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暗并非虚无的影子,而是有质感的,如同亿万吨浓墨被粗暴地泼在天幕上,黏稠地向下流淌,吞噬光线,也吞噬着温度与声音。
原本数万大军行进的雷鸣蹄声,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面前,竟显得微不足道。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军队的后阵蔓延开来。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神啊,救救我们!这是末日降临了吗?”
跟在车辇后方的米特兰贵族们彻底乱了阵脚,刚刚还在抱怨伙食和行军辛苦的牢骚,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语无伦次的祈祷。
“肃静!”欧文骑士厉声喝止,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强作镇定,“慌乱什么!白鹰大人就在我们前方!我们能踏上故土,全凭大人的恩典,现在更应该献上我们的忠诚!”
他一番话暂时压下了骚动,但那些贵族眼中残存的,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以及对前方那个银色身影愈发病态的依赖。
在这片嘈杂的心灵噪音中,一个穿着侍从服的女孩索尼亚,却感到一阵轻松。
周围人的思绪如同一锅沸腾的烂粥,吵得她头疼,但此刻,所有的念头都被同一种纯粹的恐惧所占据,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她能听见每一个士兵,每一个贵族内心的尖叫。
唯独两个人,是绝对的静默。
她好奇地望向前方,视线越过格里菲斯,落在右侧那位沉默的女骑士身上。洛斯莲骑士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任何探寻的念头都会被那股冰冷的锋锐绞碎。
而另一个,则在身后的车厢里。
法王大人。
他的心里空空如也,像一间被彻底清扫过的密室,连一丝杂乱的灰尘都没有。这种“干净”,比洛斯莲骑士的“锋锐”更让她感到不安。
“索尼亚,你怎么了?”一旁的年轻骑士缪尔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少年人的热血和对眼前景象的困惑。
他本以为,这场收复故土的圣战,会引来法王厅教圈所有国家响应,联军的规模将空前绝后。
可现实是,响应者寥寥,真正跟来的,不过数千人而已。
“没什么。”索尼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缪尔见她不语,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月光骑士。
“大人,为何……为何我们的盟友如此之少?难道他们不害怕那二十万库夏大军吗?”
月光骑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那片恐怖的黑暗,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残酷。
“没有人会去投资一块注定无法回收的土地。他们派来的这点人,不是来作战的,是来监视的。”
“监视?”缪尔不能理解,“可是,这不仅是我国的存亡,更是整个教圈的……”
“如果献出米特兰一国,就能让库夏帝国暂时满足,那对其他国家而言,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月光骑士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在我们能重新建立起各国间的防御体制前,我们需要时间。而米特兰,就是用来争取时间的代价。”
他拍了拍年轻骑士的肩膀,看着他那张涨红的脸。
“这就是政治,孩子。”
月光骑士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年轻骑士的迷茫。
“人间琐事,在这一战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声音平淡,却像是在宣判一个时代的终结,“夜晚即将过去……真正的太阳,将照耀世界。”
……
同一时刻,温达姆王城,魔化的宫殿深处。
二十万库夏大军如退潮般涌回城内,恐慌的气氛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中无声蔓延。
王座大厅早已被扭曲的血肉和黑色的物质覆盖,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仙将戴巴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滑腻的地面,声音因极度的恳切而颤抖。
“陛下!请三思啊!那东西……那东西是邪魔歪道中的禁忌!史无前例,根本无法预测后果!”
恐帝葛尼修卡没有回头。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一团不可名状的巨大血肉前,那东西如同一个活着的、缓缓搏动的心脏,又像是一个畸形的巨型子宫,无数根粗大的血管连接着宫殿的墙壁与地面,汲取着整座城市的生命。
“戴巴,你太啰嗦了。”葛尼修卡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朕,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可、可是陛下!此法太过凶险!至少……至少该先用妖兽兵试试看反应……”
“够了!”
葛尼修卡猛然转身,一声暴喝,整个大殿都为之震动。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因痛苦和狂怒而扭曲。
“朕说,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捂住胸口,那里一道看不见的伤口正在灼烧他的灵魂,比任何刀剑之伤都来得剧烈。
那一幕,又一次在他脑中炸开。
白色的鹰,格里菲斯。
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自己。
然后,自己,纵横大陆、令万国臣服的恐帝,身为神之手之下最强使徒的自己……竟然无法抑制地颤抖,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双腿发软,最后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屈辱地跪了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战败,而是被“碾压”。
物种层级的绝对压制。
那一跪,跪碎了他身为帝王的尊严,也跪碎了他身为使徒的傲慢。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将这二十万大军,甚至二百万大军全部填进去,也碰不到那只白色雄鹰的一根羽毛。
本能告诉他,结局早已注定。
“呵……呵呵……”葛尼修卡发出一阵低沉而疯狂的笑声,他抬起头,痴迷地看着眼前那团名为“魔神子宫”的禁忌造物。
既然使徒赢不了神,那就变成比神更可怕的东西。
“把我……扶进去。”他对着身旁两名吓得面无人色的亲卫下令。
戴巴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陛下!不——!”
“将朕,放进去!”葛尼修卡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自己的新生,又像是在迎接自己的毁灭。
“朕压上了一切!朕要让那只高高在上的鹰看清楚,一尊他无法撼动的魔神,即将降临!”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其中一人颤抖着,几乎是用气音对同伴说:“你……你抬左边……”
“闭嘴!执行命令!”
在戴巴绝望的注视下,两名亲卫架起葛尼修卡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团蠕动的血肉。
当恐帝的身体触碰到那子宫的瞬间,整团血肉猛地一缩,随即像张开的嘴一样裂开一道缝隙,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没有惨叫,只有令人牙酸的血肉挤压声。
下一秒,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从王宫的最深处猛然爆发,带着硫磺与鲜血的腥气,蛮横地向整个温达姆城席卷而去!
女孩梦中的雾,来了。
一座城市,正在成为一个怪物的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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