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不到,伊芙像是演了场荒诞戏。
听到这话的瞬间,她只是机械性地反应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琢磨过味来——奥古斯真正的意思。
伊芙倒是没想过要隐瞒身份,毕竟她和原主的行为举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没料到,有人会这么直接地看穿这身体里的芯儿换了,而不是什么精神错乱。
这男人敏锐得可怕。
伊芙有点拿不准。
要是告诉奥古斯真相,无非两种结果。
运气好的话,她能活下来,当个唯命是从的工具人,或者无聊时的消遣品。
运气不好,直接被处死,被当成什么会黑魔法的怪物,连选择权都没有,八成是活活烧死。
伊芙想了想,弱弱问,“回答您问题之前,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要是您不信,能不能直接一刀送我走?别选什么火刑绞刑的,我真受不了那种。”
"……"
奥古斯盯着她,缓缓闭了下眼,又飞快睁开,继续盯人。
行吧。
伊芙觉得这位大公快要到崩溃临界点了,他大概觉得自己随手救下的少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甚至是天马行空的蠢货。
伊芙见好就收,尴尬地笑了两声,迎上那双冰蓝眼眸,扯开嘴角。
“大公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伊芙熟练地拍了个马屁,略显无奈,“我以神明的名义发誓,接下来的话全是真的。我不清楚这事怎么发生的,事实是——我在公司加班喝了太多咖啡,心口一抽,闭眼睁眼就到这儿了。我们那边管这叫穿越,比如人突然死了,灵魂没消散,反而去了另一个世界,占了别的身体。不过根本没科学性,我们也没魔法,按那边的认知,这事压根不可能发生。”
“现在倒是发生了,而且该死的巧,我名字也叫伊芙,姓伊名芙。至于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我也不确定,可能身子太弱在牢里病死了,要么就是吓死了。总之如您所见,大概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说完,伊芙安静地闭上眼,等着对面男人给个痛快。
等了会儿,发现人家根本没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这位大公阁下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盖,唯一的变化,就是眼神不那么犀利了,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淡漠。
过了两秒,奥古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赏脸给了个回应。
……
就这?
就这么个若无其事的反应?
伊芙愣住,然后开始自我说服。
也是,这里有魔法,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发生,接受度应该挺高的。
她不打算再纠结这个问题,正要开口,奥古斯打断了她。
“所以你是异邦人,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已经死了。”
"……"
伊芙忍了忍,随口应道,“是这个意思呢,大公。”
奥古斯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下,身体向后靠去,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问,“伊芙小姐,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伊芙微怔。
她怀疑这人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她可没有求饶或者妥协的意思。
不过既然帅哥开口了,听听也无妨。
"您说。"
然后奥古斯说出了交易内容,荒唐得让伊芙想给自己两巴掌。
“可以和我结婚吗?”
“……”
几个小时内,伊芙的三观被彻底重组。
她石化了。
先是怀疑穿越把脑子搞坏了,那些小说情节竟然真发生,要么就是耳朵在时空通道里被挤了,产生了幻听。
如果不是碍于现场还有人,需要保持形象,她真想仰天长啸三声,然后跳车了结自己。
伊芙张了张嘴结果没发出声儿,又咳了一声清嗓子,才勉强挤出话来。
“大公阁下您……刚才说什么?我可能还没适应这身体,她耳朵估计有毛病。”
“……”
奥古斯眼底闪过一丝荒谬,但没拆穿她蹩脚的借口,很给面子地重复。
“我在向你求婚,伊芙小姐。”
这下听清了。
听清楚是一回事,理解是另一回事。
“大公您在开玩笑?还是这边贵族都这么交流?”
“不是。”
“那我更不明白了。”伊芙困惑道,“既然是交易,说明您觉得我有价值,可我只是个没落贵族,还是罪犯,实在想不出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您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会不会威胁到您,难道就因为我是异邦人,觉得新鲜就要和我结婚?您的婚姻观……额这么随意吗?”
伊芙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很现实地补充,“况且现在我应该算''死人''吧?法律上伊芙丽亚·维恩已经被绞死了,您打算娶个……不存在的人?”
“法律是由强者定的。”
男人态度极其傲慢,语气却严肃得像在宣战。
伊芙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人软硬不吃,脑回路比她多绕好几个弯,怎么沟通?
车厢内的空间突然显得逼仄。
奥古斯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女,“回答我,伊芙。愿意,还是不愿意。”
连尊称都省了。
此刻,被突然求婚的伊芙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已经点着头答应得像捣蒜一样,但现在?满脑子尽是对方利用她的场景,脑海深处“国骂模式”滚动播放。
既然是交易,就有利害关系。
她向来讨厌被算计,而眼前这个人目标明显,且目的不明,感觉就像掉回前世那些甲方爸爸们的手心里,笑里藏刀,处处埋坑,而她偏偏底牌寥寥,任人拿捏。
好处明摆着。
嫁给大公不用死,看这排场以后肯定吃香喝辣,命也保住了,靠山硬邦邦,还砸得死人。
坏处也明摆着。
这男人危险,太难摸透,她的第六感一直在叫,在他身边跟与虎谋皮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这压根不是一桩安安静静的婚姻,她太清楚,没有情感基础,硬凑在一起只会慢性折磨。
她习惯摆烂,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做事不负责的人,只是一旦认真,她会不自觉陷入一种被动。
伊芙很讨厌那样。
“我能知道为什么选我吗?”伊芙问。
“因为你最合适。”奥古斯语气不紧不慢,像在讲述一段公事公办的安排,“如你所说,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已经死亡。现在的你和维恩家族之间毫无牵连,自然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此前有不少人妄想将女儿送来,谋取一桩政治婚姻。可惜,他们的幻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需要权力捆绑,更不愿为莫名的情感浪费心力。然而卡佩特家需要后嗣,这决定由不得我。”
“……”
操。
伊芙脸有点烫,"所以,您的意思是……?"
“作为夫人,你有义务为卡佩特家留下继承人。之后,你可以选择留下,享受作为女主人的特权,也可以离开,我会给予你足够丰厚的补偿。”
……
喵了个咪的,找代-孕啊这是。
至少这人没说让她当情妇,反而还给了一个名分,不知是为以后的孩子找想,还是真的挺负责的。
伊芙想起上辈子的生活,父母结婚又离婚,而她不过是他们一次兴致过了头遗留下来的“纪念品”,连学习做好保护措施的时间都懒得费。
他们的婚姻没有感情,逐利而合,散也洒脱,撇下她像扔掉一个捅破的避-孕-套,最后索性连象征性的经济资助都省了。
伊芙很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位置,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觉得他们仁慈,至少没在一开始就直接掐断她的生命。
对于她来说,父母只是黑白默片里那些面目模糊的跑龙套,始终无声无息,可谁也没料到,这场闹剧里,本该平静无波的小配角,最终偏偏萌芽了自己的思想,决然跳出了剧本。
伊芙心里抵触奥古斯的提议,但说实话,她动摇了。
前世没日没夜的加班,银行卡也没存下个几位数,房贷还有大几十年才能还清,可现在她却能摆脱这一切,只需要生个孩子,跟这么个连漫画都画不出的顶级帅哥,砸锅碰碗往床上一滚……
老实说,她是个有脸控倾向的人。
就是挑剔得过了头,前世连恋爱都没谈成,对比之下,这提议真让人心动啊……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伊芙定了定神,坐直身子,“包吃包住吗?”
对面的男人明显一愣。
“……当然。”
“嗯。”伊芙点头,又认真问,“那有薪水额……有零花钱吗?”
“卡佩特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女主人。”
"人身自由呢?要不要天天装淑女说官话,遵守一大堆规矩?说实话我那边的说话方式和生活习惯,跟这里差太多。"
这是伊芙比较关心的问题,从一个牢笼出来,可不想再进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奥古斯盯了她几秒,视线让人有些发怵,随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只要在我允许范围内,随你。”
伊芙摸着下巴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看起来……还真不错?
问完基本的,伊芙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一脸严肃,“还有个问题,请问您……是处男吗?有婚约或者什么情妇吗?”
“……”
奥古斯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缝,失语片刻,才反问,“伊芙,我刚刚说的不够明白吗?”
伊芙顿悟,这意思是他压根不近女色,是个连一丝禁欲气都能斩到骨子里的高岭之花,估摸着除了生子,他连碰女人的心情都没有。
她撩了一把头发,点点头,“那就好。请原谅我,大公,我这人虽然比较随便,但有点洁癖,对伴侣的忠诚要求很高,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奥古斯却没听进去这段话的重点,他的注意力全落在她撩头发的动作上,少女衣物凌乱,面容坦然,脸上甚至还挂着暗污,却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极其不适。
像是被一根羽毛划过手背,不重,却莫名扰人。
奥古斯垂下眼帘,嗓音微哑,“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
行吧,问题奇怪,但也算摸清楚了。
“好!”伊芙利落拍了下大腿,动作猛了些,擦到了之前手铐磨红的手腕,疼得她轻抽一口气,“既然大公您这么有诚意,这活儿我接了。”
说完便伸出一只手。
奥古斯眼里的神色变得古怪。
伊芙才反应过来,这地方似乎流行吻手礼不明白握手,她尴尬地收回来,随口解释,“呃,我忘了习惯不一样了,我们那儿就是握握手,表示愉快合作,不重要,您别介意。”
“还有,我得先说明下,其实我毛病挺多的,估计不符合这边的淑女标准。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个……平民?不过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如果以后哪里做得不太对还请直说,我尽量配合。”
奥古斯的视线扫过她那半伸又缩的手,听完这段洋洋洒洒的自封契约,再度从喉间吐出一个字。
“嗯。”
他身体后倾靠回椅背,闭上眼,决绝又果断地把这场荒唐的求婚划下句点。
伊芙见状,明白对方懒得再搭理她,默默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起了“隐形人”。
这就……把自己给嫁了?
独活了二十几年,转头嫁了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男人?
她讷讷望向窗外飞快逆行的街景,突然觉得,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却又很黑色幽默的梦。
大公夫人喔……
确实很女主情节,不过感觉挺威风的?
尤其丈夫还这种可口类型……
她目光不合时宜地扫了一眼奥古斯的腰线,随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还来不及羞涩太久,便被更务实的事猛然掐掉了。
“大公。”伊芙捂着肚子,打破沉默。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还有……”
“您管饭吗?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