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虞兜兜转转还是如了愿,没想到苏家小姐苏轻虞还有在这世上露面的一天,还能和普通人家小姐一样穿上裙子了。
虽然这裙子穿得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情景。
她被宁姑姑押送着回了京城,“苏将军,这男人的衣服穿着多不妥帖,还是换件吧。”宁姑姑轻飘飘一句落下,身边的婢女就捧来了件水蓝色的襦裙。
说实在的这裙子很好看水蓝色素纹,在袖口和领间用银线暗绣着一圈圈祥云纹样,下裙八褶,每一个褶子里都绣着莲花,袖口还有出水睡莲。
宁姑姑还给她配了成套的银簪子,一小块莲花纹样的玉佩。甚至是不错的玉料。
苏轻虞看着宁玉兰的眼睛,那笑意明明半分不减,却让苏轻虞遍体生寒,垂眸,苏轻虞接过衣裙。
宁玉兰笑笑,“这才对嘛。”
也知道她在说什么对。
“一句题外话,苏大人,圣上有好好留他。”
宁玉兰的笑一下子扯住苏轻虞的心弦。
父亲——!
她父亲当年可是收了皇帝亲手发的免死金牌。按理说皇帝若还有惜臣之情就不该对父亲下手。
苏轻虞无声息的呼吸一紧。
但是宁玉兰没有再说下去。
“苏小姐,你就先在这间房住下吧,大殿下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别府一次,你且慢慢等着。”宁玉兰身后那丫鬟笑嘻嘻道,宁玉兰也不为她做解释。
直到两人走了,又来了个新的丫鬟。
苏轻虞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决定另作打算。
那丫头兴致缺缺向她问了好,也不告诉她自己叫什么,只是随意交代了些生活上的事。
末了,突然幸灾乐祸道:
“我们别府大的很,太子殿下可不好美色,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小主子’可是饿死的,万一哪天我们忘了送饭来,可别当了娘娘就惩罚我们——哦,你大概是没机会的。”
苏轻虞没做回复,那丫鬟自讨没趣,大摇大摆地走远了,苏轻虞这才开始观察这个房间。
屋子又湿又潮,四处布满了灰尘,床上的被子隐隐泛着潮气,像是生了霉。
如果真是哪位养出来送人的“美人”应该是吃不消这种地方,但她苏轻虞可不一样。
西北的风沙大有时候无法驻扎,带着军队风餐露宿,只为偷袭那草原上跑马的神出鬼没的北夷人。
说实在的,这里有床有被,对她来说甚至算善待——这可比死在诏狱好太多了。
除了不知道太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切可都太善意了。
苏轻虞这就便算是住下了,一住一个月无人理睬,说是会忘记送饭,实际上一日两餐,虽说清淡归清淡,也没觉着有什么刁难。没人打扰甚至算得上自得其乐。相比之下气色还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喝那苦药。
正当苏轻虞盘算着为何太子竟然还不来处理她,太子可算是屈尊大驾了。
太子殿下宣兰恒刚到,入眼便是如此场景:一粉衣女子,手里握着个枯树枝,就好似手有长剑在握,随心而动,衣带飘飘,翩若惊鸿。肤若凝脂,那双手倒是能看到茧子,甚至还有些糙,但是胜在白,看着手指根根分明,如果用药水泡一泡把茧子去了,也能称上一句手如柔荑。
那双手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但是那女子转过身来,才会发现,这人最美不在手,而在那双眸若桃花的眼,只看那双眼就能让人称赞一句美人了。
而且这女人近一个月也算的上没有风吹日晒,皮肤细嫩了不少,只那一身皮子,就能让人恍惚了,更何况,这女人本就美得让人难以看清了。
苏轻虞自然感觉到了凝视,回头看他。
苏轻虞封帅那年,太子宣兰恒见过她。小时候也是见过这女人,但是那时根本不知道这是“她”而非“他”。
对于身为太子的淮王宣兰恒而言这不过是个为他守江山的臂膀。当时在父皇面前保“他”也不过是为了苏家军能收为己有罢了,没想到父亲把这弃子丢给他,还一同给了他这么个不小的惊喜,怪不得有人想要。
要说色心,在宣兰恒这里是最微不足道的,但是亲眼见到这女人倒是感觉这般交易有些浪费。
这一刻,宣兰恒生出一丝悔意,刀是把好刀若收入囊中......会有些意思吧。可惜了。不过也不亏。
苏轻虞在战场是毁了嗓子,可不是失去了五感,在有人看她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但是这个男人眼里全是衡量,她看着太子不明意味的神色,只能问好,“见过——”
还未曾说完就被宣兰恒止住了。宣兰恒眼里划过一丝可惜和不耐,“听说你的军医给你备了药?”
苏轻虞当然明白,他这是不想听自己这一口破锣嗓子,只能点了点头。
“搬去东厢房,这院子以后归你了,你可以仔细看看。”宣兰恒说道,“但是明日起开始学点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对苏将军来说不难吧?”宣兰恒笑着反问。
这是要把自己包装成什么样子送人?苏轻虞心想。
看着太子,他的长相不是很像那个温柔乡里听政的皇帝,反而是像皇后多一些。
太子挑着二者的优点长,中和了皇后的锋利和皇帝的多情。倒是又薄情又俊美。
苏轻虞作为苏家世子,手下还有一批自己的人。一些已经派去监视包围苏府的人了,在暗中保护父亲。
另外一些正等待着苏轻虞的指令。若不是为了亲友和苏氏的誓死报国的家训,直接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她倒是好奇,想要看看这毫不掩饰野心的太子到底想用自己讨好谁。
太子既不急于成婚,连个侧室也没有,不好美色,也不喜财物。
他妃子的位置明显是在待价而沽,谁对他而言争得那个位置有利,他就会娶谁。
他想要那个位置——大概皇帝都是提防着他的。嫡子如此优秀,哪个暮年的皇帝会不防着。
苏轻虞已经是明牌的弃子,苏家军散了,苏氏一族也毁了,太子在自己身上讨不到好处,皇帝才会把自己全权交给太子处理。
但是那个皇帝自认为正当壮年,让太子听政不情不愿的,真的是为了锻炼太子吗?
要是能保证父亲和亲友无事,自己当然还是能跑就跑,她是对这个国家有感情,又不是对那个老皇帝有感情,不跑真去伺候哪个臭男人吗?她才不要。
“三日后,孤会亲自来看将军的学习成果......不过三日后,大理寺的案子也该查完了。”
什么案子?自己叛国?还是什么,为什么特意提起。
苏轻虞看向太子,宣兰恒意味深长一笑。“和将军关系匪浅,我不希望到时候在院子里看不到将军的人了。将军自己应该是明白的吧。”
苏轻虞没说话,深知自己问不出什么,这太子明显是要吊着她胃口。
宣兰恒看着她听话,倒是欣赏之心多几分,如果不是他已经做成了交易,这个女人倒是可以留下来,他的库里倒是缺这么一个漂亮的物件。
确实有点可惜。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在宣兰恒的念头里存在多久,毕竟贵为太子,他忙得很,何必上心这种小事。
太子是走了,但是那群丫鬟怕了。明明平日做的是清闲的活,宅邸突然就被太子送给了个女人。
明明平日送来的美人只需要日日怠慢,那花自己就会枯萎了。没想到这次的美人竟然真的讨得了太子欢心?
前几日自觉惹恼了贵人的,个个提心吊胆,院里的人自己就开始为苏轻虞排除异己了,日子似乎一天天变难。
但是苏轻虞一点都不在乎,也没在意这些人自导自演的戏。
她现在每日的功课就是大家闺秀那一套。
开玩笑,她以前光练武的时间还不够,谁会给她这个时间。在军队里时连她来葵水都是当做没有来,哪有这些个时间。
又是练仪态,又是学女红。
苏轻虞人聪明,倒是不难入门,但是那黑心太子说三天来看进展。三天学会《女戒》、《内则》、《烈女传》这种明显和四书五经教给男人的不一样的玩意。
还要学立、坐、拜、跪,三步不出裙边这种约束女孩子行动的东西。一边让她把大气的行书改成小楷,用算学算嫁妆,还要学女红和插花?
苏轻虞没想过其他女孩子一复一日就学这些,明明大男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让女孩子,“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
苏轻虞要气笑了。她也是女孩子,明明当她是男人教她的不是这些,怎么是女子就要“是以谦顺足以和矣”。
要说她自身难保能干些什么,她还想不到,但是她一向乐观,异想天开地想着若是有能力一定要改改这些离谱的规矩。
虽然这目前都是天方夜谭,但是苏家人个个都敢想。
苏轻虞也不例外。
那些教她的宫内的嬷嬷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教的是一位将军,最多是以为自己教了一个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带回来的野姑娘。
最可恨的是连苏轻虞都知道,房中之事是婚前由母亲等亲人教授给未婚女子的,哪怕她苏轻虞从来不以自己是女子为辱都直面了来自太子的恶意。
摆明了就是教她去讨男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