柄黑伞出现在她手上。
说来也神奇，这把伞好像通晓她的心意一般，离开驿站的清晨，她想着这把伞不好携带，黑伞就突然在手中消失，神凌闭上眼，在丹田处感应到它的存在。
而现在，她只是心念一动，这把伞又随之出现。
手上的黑伞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曾——”
神凌撑开伞，手指抚上伞面边沿，淡金色的暗纹又渐渐浮现，似乎有嗡鸣声在识海深处响起。
她看向桌子上摆放的茶具，起身，伞面一转，茶杯应声切成两节。
神凌拿起茶杯，细细查看，断口处十分平滑。
外面隐约传来噪杂的人声，是陆续前来报到的弟子。
神凌凝神听去，隐约听到有“沈氏”等字样，却是兴奋新奇的语气，想来是在猜测那顶轿撵。
神凌收起伞，黑伞重新回到丹田处。
现在，只需要等待三日后的收徒大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