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可是怪我?”晏乐安泪眼婆娑,手指轻拭眼角。垂着的眼睫却悄悄抬了半分,余光掠过斜后方站着的萧玄凛,又飞快扫过面前不知在想何事的陆迟。
萧玄凛静静看着,陆迟也被晏乐安的一声陆郎唤回了思绪。
“往日情分皆成过往,唯愿姑娘珍重自身,切莫为我枉费心神。”陆某在此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海涵。
“自此,你我二人,婚嫁与否,互不干涉,皆为自由身。”
他们二人之间何曾有过牵扯,就连那封不作数的婚约也不过是个假名头罢了。
她是当朝公主,而他不过是个劫下囚。
怎敢肖想呢?
他该有自知之明的。
他不知她为何要演这出戏,他的眼光转移到身后那人身上,是为了给他看的吗?
地牢湿冷,霉味与血腥气缠作一团。
而萧玄凛一袭玄色官袍,立于这污秽之地,仿佛这暗无天日的牢笼本就是他的属地。
而晏乐安立于萧玄凛侧前方,陆迟又望着她,忆起那日她手刃李员外后被他拆穿身份的表情神态。
他心头一震,嗤笑出声。
原来啊,他们才是同路人。
于黑暗中独行,以血饲心,本就是同一种魂魄。
“你我婚约虽解,可到底还是有往日情分在的,阿乐怎会忍心见陆公子陷入此等困境却不伸以援手。”女子的话语慢悠悠的飘进两人的耳朵,“那样和那些忘恩负义之人有何区别,倒不如早早去找那阎王爷报道,免得落得个人人斥骂的下场。”
陆迟喉间低低溢出一声笑,可那眼眸中却藏着一丝涩然。
她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三年前,他因举报在青禅寺祈福的中书令之子郑言强抢民女,致其一家惨死,被其报复。重伤时,是她救他一命。
“陆迟,你我之前本就谁也不欠谁的。我今日救你一命,无论你以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还是当一名普通人亦或是当一名游客,还请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三年前的她与如今的她重合在一起,她一直都没变,只是他从前看不清罢了。
她向来都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哪怕他替她毁尸灭迹,替她掩盖罪名,她都丝毫不为所动。
换来的只有一句,她不欠他的。
他只记得他当时只答了一个,“好。”
从遇见她的那刻起,他便走不了他最初想走的路了。
晏乐安心里还有点彷徨,她太清楚陆迟是怎样的人,所以她逼着他,变成一个他厌恶的自己。
他重情义,讲道义,可偏偏遇见了她。
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
晏乐安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注视自己,她偏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萧玄凛。
萧玄凛也在侧头看着她,晏乐安注意到此人眼底的玩味。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
这时,陆迟出声:“世子殿下,听说你棋艺精湛,不如……我们下一局?”
萧玄凛抬眸,转身坐下。
晏乐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对弈。
准确的来说,她是看着陆迟。
他的棋艺是她亲手传授,他们曾坐在院落执棋对弈,也曾一起对着月亮畅聊人生。
他说:“我要做一个对朝廷有用之人,为大乾贡献自己的力量,当百姓中的好官,为百姓讨公道。”
她说:“我此生所求,一要这世间奸佞之徒、该死之人,皆难逃法网,血债血偿,得到应有的报应!二要为那些蒙冤受屈的无辜者,洗刷污名,昭雪沉冤,还他们一个清白公道!三要这大乾江山社稷稳固,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饥寒之苦;更要那边疆烽火不起,将士安宁,四方臣服,永享太平!”
那时,陆迟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难得遇到了一个愿意片刻交心的人。
两个年少轻狂的人就这样在月亮下许下此生所愿。
一年未见,也不知他的棋艺如何了。
陆迟落子凌厉,步步紧逼,而萧玄凛却从容不迫,每一手都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
棋局过半,陆迟突然开口:“世子殿下,可曾去过青禅寺?”
晏乐安指尖一颤。
萧玄凛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未曾。”
陆迟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只是觉得,世子有些眼熟。”
萧玄凛没有接话,反而抬手落下一子,原本占尽优势的黑棋,瞬间被击垮。
陆迟看向棋局,面色微变,原来是诱君入瓮,天地大同的杀招落下,纵有回天之术,也难破此局。
萧玄凛眼神幽暗,低沉的声音传入晏乐安的耳朵:“阿乐,觉得此局如何?”
“大人说笑了,阿乐一个乡野女子,怎会懂棋艺。”
“只是,阿乐不明白。棋局博弈,胜负当真重要吗?”
陆迟开口:“棋局亦战场,落子胜负,便是成败定局。”
萧玄凛面无表情,只抬手将棋盘上的一个黑棋移了位置。
棋盘之上,攻守瞬间交换,只凭一个棋子,便让黑棋获得了一线生机。
萧玄凛并未久待,只留下一句:“陆大人,选择很重要。”便离去了。
晏乐安没反应过来急忙想要跟上萧玄凛不小心被拌得踉跄了一下,刚好对上陆迟的目光。
他依旧坐在那里,眉眼含笑,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像是…在…安慰。
晏乐安也回了一个微笑转身离去。
陆迟男二静坐良久,萧玄凛这盘棋,是递来的橄榄枝,无非是暗示他,加入镇北王府便有活路,否则便如这棋盘上的棋子只有死路一条。
朱漆寺门缓缓开启,萧玄凛和晏乐安前后踏出。
身后大理寺的沉肃钟声犹在耳畔,身前却已是长街熙攘,叫卖声混着车马声漫过来。
“大人,阿乐能否请求您一件事。”
晏乐安酝酿了许久终于说出口。
“不可。”
“大人,我们是盟友。”晏乐安嘟囔道:“何必如此小气。”
“你可知他犯了何事?”萧玄凛开口说道。
“何事?”
“新科状元郎,登科不久,却敢在大殿之上犯颜直谏,一面列陈中书令之子罪状,一面痛斥陛下包庇奸佞、失察朝纲,这般触碰龙鳞的行径,被打入大理寺已是陛下宽容了。”
晏乐安听完一脸认真的说道:“他没错不是吗?”
“陆迟虽口出狂言,可他所言却句句为真,不然陛下为何只将他打入大理寺,却不严加惩罚。”晏乐安接着说道:“这样的人,本该在朝堂上做一个纯臣,不该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知何时才会看见日光。”
“你想要何时?”
晏乐安眸中满是错愕,愣在原地半晌。
他这就同意了。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越快越好。”晏乐安怕他反悔,连忙说道。
萧玄凛看着她这一脸急不可耐,生怕他反悔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
他抬眼说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生路,想要救他出来得费一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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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阿乐,你能给我什么?亦或是,你觉得他能给我什么?”
“大人,有时候随手的救助在将来或许可以有意外的惊喜。陆迟如今虽为阶下囚,可阿乐相信以他的才华来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大人若在此时救了他,不会吃亏。阿乐也会铭记大人好意一辈子。”
“哼。”
“大人,阿乐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是没错。”萧玄凛淡淡回应。
一番作为?在这个世道,一个普通百姓想要爬上去何其难,就连他也多少借了镇北王府的势。
萧玄凛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两人渐渐由一前一后变成并排走着,身影慢慢随着太阳消失在黄昏中。
“姑娘,您可回来了。”银月急匆匆的跑进来。
晏乐安此时目瞪口呆的望着屋内,看发出感叹:“镇北王府招贼了?”
往日整洁的屋子此刻一片狼藉,案上的瓷瓶碎成几瓣,墨汁泼洒在宣纸上晕开黑团,连她前几日才买的字画也被踩的不成样子。
银月春桃慌慌张张跑过来,眼眶泛红,“姑娘,是苏姑娘回来了,见您住在此处,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就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奴婢拦也拦不住,还请您恕罪!”
“苏姑娘是何人?”
“是镇北王下属的孤女,听闻那位下属在战场上替镇北王挡了一剑,家中也只有这一位孤女了,镇北王便将苏姑娘收为义女。一直养在身边,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回京了。”
晏乐安眸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轻轻摇头,弯腰拾起地上的字画,指尖摩挲着上面字画的纹路:“无妨,不过是些物件罢了。苏姑娘既是世子的义妹,想必是娇惯着长大的,闹些脾气也正常。”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安宁提着裙摆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有难色的仆从。
苏安宁一见晏乐安,杏眼立刻瞪圆,叉着腰道:“你倒是回来得巧!我告诉你,张阿乐这镇北王府不是谁都可以住的,你若是识相的话,就早点搬出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晏乐安挑眉,故意装作为难的模样,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玉佩:“可这院子是世子亲自安排我住的,我若是搬了,岂不是驳了世子的面子?”
苏安宁一听晏乐安的话,火气更盛:“我兄长定是被你蒙骗了!他向来不喜陌生人,怎会随意让一个陌生女子住进来?”
晏乐安绕到花架旁,笑着道:“苏姑娘若是不信,不如去问问世子?只是我怕你去了,世子反倒说你不懂事,欺负我这个客人呢。”
“你!”苏安宁气得跺脚,追着晏乐安在院子里跑了起来,“你别跑!我才不怕呢!”
晏乐安脚步不停,时不时回头逗她两句:“苏姑娘跑慢些,小心摔着。不然赖上我,我有理也说不清了。”
银月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公主与苏姑娘追追打打的模样,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忍不住捂嘴偷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少女间的鲜活气就这样蔓延在院子里。
苏安宁跑得气喘吁吁,扶着树干弯腰喘气,看着晏乐安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她本是来找人算账的,怎么反倒被人逗得团团转?可看着晏乐安眼底没有半分恶意的笑意,她又实在生不起气来,只能嘟囔道:“你真是个怪人。今日我先绕过你,明日若你还不搬走,我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苏安宁便气鼓鼓的提着裙子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放下狠话:“哼,我一定会告诉兄长,让他把你赶出去的。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