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期许的自由
夜幕下， 隐隐绰绰的树影下，有两个欢快的人，佩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玛利亚含笑附和。
然而， 与此相对的是前来送威胁信的袭击。
现在事情有点麻烦了， 夏奇必须得告诉船长了。
但是首先要让佩金知道。
快乐的佩金哼着歌回到了极地潜水号， 被角落里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什么啊， 是夏奇啊，你干嘛呢？”他舒了一口气。
夏奇表情严肃，“等你。”
佩金顿了一下， 神色慢慢端正，“怎么了？”
夏奇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没有增加一丝感情色彩。
“我会小心的。”佩金点头道， “给船长汇报吧。”
于是深夜这一通电话就把靠在门边休息的罗吵醒了。
“我知道了， 你们不要把事情闹太大。”罗淡定的吩咐着， 才放下电话。
一转头就发现霸占整张床的海伦娜双目发亮的看着他。
一间屋子的坏处就在这里，什么都能被发现。
接下来几天， 罗他们这边很平静，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 天天就是到处去看演出， 被露易丝夫人带着参加各种宴会和舞会介绍给大人物认识。
罗以为海伦娜这么了解艺术相关的知识， 肯定很喜欢这些东西。
结果看戏剧的时候，一坐下， 开演的第二分钟她就睡着了。
他却睁着眼睛把这演出了四个小时的巨长无比的无聊戏剧从头看完了。
听音乐会的时候，海伦娜被最后剧烈的掌声惊醒， 眼睛惺忪中跟着鼓掌，说演的真不错。
问题是海伦娜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了解那些知识。
她只能给罗解释， 也是找理由说服自己，“因为知道这些就可以估价，要知道，我是交易师啊。”
唯独可以拿来一提的事，是约瑟芬。
因为海伦娜没有确切的答应她，她就每天硬跟着海伦娜他们出门参加各种宴会。
主动和海伦娜介绍各个客人身份，露易丝夫人顾不上他们时，她是最好的陪伴者。
有她讲解，海伦娜才从各路八卦闲谈中剥丝抽茧的找到露易丝夫人行为逻辑的线索。
露易丝夫人的家里是做代理商的，也就是做经纪人的，怎么帮作家卖出剧本，如何帮乐手联系到一个乐团，画家没有合适的模特该怎么办，都是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虽然没挣什么钱，偶尔也会碰上不靠谱的人，自以为会红遍拉威尔，沾染了一身大家的臭毛病，什么酗酒啊，赌博啊，却没那本事，还会大赔钱，可接触的艺术家极多，耳濡目染下，露易丝夫人自然对什么是好作品什么是坏作品有了认识。
更重要的是她能分辨出什么是能熬出头的惊才绝绝的艺术家，什么是无望的平庸之辈。
问她是怎么分辨的，露易丝夫人只是道，“他们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在她嫁给一个庄园主后，有条件实践了，结果是成功的。
露易丝夫人另眼相待的艺术家，很快被大众知晓，而那些艺术家的水平都被认可追捧，到底是他们的才华真有那么吸引力，还是露易丝夫人的辨人能力更加影响他们被人喜爱，因果关系已经说不清楚了。
露易丝夫人在意的名声，生意，奢侈生活，以及所热爱的艺术世界，全都没法放下。
在海伦娜私底下了解露易丝夫人时，国王的沙龙马上就要到来了，这些天频繁的聚会都是预热活动。
约瑟芬也在暗中努力，下午开始到半夜都陪在海伦娜他们身边，待大家睡去了，她披衣起身开始创作。
第一次递给海伦娜的画是悬崖下的船，她摇了头。
第二次是吊死的人，海伦娜多看了两眼，想起来前一天在路过街口时，红衣队刚处刑了一个在街上涂鸦的逆党。
第三次……
……
夏奇这几天也没闲着，他这边的事情频出不穷。
佩金每天都邀请玛利亚出去玩，参加乡村的舞会，去酒馆打牌，在田地里散步，帮着邻居修理坏掉的篱笆。
佩金看着夏奇和其他人到处忙活，由他调开玛利亚注意力，偶尔有点良心不安，不过这算是奉命令约会啊。
可是，佩金瞅瞅贝波的高大身影，要是这家伙也不在跟前就更完美了。
夏奇几人借着买物资的间隙问了村民这家人的事情。
老乔治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
老婆婆们围在一起，各自坐在门口揪着菜叶，“他就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离开的，回来的时候连孩子都长成人了。”
“老乔治回来几年了？”
“有三四年了吧？”
“那你们知道老乔治出去打拼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吗？”夏奇几人又问道。
“我们哪里知道啊，他回来的时候就脑子不太好了，也不太说话。”
“不过逃不出艺术这个范围，大家的孩子都去首都做这个了，咱们拉威尔人只会做这行。”
“那你们知道玛利亚的事情吗？”夏奇笑了笑，“我的好朋友对她简直是着迷了。”
“哈哈，好眼光，当时玛利亚跟着老乔治回到这里，和现在的约瑟芬大小差不多，她可真不容易，又是照顾生病的老父亲，又要操心不懂事的小约瑟芬，那是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这些邻居什么都不知道。
夏奇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玛利亚他们的生活靠什么维持？
约瑟芬每天都在画画，还时常去首都找寻机会，老乔治从回来就病了，玛利亚还要照顾他，哪有精力和能力种田。
他们家里的存粮只有一些土豆，只能是闲时种了一点。
这可吃不饱。
老婆婆们一副眼昏目盲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清楚。
不对。
他们知情，还在包庇。
夏奇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扛着一麻袋土豆洋葱回极地潜水号了。
他晚上又趁着佩金约玛利亚出去，打算再撬一次锁。
瞧了瞧锁眼，昨天离开前合上了，但是他撬锁手艺不精，留下了很多铁丝的刮痕，现在都不见了。
这是重新换了锁。
夏奇盘坐在地窖前，掏出昨天的工具，重新开始，他敢发誓，玛利亚要是和昨天夜袭他的黑影无关，他就把佩金留在这个鬼地方！
暗处窸窸窣窣的声响，几近无声。
“怎么办？他又要撬锁！这人怎么回事啊！太没礼貌了！玛利亚为什么要离开啊？！”一个孩子气的人先发言。
“玛利亚小姐专门让我们来守着，难道不是信任吗？”第二人道。
“别说那么多了，必须要把他们赶走。”第三人沉稳道。
“可昨天我受伤了……”第一人犹豫了。
“那你要背弃我们的使命吗？”第三人厉声呵道。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所以没有人再反对了。
三人从专心致志开锁的夏奇背后袭过来！
夏奇手一撑，拳脚招呼上去，他不知道这几人是谁，反正打架水平很烂，很快都被打趴下了，但是逃跑速度很快，相互掩饰着就要逃窜掉。
好在这次夏奇早有准备，心脏海贼团静候多时了。
从屋顶，树丛中，冒出来好几名海贼，把这三人抓住绑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们都是谁？”提着马灯照亮他们的脸庞。
三个人长得非常普通，可问话一句也不答。
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却很奇怪，沾血的羽毛笔，碎掉一角的小石膏像，模糊的乐谱，还有和昨天风格一致的威胁信，上面写了“速离去”，还有一厚沓宣传单，画着打破牢笼的音符、钢笔和雕刻刀等工具。
画着他们期许的自由。
夏奇低头思考了一下，“你们三人想清楚，不把自己的情况交代出来，老乔治就会被我的伙伴杀死，反正也是没用的老头了，死了还省事。”
“？！”三人一惊。
“你太狠心了！”
“我是海贼啊。”夏奇理所当然道。
眼看着老乔治昏睡着被拽着过来，三人连忙投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们是村子里的人，和老乔治情况一样，之前都去首都闯荡了，结果什么都丢掉了，未来，前程，理想，最后败退回来，可是还不甘心。
艺术是最自由的，为什么会有各种枷锁。
他们这一群人暗地里举办集会，发宣传单，让更多的人跟随他们，试图打败佞臣。
“可是问题在于国王吧？”夏奇一针见血，“如果没有他的首肯，那些人怎么可能做到现在的地步？”
他从和罗的通话中知道了这个国家的情况。
“你们打败了那些所谓佞臣之后呢？”夏奇好奇道，“是你们上位吗？”
“胡说！我们的使命是纯粹的！”他们反应猛烈。
夏奇耸耸肩，他没说自己信不信，转而问道，“这个地窖到底有什么秘密？”
“……没什么。”
“砸开。”夏奇平静道。
地窖被打开了。
大家提着马灯走进去，通道很狭窄。
再深入进去，空间大了很多，却依旧感到拥挤。
因为这里塞满了油画，还未干掉的松节油味道刺鼻。
还未完工的画布上泼洒的红黑色，浓郁暗沉的背景前，是引颈受戮等待死亡的光洁身体。
侧面有一个小门，拧开腐朽木头的门把手，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第26章 两个女人的密谋
今天村子里的舞会结束了， 年轻的男女热热闹闹分别。
佩金扭头和玛利亚说着话逗她笑，玛利亚不着痕迹地看看附近，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心下着急， 面上却不显， 依旧笑着附和。
然而往回走的路实在太过漫长， 玛利亚硬按耐着不安， 佩金和贝波还在前面闹着玩。
佩金正走在前面逗贝波玩，背后一声细响。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别动。”玛利亚端着枪沉声道。
佩金双手举起，没有转身， 声音带笑，“你发现了？”
“你知道。”玛利亚神色一紧。
下一秒手上的枪被打飞。
贝波摆着攻击的姿势， 嘴上吼叫着。
这熊不是吉祥物吗？！
玛利亚抬起眼， “你们要做什么？”
“是你想做什么？”佩金看着她， “顺便一提， 村里面现在应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管你在谋划什么， 都不会成功。”
他补充了一句，“夏奇那家伙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虽然比不上罗船长。”
玛利亚问道， “我的伙伴都还活着吗？”
“我们不爱杀人， 虽然是海贼啦。”
“海贼啊……”
玛利亚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 “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谋划，这只是第二天， 就已经被识破了。”
“呃，这个不怪你。”佩金干巴巴的安慰她， 主要是因为海伦娜小姐的好奇心才开始调查的。
贝波嚷嚷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
门的另一面是一片新天地。
破旧的废工厂区，遗弃的东西被废物利用。
断壁残垣上缠绕了绿藤，空旷破败的屋内装满了作品，有的是用钢筋扭成的雕塑，有的是用废砖搭成的立体画，涂鸦到处都是，掩盖住斑驳的墙面，甚至蔓延到墙外。
夏奇几人愣愣的站在原地，超出想象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暗处却突然冒出一群人涌了上来！
三人组一下被心脏海贼团的人死死扼住喉咙，压倒在地上。
“住手！”对面呵道。
夏奇打量了一番，比对了战力，人数差距大，可他不觉得打不过对面这一群人，不过没必要闹太大。
他便举起双手，“我们没有恶意。”
“说什么呢！”对面一群人嚷嚷起来，有的人身上满是干掉的颜料，有人手心沾满了墨水，不知所措的拿着棍棒。
全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比这三人还不能打。
对面却还一副咄咄逼人模样，三人组赶紧劝阻，“我们三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是海贼，老乔治和玛利亚小姐身边都有他们的人监视！”
他们停了下来。
夏奇心道，看来他们一家很有影响力啊，难怪会有人照顾他们家。
不过这三人居然还是战斗力最强的吗？
“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夏奇笑着道。
“那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个倒是没有正当理由。
夏奇不能说是为了调查玛利亚他们才找到这里的。
但是他胡搅蛮缠，“是你们先发威胁信的。”
三人组面露不忿，“是你先去撬锁的！”
“我们可是海贼啊，当然会以为那里藏了宝贝。”夏奇故意道。说到底是玛利亚专门离开，让他有机会接触到他们家地窖的。
“抱歉，是我故意留下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是玛利亚，她轻喘着气跑回来了。
夏奇向后看去，佩金和贝波都在。
“你在说什么？！”
“这是秘密之所，是我们的伊甸园！你怎么敢？！”
玛利亚站在断墙下，墙上的涂鸦是一双黑羽，刚好接在她的臂膀上，宛如堕落的天使般。
她对着她的伙伴大声道，“你们找到这个地方开始就没有奋劲了！”
她讥讽着，“是因为你们真的和那些艺术大臣所认定的一样，没有天赋，就只能在这里小打小闹？”
“还是说，看到被红衣队吊死的所谓反党就吓坏了？”
“又或者是只是因为，”玛利亚声音哽咽了，又吞了回去，“因为，你们没有心爱之人死在眼前！”
大家静默，的确，在这里只有玛利亚因为这一场劫难失去了亲人。
在这一代国王之前，拉威尔重艺术，但是还有很多产业支撑这个国家。
可这个国王上台之后，为了塑造艺术之国，工厂只剩下生产画框，颜料，钢笔，纸张和舞鞋，还有奢侈饰品这些东西了，大批量的工厂被关闭了。
失去工作的工人回了家乡，重新种起地。
各个门类的艺术作品的确大肆兴旺了一段时间，同时原材料和成品也都慢慢变得十分昂贵，贵族开始眼热这一部分利益，扫除一切障碍也要拿到手里，哪里有什么投资商和沙龙活动捧出的艺术家，只有官方的艺术大臣才能评定标准。
艺术大臣自然是专门为贵族服务的创作者最先担任的，他们最先封杀的不是超出常规的作品，而是在同一风格里比他们水平更高的人。
玛利亚的丈夫就是因此而死的。
争名夺利和政治混在一起，只会牺牲更多的人。
玛利亚已经记不得她之前绘画的风格是什么了，现在只剩下愤怒永不熄灭。
创作超出常规的艺术家慢慢逃离了首都，分散在拉威尔各地，来到了乡村，各自依附着回乡种地的亲属。
他们也因此找到了表现自己艺术的地方，是那废弃工厂。
自从大家开始改造废工厂，这里一天天变得越合心意，可以肆意创作，他们的愤恨都慢慢消失。
他们是艺术家，不是战士。
他们的斗志都用创作挥发掉了。
这些都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只要有地方创作，能将自由的艺术思想传扬出去，就万事无忧。
向往名誉的孩子们都去首都闯荡了，正如约瑟芬一样，在艺术大臣规定的条条框框内创作，也许能被命运选上。
反抗最激烈的艺术家都已经在劫难里死去了，现在还在闹的人和玛利亚是一样的，是亲属因艺术大臣的迫害而死。
夏奇听完，心道你们斗不过艺术大臣是非常正常的，赶你们到有废旧工厂的地方肯定是故意的，不然能有这么多人都安心在此不离开，他们也许创作能力不如你们，可这政治能力甩你们几条街出去。
既赚了钱，又有了地位。
不过没考虑眼下的灾难。
艺术之源枯竭，奢靡之风蔓延，破国之相在前。
“那你本来打算做什么？”
玛利亚轻声道，“本来我是想借你们之手激起他们的斗志。”
“把孔雀石拿到手里，让缺钱的贵族和负责的大臣上门逼要，会让你们找回最初的气愤。”不算婉转的话语里藏着狠辣。也许逼要的时候会发生冲突和牺牲。
“真是巧啊。”贝波手心捧着的电话虫里响起海伦娜的声音。
“现在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玛利亚小姐，我们想法很相似啊。”海伦娜笑着。
“什么意思？”玛利亚愣了一下，接上了话。
“露易丝夫人带我们参加的这些聚会上，都是有很多名流，几箱孔雀石可不够啊，我们可是有一座矿啊。”海伦娜举着电话筒，兴奋道，“怎么样？我们一起大闹一场吧！”
玛利亚眼中冒出更明亮的光。
……
乡村的夜晚总是静谧的。
而集镇却总是热闹非凡的。
每天都有人喝酒，说醉话，打架，失意，欢闹。
最近的八卦是来到这里的心脏海贼团一伙。
“呀，你们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可有钱了，说是商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
“听说是孔雀石，有一座山的矿石，我在首都当男仆的大侄子给我说过。”
“难怪呢。”
众人纷纷点头。
解决了一个谜团之后，便是下一个八卦。
“老乔治家的玛利亚是不是和那商队的人好上了？好像每天都能见到在一起。”
“哎，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玛利亚是干什么的，肯定还是为了那孔雀石。”
话题又绕了回来。
“他们那伙人也需要吗？”
“他们拿了又能干什么？又没有工厂加工。”
“笨死了，可以分给同情他们的贵族，帮他们游说救人，我听说最近有一批反党被抓了。”
聊天内容稍微过分了，大家自动压低声音，转而聊起其他的趣事。
“听说这次国王终于要让那些大臣看他的许愿神像了？”
“他那么宝贝的，真能许愿吗？”
“谁知道。”
大家的消息却很灵通，因为中心地区是首都，四面都是乡村，反抗者们散在各个不同的村子里，可谁知道私下的耳朵有没有听到这场酒馆内醉鬼的闲聊内容，反正暗中的人已经把话传出去了。
第27章 挑食
海伦娜和玛利亚的谋划并不复杂。
最开始从露易丝夫人口中透出的口风来看， 这孔雀石相当抢手，接下来几天参加的各种聚会中，经露易丝夫人介绍的从小贵族到大商人，也全都露出了对孔雀石的兴趣。
海伦娜对自己的计划更加有信心了。
由这并不昂贵的孔雀石为饵， 居然能钓到这么大鱼， 也是出乎意料， 看来这片土地能吃的都吃干净了。
缺钱的贵族到渴望讨好国王的大臣， 全都来叼这个诱饵，每个人私下都送一份礼给露易丝夫人，再送一份礼给海伦娜， 希望只把这个地点告诉自己，实在不行， 签合同的份额也要自己的最多， 超过哪个对手。
再有点眼色的， 连陪同的罗和约瑟芬都有礼物。
罗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场面， 真是大开眼界了。
海伦娜把所得的礼物全塞给罗，“够回本了吧？”
罗叹气， “为什么要参与他们的事？”
“一方面是我想这样玩啦，不过还有一点更重要的事， 你没发现吗？”
“什么事？”罗很疑惑。
“如果按照玛利亚小姐的想法来， 会发生什么？”海伦娜笑着继续道， “她把作为船长的你诓到首都来，她在后方骗佩金和夏奇， 把那五箱孔雀石哄骗到手。如她所想，估计会有人来要东西， 很大可能是从你那买的，买方一旦知道东西在他们那里， 肯定直接讨要，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说下一步，自然是扩大战局。而你肯定不想牵扯进去闹大，但是孔雀石只有五箱，又是从你这里得来的东西，你说他们会不会找你要更多的矿石？”
“这么说，你还帮了我？”罗讽刺道。
“当然了。”海伦娜点头。
“那你的方案和她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明显啊，她的计划里只有五箱孔雀石，我可是有一座矿山啊。”海伦娜畅快的笑着，“五箱哪够啊，这种游戏，彩头可不能少，一座山才能让国王这种地位的人一起玩啊。”
罗却从中惊异的发现她不是没有底线的，虽然范围扩大了，但很奇怪的保护了他的人和那个村子里避世的艺术家。
海伦娜对外的托辞是偶然发现的矿石，只能带一部分来到拉威尔，准备献给国王，但是没有门路，多亏各位贵族老爷，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伟大的国王。
靠着她那像模像样的演技，居然把人都唬住了，信了这话。
贵族老爷们想要引荐他们，也得见到好处，没有当场答应，露易丝夫人就带着去其他地方了，越来越多的人都想要分一杯羹，私下里还相互斗起来。
另外一边的传闻也在发酵。
有想法的大臣和贵族想趁着这个风声把反党彻底剿灭，说玛利亚和罗的船员关系亲近，他们是不是要资助反党。
海伦娜便连忙否认，我们怎么可能敢担上这么大的罪名。
但私下却也有分不到一口残羹的贵族老爷为了利益，为了和政见不同的大臣平衡的斗争而和玛利亚他们联系。
与虎谋皮，玛利亚心里清楚，但这样的机会来得太快。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传言，就能让贵族以各种理由让步，答应会有让他们自由创作的政策。
虽然玛利亚知道，可能之后他们还有各种办法改口，可现在她签下的协议是真实有效的。
她按照海伦娜指导贝波画的航海图，给前来的贵族解释，“这有两处矿，大的这块是在首都准备献给国王的，小的这个在海底，附近都是漩涡洋流，是这个商队为了感谢我们送给缺粮的他们食物的答谢礼。”
只有海上的报恩才能送上这么大的礼。
贵族们又信了。
地方离得不远，他们悄悄派人去勘察，去了三条船，只有一条船上的人回来了。
漩涡把潜下去的水手吞噬殆尽。
这些人离得远点才敢潜下去，望过去的确是翠绿色的海底山峦。
附近的海底沙地上有石块碎片，他们捡了回来，是质量上好的孔雀石。
而且他们还在附近找到了品质更佳的红珊瑚，比孔雀石的价值更昂贵，既可以作为饰品，最受贵族喜爱，边边角角也可以作为颜料。
可是附近的海域天气太不稳定了，漩涡洋流就在红珊瑚丛附近，一不小心就会卷入其中。
贵族们兴高采烈地准备回程，“咱们有了这个红珊瑚，一定能得到许愿女神的喜爱，获得这次难得的许愿机会！”
“打算许什么愿啊？”
“可是这次国王不是说以沙龙的结果来定吗？”
“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当然是小道消息了。”一个贵族神神秘秘道，“我妻子的妹妹和那个露易丝关系亲密，听她说，这次展出的作品主要是油画和雕塑，我们每人一票。”
“什么票？”另外一个贵族不信这么简单，“国王那么喜爱奢华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放过我们，本来他这次放出来就很少见了。”
“当然是看我们的财力了，谁给的最受许愿女神喜欢，放在哪个作品上了，就是哪个为本次最佳。”
“那剩下的宝物呢？”
“当然是国王收走。”
“发了多少张邀请函，就有多少作品，一人只能投一个作品，有人投了就不能重复。”
本来就不是在评选最佳作品，而是国王在敛财。
他们悄悄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贝波的毛皮族品种是听力非常敏锐的熊，他全部听清了。
等他们离开，他就告诉了夏奇他们。
“干得好，贝波。”佩金夸了一句。
贝波已经高兴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玛利亚低落极了，“我们最为看重的东西，只是他们用来当做敛财的由头，和平解决真是个笑话。”
佩金连忙安慰，“罗船长会教训他们的……”他自己说完也觉得不现实，又改口，“海伦娜小姐肯定会做什么的。”
玛利亚努力笑了出来，她虽然打算骗取佩金的信任，但是这几天相处得很愉快，“谢谢你，佩金先生。”
“你还是笑着好看。”佩金先是这样夸着她，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可是如果可以不流血就解决不是一件好事吗？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我已经忍了很久，压抑自己，大家都是一副避世的姿态，我只能靠画画释放压力。”
“我也在压抑着约瑟芬，不让她出格一步，我知道她性子跳脱，却也是最为顽固的，不然也不会坚持画画那么久，还要做出名声出来，我就担心她也会死磕到底，会死在我的眼前，我只能让她按照规则来。”玛利亚轻声道。
“露易丝夫人是我引导约瑟芬认识的，那个女人曾经多么热烈的爱着艺术，甚至不惜成为国王的情人，也要想办法把那些年轻的有才华的艺术家推荐出去，我的丈夫也是参加了她的沙龙才被发掘的。”
“露易丝夫人用她的方式在保护约瑟芬那孩子，约瑟芬画的怎么样不重要，有没有自己的风格不重要，只要中规中矩就行，只要还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只要依然活在我的眼前就好。”
玛利亚说完这一通话，浑身疲惫的回屋休息了。
贝波完全没听懂，夏奇和佩金对视一眼，迅速拨通电话虫。
明显玛利亚就是在说，如果约瑟芬出了事，那她不会罢休，她的怒火不是那么轻易可以休憩的。
他们俩一想就明白过来，这话是通过他们传达给海伦娜的。
这场局是她们在操控。
转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夏奇和佩金都小心翼翼的，“海伦娜小姐，你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海伦娜嗤笑一声，“我能做什么？要看约瑟芬画出来的作品了。”
哐的一声挂断了。
夏奇和佩金愣了半天，也不敢再打了。
在那边的罗也扶额叹气，不能完全怪海伦娜刚才的态度不好。
海伦娜有两个计划，玛利亚这边的问题轻松解决了，下来就是靠那些愚蠢又争权夺利的贵族相互搅局，他们这方有玛利亚在，自然能从中找出间隙出头。
可是海伦娜在约瑟芬这里的计划却卡住了，她想见识一下所谓的许愿神像，他们已经获得了邀请函，以为会是最佳作品的作者得到许愿机会，本想要约瑟芬画个好作品竞争一下，突然得知了这次沙龙更进一步的细节，根本不是评最佳作品。
计划完全被打乱。
而且约瑟芬还画不出符合海伦娜那刁钻审美标准的作品。
“结果都是玛利亚和露易丝的问题，你看看，她本来灵气尚在，却硬生生被磨光了！”海伦娜指着这几天进步颇小是画纸生气，连敬称都忘记了。
罗闷笑，“你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如愿吗？”
“我认为都能如我所愿。”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真是让罗佩服，不过他也很疑惑，“你不会真打算靠这么几天就让她画出一副多么厉害的画吧？”
“怎么可能啊，我的打算是让她做交易，但现在以她现在的所有情况都完全没法估算出价值。”
海伦娜口吻诡魅，“恶魔可是很挑食的。”
第28章 女神像
露易丝夫人公馆里的画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明亮的阳光，外侧的藤蔓绿荫映入室内。
约瑟芬苦恼地放下手中的画笔，她从小接受训练，自认还是有天赋的， 谁都说她画的好， 不然也不可能有想当一流画家的愿望， 可这几天一直没得到海伦娜小姐的认可。
她画的都是讽刺主题的， 以为可以得到海伦娜的点头，可海伦娜说她是在模仿玛利亚姐姐他们那群人的风格。
约瑟芬的确跑去玩过几次，虽然不认可他们缩在里面的行为， 但是他们的创作的确激发了自己的想法。
可她还是想要在主流社会中获得成功，被大众认可。
玛利亚的想法她能理解， 可是并不能感同身受。
而她自己的理想玛利亚也没有很支持， 只是让她在露易丝夫人这里见见世面， 练练笔。
约瑟芬呆在露易丝夫人这里已经几年了， 有什么活动都让她跟着参加，她每次回来都会要求自己按着记忆画一幅素描， 所以动笔速度很快，这样现在才能适应海伦娜的要求。
最开始也一直没能找到露易丝夫人欣赏的风格， 慢慢观察其他人的作品， 才逐渐被认可。
以露易丝夫人的眼光， 她认可的作品一定是大众欣赏的。
约瑟芬一度得意极了，好像梦想在前方招手， 她就要成为最有名的画家了，沙龙中被众人追捧的名人是她！
而转身， 却被露易丝夫人告知，只能去画经典作品的复制版。
好在， 还有神秘又厉害的海伦娜小姐和特拉法尔加先生。
他们会帮她。
他们居然能收到国王举办的沙龙的邀请函！还愿意带她一起去参加！
可是约瑟芬的作品一直达不到海伦娜的要求，她自己也很着急，虽然是走了一条捷径，可她也想让自己的作品在国王沙龙上展出。
海伦娜告诉了她展品背后的黑幕，创作者给有邀请函的贵族掏钱，两者绑定，创作者能被这次沙龙展出，获得名利，掏钱给贵族，贵族还要付出宝物献给国王，只有一个能得到许愿神像的青睐。
可是这些展品还是有一个标准在的，不能太差了，要不然民众不可能接受。
她不觉得自己和那些通过艺术大臣选出所谓的艺术家差别有多大。
可是海伦娜带她去仓库里看已经定下来的展品。
“看到了吗？他们虽然技法和内容都不出奇，可是他们的确是一流的艺术家，只是他们不是超群出众的天才。”海伦娜看着约瑟芬道，“你觉得你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吗？”
约瑟芬沉默的摇摇头，她见过天才的画作，玛利亚的丈夫汤姆斯是天才，那惊艳的画面是她义无反顾选择画画的理由，是让她能忍受一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着基础功的原因。
海伦娜思索一下，“你擅长什么？”
“我不知道……”约瑟芬缓缓才说出来，她一直在讨好别人，渴望获得其他人认可，而自己的风格完全摒弃了，可是她是女性，连握笔都不被允许，如果不画大众喜欢的题材和内容，怎么才能成功？
玛利亚小的时候被父亲送去画室学习，只学了些基本功，就让回家了，说是不能教她了。
约瑟芬还记得玛利亚哭着回家的模样，父亲老乔治就把她托给朋友教，玛利亚学得很认真，之后还嫁给了老师的儿子汤姆斯。
可是婚后玛利亚动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繁重的家务让她没有精力再去画画，而汤姆斯越来越出名，他们的生活很忙碌。
约瑟芬无意中拜访他们家时看到了汤姆斯还没完成的画作，非常古典的主题，却栩栩如生，战斗天使身上力与美的结合，如惊雷般镇住她的心弦。
她要画出这样震撼人心的作品！
她要当一流画家！
汤姆斯没把她的壮志豪言当一回事，教她只是当做休息。
约瑟芬很快有了困惑，“为什么不让我人体？一直只让我画静物？”
“那是……”汤姆斯有些尴尬。
“我知道，可我连女性的身体都不能画吗？那我怎么知道人体的比例，难道永远都不去画人像吗？”
玛利亚便拉着约瑟芬到卧室里，给她买了镜子。
约瑟芬不是不能画自画像，她是不满不允许画人体素描的规定。
可她没有什么办法，认命了吗？
没有。
不然她怎么还在继续拿笔画画呢？
哪怕是顺应大众的喜好，她也要继续画。
而在汤姆斯死后，玛利亚管她越来越严了，可是她却发现了玛利亚自己重新拾起了画笔，一笔一笔画着愤怒。
各人想法不同。
玛利亚是全部反抗。
露易丝夫人是顺从国王和贵族的规定，尽可能的保护还在创作的年轻人。
约瑟芬要走温和挑战的路。
她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了。
“海伦娜小姐，我已经想好了，不知道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海伦娜眼里浮现笑意，“我的荣幸。”
……
很快到了参加沙龙的日子。
露易丝夫人和丈夫说了几句生意的事，带着装扮一新的约瑟芬坐了下来。
约瑟芬被姐姐玛利亚教导的很好，穿上这身裙子更显优雅，又不减少女气息。
露易丝夫人则是成熟女人的韵味，头上的大帽子半遮着眉眼，羽扇抵在下巴上，微妙的打量着对面的罗。
罗穿着自己斑点衣服，双手搭在沙发背上，神情有些不耐。
海伦娜总算出来了，她大步走过来，黑色长裙很贴身，随着她的走动越发突显玲珑有致的曲线。
“这次总算不折磨自己了？”罗嘲讽着。
“我们是外国人，这点可要让国王好好理解一下啊。”
“呵。”罗笑得玩味，他中间回贝波他们那边了几天，既没插手也没过问她的新计划，倒是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做。
四人坐上马车前往了那从来到拉威尔首都第一天就看见的巨大宏伟建筑物——拉威尔的王宫。
门口的马车都停了下来，车上的客人陆续进去，棕马原地踏步，放下主人，才被马夫拉去马棚。
门口遇到的人都互相问好，一副私底下什么攻讦都没有发生的友好模样。
“这不是露易丝夫人吗？这次您可是风光啊，没少收礼吧。”也有不太礼貌的人。
“怎么比得上您呢？听说您找到了极品红珊瑚？”露易丝夫人也清楚对方的情况，说起来还是专门没收他的礼才会让他去玛利亚那边找到红珊瑚的。
“几位请。”宫殿门口的女官迎接，也不好继续闹了。
客人的人数不少，把会客厅都挤得好像小很多。
展品全都摆好了，全都蒙上了绸布，室内其他的装饰都取了下来，才勉强让这些展品摆下。
国王姗姗来迟，他头顶着硕大的王冠，上面镶满了宝石，圆滚滚的身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颇有些好笑。
海伦娜敬佩的看向露易丝夫人。
国王讲了几句废话，就宣布沙龙开始，绸布一个个被拉下来，作品陆陆续续展现于人眼前。
受邀者装模作样的欣赏选择投票。
露易丝夫人走上前和国王介绍海伦娜他们，国王就要和海伦娜贴脸礼，海伦娜的胳膊被扯了一下。
国王呵呵笑了几声，动作流畅的转换为吻手礼，“认识你们很高兴，今天要玩得尽兴。”
露易丝夫人抱歉地冲他们笑了一下，就跟上国王的脚步去和其他人应酬了。
约瑟芬乖巧的留在海伦娜他们身边。
海伦娜侧头看着罗，小声道，“你刚才干嘛？”
“……没什么。”
“莫名其妙。”海伦娜嘀咕一声。
她环顾四周，找到餐桌，“先去尝尝王室的料理到底是什么味道。”
“不是要投票吗？”罗疑惑道。
“我已经和最后评选人商量好了，选最好的作品。”她喝了口香槟。
“这个很不错，尝尝。”顺手把杯子塞到罗手里，又给自己和约瑟芬夹了一盘子美食。
罗惊讶地看着她，“你去找许愿神像了？那是什么……”
后半截声音变小了，是海伦娜用手指压着他的嘴唇。
她轻轻笑了一声，“嘘，待会你就知道了。”
罗拨开她，把酒杯放下。
慢慢大家都选好了作品，轮到国王请出许愿神像了。
那是等人高的石像，女神望着众人，目光温柔又遥远，石像打扮的和贵族女士一样，暗中比较，甚至是在场浑身最为奢华的了。
女神并不会走动，侍从们推着底盘在所有展品前转了一圈。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大家焦急的噤声等待。
国王附耳上前，频频点头，又从女神像的手掌心取出一张纸条，张开念道，“58号。”
众人找寻到这58号作品。
它的前面什么宝物都没有。
震惊之余才关注起了画作本身。
这是一幅密涅瓦女神像，她主司战争，又是艺术的保护神。
她背后是海上雷电雨，身着薄纱，凛然站在汹涌海浪上。
而她的脸，和海伦娜一模一样。
第29章 交付信任
众下一片哗然， 纷纷看过来。
新奇的是画这幅画的是一个女孩。
换任何一个画家是这幅画的创作者都没有太多疑问。
尤其在之前，赞助商都喜欢让画家把自己的样子画进作品里。
但也没有哪位女士这般模样只穿薄纱做模特。
露易丝夫人打着圆场，“按照规定，是约瑟芬小姐获胜了， 那么这个许愿的机会……”
“不行！他们不是拉威尔人！不能许愿！”其他人嚷嚷起来， 按照这个结果， 许愿机会是海伦娜和罗的。
罗轻声好奇道， “你怎么做到的？”
海伦娜也小声贴在他耳边道，“前几天悄悄过来了一趟，这许愿神像吃了恶魔果实， 虽然智力不高，但也有微弱反应， 我看她身上那么多宝石， 如果我都给她抠掉了， 会怎么样？大概说了类似的几句话， 她就很听我的话了。”
“石像吃了恶魔果实？伟大航路果然无奇不有。”罗恍然，又问道， “不过能指定到某一幅画吗？”
“我当时没有给她看约瑟芬的作品。”海伦娜这样道，“哪个最好是她来选的， 虽然智力不高， 但在这个国家必然见过无数珍品， 知道什么才是最与众不同的。”
罗短促的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她没放宝物在画前难道不是在捣鬼吗？
“那你打算许什么愿望？”
“我不需要许愿， 我信奉等价交易。”海伦娜低声道。
“你也没什么愿望吗？”她反问。
“呵，我只相信付出多少就获得多少。”罗双手抱胸， 靠在一边，等着看海伦娜的表演。
海伦娜先问了下约瑟芬， “你要许愿吗？”
约瑟芬摇摇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不论之后这个会客厅里的贵族评判她的画和行为是好是坏，她都已经是在国王的沙龙展出过的女画家了。
海伦娜沉声，“我愿意把这个宝贵的许愿让出来。”
争论不休的人们噤声了。
“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好吗？需要我重复吗？”海伦娜嘲讽道。
“你有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我拱手相让给在场的所有人。”海伦娜慷慨极了。
许愿神像十年才能实现一个愿望，贵族们不像民众不相信许愿神像的能力，他们知道所求必有得，因为国王的上台就是他许愿的结果，他得位不正，所以国王的权力慢慢被侵蚀也很正常。
这次的活动大家就当是拍卖了，自然就按照规定，谁出价高谁获得。
可是横插一脚的这外地人居然把机会夺走了，好在很有眼色愿意让出来。
“因为我很喜欢拉威尔，多亏在座的各位，拉威尔才这么漂亮，所以我愿意送给大家这个机会。”海伦娜留了这样的一句话便翩然离场了。
十年间里越发势大的贵族第一步就是把国王剔除争夺许愿权的名单里，他既然把这次机会让大家买了，那些宝物也都已经拿到手了，还需要许什么愿？
他们才是打造这伟大的艺术之国的功臣，难道不应得一个奖励吗？当然了，只有一次机会让谁来拥有，是需要大家商讨的，是让刚发现的红珊瑚八分利出来，还是财政大臣的位置让给自己的侄子坐？
毕竟换取的愿望可以是事业抵达顶峰，能够健康长寿，或者求得美人在怀，一点点微薄之力都不舍哪能换取来世间的伟力呢？
如群鱼抢食，唯独只有这件事不容置疑——拉威尔的平静已经没法艰难维持了。
……
在准备妥当的马车前，罗已经坐进去了。
露易丝夫人拉着约瑟芬细细交代了几句话，约瑟芬认真听完，“夫人要小心啊。”
露易丝夫人怔了一下，微微笑着，上前拢了拢她的碎发，“好女孩，快上车吧。”
约瑟芬便提起裙子上车了，她看见车厢内阖着眼休息等待的罗，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斜对面，她一直有些害怕他，还是不接触为好。
车外露易丝夫人和海伦娜还在交谈。
“你这招把水搅得更浑了。”露易丝夫人有些担忧。
“难道不好吗？你和玛利亚他们都能趁机而上，这次多亏你们，我才看了这么一场好戏。”海伦娜笑道，“真可惜我没法看到他们争夺的丑相。”
露易丝夫人叹了口气，探究地看着对面，“你究竟是什么人？”
“嗯？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是赏金猎人。”
“……算了。”露易丝夫人摇摇头，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海伦娜上了车，拍拍车顶，车夫便驾马前进了。
不出多时，又看到了那画中景般的村庄。
约瑟芬第一个跳下去和前来迎接的玛利亚拥抱。
玛利亚也难掩激动，拍拍约瑟芬的背，放她下来，拉着她问东问西。
“今天还挺热闹啊。”
音乐不停，歌声不断，人们拉着手在转着圈跳舞。
旁边还有一排卖东西的摊子。仔细看，不只是卖农货，还有各种小工艺品。
玛利亚他们那群人也在吆喝叫卖，生意极好。
海伦娜不打扰两姐妹的相处空间，扭头邀请，“医生先生，愿意陪我一起看看吗？”
“走吧。”罗没有拒绝。
摊子上卖什么都有，左边是沾着土的胡萝卜，右边卖的是泥塑木雕，再向前竖着小篱笆圈住一窝鸡，还有拉到现场挤奶卖的奶牛，旁边则有人画着这一幕鸡飞狗跳的速写。
再往前看，贝波在鱼摊前停住不走，夏奇硬拽都没用，佩金看见了玛利亚，准备跑去她身边邀请她跳舞。
“罗船长！”他们看见了罗，都跑了过来。
“今天这里有展览会，来了好多附近的村民！”
“又是展览会？”罗不由得道。
夏奇哈哈笑了起来，“是农业展览会，评一下谁种地产量最高，谁家土豆长得最大，谁养的羊最多。”
“那怎么他们也在？”海伦娜指着那些卖画的人。
“噢，他们是来凑热闹的，反正最近没什么人来查，就也来赚钱了，就算再把艺术当块宝，也吃不饱啊。”
“不过这里不愧是艺术之国啊，还有人收集了《海之战士索拉》！”佩金举起来一本小册子。
罗伸出手，“让我看看。”
佩金依依不舍的递给罗，这是从世界经济报纸每一期的连环画连载版面上裁下来的，重新贴在本子里，组成了一本书。
“罗船长，看完了吗？”夏奇和佩金不停的催，他们都是北海出身，格外喜欢这个连环画。
“行了，这个给你。”海伦娜抛给他一个东西。
罗接住细看，是海之战士索拉的木雕像，远处卖木雕的老头手速极快的又刻好一个卖给客人。
“怎么了？”海伦娜挑眉看着罗，“你不喜欢吗？那我送给夏奇好了。”
“……”罗板平着脸，没有给夏奇拿走的机会。
海伦娜心里暗笑，男孩子啊，都喜欢这个吗？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还是个海贼，居然喜欢海军化身的英雄。
世界经济报是由新闻鸟送到全世界的，喜爱图画的拉威尔人也能剪出一本连环画册，可只有北海出身的人才这么喜欢海之战士索拉，看来北海那里在大肆宣传这海之战士。
如果不是四海之间隔着普通人无法穿越的无风带和红土大陆，海伦娜都会以为同样对海之战士索拉知之甚深的山治是北海人了。
微风袭来，海伦娜抚了抚耳边的散发，可惜了，没有和山治一起来这里。
这次玩得够尽兴，也该离开这里了。
“医生先生，我们的交易快结束了吧。”
“我的研究还没有结果。”
“但这里是有人烟的岛啊。”
罗把海伦娜的心脏抛给她，她接住，疑惑道，“我把它塞回去吗？”
“对。”罗顿了一下继续道，“它已经和当初取出来那天不太一样了，第二颗的体积、重量和形态都有了细微变化，虽然我还是不改想法，它很异常，但缩小不一定代表好转，因为我的能力，塞回去血管连上可能有的对不上，你要是坚持，就塞回去吧。”
海伦娜抛了抛手里的心脏，没在意旁人惊悚的目光，“如果塞回去出了问题牵扯到你怎么办，怎么没有提出先让我取消交易？”
“既然是我同意的交易，又没有帮你治好，出了事我负责。”罗沉声道。
“真有胆气。”海伦娜笑了笑，“不过，不会有事。”
她手指一绕，无形的锁链从罗身上松开，右手将心脏按回了左胸。
噗通通，噗通通。
和常人无异的心脏回归原地，血管，动脉，细胞，所有都贴合恢复正常。
而偏移变化的第二颗心脏伸长了触角，插入了旁边的血红组织里。
海伦娜低着头粗喘了几声，牙咬得死紧，冷汗从鬓角流下来。
“喂！没事吧？”罗被她的反应惊住了。
“……没事。”海伦娜抬起头来，语气坚定狠决，“我说了不会有事。”
身上从头到脚哪里都正常，但是这回归原位的景象才让海伦娜惊心，取出来时，没有那个功夫注意，只想着可能会死了，那之后就晕了过去。
以前也没有注意到过心脏，看到第二颗心脏后她知道有问题，却因为满是谜团牵扯前尘旧梦，又不碍事，才不愿深究。
可刚刚那诡异的情况，不由得担心起来。
罗说的没错，人只有一颗心，多出来的则一定有问题，除非不是人，而是怪物。
海伦娜从没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一样，却也不认为自己是怪物。
未想通透，心脏海贼团的船员跑了过来，大喊着，“老乔治不见了！”
第30章 无目的，非正义
老乔治的病最近好转很多了， 罗中间回来过一趟，顺手帮他治了治，总之能起身了。
“发生什么了？”玛利亚看见来人，是帮忙留下来看护的心脏海贼团船员。
“抱歉， 我没看住老乔治， 一转身人不见了。”
“不见了？！”玛利亚惊呼， “他病还没好……”
“现在我们先去找人。”罗下达命令， “他平时都去哪里？”
“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精神不太好了，平日都呆在家里，再之前， 我不清楚。”玛利亚苦涩道。
“你父亲以前是做什么的？也是画家吗？”海伦娜问起来。
约瑟芬摇头，“不是的， 他是剧作家， 偶尔也演戏。”
“那他精神出现问题是绞灭创作者那时开始的吗？”
约瑟芬点点头， “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又看向玛利亚， “姐姐知道吧。”
玛利亚顿了一下，“那是他的最后一部剧。”
众人一边四处寻找， 一边听她回忆。
老乔治当年算是颇有名气的剧作家，他合作的都是名角， 那些女演员和男演员都是靠他的戏捧出来的。
当时也是最肆意的时期， 什么都能写， 什么都能演。
国王喜欢艺术，虽然他的政治能力很差， 但他不排斥反对他的作品。
起初那些年靠牺牲那些被迫回家种地的民众进一步打造了艺术之国，虽然是一个昏招， 但不可否认有过短暂的灿烂时光。
老乔治能排演各种讽刺政治的作品，说自己是在劝谏， 国王甚至还很喜欢他的作品，常来捧场。
那结合了多种形式的剧目就是国王邀请老乔治和其他艺术家合伙创作出来的。
可之后，国王的弱点被贵族找到了，他们发现了国王是靠许愿神像上位的。
上任是国王害死的。
握住把柄的贵族们，一步步侵袭了权柄。
国王的确不善治理国家和权力平衡，他也越发昏头，被怂恿着设立了艺术大臣。
他的权力所及越来越小。
像老乔治这种人，他们一朝被捧上天，一朝被弃如敝履。
这次的剧目主角是一个老国王，老乔治便代替那些不愿饰演老人的男演员们出演。
他和玛利亚说过很多次，这次演完就不继续了。
故事很简单，因为老国王拥有一个巨宝，能满足愿望的神奇宝物，所有人都渴求，从儿时玩得极好的玩伴到亲密的枕边人，全都希望能够得到，一边骗取他的信任，一边给对手下绊子，再把东西占为己有，没有人对国王付出真心，全部是虚假的情意和关心，他们所期望的只有那巨宝。
——因为禁令而一步步逼近的红衣队在驱赶演员，最后一次带妆彩排，红衣队直接冲上了舞台。
国王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以为所拥有都是快乐和幸福，直到最后，最宠爱的女儿得到了宝物，转身便刺了他一刀。
——耗费了所有心血的剧本被付之一炬，舞台上的道具被毁之一旦。
理想破灭的那一刻，国王疯了。
——排演了无数遍的戏剧停留在了最后一幕。
老乔治疯了。
他们找到了老乔治，他在废旧工厂那片区域的一个搭起来的木台上。
神情投入的在表演，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从第一幕演到最后一幕。
从上场到下场，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到位，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随便搭建的木台上表演，好像眼前不是只有八九个观众。
头顶漏洞的天花板透下的阳光恰好照在老乔治身上，聚集所有光线在他身上。
最后的高潮，国王被刺入，踉跄着倒退，手伸着向前，双目流下浑浊的泪花。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命运啊，我做错了什么？”
老人仰天大笑。
胡乱找着方向退下了。
下了台，老乔治便重重倒地。
玛利亚快速跑过去，“为什么要演完？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下来！”
老乔治扣着她的手腕，恍惚着，“演出必须进行下去！”
这就是艺术家身上的特质吗？
海伦娜瞥了一眼身旁的约瑟芬，她专注的速写了一张老乔治站在中央的画。
一半是破旧的木台，一半是辉煌的舞台，身上一半是洗得发黄的麻衣，一半是华丽的戏服，头顶一半是破洞流泻细光的天花板，一半是隐隐约约有人操作的巨灯天顶。
罗指挥着贝波他们把人抬到空地，做了简单处理，才把人搬回他们家里。
玛利亚焦急的在门口等待，罗擦了擦手，才推门出来，“人没事。”
她道了谢，就奔过去，老乔治已经稳定下来了。
身体上的疾病能解决的都解决了，可心理上的创伤罗没有办法，他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
……
海伦娜坐在玛利亚家门前的木椅上，望着远处被风吹动的树林，“医生先生，你为什么要当海贼？我看你更适合做一个医生。”
“如果不是……我会是一个医生的。”罗中间一部分似乎被风声隐去了。
“是吗？”海伦娜撑着脸笑了一下，“那你出海是为了one piece吗？”
“算是吧。”罗平静道。
“什么叫算是吧。”海伦娜不满。
罗心平气和，“你是为了什么出海的？我没发现你有什么明确目标。”
“来到这片包容万物的大海上不需要什么目的。”海伦娜侧过头肆意笑着。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罗沉思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什么？记录指针？有点不太像。”
“这是永久指针。”罗站起身，“目的地是七水之都，愉快的旅途需要一条好船。”
海伦娜惊讶极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罗没有回答，扛着他的鬼哭回到了他的极地潜水号里。
满载着拉威尔的珍宝，极地潜水号就要排气下沉了。
承载着不详符号和称号的心脏海贼团离开了艺术之国。
乘着新得来的小船，海伦娜迎风而去，耳边不停回荡着约瑟芬的告别声。
风速极快，风向正对，风帆下的阴影刚好盖住海伦娜的眼睛不被阳光照射。
天边传来几道嘹亮的叫声，海鸥盘旋而去，偶尔掠过海面叼起一条鲜美的鱼饱餐一顿。
顺风而行，海伦娜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悠游自在的躺在船舱里。
耳边响起一个奇特的叫声，还被什么东西推了推胳膊，海伦娜努力睁开眼睛，“什么啊，是新闻鸟。”
指尖弹出一枚一百贝利硬币，取过最新的报纸，戴着帽子背着小包的新闻鸟用翅膀敬了个礼，扑闪扑闪地飞远了。
海伦娜有一段时间没买报纸了，现在的确需要收集信息，更新情报，因为接下来的任务是继续狩猎有悬赏令的混蛋啊。
翻着报纸，大部分都是记者胡乱写的报道。
一翻页，中间夹着的悬赏令飘落在地上。
“草帽小子”蒙奇·D·路飞，一亿贝利，“海贼猎人”诺诺罗亚·索隆，6000万贝利，东海出身吗？离开前没有见过他们的悬赏令啊，还挺高的啊。
“咦？白猎人居然离开了罗格镇吗？”海伦娜继续读着报纸，“居然还打败了七武海之一的沙鳄？！”
斯摩格有这么强吗？
还是说七武海之间实力不能画等号，沙鳄比不上鹰眼？
也对，毕竟鹰眼是世界第一剑豪。
反正海伦娜不认为斯摩格比她强。
不过斯摩格那家伙不是就喜欢死守着罗格镇吗？为什么离开了？
难道是克特王国的事包不住了吗？
海伦娜毫无歉疚之心，看他们跑出去打怪升职了，就轻飘飘的抛在脑后了。
事实上的确这样，斯摩格有来自青雉意味不明的闲谈中的情报，知道有世界政府直属秘密谍报机关注意到了克特王国的事情，正好趁着草帽一伙逃出手掌心跑到伟大航路上的机会，他率着部下摆脱了东海的辖制。
反正斯摩格的自我任性海军内部都已经习惯了，他追着草帽一伙离开驻地的行为符合他的一贯作风，谁也挑不出错。
只是没想到草帽一伙会是这样的一群海贼，不仅救了他一次，还将阿拉巴斯坦国从危难中解救出来，但是该死的上司却为了隐瞒真相把功劳按到他头上。
斯摩格看着又没戴眼镜认错人的达斯琪，无奈的叹了口气，“笨蛋，我在这边！”
“对不起！”达斯琪拿着刚收到的情报，“斯摩格先生，海伦娜小姐果然没事！”
“她又干什么了？”斯摩格抽着雪茄，坐在集装木箱上，拿过文件。
“海伦娜小姐又抓了好多凶神恶煞的海贼！”达斯琪兴奋道。
斯摩格捏了捏鼻尖，虽然达斯琪因为海伦娜的消息从无法贯彻正义的事中打起精神了，但他还是要说这番话，“你别把她想的那么友善，不然小心以后会失望。”
达斯琪并不能完全理解，当初在罗格镇斯摩格和海伦娜做的很多事情都没让她知道，但现在她经历了无法把企图掀起一国动荡的沙鳄和同样是海贼的草帽一伙一同抓捕起来的事情之后，也有了稍许成长。
“你有你认定的正义。”斯摩格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虽然我不想说，但草帽一伙也有他们的自己的正义。而海伦娜也有她的行事方法。”她的处事方式不论从过程还是结果都算不上正义。
“到底怎么判断，你要自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