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西幻界作死》 第1章 刑场 - 伊芙是被硬生生冻醒的。 四周的墙壁钉着几簇苟延残喘的火光,暗影在潮湿的空气中扭曲摇曳。 她缩在冰冷的石地上,环顾着四周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霉味直往鼻腔里钻。 安静了三分钟,终究还是没忍住。 “草!” 伊芙一把捂住脸,整个人拧巴成一团。 到底是她做了什么孽,这种剧情也能砸到她头上? 费劲赶稿时命丧黄泉她认了,附带穿越大礼包,这种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能不能给个正常的地方? 穿古代,穿末世都行,可她一个根正苗红的国产妹子,穿个连人种都不一样的西幻世界算怎么回事啊! 伊芙原本还怀着点期待,也许能夺得一点穿越者该有的福利。 但是,30秒过去,她黑了脸。 没有喊“宿主你好”的系统,也没有金手指大开,脑子里空旷得能养鸽子,原主的记忆既混乱又菜鸡。 最要命的,也不是她看过的哪本西幻爽文,也不是欧风漫画。 她,连个上帝视角都没有…… 这地方号称阿斯兰大陆,首都是罗坎帝国,其下散落若干附属公国,还有北疆兽人、南境精灵、自由贸易城邦等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其中。 不算太夸张的设定。 当然还有魔法,据说极其稀有,人类中,只有少数几支高贵血脉,或者天赋异常者才掌握。 再说回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伊芙莉亚·维恩。 没落贵族的边缘后裔,在主家的光芒下像个透明人,父母都早早去世,由更边缘的亲戚抚养。 而这次她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就是被主家的那位宝贝大小姐,扔出来顶锅的。 罪名是……盗窃皇室珍宝? “盗窃?就原主这小兔子胆儿?” 伊芙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很快,她也没空吐槽了。 因为这些问题对眼下的处境来说——屁都不是。 毕竟,今天可是她的行刑日。 伊芙低头打量着拴在脚踝上的铁链,无奈地咂嘴,“开局就落地成盒,穿不穿有什么意义?不能真是因为名字跟原主像撞大运吧?” 她有个像外国人的名字也不是她的锅啊! 本就挺挫的心情越来越凉,伊芙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上辈子卷成那样也没捞着什么好下场,这回死一死,没准还有穿回去的机会呢? 正当伊芙这样胡思乱想时,一阵锵锵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旋即铁门嘎吱拖出响动,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穿过狭长的门缝走了进来。 不等她反应,两人已一左一右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伊芙皱了下眉头,“诶,哥们能不能轻点,这手铐脚链很重的知不知道?” 没有回应,两个卫兵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完全当她不存在。 “……” 得,你们牛逼。 伊芙也只是想试试他们能不能交流,语言不通的话,这穿越未免也太拉胯了,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出了地牢,再走过一段漫长的石阶,视线陡然开阔起来,阳光刺得伊芙下意识眯起眼。 等终于适应了光线,她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类似中央广场的地方,四周人头攒动,那些人边指指点点,边窃窃私语,而她的正前方,绞刑架上挂着的绳索迎着阳光微微摇晃。 偏斜侧前方,站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官员,手中的羊皮纸几乎快被他用力攥皱了。 他面色肃然,正在滔滔不绝地宣读着她的罪状。 “……罪人伊芙莉亚·维恩,因亵渎皇权,罪大恶极,特予剥夺其生存之权,立即行刑!” 话音刚落,人群沸腾。 卫兵粗暴地推搡着伊芙走向绞刑架,旁边的行刑者正不紧不慢地调试绳索。 伊芙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那根粗绳。 行吧,至少语言是通用的。 这时,伊芙余光扫到侧面的观刑台,动作一顿。 那里坐着排衣着华丽的人,看打扮应该是什么贵族,而主位上的男人姿势随意,尤其引人注目。 精致的欧式面孔,银白短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薄唇紧闭,最让她移不开眼的,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极寒之地的湖泊。 男人穿着标准的三件套,白色丝绸领结上坠着块黑宝石,肩披漆黑毛披风,整个人气质冷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伊芙慢悠悠收回视线,心里默默吹了个口哨。 长见识了,这年头真能见着这么惊天动地的漫撕男模样,只不过可惜,居然是个来围观杀头的,多少有点心理变态。 绳套逐渐攀上伊芙的脖子,按流程,行刑前总得问问罪人还有没有遗言。 八字胡不情不愿挪了几步,站至到她跟前背起双手,语气拖长,“罪人伊芙莉亚·维恩,在帝国法律的公正下,你还有什么遗言——” 伊芙侧头看向他,想了想,非常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那个,请问这个绞刑,难受吗?” “……” 刹那间,周围的喧杂静了个干净。 八字胡被这话搞得懵在原地,而旁边那位行刑者,正举着的双手也停在半空,像是忘了该如何动弹。 伊芙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绞刑和砍头不一样,不能“一刀两断”,她虽说已经做好再死一次的准备,可老实讲,要她承受缓慢拉长的痛苦,实在有些为难。 “各位,我没有别的意思。”伊芙循循善诱,盯着惊呆的八字胡仔细解释,“我只是单纯地想问清楚,有没有更痛快点的死法。比如砍头,虽然听着吓人,但干净利落,一秒就解决。再不济,毒药也行,总比吊着上不去下不来强吧,咱们这儿有不疼的药吧?” “噗——” 观刑台内,一名年轻的贵族未能忍住,笑出了声,但在碰触到主位男人冷冽的目光时,迅速捂住了嘴。 “闭嘴!罪人!你是在蔑视神圣的法庭吗!”八字胡终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伊芙眨了眨眼,“没有啊,这位大人,我只是认真咨询您。毕竟,死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是重要的,或许这辈子就一次。然而,除了老死之外,任何缓慢的方式我都无法接受,我只想选择一种最舒服的死法,这难道错了吗?” 八字胡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你……” 伊芙见人“你”了半天,有点烦了,“算了算了,我不挑了,按流程来就是了。赶紧的啊,别耽误了,我还想赶在晚高峰之前回去呢。” 她有些不耐地摆手,又转头对行刑者抬抬下巴,“快点啊兄弟,干净利索些。” “……” 周围死寂一片,嘲讽笑声、叫好声,全都憋在嗓子眼里。 这场行刑十分超出人们的预期,现场气氛怪异异常,稀奇得没人敢吭声。 八字胡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他完全听不懂这个少女的胡言乱语,嘴唇哆哆嗦嗦地,终于要说出那失控的“行刑”二字—— “住手。” 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清晰无误地传遍整个广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 人们齐刷刷转向声音的来源,而八字胡在听到的瞬间,便意识到是谁发话了。 奥古斯·卡佩特,作为帝国的剑,他的话在此间有着仅次于皇帝的绝对权威。 八字胡全身一颤,行刑的命令猛地咽回肚中,连滚带爬地下了台,匆忙到观刑台前恭敬鞠躬行礼。 “尊、尊敬的大公阁下,请问您……有何指示?” 奥古斯缓缓起身,垂下眼眸凝视着绞刑台,目光锁住那个被绳索捆住、不甘扭头的少女。 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冷冷地望着她。 “把她带过来。” “是!是!大公阁下!”八字胡连声应诺,疯狂挥手示意台上的卫兵动作快点。 说实话,伊芙这会儿有点懵。 这帅哥干毛线呢? 她都准备好命运最后一击了,这突然的反转是个什么鬼! 差评啊!班车一会儿该误点儿了!! 卫兵放下伊芙脖子上的绳索,又押着她走向观刑台。 伊芙被迫站到男人面前,她抬眼看着眼前的冷面帅哥,只觉他气势逼人,那双眼睛近看更显压迫了。 奥古斯垂眸,自上而下睥睨着她,“你不怕死?” 男人长得很高,伊芙不得不仰着头。 在经历一连串不合理操作后,又突然听到这么中二的台词,她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滤镜直接碎了一地。 “怕啊,怎么不怕啊。”伊芙脖子酸,心情更不爽了,“说了给我换个死法你们不换,我也认了,现在又拽我下来。刚才说我亵渎法庭皇权,哔哔哔半天这会儿又来这一出,你们合适吗?你们这操作就不怕神一个雷劈下来?” “!!!” 四周顿时响起接连不断的倒抽气声,八字胡吓得脸一白,踉跄了一步。 “胡闹!简直胡闹!大公阁下,请让我立即处决这个——!” 被叫到的奥古斯却不为所动,只举手制止了对方。 他面色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眉梢微不可见地挑了下。 奥古斯见过太多濒死之人的模样。 他们要么崩溃哭喊,要么强撑镇定,可不管多复杂的情绪,本质都逃不过恐惧两个字。 可她却有些不一样。 没有绝望,没有惊慌,没有哪怕一丝可笑的伪装勇敢。 反应荒谬得近乎滑稽,坦然得近乎诡异。 甚至,如果他的观察没错,这双眼睛里还带着一种对死亡的……期待和欣喜? 奥古斯垂眸沉思,这种少见的反应意外地激起了他一丝好奇。 伊芙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正琢磨着要不要提醒对方,是把她放走还是干脆点杀了她时,就听那低冷的嗓音悠悠散开。 “这个人,我要了。”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刑场 第2章 兴趣 - 广场静得诡异,空气似有一层沉压。 以往血腥喧嚣的场地,如今仿佛连氧气都跟着僵住了,这种气氛不该出现在绞刑台上,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滑稽的荒谬感。 但奥古斯·卡佩特那句话的震慑力实在太强悍了,除了他本人外,所有人都选择了哔声,甚至连面部管理都一个路子。 ——天啊!奥古斯?卡佩特居然从刑场拯救了一名死囚?! 还是个亵渎皇权的罪人! 伊芙眨了两下眼,脑袋短暂宕机。 “要了?”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十分怀疑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阁下,您是什么意思?是要亲手处决我这条毫无价值的命,还是……字面意义上的‘要了’?” 伊芙有些懵。 身为一名资深小说漫画爱好者,她一瞬间联想到各种狗血言情情节,可她还不足以自恋地幻想自己能够当现实中的女主,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冰冷的表情和毫无起伏的语调,实在和罗曼蒂克扯不上边。 她觉得自己像菜场里一颗随意打折的烂白菜,等着被挑来喂兔子。 八字胡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低着头挠了挠脑袋,凑近些不太确认地问,“大公阁下,您、您的意思是……要终止这场行刑吗?可是这个罪人,她,她是陛下下令……” “判决,我听的很清楚。”奥古斯开口打断他,眼神依旧钉在伊芙脸上,“既然是被定罪的死囚,我想陛下不会介意,现在,这罪人的处置方式,由我作主。” 八字胡嘴角僵了僵,背后冒出了薄薄的冷汗。 他处在一个格外尴尬的境地,既怕违背皇帝的命令被怪罪,又不敢抗拒奥古斯·卡佩特的威势。 不过伊芙丽亚·维恩只是个落败的贵族,当初陛下宣判时,看上去也没特别在意对象是谁,甚至可能不认识她,既然这样,大公如今愿意接手,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都不需要自己负责? ——毕竟,这可是连皇帝陛下都忌惮的帝国最强剑士。 八字胡将所有话吞回了肚子,弯腰答道,“明白了,遵从您的意愿,大公阁下。” 随后猛地转向卫兵,怒声吼着,“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这个罪人解开!” 卫兵被震得一个激灵,回神后飞快应了一声是,以最快的速度为伊芙解开了手铐和脚链。 听着清脆的咔哒声,伊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恢复了自由。 她活动了下酸僵的手腕,试探性地抬起头,扫了一圈围观的贵族与民众,心里尽是不可置信。 最后,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男人身上。 “那个……大公……阁下?”伊芙调整了语气,试探问道,“所以我现在不需要被绞刑了吗?” 奥古斯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即移开目光,朝后方站着的一位打扮朴素、腰佩剑的男人低声唤道,“雷蒙德。” “大公。”雷蒙德骑士微微低头,应声向前一步。 “带她走。”奥古斯吐出短短一句命令,转身离去,全程没理会伊芙的发问。 “遵命,大公。”雷蒙德点头,转向她,眼神冷漠地扫视了一眼,“请随我来,这位小姐。” “……” 伊芙盯着这两人的模样,总感觉下一秒路边铺子里是不是就能跑出个剧作者,高呼着“快给这场戏加个灯光!” 她压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觉得目前应该是没法好好死了,于是默默闭了嘴,老实跟上。 离开人群熙攘的广场后,四周逐渐安静。 伊芙瞅着奥古斯自顾前行的背影,实在忍不住小跑上前。 雷蒙德快步闪现,拦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伊芙看着这架势,简直要气笑了。 她是什么洪水野兽吗?防她跟防狼似的,刚才这骑士就一副鄙视的模样,现在更是半点不收着了。 懒得理他,伊芙直接冲着奥古斯喊道,“等等!” 奥古斯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她,眉间微蹙,似乎对她这样直白的行为很不满。 伊芙平静地摊开双手,“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您这样行事的理由。托您的福,我幸免于难,但这并不是因为天上掉馅饼。我不认为您是个慈悲心肠的人,不如说您救我这罪犯是另有图谋。您需要一个忠心不二的仆人?还是觉得我很有趣、可以解解闷?甚至……难道我是您失散多年的妹妹?” “……” 静了两秒。 雷蒙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手指攥紧了剑柄。 这个少女,竟敢用这种不敬的态度对大公说话! 奥古斯冷漠地转身,慢步走向伊芙。 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低沉的气息里透着淡淡的冷香,夹杂着冰雪的味道。 “理由?”奥古斯看着近在咫尺的伊芙,嗓音微沉,“我的决定,是理由本身。” 伊芙瞬间哽住了。 果然是见识少、活太短,她都快怀疑这男人到底是天生带毒,还是自己真莫名其妙掉进了什么玛丽苏文学。 不然这霸总台词到底哪来的? “至于所谓的妹妹,上任家主并不会留下如此随意的遗物。” “……” “你的举动……”奥古斯目光略微动了动,停在伊芙过分干净的紫色瞳孔上,“倒也算独特。” “……” 这是穿模拟游戏了吧,啊? 欧皇附体捞到的特有攻略对象?缺德属性拉满的那种? 伊芙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总觉得鸡皮疙瘩一阵阵往外冒。 然而这男人最后还不忘留下一句自以为幽默的台词。 “你很有趣。” “……” 说完,奥古斯便不再看她,迈开步,朝不远处那辆奢华的马车走去。 伊芙扫了眼马车上的纹饰,是个狼头模样的徽章图形。 额嗯嗯嗯……狼啊…… 估计就是那一套设定了,什么北部大公,剑术大师,最强勇士之类的。 而雷蒙德实在不理解大公的做法,可他并没有资格质疑主人,他不情不愿地对伊芙开口,“请继续走吧,小姐。” 伊芙撇了撇嘴,觉得这位骑士实在是太不会掩藏自己想法了,不过她懒得再较真,就当是个充数的纸片人。 她现在有点头大。 根据奥古斯的话推测,她料想自己暂时性命无虞,然而她也不急着殉死,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未知,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赌博。 如果不用死了,这会成为她的第二世,在这里生活不难,上一世她可是个海归,只是某些风格得适应。 “走吧,骑士阁下。”伊芙对脸色不善的雷蒙德说道,“请您带个路?” 雷蒙德微微一愣,脸色变得古怪,他抿了抿唇,这才迈开步子。 这小姐真是好奇怪。 伊芙跟着雷蒙德到马车前,奥古斯已经坐在车内,一双腿交叠着,正在翻阅文件。 伊芙朝四周看了看,问道,“大公,我要怎么跟?” 奥古斯抬头看向她,似乎是想了想,“没有多余的马。” “……” 伊芙无语地闭了闭眼,“作为一个被家族随意抛弃,无用的次女,学习过马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管有没有马,我都不会选骑马,况且我认为骑马并不适合穿裙子进行,另外,我想您应该不会让女士步行跟随队伍吧?所以,似乎只有一个选择了,尊敬的大公阁下,您是否允许我,与您同乘一辆马车呢?” 伊芙后悔了,她发现自己真的不能接受这种说话调调,她好像重回了初三。 奥古斯默默地看她一眼,随后移开视线,“上来。” “……” 你mmp的,所以刚刚说那么一句多余的话是图什么?图个口high吗?!最后选来选去不就一个结果吗?! 伊芙累了,她不想再耗费一点力气,随手拎起破烂肮脏的裙摆,一个跨步就迈了上去,毫不客气地窝进铺着厚实毯子的软座,二郎腿毫无章法地翘着。 而憋了一肚子不爽的雷蒙德,错愕地看着马车里这个毫无形象的少女,对主人产生了一丝茫然。 多年来,主人从未关注过任何一位女性,外界甚至流传,卡佩特大公有厌女症的言论,可现在,这位阁下竟然破天荒地救下这么个不知哪来的破败囚徒,还放任她同车而行,对她浑身的污泥半分都不介意。 …… 这绝不是主人的问题。 - 队伍缓缓前进着。 伊芙无趣地扫了几眼窗外,觉得实在没意思,便悄悄看向对面闭眼休息的男人。 她慢条斯理地从头顶,看到胸膛,再到长腿,很想咂嘴。 虽说这男人脾气欠收拾,但这皮囊着实没话说,天天能看到这种人间极品,好像不回去也行。 这衣服底下应该有八块腹肌吧? 这大长腿怕不是神亲手雕的? 那头发真不是漂的……? 伊芙正盯得入神,对面那位不动声色睁开了眼。 伊芙被抓了个正着,心里莫名窘迫,下一秒极其自然地侧了个身看风景。 “你的名字。” “啊?”伊芙怔了下,下意识答道,“伊芙丽亚·维恩。” 奥古斯眼帘微掀,声音更低了一寸。 “不是维恩家的小姐,而是——你的名字。” 第3章 交易 半天不到,伊芙像是演了场荒诞戏。 听到这话的瞬间,她只是机械性地反应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琢磨过味来——奥古斯真正的意思。 伊芙倒是没想过要隐瞒身份,毕竟她和原主的行为举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没料到,有人会这么直接地看穿这身体里的芯儿换了,而不是什么精神错乱。 这男人敏锐得可怕。 伊芙有点拿不准。 要是告诉奥古斯真相,无非两种结果。 运气好的话,她能活下来,当个唯命是从的工具人,或者无聊时的消遣品。 运气不好,直接被处死,被当成什么会黑魔法的怪物,连选择权都没有,八成是活活烧死。 伊芙想了想,弱弱问,“回答您问题之前,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要是您不信,能不能直接一刀送我走?别选什么火刑绞刑的,我真受不了那种。” "……" 奥古斯盯着她,缓缓闭了下眼,又飞快睁开,继续盯人。 行吧。 伊芙觉得这位大公快要到崩溃临界点了,他大概觉得自己随手救下的少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甚至是天马行空的蠢货。 伊芙见好就收,尴尬地笑了两声,迎上那双冰蓝眼眸,扯开嘴角。 “大公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伊芙熟练地拍了个马屁,略显无奈,“我以神明的名义发誓,接下来的话全是真的。我不清楚这事怎么发生的,事实是——我在公司加班喝了太多咖啡,心口一抽,闭眼睁眼就到这儿了。我们那边管这叫穿越,比如人突然死了,灵魂没消散,反而去了另一个世界,占了别的身体。不过根本没科学性,我们也没魔法,按那边的认知,这事压根不可能发生。” “现在倒是发生了,而且该死的巧,我名字也叫伊芙,姓伊名芙。至于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我也不确定,可能身子太弱在牢里病死了,要么就是吓死了。总之如您所见,大概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说完,伊芙安静地闭上眼,等着对面男人给个痛快。 等了会儿,发现人家根本没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这位大公阁下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盖,唯一的变化,就是眼神不那么犀利了,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淡漠。 过了两秒,奥古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赏脸给了个回应。 …… 就这? 就这么个若无其事的反应? 伊芙愣住,然后开始自我说服。 也是,这里有魔法,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发生,接受度应该挺高的。 她不打算再纠结这个问题,正要开口,奥古斯打断了她。 “所以你是异邦人,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已经死了。” "……" 伊芙忍了忍,随口应道,“是这个意思呢,大公。” 奥古斯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下,身体向后靠去,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问,“伊芙小姐,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伊芙微怔。 她怀疑这人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她可没有求饶或者妥协的意思。 不过既然帅哥开口了,听听也无妨。 "您说。" 然后奥古斯说出了交易内容,荒唐得让伊芙想给自己两巴掌。 “可以和我结婚吗?” “……” 几个小时内,伊芙的三观被彻底重组。 她石化了。 先是怀疑穿越把脑子搞坏了,那些小说情节竟然真发生,要么就是耳朵在时空通道里被挤了,产生了幻听。 如果不是碍于现场还有人,需要保持形象,她真想仰天长啸三声,然后跳车了结自己。 伊芙张了张嘴结果没发出声儿,又咳了一声清嗓子,才勉强挤出话来。 “大公阁下您……刚才说什么?我可能还没适应这身体,她耳朵估计有毛病。” “……” 奥古斯眼底闪过一丝荒谬,但没拆穿她蹩脚的借口,很给面子地重复。 “我在向你求婚,伊芙小姐。” 这下听清了。 听清楚是一回事,理解是另一回事。 “大公您在开玩笑?还是这边贵族都这么交流?” “不是。” “那我更不明白了。”伊芙困惑道,“既然是交易,说明您觉得我有价值,可我只是个没落贵族,还是罪犯,实在想不出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您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会不会威胁到您,难道就因为我是异邦人,觉得新鲜就要和我结婚?您的婚姻观……额这么随意吗?” 伊芙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很现实地补充,“况且现在我应该算''死人''吧?法律上伊芙丽亚·维恩已经被绞死了,您打算娶个……不存在的人?” “法律是由强者定的。” 男人态度极其傲慢,语气却严肃得像在宣战。 伊芙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人软硬不吃,脑回路比她多绕好几个弯,怎么沟通? 车厢内的空间突然显得逼仄。 奥古斯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女,“回答我,伊芙。愿意,还是不愿意。” 连尊称都省了。 此刻,被突然求婚的伊芙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已经点着头答应得像捣蒜一样,但现在?满脑子尽是对方利用她的场景,脑海深处“国骂模式”滚动播放。 既然是交易,就有利害关系。 她向来讨厌被算计,而眼前这个人目标明显,且目的不明,感觉就像掉回前世那些甲方爸爸们的手心里,笑里藏刀,处处埋坑,而她偏偏底牌寥寥,任人拿捏。 好处明摆着。 嫁给大公不用死,看这排场以后肯定吃香喝辣,命也保住了,靠山硬邦邦,还砸得死人。 坏处也明摆着。 这男人危险,太难摸透,她的第六感一直在叫,在他身边跟与虎谋皮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这压根不是一桩安安静静的婚姻,她太清楚,没有情感基础,硬凑在一起只会慢性折磨。 她习惯摆烂,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做事不负责的人,只是一旦认真,她会不自觉陷入一种被动。 伊芙很讨厌那样。 “我能知道为什么选我吗?”伊芙问。 “因为你最合适。”奥古斯语气不紧不慢,像在讲述一段公事公办的安排,“如你所说,真正的伊芙丽亚·维恩已经死亡。现在的你和维恩家族之间毫无牵连,自然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此前有不少人妄想将女儿送来,谋取一桩政治婚姻。可惜,他们的幻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需要权力捆绑,更不愿为莫名的情感浪费心力。然而卡佩特家需要后嗣,这决定由不得我。” “……” 操。 伊芙脸有点烫,"所以,您的意思是……?" “作为夫人,你有义务为卡佩特家留下继承人。之后,你可以选择留下,享受作为女主人的特权,也可以离开,我会给予你足够丰厚的补偿。” …… 喵了个咪的,找代-孕啊这是。 至少这人没说让她当情妇,反而还给了一个名分,不知是为以后的孩子找想,还是真的挺负责的。 伊芙想起上辈子的生活,父母结婚又离婚,而她不过是他们一次兴致过了头遗留下来的“纪念品”,连学习做好保护措施的时间都懒得费。 他们的婚姻没有感情,逐利而合,散也洒脱,撇下她像扔掉一个捅破的避-孕-套,最后索性连象征性的经济资助都省了。 伊芙很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位置,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觉得他们仁慈,至少没在一开始就直接掐断她的生命。 对于她来说,父母只是黑白默片里那些面目模糊的跑龙套,始终无声无息,可谁也没料到,这场闹剧里,本该平静无波的小配角,最终偏偏萌芽了自己的思想,决然跳出了剧本。 伊芙心里抵触奥古斯的提议,但说实话,她动摇了。 前世没日没夜的加班,银行卡也没存下个几位数,房贷还有大几十年才能还清,可现在她却能摆脱这一切,只需要生个孩子,跟这么个连漫画都画不出的顶级帅哥,砸锅碰碗往床上一滚…… 老实说,她是个有脸控倾向的人。 就是挑剔得过了头,前世连恋爱都没谈成,对比之下,这提议真让人心动啊……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伊芙定了定神,坐直身子,“包吃包住吗?” 对面的男人明显一愣。 “……当然。” “嗯。”伊芙点头,又认真问,“那有薪水额……有零花钱吗?” “卡佩特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女主人。” "人身自由呢?要不要天天装淑女说官话,遵守一大堆规矩?说实话我那边的说话方式和生活习惯,跟这里差太多。" 这是伊芙比较关心的问题,从一个牢笼出来,可不想再进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奥古斯盯了她几秒,视线让人有些发怵,随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只要在我允许范围内,随你。” 伊芙摸着下巴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看起来……还真不错? 问完基本的,伊芙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一脸严肃,“还有个问题,请问您……是处男吗?有婚约或者什么情妇吗?” “……” 奥古斯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缝,失语片刻,才反问,“伊芙,我刚刚说的不够明白吗?” 伊芙顿悟,这意思是他压根不近女色,是个连一丝禁欲气都能斩到骨子里的高岭之花,估摸着除了生子,他连碰女人的心情都没有。 她撩了一把头发,点点头,“那就好。请原谅我,大公,我这人虽然比较随便,但有点洁癖,对伴侣的忠诚要求很高,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奥古斯却没听进去这段话的重点,他的注意力全落在她撩头发的动作上,少女衣物凌乱,面容坦然,脸上甚至还挂着暗污,却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极其不适。 像是被一根羽毛划过手背,不重,却莫名扰人。 奥古斯垂下眼帘,嗓音微哑,“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 行吧,问题奇怪,但也算摸清楚了。 “好!”伊芙利落拍了下大腿,动作猛了些,擦到了之前手铐磨红的手腕,疼得她轻抽一口气,“既然大公您这么有诚意,这活儿我接了。” 说完便伸出一只手。 奥古斯眼里的神色变得古怪。 伊芙才反应过来,这地方似乎流行吻手礼不明白握手,她尴尬地收回来,随口解释,“呃,我忘了习惯不一样了,我们那儿就是握握手,表示愉快合作,不重要,您别介意。” “还有,我得先说明下,其实我毛病挺多的,估计不符合这边的淑女标准。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个……平民?不过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如果以后哪里做得不太对还请直说,我尽量配合。” 奥古斯的视线扫过她那半伸又缩的手,听完这段洋洋洒洒的自封契约,再度从喉间吐出一个字。 “嗯。” 他身体后倾靠回椅背,闭上眼,决绝又果断地把这场荒唐的求婚划下句点。 伊芙见状,明白对方懒得再搭理她,默默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起了“隐形人”。 这就……把自己给嫁了? 独活了二十几年,转头嫁了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男人? 她讷讷望向窗外飞快逆行的街景,突然觉得,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却又很黑色幽默的梦。 大公夫人喔…… 确实很女主情节,不过感觉挺威风的? 尤其丈夫还这种可口类型…… 她目光不合时宜地扫了一眼奥古斯的腰线,随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还来不及羞涩太久,便被更务实的事猛然掐掉了。 “大公。”伊芙捂着肚子,打破沉默。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还有……” “您管饭吗?我饿了。” “……” 第4章 北上,暮星城 马车缓慢停稳了。 奥弗斯率先下去,而后用眼神示意伊芙下来。 伊芙扶着车框跳下马车,只见一座略显阴沉的府邸伫立在眼前,铁艺大门高高耸立,正中间嵌着和马车如出一辙的徽章,两侧的卫兵身披黑甲,站姿笔挺。 从奥古斯出现的那刻,他们便齐刷刷地敬了个礼,随即恢复成一动不动的状态。 但他们的目光在触及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陌生少女时,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细微的错愕。 伊芙抬头望着这座灰黑色调的古堡,心底暗暗嘀咕,这地方倒是和英国那些古堡宅院挺像,不过颜色暗得让人有些压抑。 远处,一名穿黑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朝他们走近,停到奥古斯面前,微微躬身,“少爷,您回来了。” 紧接着视线转移,顿了顿,终于察觉到这里出现了一位不寻常的人物。 他微皱眉梢,困惑问,“少爷,这位小姐是……?” 奥古斯轻轻颔首不做解释,径自向里而去,指示道,“阿尔弗雷德,安排一个房间给她,准备些易消化的食物送到小餐厅。” 阿尔弗雷德虽觉惊讶,却不多问,顺从应下,“好的少爷,我会立刻安排。” 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伊芙,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里面请。” 伊芙默默点头,尽量安静地随他进院门,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咕咕声悄无声息地冒出,破坏了四周安静的氛围。 “……” 声音虽小,但在空荡的庭院格外清晰。 走在前方的奥古斯脚步稍顿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闻声,面上的笑容未变,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姿态优雅、分寸拿捏得体。 伊芙脸颊有点发烫,低垂着头不敢抬,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急忙加快脚步,缩短与前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 伊芙来到二楼尽头的小房间,房间布置不算奢华,简单而不失英伦调。 阿尔弗雷德侧头,礼貌说道,“还请小姐在此休息,侍女很快会来服侍您。” 伊芙甚至还没来得及回一句,对方便关上了门。 她挑了挑眉肩膀一耸,随意往沙发上一瘫,整个人陷进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奥古斯刚刚在一楼便和他们分开了,伊芙并不在意他怎么安排自己,现在只想当个听话的傀儡。 折腾了这么久,起起落落地,伊芙后知后觉漫上来一丝疲惫感。 没多久,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女孩走进来,她似乎有些局促,声音颤巍巍的,“小姐您好,我、我是乔西,管家大人吩咐我为您洗浴。” 伊芙微微愣了愣,看着乔西手中的衣物和一双鞋,心里瞬间有了几分明白。 看来是奥古斯早有交代,挂名老公总算有点眼力见了。 她笑着招招手,示意乔西放松,“过来吧,不用紧张。” 乔西木愣注视着她,似乎对这位毫无架子的小姐很意外,但仍是点了点头,缓步走近。 随后她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床上,低声提醒,“小姐请稍等,我去浴室准备热水。” 然后极快消失在了浴室门后。 伊芙闲来无事,便走到床边,随意地翻看起那套衣服。 她估摸这宅邸里大概没住过女人,乔西准备的是崭新的衬裙,一件淡蓝色长裙,而非想象中宫廷风的二件套。 伊芙翻了几下后,傻眼了。 靠,她忘了,这地方似乎没现代那种胸|罩,那岂不是容易漏·点?!这小内衣和裙子靠得住吗?! 她甚至没发觉自己此时也没穿那玩意,正迷茫着,乔西从浴室出来了。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伊芙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乔西,叫我伊芙,或者伊芙丽亚,不用那么正式。” 乔西却一脸震惊,连连摆手拒绝,“不行的,小姐!这怎么可以呢!” 她其实还没消化刚刚管家说的那番话,再看一眼伊芙身上那套囚服装扮,表情更显复杂,居然还有点拘谨的惧意。 她嘴角微抿,青涩的脸上染了层浅红,“管家说您、您是未来的大公夫人……我不可以放肆的。” “……” 看来奥古斯已经同家仆们说明过了,伊芙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解释这一切的。 她心情复杂,既庆幸没遇到带有色眼镜的下人,又莫名觉得这种高贵氛围异常古怪。 仿佛一位待宠的后宫妃子。 “私下里随便些吧,乔西。”伊芙半开玩笑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既不优雅也不懂礼节的俗人,我的底线很低,你不必这么严肃。” 乔西怔住,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但瞥见伊芙脸上那轻松自若的笑,她又慢慢放下心,迟疑着点点头,“好……好的,小姐,我试试。” 伊芙进了浴室,卸下衣物躺入浴缸,浸泡在热水中,全身瞬间酥软下来。 乔西守在一旁服务,伊芙本想拒绝,可乔西毕竟是女仆,太过随意反倒让她无法安心工作,于是伊芙也不阻拦了,心安理得享受贵妇人应有的贴心侍奉。 但伊芙是个闲不住的,话题扯东扯西,问得最多的还是绕在奥古斯身上的细枝末节。 既然成了合伙人,有些事情必须趁早弄清楚才行。 而乔西虽然奇怪为什么伊芙会问出那些问题,但终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没有多想,将自己了解的告知伊芙。 伊芙很会活跃氛围,不久乔西便放松了下来,对这位新主人的好感增添了不少,期间也被稀奇古怪的言语逗笑不少次。 洗完澡,换上新衣服,伊芙拿着乔西递来的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去屋内的落地镜前。 她根本没想起要看看这原主的模样,或许是之前那副邋遢形象让她暂时遗忘了这茬。 乔西站在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小姐,您真的好漂亮啊。” 伊芙有点恍惚。 原主看起来不过刚成年,一头金色微卷的长发,皮肤白透,四肢纤细,脸蛋小巧,还有一双仿佛被雾气遮住的紫眸。 前一世的伊芙就是个美人,是东方五官中的少有立体却不突兀的类型,而伊芙也偏爱那种淡欧美妆,时不时再配个美瞳,随手就能沾染几分混血气。 她指尖落在脸上触了下。 虽然她不太确定原主是不是就这副长相,但镜中自己的轮廓竟和前世重合了六七分。 不过,气质截然不同,这副清纯无害的脸,要是涂上浓艳红唇,恐怕立刻能收放自如,气场全开。 ……太诡异了。 伊芙擦着头发,等差不多快干了,乔西利索地帮她整理好,又领着她去用餐的地方。 - 小餐厅在一楼西侧,半敞开的环境。 伊芙到的时候,意外瞧见奥古斯也在,男人已经换下了那身华丽的套装,只简单穿着一件白丝绸衬衣,就是很欧式化的那种设计,不过这边是用抽绳替代传统的扣子,男人精致的锁骨和小部分胸膛若隐若现。 伊芙瞪大眼睛,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冲击感太强了,她差点当场扑上去解他的绳。 伊芙赶紧收回视线,定定神,大步迈向餐桌对面。 听到动静,奥古斯抬起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手上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坐到我旁边来。” “……” 伊芙脚步稍停,目光落到餐桌上,长度气派的像为运动会开幕式准备的,她默然两秒,又看了看他,最后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对方什么意思不知道,但这用餐距离确实离谱,她也不介意帅哥贴得近点。 食物准备的简单。 一碗热气腾腾的蘑菇汤,几片酥脆的烤面包,还有一小碟水果。 “用餐吧。”奥古斯低沉出声,随即拿起咖啡,漫不经心抿了一口。 伊芙也不矫情,直接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汤送进嘴里。 温热醇厚的汤汁滑过舌尖,瞬间抚慰了她饥肠辘辘的胃囊,她忍不住半眯上眼。 从穿越到现在,可算是吃了点像样的东西了。 她吃得专注,彻底投入在这短暂而纯粹的享受中,腮帮子随着咀嚼面包的动作一鼓一鼓的。 奥古斯抬起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毫无顾忌吃东西的模样,那双极少有情绪的眼眸动了动。 带她回来,只是源于一丝好奇,那好奇的答案他已经有了。 不算合理,甚至透着荒诞。 起初怀疑她是不是某个教派的魔女,但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 没有魔法残留,甚至连一点迹象也没有,更何况,维恩家族的血脉无法操控魔法,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她并非维恩家的血脉? 可雷蒙德已经核实过,身份无误,她确确实实是那个伊芙丽亚·维恩。 答案似乎只有那一个了——异邦者。 这的确能够解释她为何与众不同。 奥古斯从未关注过任何女人,无论贵族小姐还是寻常少女,于他而言不过是脆弱无趣的存在。 不知为何,她却总能让他多停留片刻视线。 她撩头发的动作十分粗鲁,随便得像个毫无规矩的小流氓,她的容貌并不算差,以世俗眼光来讲,大抵能算作-—出众? 可对于奥古斯来说,再好看的面孔也不过是一层无甚价值的皮囊。 偏偏此刻,他心底又升起一股怪异的好奇。 真正的伊芙究竟长什么样子?她真的一直是这样吃东西吗? ……让人摸不透的女人。 伊芙察觉到奥古斯的目光,平静问,“怎么了?” 奥古斯敛起眸子,淡淡回答,“你吃东西,看上去像一只仓鼠。” “……” 伊芙怔了怔,一脸懵逼。 这人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本事真的无人能及,而且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是该说肆无忌惮呢,还是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 伊芙瞥他一眼,“作为一名绅士,对一位淑女讲她像仓鼠,可不怎么礼貌。” 奥古斯却不以为然,眉峰微挑,“当然,对淑女而言,的确很冒犯。” “……” 哦,因为她不是淑女。 伊芙无话可说,只管继续消灭食物,不久便扫荡一空,她放下勺子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吃饱了?”奥古斯合上手中的文件。 伊芙点头,“我们住这里吗?” 奥古斯起身,“这是首都的临时住所,我们要回领地。” “领地?”伊芙站起来,“现在?” 这么急? “一个小时后出发。”奥古斯走向餐厅外,“阿尔弗雷德会为你准备衣物和用品。” 伊芙眨了眨眼。 这男人行动力太强了吧?刚吃完饭就要长途旅行? 当她走出去时,阿尔弗雷德已等在那里了,“请随我来,小……夫人。” 伊芙被这声不自然的称呼喊得浑身一激灵,本能地想解释自己还不是什么夫人,又觉得这种纠正没必要,只好摸了摸鼻子,跟上他回了二楼房间。 床铺上,多了几套新衣服。 伊芙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些衣服的,尺寸几乎完美贴合,旁边甚至还有一件雪白的毛皮斗篷。 “时间仓促,只能准备这些,愿夫人满意。”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伊芙几乎没忍住想要拍手叫好,嘴边的“牛逼”一拐弯收敛成了笑意。 阿尔弗雷德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审视。 对少爷的这番决定,他显然还有不小的疑虑,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吭声。 - 阿尔弗雷德离开后,乔西重新回了房间,替伊芙收拾随身行李。 一小时后,二人准时出现在府邸门口。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只是随行的阵仗大了不少。 除了家仆外,还多了奥古斯麾下的一队骑士。 而消失许久的雷蒙德也重新现身了,他骑在大马上,看见焕然一新的伊芙,神色明显一滞,接着表情僵得像块硬木板。 显然还没从刚刚听到的那个惊世骇俗的消息里缓过劲来。 伊芙懒得理会,直接上了马车。 队伍开始向北行进,逐渐远离了城镇。 马车内,伊芙倚着窗边,忍不住问对面的人,“你的领地在哪?很远吗?” “暮星城。”奥古斯掀起窗缦看了眼天色,“大概十天。” “十天啊……”伊芙小声嘀咕着。 确实挺远。 “那个……”她顿了顿,“我能直接喊你名字吗?既然以后是夫妻关系,称呼没必要这么拘束吧,我们那里关系亲近的人不这么叫的。” 奥古斯眼神动了动,沉默片刻,“随你。” “……” 行吧,高冷贯彻到底,这是步步高点读机吧。 伊芙撇嘴,“暮星城很冷吗?” 奥古斯抬眸,“冷。” “还有呢?” “我的领地。” “……” 第5章 同处 漫长的路程,令伊芙深刻体会到两个事实。 第一,马车只适合代步,不适合代床,她的小身板被颠簸得仿佛每块骨头都自然脱落,连关节都像散了架似的; 第二,北部当真是冷,冷得丝毫不逊于现代极地的凛冽,冻到骨髓那会儿,她无比怀念自己那件包身的加拿大鹅和奇丑的毛裤。 不过,奥古斯也有剥离高冷人设的瞬间。 比如他脱下斗篷丢给冻成狗的她,而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当然接过来用,全然不想对方是不是会顶着寒风,“啪叽——”挂在这路上。 总之,能够苟到现在,全靠一个“不要脸”。 起初,伊芙望着马车外渐显的大雪原、冰湖和松针林,还有点小兴奋,觉得这景儿像极了阿拉斯加的冬天,可几天过去,满眼都是冷白的单调,她审美疲劳地担心下一秒要患雪盲症了。 而奥古斯还是那副冷冰冰模样,不是翻文件、闭目养神,就是在那儿擦剑。 几次擦得过于认真,仿佛随时会因为她逐渐表现出来的烦躁与不耐烦,一剑劈了她。 但奥古斯骨子里有着绅士风度,除了偶尔冷嘲热讽,对她几乎置若罔闻。 两人之间交流少得可怜,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根本没有别的交谈。 吃饭就是单纯的吃,睡觉也确实只是睡。 伊芙以为他会跟着大部队一起,钻进别处帐篷睡觉。 她百分之百笃定,奥古斯绝不愿意与她共享如此私密的时刻——哪怕是未来结为夫妻,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分房,唯独到了同房日再勉为其难,从容拥她入怀,与她契合,共同沉沦在一场有节制的**里。 当然,那还是在假设他是个有**的人前提下,反正她自己是挺馋的。 只是这位大公阁下,搞得像是已经远离红尘,七情六欲一纸扫净一般,他十分淡然地与她同处马车,平和睡在这狭小空间里。 是的,平和,仿佛这马车里压根儿没多出个人。 伊芙不禁狐疑了。 难道这人适应力这么强的吗? “奥古斯,你确定和我这样睡没问题?” 奥古斯奇怪地瞟她一眼,“你后悔了?” 伊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表达有误,“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介意和我在马车里,这样睡觉。” 奥古斯沉默片刻,重新闭上眼,“我不能接受在床以外的地方作-爱。” “???” 请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混账话是怎么回事? 伊芙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恨不得将眼珠子砸在他脸上,扑上去抓住他那一头银发,一个巴掌给他拍个清醒,再按住他的脑袋往马车上撞(真的是单纯撞头)。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呢? 不是禁欲系高岭之花吗?这哪儿来的龟毛发言? 这到底是哪儿产出的人设啊! 伊芙觉得对方在点她,像是在嘲弄她脑子里全是些对他的龌龊念头。 但她压根不想承认,更无法接受——特别是在自己明明没抱那些如饥似渴的想法时,就被硬生生扣上一顶肮脏的帽子,搞得她像一个只懂出卖肉-体的婊-子。 她很不爽,怒气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即使明白这个男人待人接物冷硬得像个没有五感的雕像,她依旧被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的神经。 接着,她脑海里浮现出父母的样子——明明相看两厌,却总能扒住对方起起伏伏嗯嗯哈哈,从床到沙发,连料理台都没有放过。 有那么一阵,伊芙站在料理台前,胃里像坠了一块刀柄,只有一个念头——吐。 她对解决生理需求没意见,她只是搞不懂,两个没爱的人,怎么能整天黏在一起,像对热恋中的鸳鸯。 他们不会腻吗? 后来她想明白了,和爱不爱毫无关系,抓住黏腻的诀窍就够了。 更别提,他们的黏腻对象从来不止对方。 太多次了,她听到楼上传来属于别人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却始终盖不住。 有的时候是妈妈跟陌生男人,有的时候是爸爸跟陌生女人。 偶尔,也许是太尽兴了,竟忘了楼下还住着个人,像牲口一样不加掩饰地嘶叫、喘息,在二楼三楼来回回荡。 谢天谢地,他们好歹还有点脸,知道趁对方不在时再做这档子事,不至于弄得整栋别墅鸡飞狗跳,否则要是真凑成团,她的脸该往哪儿搁啊? 那时候,伊芙已经明白什么了。 她厌烦这种生活,厌烦这个家,她更烦那些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把她父母捧成什么豪门恩爱的典范。 这些人究竟瞎到什么地步? 伊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回别墅,去各种朋友家睡,睡到不好意思了再去黑网吧睡,也因此学到了更多。 大概除了黄-堵-毒和性以外,伊芙能尝试的全试了。 终于熬到成年,伊芙拿到最后一笔庞大的养育资金,去了英国。 这是伊芙庆幸的第二件事,如果不是长达十几年的国际教育,她根本无法顺利拿到录取通知书,也根本无法逃离那个畸形的家,这么一想,伊芙又觉得他们很善良。 国外的四年十分快乐,哪怕她要完成繁重的学业,要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打工兼职,她依旧觉得很快乐。 她快乐得甚至忘记自己还有对父母,直到偶然在网上注意到二人离异的消息。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从小到大,他们很少交流,外界甚至都不知道这对夫妇之前还生了个女儿。 可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伊芙对结果是满意的。 而提前结束叛逆期,过早独立的代价,是一个刚二十几岁却对生活毫无兴致的灵魂——上班,下班,机械麻木地过日子,闲暇时也不闲,总折腾着写几篇阴郁压抑的黑暗言情小说,末尾一律惨烈收场。 写着写着,她厌倦了。 伊芙试图解脱,于是强迫自己转向光明之处——又是玛丽苏文,又是甜腻腻的漫画。 她以为自己抵触,却意外地打开新世界大门。 不是作者有多妙,画风有多精良,而是情节的天马行空总能戳中她笑点,看得咯咯咯咯抽疯一晚上。 她的心理医生都得说,这是一场奇迹。 虽然伊芙对家庭无比抵触,却未因此抗拒□□上的纠缠,这种事,不过是发泄的一种机制罢了。 关系有边界,感情有归属,而混沌不清的纠葛才是真正的扫兴。 可面对奥古斯的提议,她还是点了头。 一来,她确实没能完全抵抗他的外表诱惑;二来,他表现出的足够尊重让她心生好感。 交易归交易,无需感情,无需关系枷锁,却也拥有绝对的底线。 她确信,奥古斯以后会是个好父亲。 不过刚才听到他的话,她些许的安逸像被人从中间劈了一刀,裂开了。 伊芙不想再折腾自己的脑子,再想下去,可能真的要对这场交易反悔了。 她不是个爱吵闹的人,一贯爱用冷冷的审视和犀利的讽刺让对方心里发瘆,最后再送上一记刻薄的冷笑。 但这套对奥古斯没用,反倒有可能直接让对方尝试挑衅她的底线。 其实,伊芙除了愤怒,的确产生了一种挫败感,虽然不是自己的壳子,但她对这张同自己相似的皮囊还挺满意的。 她不信奥古斯会毫无欲念,毕竟人都是有**的动物。 所以她尝试安慰自己,奥古斯大概就是嫌弃这瘦弱的身子骨——胸部勉强过A,锁骨更是瘦得能垒多米诺骨牌。 总之,实在是弱得过分了。 伊芙裹紧斗篷躺了下去,静默片刻,安静地闭上眼,“放心,我也没有那方面爱好。” 话音才落,奥古斯掀起眼睑,侧过头看她,眸光微沉。 总觉得她的语气像压抑着什么怒意。 她在为什么生气? 他沉下心思,仔细回想了一番,仍旧不认为自己措辞有什么纰漏,直接固然直接些,但对他们未来的关系而言,这种话应该是一个开始。 他并不认为伊芙是说话婉转的人,因此选择了不避讳。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这不像他会思考的事。 奥古斯躺下,胳膊搭上额头,两人分占马车一侧,谁也没有再说一句。 大约过了很久,另一边传来了轻缓的呼吸声。 他偏过一点头,见伊芙整个人蜷成一团,眉头拧得死紧,双手缩在胸前——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自我防备姿势。 奥古斯静静地看着她,幽蓝的眸子隐隐映着光点流动,半晌,他慢慢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捡起她些许滑落的斗篷一角,轻轻盖回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重新靠回原位,尝试般地闭上眼。 呼吸和心跳渐渐放慢了,清醒的意识一点点沉入,不明,不觉,直至完全沉溺于一片漆黑中。 - 之后几天,两人照旧这样度过夜晚。 伊芙猜测奥古斯不去外面睡觉,很可能是嫌弃那堪比牛棚的环境,要不就是实在不想被冻成一根冰棒。 几番暗中观察下来,她也发现,奥古斯的睡眠质量几乎为零。 不过这倒不是大新闻,因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作为穿越者,她还附带刚从鬼门关逃了一圈的buff,心再大也不至于随便一个地儿就安然入眠。 头几天,她闭着眼辗转反侧许久,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简直像被抽干了所有精力,可在完全入睡之前,她总有一种清明的知觉,而在这之后的每个晚上,奥古斯终归都胜她一步——没有一次比她更早闭上眼的。 现在,她怀疑他压根不需要睡觉,因为每次一睁眼,对方又都是醒着的。 伊芙一度很想开口问,“是我睡觉会打呼吗?” 虽然她很确定自己不打呼,但原主的毛病可就说不好了。 … 几晚“并肩作战”后,气氛微妙地松动了些,甚至连肢体接触都不那么别扭了。 比如这一次,奥古斯破天荒地伸出手,准备扶她下马车。 伊芙一时间表情僵硬,像是吞下了几斤大粪。 奥古斯大概是看出她先前的负面情绪,想用个标准绅士礼仪缓和一下气氛,这种处心积虑的“示好”,看得伊芙更是发懵。 她低头盯着那只手,骨节分明,青筋暴露得过于显眼。 她脑中一阵空白,气血上涌,耳朵迅速窜红了。 害羞?怎么可能,她是惊吓过度。 毒舌面瘫脸居然会主动扶人,他脑浆子该不会冻住了吧…… “伊芙,你不下来吗?” “啊,啊?”伊芙被唤回神,抬眼撞上奥古斯那淡定得过分的眸子,仿佛她才是那个脑子冻住的人。 伊芙懒得深究,前几天的怒火早熄灭了,她实在没有闲心跟这个男人玩什么拉锯战。 奥古斯伸出的手,落在她眼里,就是一场体面的低头,礼貌性的“致歉”。 可怜见的大公阁下,估摸着,之前连这种假客套都没怎么练过吧? 伊芙当然不客气,直接伸手搭了过去。 下一秒,这位一向从容的男人终于变了表情。 他低头审视两人之间的姿势,试着抽手,没成功。 “……” 伊芙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挑衅般地扬起手,“习惯点吧,奥古斯。夫妻之间,总得适应彼此的触碰。” 话出口,她便不容对方有其他选择,攥着他的手径直往前拖,甚至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的手掌宽而冷,她费了点劲才堪堪将他的指头握住,而且依旧包不全,但伊芙不怎么在意,毕竟她现在没那个心思,一心盘算着该去哪儿吃顿像样的饭。 所以完全没察觉,原本掌心微凉的男人,此刻被她握住的指节正一点点弯起,聚拢,最后将她彻底封进一块带着凉意的掌心里。 莫名诡异的一幕。 诡异到身后的随从们脸色都不太对劲。 雷蒙德的反应尤为剧烈,手按在剑柄上几度作势要拔,又握紧拳头强行忍下了。 ——“主啊,我仁慈的神。” 他在心底捶胸顿足,“请赐下神迹,解救我已陷入魔女深渊的可怜主人!” 第6章 抵达 队伍又行进了两日,终于抵达了领地。 天际的红黄渐次晕染开去,像蜡烛的泪凝成画,大雪静默地落下,城池仿佛罩上了一层雪白的面纱。 伊芙倚在窗旁,视线落到山脉间那片灰白的建筑上,诡异的是,那一片区域上空连半点雪花也没飘进去,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包住了。 她微微眯了眼,偏头问,“那边怎么没下雪?是不是有魔法罩?” 也没瞧见什么粒子或光线啊。 看来,并不是所有魔法都能被肉眼捕捉到。 “你的世界,不是没有魔法现象吗?”奥古斯并未否认,反问道。 “是没有啊。”伊芙在窗玻璃上呵了口气,随手用指尖划了一圈,“在我们那儿,魔法不过是做梦里的一点点幻想,是故事里的奇迹或者舞台剧上的花俏道具。可谁会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活在这样的地方。” 现实未必比梦更像真实。 可是,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后,这一切,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奥古斯静静望着她,少女的眉眼柔和而平静,在昏黄暮影中带着一抹浅笑,那双似盛着薄雾的紫瞳盈盈透出微光。 他眸色微不可闻地颤了颤,随即轻垂下眼睑。 队伍的行程渐渐接近终点,穿过一条被清扫干净的大道,他们一行缓缓驶入了城中。 伊芙听见大街上一声清亮的呼喊划破了沉寂—— “是我们的领主回来了!” “大公——大公回来了!” 接着,马车外嘈杂声渐渐叠加,呼喊和嘶声混杂成一片。 伊芙听着子民一阵接一阵的欢迎声浪,忽然坐直了身子,不再看窗外。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有了触实之感。 按照她的理解,大公大概相当于现代的市长,不过她又觉得这个说法显得过于委婉了,如果奥古斯真对权力满怀渴望,他绝对有能力收复整片阿斯兰大陆,甚至登上皇位,自封为王。 伊芙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天哪,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所以,她真的能做好吗? 奥古斯抬眸,“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他们也是你的子民。” 伊芙神情微滞,没想到会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她眼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家啊…… 好陌生的字眼。 片刻后,她将翻涌的思绪收敛干净,对奥古斯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 马车最终在一座堪称巍峨的城堡前停下,不同于首都那座所谓的“住处”,它雄伟且森严,像英国的温莎城堡,不过是暗黑风格的,规模还至少大上一半。 伊芙抬头看了一眼那宏伟的建筑,瞬间明白了奥古斯为何称首都那边为“临时住所”,在这座城堡前,那简直像个山寨的乡间歇脚点。 前方,雷蒙德和骑士们已经在忙碌卸下马匹和盔甲,伊芙拉紧了斗篷领子,准备起身下车,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 一回生二回熟,大公阁下越来越上道了呢。 伊芙倒不介意,自然地将手搭上去,任由对方如之前那样行使绅士礼,但问题出在下了马车后。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堡的灰黑色外墙映衬着夜色。 伊芙本想着,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场面了,却没料到,当她钻出马车抬眼的瞬间,会看见两排整齐的身影。 ——男仆,女仆,佣兵,厨师等等等等…… 各种穿着欧式工作服的人弯下腰,连后脑勺都低得一丝不苟,同时齐声喊道, “大公,夫人,欢迎归来——” “……” 伊芙几乎被震得魂飞天外,手冷不丁一抖。 既视感实在太强。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闯进了什么沉浸式公关俱乐部,还没来得及琢磨“消息是怎么传得这么快”的问题,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她下意识要抽回手,却直接被另一股力量控制住了动作。 奥古斯反手制住,掌心扣紧。 “……?” 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什么神明显灵,伊芙终于对牵手这种事展现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微微侧头,扫了奥古斯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你应该很累了,晚餐会送到房间,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说罢,他向前微俯,抬手,低头,落下一吻在她的手背上,轻柔一触,洁白的肌肤与他的唇短暂相连。 刹那间,一丝颤栗的细电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伊芙的后颈。 标准的礼节,吻手礼,淑女的待遇,她当然懂,但由奥古斯亲自做出这动作,显得格外突兀了。 显然,不止伊芙一个人觉得惊悚,她甚至听到了旁边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倒吸气的动静。 奥古斯怎么了? 他干嘛这么反常? 伊芙悄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试图为这反常的举动找出合理性。 是了,她是他的夫人,别管是真是假,在外人看来,这是他对妻子应有的体面和姿态。 嗯……演戏啊…… 一想到这儿,疑惑瞬间烟消云散,伊芙扬起含笑的唇角,“好的,奥古斯。” 听到她的回答,奥古斯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又恢复到往常模样,面无异色地朝着主楼走去。 紧接着,阿尔弗雷德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标准的礼貌表情一如既往,“夫人,晚餐会稍后送到,我带您去房间吧。” …… 城堡内部比伊芙想象的更空旷,呈现极简主义的黑灰装饰,墙上没有密布肖像画,倒是挂满了各式武器和战利品。 最后,二人在一扇雕刻着简单纹路的双开门前停下,阿尔弗雷德伸手推开门,微微侧身示意她入内。 这间屋子至少有八十平,墙壁涂抹着灰与金交错的冷调色彩,窗是高而窄的弧形窗,厚重的木地板上泛着暗哑的光。一张宽达两米的欧式大床背墙而立,对面壁炉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啪啦”的低声脆响,它前方铺着一块复杂花纹的毯子,看不出铺了多久,只能闻到淡淡烟熏味。 伊芙扫过这一切,心底不禁感叹。 房子风格还真是把主人的调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阿尔弗雷德稍稍欠身,指着侧墙的一扇门道,“夫人,隔壁是少爷的卧室,两间房相连,随时可以通过。” 伊芙一愣。 她对西幻婚俗的认知算得上熟悉,明白夫妻分房是常事,但谁能想到这房间竟然只隔了一道门…… 暗门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这是图什么? 展示一种充满交流的“节约”? 匆匆说明完必要事项后,阿尔弗雷德面无表情地优雅退下,临走前不忘提醒床边铃绳的使用。 伊芙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对方一定十分嫌弃她。 她翻着白眼转身走向大床,整个人大喇喇地瘫倒在上面。 明明日子朝前过,偏偏这一切都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从现代世界的摸鱼社畜到西幻路线的死刑犯,再到鬼使神差成了个大公夫人。 瘫了一会儿,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穿回去,这段龙卷风式的狗血经历一定得写下来,当八百年的话题传家宝炫耀。 正胡乱飘着,门外传来细微的叩门声,随即乔西端着餐盘走了进来,语调轻快,“夫人,该用晚餐了。” 伊芙猛地翻身坐起,小嘴一撇,嘟哝,“乔西,不是说了叫我名字吗?夫人听着好老气,还不如直呼小姐呢。” 乔西熟门熟路地避开她的撒娇,掩嘴一笑,“怎么会呢?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姐’,您都是那么年轻美丽,才不会变老呢!” 这贴心劲儿让伊芙感动地懒得计较了,只得伸个懒腰,起身慢悠悠地走向桌边。 晚餐很丰盛,肉排,炖菜,黑面包,还有一碗浓得发腻的汤。 伊芙盯着满桌佳肴,迟迟下不了嘴。 她在国外待了四年,尝多了当地的饮食,偶尔几次可以忍受,但长期吃这些,她的东方胃实在受不了。 想到以后可能要把一辈子都耗在这些杂粮和浓汤里,她脸颊一抽,神色复杂。 “乔西,这里每天都是吃面包配汤?” 乔西愣了一下,像是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规矩地回答,“是啊,领地里的人基本都是这样的,但夫人您不同,大公已经特意吩咐过,夫人的饮食必须绝对丰盛。” “……” 伊芙哑口无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明白奥古斯的好意,这人虽然性子沉默,不多话,但会照顾她的感受。 可奥古斯有所不知的是,比起满桌的肉和浓汤,她更渴望的是青菜和米饭。 伊芙敛了敛神,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改善伙食了。 这事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奥古斯提一提,既然打算长住下去,不能总这么吃下去,荤的倒是吃了不少,可这营养搭配实在说不过去。 伊芙压下这些念头,随意地打发掉来伺候她的乔西,随后开始独自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 不过,她实在是吃不下太多,只随意啃了个面包完事儿。 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奥古斯大概率不会再来找她,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房间,忙完应该会回自己的卧室。无事可做,伊芙决定先洗澡再睡觉。 乔西早就把干净的换洗衣物放在了床上,她飞快地脱下身上的裙子,按着前世的习惯,用浴巾简单裹住身体,再拿小毛巾把头发盘起。 正迈步朝浴室走去时,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伊芙猜着是乔西忘了什么,门口离她不远,出于长久养成的习惯,她下意识地折返回去,不假思索拉开门。 门一开,一片浓重的阴影陡然笼罩眼前。 伊芙的视线倏然停滞,期待中的玛丽珍鞋没见着,入目的是一双明显不合比例的黑色长靴,布料紧密贴合的大长腿,白色的亚麻衬衫,再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最终撞进一双微微错愕的冰蓝眼眸,那澄澈中正浮动着一层难以捉摸的暗红。 “……” 静,一片静谧如坟。 伊芙的呼吸像被突然炽烤,鼻腔里那微弱的气息转眼间变得烫人,她脑子空了半秒,甚至没察觉到唇已无意识地张开。 一声低呼还未冲出喉咙,男人突然逼近一步,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肩胛,毫无预兆。 伊芙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便兜头而下,脸颊冷不防贴上了一片硬实,带着微凉的沉木香。 几秒后,光线尽数吞没。 砰—— 房门,关了。 第7章 宵夜 被扣进怀里,推入房间的瞬间,伊芙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她瞎了。 她第一次对自己向来精准的判断产生了疑问。 奥古斯的禁欲可能只是表象,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下,难免会激发出某些令人意乱情迷的念头,尤其面对的是他的妻子,这不禁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然而,下一秒,伊芙的理性分析就被无情击破。 门关上后,奥古斯松开她,退后一步,闭上双眼,一手烦躁地扣上额头,像是在极力压抑某种怒火。 这是什么套路? 伊芙有些龟裂。 首先,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房间外,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奥古斯,主要是因为这个房间有暗门,如果是来找她,大概率从暗门进入而不是正门,毕竟暗门更方便,还不用兜圈。 其次,她在看到他的那刻,确实反应过来自己衣冠不整,她前世没谈过男朋友(女朋友也没有),穿成这样撞上一个异性实在叫人尴尬。 她能清晰感觉到一种近乎前所未有的窘迫羞涩贴上来,让她本能地在他目光扫过来时一阵僵硬,更别说,那神情不像在单纯看她,而是打算把她分拆吞灭。 但她无暇继续遐想,因为奥古斯冷冰冰推开了她,像是她靠近他就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伊芙一头雾水,任何情绪都被扔到脑后,甚至忘了自己裹着一条浴巾走来晃去,她歪着头,满脸认真的求知欲,“奥古斯,难道我踩到你了?还是、呃……硌疼你了?” “……” 天啊,伊芙简直要扶着墙发誓了,她绝对没有任何玩笑或者挑逗的意思,可奥古斯这副模样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哪儿又惹到他了? 从逻辑来看,答案大概只有一个,原主太瘦了,撞上去硌着他了。 伊芙想起之前和闺蜜躺在床上的几次经历,对方瘦得像根骨头棍子,睡觉还不消停,总爱乱甩胳膊抛腿到她身上,她那几次就是被硌醒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踩了他的脚。 他动作太快,她慌乱间难以收住,真踩到也说不定,只是她自己没注意罢了。 伊芙盯着奥古斯,试图找到一点线索,可是对方一直不动声色,只微微顿了一下,宽大的手掌挡住半张脸,嘴唇不易察觉地抿动着。 两秒后,一声极轻的闷笑乍然溢出,在空旷的房间里轻飘飘荡开。 伊芙愣了下,尾骨似被细密的触感攀爬上来,脊背上仿佛有双湿润的手点按着,缓慢向上搔弄、收紧。 这是她头一次听见奥古斯笑。 在此之前,她甚至以为这人根本不会笑,估计连痒痒肉都没有,他的笑穴都被人死死锁住了,可突然得,他就这么笑了,该死的,短短一声却像在她胸腔里打了旋。 他的笑声和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没了那股子寡淡冷硬,像低音大提琴弦上一个轻颤,柔软地陷进耳膜深处。 伊芙心颤了颤,不得不承认,奥古斯的笑精准戳中了她某个癖好,那声低哑的笑释放出某种禁忌魔力,从声音的频率到舌尖的愉悦点,连她膝盖都软了一瞬。 不过她还算争气,稳住了腿劲儿,她得搞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会儿抱她,一会儿摆张臭脸,现在又突然跑来笑上一声。 笑就笑吧,但那只手,是不是能从脸上移开了? 伊芙迫切地想从对方神情中解读出什么,但奥古斯显然没有配合的意思。 就在刚才,因伊芙的装扮,他察觉到了某处忽略不了的变化。 他以前不是没见识过更过火的。 那些妄图攀上他的人,在皇家舞会后,穿得像只不知羞耻的孔雀,深夜伺机往他房间钻,扑到他面前连生疏的伪装都懒得做。 他不仅产生不了**,对她们的举动,连带着那刺眼的纱裙都厌恶到了极点,挥剑赶走她们时,他甚至觉得刺鼻的香味和做作的扭态玷污了他的空间,之后果断惩治了背后的家族。 然而,伊芙不同。 她裸露的地方只有肩膀,胳膊和小腿,她脸上的表情清楚地告诉他,她根本不知来者会是他,而他也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开门,搞得他猝不及防。 但该死的,他的确有反应了。 错愕难耐之余,另一种情绪裹挟着燥意爬了上来——不满。 为什么开门的时候穿成这样? 为什么毫无防备心? 如果门外的人不是他,而是家仆呢? 这些念头瞬间激起了一阵苦闷,与其间仍未完全散去的悸动纠缠不休。 他近乎本能地扣住她,挡住她的美好,连带着遮住自己的**,随后迅速关上房门。 可他又怕伊芙发觉什么,紧接着松了手,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落在哪,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样,掩住脸上倏现的恼怒。 他知道她会盯着他,会揣测他的想法,可他暂时懒得理会,他需要先稳下情绪。 偏偏伊芙适时开口了。 ——大胆,荒唐,离谱。 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也从未遇到过这么离奇的问题。 他还在心绪混乱,她却在乎踩没踩到他,他疼不疼? 可怪得令人发指的是,他心头的焦躁感就这么被她的一句话冲散了个干净,他甚至从中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愉悦。 奥古斯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它不受控地从胸腔里轻轻溢出来,那种感觉怪异至极。 他很快闭了嘴,眉头瞬间皱得死紧。 x的。 奥古斯?卡佩特,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被伊芙一举一动影响? 你们才不过认识十天。 - 伊芙实在受不了这鬼样的沉默对峙,尤其是眼下这场面,她等得心烦气躁,直接挥了挥手,“行吧,随便你,有事快说。” 甩下这一句,她便转身打算去找件外套,却不料奥古斯在她迈步的一瞬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 伊芙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为了防止浴巾滑落,她一直死死揪着浴巾的边缘,可现在看奥古斯这架势,分明是故意找茬让她不得安生。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莫名气笑了,“奥古斯,吃错药了?” 对方动作微顿,低声道,“房子里,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 伊芙听得云里雾里,嘴角抽了一下,“什么意思?” “不要随便开门,也不要在房间穿成这样。” 伊芙怔了一下,眨了眨眼,貌似理解了奥古斯刚才的举动。 她堪称过人的领悟能力告诉她,奥古斯这是在暗指她行为不妥,房子里还有不少仆人,身为卡佩特家的大公夫人,居然仅仅裹着一条浴巾就去开门,谁知道门外站着什么人。 这太缺乏体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放荡。 这分明就是有**份,更是辱了奥古斯乃至卡佩特家的颜面。 说实话,她觉得奥古斯的不悦合情合理,还连带点儿无可厚非。他没直接发火,而是委婉地敲打她,又不失尊重地给了她点提示,堪称教养本教。 啧,好一个平静自持的绅士。 但问题就在于——她懂了个狗屁! 行吧,穿合适衣服再开门,那“别在房间穿成这样”又是干什么呢? 谁洗澡不裹浴巾,她难不成要穿身长裙入浴? 而且刚才这人还笑了一下吧? 笑个鬼呢? 伊芙努力不去深想,她怕自己钻牛角尖,敷衍地应了几声后,回到关键的问题,“深夜拜访我,难道有要事?” 其实她本想吐槽是否今晚同房,但觉得自己有些自贬,而且奥古斯要真有这意思,分开前早就应该提了。 奥古斯盯着她的脚踝,沉默片刻后开口,“伤好了吗?” 伊芙一愣,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当初脚链磨破的地方,是乔西最先发现的,后来天天给她上药,所以好得很快。 伊芙实在不明白,大半夜的,奥古斯跑来她房间提陈年旧事,有什么意义。 正要反唇相讥,又听奥古斯继续,“晚餐呢,怎么吃那么少,不合胃口?” 伊芙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心头一动。 这人来回发问,不会想和她共进晚餐吧? 好像还真没说让她独自用餐,而晚餐量也不像单人份的。 伊芙猜测着问,“你还没吃晚餐吗?” 奥古斯刚要说吃过了,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有。” 听到这话,伊芙秒懂,只是她这身打扮陪他吃饭着实不太方便,那饭估计也凉了。 她想了想,抬头问,“厨房在哪里?” 奥古斯微怔,“主楼西翼。” 伊芙点了点头,暂且压下了洗澡的念头,她本是打算抽时间与奥古斯好好谈谈伙食的问题,但现在,看起来亲自去厨房探探究竟会是更直接的选择。 西幻世界的文化仿照欧洲中世纪,那些做中国菜的材料,未必会在这里找到。 “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奥古斯不解,“做什么?” 伊芙瞥了他一眼,“晚餐凉了,这个时间叫乔西太不合适。还不如你带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食材能用。” 语落,她低声啧了一声,“松手。” 奥古斯仍在咀嚼她的话,心不在焉地松开手,疑惑地盯着她,“你会烹饪?” 这是侮辱,极大的侮辱。 伊芙狠狠瞪了他一眼,“抱歉,我们那里不流行这种浮夸的生活方式,简朴是常态。让您见笑了,我不仅会,还会很多。” 说完不再理他,抱着裙子进了浴室。 奥古斯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思索她的言语。 简朴? 难道她的生活并不富裕? 竟然没有雇佣侍女或厨师,居然还会亲自下厨。 她,该不会很贫穷吧? 后来二胎时期的伊芙,偶然得知曾经老公的想法。 伊芙:“脑补什么呢?在你眼里,有钱人是不上厕所都得有人候着擦屁股?” 奥古斯:“……夫人,胎教。” 伊芙:“胎个屁,滚书房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