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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榭暗锋

作者:南茵的苏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汀兰水榭的清晨,是在氤氲的水汽和清脆的鸟鸣中到来的。湖面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晨雾,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亭台楼阁都显得影影绰绰,如同水墨画中渲染开来的景致。


    萧锦颜醒得很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身处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身体的疲惫被高度警惕的精神强行压制。她仔细回想着昨夜与赵珩交锋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他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那本《百草纲目》被她翻阅了大半,并非为了消遣,而是为了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药材名称与药性,与她前世所知进行对应。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清冷的、带着湖水微腥气息的空气涌入,让她精神一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连接水榭与岸边的九曲回廊,以及回廊入口处若隐若现的守卫身影。


    这里很美,很安静,但无疑是一座更加精致的牢笼。


    “才人,您醒了。”两位嬷嬷准时出现,一位姓李,一位姓王,依旧是一副恭敬而疏离的模样。她们伺候萧锦颜梳洗,动作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早膳比昨晚更加精致了些,添了一盅炖得恰到好处的血燕窝。萧锦颜安静地用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位嬷嬷。李嬷嬷眼神更为沉稳,偶尔看向她时,带着一种审视与衡量;王嬷嬷则略显浮躁,目光在她与苏清雪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处停留的时间稍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看来,这张脸带来的影响,无处不在。


    用过早膳,萧锦颜并未留在室内,而是缓步走出水榭,沿着回廊慢慢行走。她需要熟悉这个新的“战场”,也需要活动一下这具依旧虚弱的身子。


    回廊曲折,通向湖心一个小巧的亭子。亭子四周垂着竹帘,此刻卷起一半,可以看到亭中设着石桌石凳。


    就在她走近亭子时,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王爷新带回来的‘娇客’。”


    萧锦颜脚步未停,抬眼望去。只见亭子另一侧,袅袅娜娜走来一名女子。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撒花软烟罗裙,梳着华丽的飞仙髻,插着满头的珠翠,容貌娇艳明媚,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


    她身后跟着两名丫鬟,架势十足。


    萧锦颜在记忆碎片中搜寻,很快对上了号。柳盈盈,吏部侍郎柳承明的嫡女,也是赵珩母族那边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远房表亲。因着这层关系,加上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她被送入王府,虽无名分,但府中下人皆以“柳姑娘”相称,地位特殊,颇有几分未来女主人的架势。


    柳盈盈走到萧锦颜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那身素净的浅青色衣裙和未施粉黛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听说昨夜揽月阁走了水,是王爷亲自将你救出来的?还特意安置在这汀兰水榭?”柳盈盈语气酸溜溜的,“真是好大的福气。就是不知……这福气,你承不承受得起。”


    萧锦颜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挑衅。“柳姑娘。”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无波。


    柳盈盈见她这般反应,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火起。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故作清高的模样。尤其是……这张脸,竟然有几分像那个死了多年的苏清雪!


    “别以为有几分像那个短命鬼,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柳盈盈压低了声音,语气刻薄,“王爷不过是念旧,一时兴起罢了。你一个冷宫弃妃,身份卑贱,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些,否则……”


    她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萧锦颜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落在柳盈盈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让柳盈盈没来由地心生寒意,后面的话竟噎在了喉咙里。


    “柳姑娘的话,我记下了。”萧锦颜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烟熏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不过,我的位置在哪里,由王爷定夺,似乎……还轮不到柳姑娘来置喙。”


    “你!”柳盈盈气得俏脸通红,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弃妃,言辞竟如此犀利,丝毫不给她面子。她在家中、在王府,何曾受过这等气?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柳盈盈怒极,扬手就想给萧锦颜一个耳光。


    萧锦颜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注视下,柳盈盈扬起的手,竟硬生生僵在了半空。她莫名地感到一种恐惧,仿佛这一巴掌打下去,会引发什么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柳姑娘,王爷有令,汀兰水榭乃静养之所,不得喧哗。”


    不知何时,昨夜送书的那位蓝衣男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回廊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柳盈盈脸色一变,悻悻地收回手,狠狠瞪了萧锦颜一眼,低声道:“我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丫鬟,扭身快步离去,那背影都透着不甘与怒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蓝衣男子走到萧锦颜面前,行了一礼:“才人受惊了。属下墨羽,奉王爷之命,护卫水榭安全。日后若有闲杂人等打扰,才人可随时唤我。”


    萧锦颜看了他一眼。墨羽,名字倒是贴切,行动如墨色羽毛般悄无声息。他是赵珩的眼睛和耳朵。


    “有劳墨侍卫。”萧锦颜淡淡点头,并未多言,转身继续沿着回廊缓步而行,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从未发生。


    墨羽看着她从容离去的背影,眼神微闪。这位萧才人,面对柳盈盈的挑衅,冷静得异乎寻常。那份气度,绝非一个寻常冷宫弃妃所能拥有。


    他默默退回到阴影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萧锦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牢牢刻在脑中。


    萧锦颜走回水榭,心中并无波澜。柳盈盈这种级别的对手,在她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但这也提醒了她,王府之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她这个“外来者”,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需要尽快获得更实质性的筹码。


    回到室内,她再次拿起那本《百草纲目》,但这一次,她看的并非药材,而是夹在书页中的一张极其隐晦的、用特殊药水绘制的、需要对着光线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简易脉络图。这是她昨夜翻阅时的意外发现,显然是赵珩给她的又一个试探。


    这张图描绘的是一种奇特的气血运行路径,与寻常功法大相径庭,几处关键穴位标注着细微的红点,代表着淤塞或异常。这并非完整的功法,更像是一个……病例的片段。


    萧锦颜指尖拂过那几处红点,结合昨夜对赵珩的观察,以及“玄冰髓”毒素的特性,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推论。赵珩所修习的内功,恐怕与他体内的寒毒有着某种相互制约又相互依存的关系,而这运行路径的异常,正是毒素侵蚀和内功抵抗共同作用的结果。


    要解毒,或许不能仅仅着眼于驱除寒毒,还需调整甚至重塑这部分内功运行。


    这其中的风险,极大。


    ……


    午后,萧锦颜向李嬷嬷提出,需要一些特定的药材和一套银针。清单上的药材大多普通,只有一两味略显偏僻,但并非难以寻觅。银针则是医师常用之物。


    李嬷嬷将清单呈报上去,不到一个时辰,所需之物便由墨羽亲自送来。


    “王爷吩咐,才人所需,一应满足。”墨羽将东西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包药材和那套崭新的、闪烁着寒光的银针,“才人这是……要为自己调理身体?”


    萧锦颜拿起一根银针,指尖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韧性。“久病成医,略通皮毛,想试试能否让这身子骨舒坦些。”她语气平淡,听不出真假。


    墨羽不再多问,躬身退下。


    萧锦颜关好门窗,并未立刻动手制药或施针。她先将那些药材一一检查,确认无误,然后取出一部分,用房间里本就备着的小药杵和药碾,开始不紧不慢地研磨。动作生疏,符合一个“略通皮毛”之人的表现。


    她确实需要调理这具身体,原主长期抑郁加上营养不良,底子极差。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借此传递一个信息——她确实“懂”医。


    她研磨的是一副安神助眠的方子,药材普通,配伍简单,即使被人查探,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在研磨的过程中,她刻意留下了一点细微的破绽——一味药材的用量,比标准配方略多了半分。这半分,不会影响药效,甚至对安神有微弱助益,但若被精通药理之人看到,便会察觉出这并非照本宣科,而是带着个人理解的微调。


    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信号,抛给可能正在暗中观察的赵珩。


    做完这一切,她将药粉收起,并未立刻煎服。而是拿起那套银针,对着铜镜,在自己手臂的几处无关紧要的穴位上,慢慢练习着下针。手法依旧显得生涩,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她在扮演,也在等待。


    ……


    夜色再次降临。


    摄政王府书房内,赵珩听着墨羽的汇报。


    “萧才人今日见了柳姑娘,应对从容,未曾吃亏。午后索要了药材与银针,研磨了一副安神方,其中夜交藤的用量,比常规多了半分。随后自行练习针灸,手法……颇为生疏。”


    赵珩指尖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多了半分夜交藤?安神效果更佳,但若体质虚寒者长期服用,恐有轻微滞气之嫌。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生疏的针灸手法?是伪装,还是本就如此?


    “她可曾服用那安神药?”


    “未曾。研磨好后便收了起来。”


    赵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那药并非为她自己所备。那副安神方,加上那多出的半分夜交藤,更像是一个……引子。


    “继续盯着。”他吩咐道,随即又问,“北狄使团到哪里了?”


    “回王爷,已至百里外的驿馆,预计三日后抵达京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珩目光沉凝。北狄此次派出的使团规格颇高,由北狄大皇子亲自带队,名义上是为两国邦交,实则暗藏锋芒。边关近来小摩擦不断,此次和谈,关乎未来数年边境安宁。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有任何闪失。萧锦颜这个变数,必须尽快弄清楚。


    他挥了挥手,墨羽悄然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赵珩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寒意。午时将近,新一轮的折磨即将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试图将那寒意压制下去。然而,这一次,寒意来得比以往更加汹涌,如同冰河决堤,瞬间冲垮了他勉力维持的防线。


    “唔……”一声闷哼,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泛出一丝冰蓝之色。刺骨的寒冷从心脏位置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剧痛伴随着极致的寒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冻结。


    他踉跄着扶住书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凝结成冰晶。


    该死的!这次发作,比预想中更早,也更猛烈!


    他强撑着,想去取放在暗格中的镇痛药丸,但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


    视线开始模糊,书房内的景物在他眼中扭曲、旋转。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门外廊下昏暗的灯光,站在门口。


    是萧锦颜。


    她手中端着一只小小的、冒着袅袅热气的药盏,神情平静地看着书房内狼狈不堪的赵珩。


    “王爷,”她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看来,您需要的安神药,煎得正是时候。”


    她缓步走进来,无视了赵珩那几乎能杀人的冰冷目光,将药盏轻轻放在他触手可及的桌角。


    那药盏中散发出的,并非安神药的清香,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辛辣与苦涩的气息。


    赵珩死死地盯着她,牙关紧咬,试图从牙缝里挤出质问,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萧锦颜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俊美面容,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此药性烈,入口如刀割,入腹如火烧。”她缓缓说道,“但或许……能暂缓王爷此刻之苦。”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王爷,是选择相信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医师’,赌一把?还是……继续硬撑,看看是您的意志先崩溃,还是我的耐心先耗尽?”


    药盏中古怪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与赵珩周身散发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生与死,信任与怀疑,在这一刻,被浓缩在这小小的药盏之中。


    赵珩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萧锦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要从中找出答案。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而萧锦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捻动着一根冰凉坚硬的银针。


    她给他的,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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