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琴听见汪小飞喊她名字,没敢回头,只是缓了缓脚步。但稍作迟疑,却又继续往巷子里跑去。
汪小飞问阿米怎么回事?阿米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还想问你呢!”说完丢给他一个大面包,说是在班上搜刮的,知道他没吃晚饭。
他笑了笑,拿起面包咬了一大口。又指了指巷口,“你一回来就看见她?”
“对啊!在窗户边上往里看呢!”阿米说完,突然睁大眼睛,又说:“喂!她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们俩现在一个班,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哟!”
汪小飞瞪他一眼,说自己心情不好不想开玩笑,让他滚远点儿!
李爱华虽是收到电报就立即赶回老家,但路途遥远,她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只是守着在父亲遗体跟前,懊悔地哭了整夜。
汪保国心中,忐忑与难受并存。
李爱华一路都在责怪!若是去年答应她回来探亲,起码就没有现在这样遗憾。说没想到三年前进藏在父亲这里住的一晚,竟然就是最后一面!
为了让李爱华不再记恨自己,汪保国在葬礼期间跟着她的三兄弟跑前跑后,表现十分积极。事后还主动给丈母娘拿了三百块钱。而李爱华又悄悄给母亲和妹妹一人拿了两百。
两人回到纳金,带回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好在兄妹二人心中早有预料,加上一个月时间的消磨,悲伤的情绪已然化为浓重的哀思!
他们不得不平静地接受那个和蔼可亲的人已经离开的事实。
离开的一个月时间,工作、生活和子女在同事和朋友的照拂下都没有一点儿差池。
他们走的时候因为时间紧张,陈有志专门给拉萨办事处去了电话,安排了住宿;
袁士勇、林旭又给汪保国的岗位协调了人员,扎西多杰、阳学文两个人一个月里轮流将汪保国的班给抬了;
洛桑和巴桑就更不必说,他们和萧蕊负责一天两次去给鸡鸭兔喂饲料,月娃子多数时间住在萧蕊那儿,但巴桑常常让两人一同去家里或者在食堂吃饭;
强巴每周去接送学生时,就顺道去二中宿舍看看汪小飞,带一些彭多或者巴桑做的好吃的给他;
学校里,唐志金和萧蕊帮李爱华带语文课,白勇辉承担了她所有的数学课;
就连苹果园里的田明金两口子,也时常放一袋菜叶在家门口,让那些来喂鸡的可以剁碎了掺拌在鱼粉饲料里。
总之,家里方方面面,大家看到的,想到的,都相互商量着帮他们做。
这段时间,人们甚至在看见公子时,知道它是汪家的“留守狗”,都忍不住要给它弄点儿好吃的!
为了感谢领导和好朋友们,汪保国和李爱华决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在家里摆上几桌,好好地向大家表示谢意。
为此,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边巴帮忙买一只肥羊!大家这次齐心协力为家里帮了这么多忙,必须拿出点儿诚意。
转眼,时间来到八八年的一月份。
元旦第二天是礼拜六,汪保国等小学下午放学后,和边巴骑着二八杠一同去了嘎巴村。
边巴告诉他,家里因为父亲身体不太好,自己又要上班,所以自己家的羊几年前都委托给多杰一家帮忙看顾。还说以前多杰放羊的路线大多在嘎巴村附近的山坳里,后来听自己说纳金大坝那边有很宽阔的草滩,便也经常赶着羊儿去那边。
汪保国一听,才说原来自家山坡上经常早上和下午都能听到羊铃声,原来是边巴家的羊。
边巴说也有可能是别家的,这条放羊的路线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放羊人知道了。也说冬季放羊次数少,山上,草滩上尽是些枯草,但在阳光好的时候,也要赶羊儿出去,让它们活动活动。
那天,汪保国在多杰家里选了一只上好的羊儿。第二天又耗费了一整天将羊儿打理出来。
当夜幕降临时,汪家院子的铁丝上,便挂满了鲜美的羊肉。
待羊肉慢慢沥干,他又找来一大堆松柏枝将其熏干烘香,继续挂在院子里自然风干。
万事俱备,只等着和大家商量商量,选个好天气的日子,盛情款待好朋友们。
当汪保国站在那一块块大羊肉、大羊腿前心满意足地欣赏时,公子也坐在羊肉下,摆动着它太行跑山狗的尾巴,将地面扫出了一面扇子的形状。
第二天清晨,当汪保国推开门,院子里积了雪,白茫茫一片。
“哎呀!”
他惊叫一声,张大嘴盯着自己那小桥流水的院子!
令他吃惊的并不是一九八八年的第一场雪!而是昨天睡觉前还满满挂着的羊肉那根铁丝,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只剩一只羊头和一些空铁钩子在风里来回晃荡!
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半天才缓过神,扫视凌乱的院子。
院里,四处散落着肉骨头,狼藉的雪面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印着一地梅花脚印。
这怕是有十几二十只狗来过吧!
他倒吸一口凉气,怒眼圆睁看向院门边的狗窝。
公子显然是听见动静,腆着圆鼓鼓的肚子从窝里钻了出来。
当看见汪保国的一瞬间立即低下头,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地上那些肉骨头。而后缓缓地匍匐在地上,尾巴紧张地蜷成了一个小圈。
好家伙!汪保国瞬间明白了!
这狗崽子居然在厂里呼朋唤友,赶在自己宴请宾客之前,将它的狗兄狗弟先招待了一番!
那天清晨,公子被吊在那仅剩的羊头边,被汪保国饱饱收拾了一顿,柳条都抽断了两根!
它自知犯下大错,忍着疼痛,都不敢大声叫唤。
“我叫你吃,叫你吃,叫你带着狗崽子都来吃,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你……”
汪保国真是气疯了!
他是多节约的人啊!这羊花了他多少钱?又费了他多少功夫?
但凡是羊买回来第一天它就偷吃了,恐怕都不会让汪保国打它打到自己没力气才住手!
汪小月看见公子被打得哼唧不出声,也不敢开口为它求情。毕竟这也太过分了!本来是守家护院的,这倒好,不光引狼入室,还监守自盗!
汪保国修理完公子,早饭没吃就气呼呼地去上班。
汪小月这才跑去查看情况。皮毛的地方也看不到究竟,就脸上、嘴巴都有深深的血印。伸手抚摸它,它便疼得叫唤,看来的确是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