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的蝉鸣比往年更聒噪些，江安之抱着一摞新书往三楼教室走时，额角的汗已经浸湿了鬓发。走廊里挤满搬桌椅的同学，他小心地避开人群，视线落在教室后门贴的分班名单上——江安之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莫渊”。
这个名字在年级里几乎无人不晓。不是因为成绩，而是上周开学典礼上，莫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教导主任手里的违纪通报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后来江安之听同桌说，莫渊还总逃课去天台，课本里夹满涂鸦，是老师眼里“扶不起的问题生”。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大部分座位已经坐满。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空着，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划痕，显然是刚擦过的。江安之刚把书放在左边座位，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让让。”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江安之侧身时，正好对上莫渊的眼睛——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偏深的褐色，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没什么温度。莫渊手里拎着一个黑色速写本，径直坐在右边座位上，把本子往桌肚里一塞，便趴在桌上盯着窗外的梧桐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整整一上午，两人没说过一句话。江安之认真记着笔记，偶尔余光扫到莫渊，总能看到他在草稿纸上画些什么——有时是窗外的云，有时是讲台上老师的侧脸，线条凌厉又流畅。直到午休时，江安之起身去接水，胳膊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莫渊放在桌沿的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
纸张散开，画满了各种速写的页面暴露在空气中。江安之慌忙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看到最上面一张画着天台的场景：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栏杆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角落里还写着一行小字——“今天也没等到风”。
“别碰。”
莫渊的声音突然响起，江安之的手顿在半空。他抬起头，看到莫渊正皱着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警惕，像被人闯入领地的小兽。莫渊弯腰把速写本捡起来，手指飞快地把散页拢在一起，塞进桌肚深处，然后重新趴在桌上，留给江安之一截线条清晰的脊背。
江安之握着水杯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纸页的触感。他看着莫渊的后脑勺，突然注意到他校服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银杏叶徽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被擦得很亮。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题，江安之低头演算时，发现莫渊又在画画。这次他画的是窗外的日落，橘色的颜料晕染在草稿纸上，和上午速写本里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下课铃响时，莫渊把画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桌旁的垃圾桶，然后起身走出教室，方向正是天台。
江安之望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天台的门虚掩着，江安之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莫渊正靠在栏杆上抽烟。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有些落寞。听到动静，莫渊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江安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江安之连忙摆手，“就是……看到你没去食堂，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莫渊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把烟摁灭在栏杆上：“不用。”他转身想走，却被江安之叫住。
“那个……上午的事，对不起。”江安之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碰掉你本子的。”
莫渊的脚步顿住，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没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留下江安之一个人站在天台，看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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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台边缘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