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暗恋,童话故事落幕
婚礼定于国庆节当天,在A市的圣心大教堂举行。
俞扬和秦陆抵达教堂时,门口有专人接待,带他们避开人群,前往新娘休息室。
晨光穿透教堂古老的玫瑰花窗,化作一片片圣洁炫目的光羽,铺满通往未知彼岸的静谧长廊。
深红色的地毯上,俞扬和秦陆身着同款黑色西装,并肩而行,却刻意保持着几分恰当好处的距离。
唯有身后那两道斜长的暗影,正不顾主人的意愿,肆无忌惮地靠在一起,相携着走完红毯。
新娘休息室门前,两人停下脚步。俞扬转身替秦陆整理歪斜的领带,动作轻柔自然,仿佛做过千万次。
俞扬抬眼看着他:“紧张吗?”
秦陆与他对视,目光温柔,微微一笑:“又不是我结婚,我紧张什么啊。如果是我们的婚礼,我一定会紧张死。”
俞扬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脸上,眼底涌动着一股模糊的晦涩感,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
秦陆身体一僵,本能反应想躲,好在他足够镇定,把这点下意识的小动作变成了低头落于俞扬掌心的一个轻吻。
湿热的呼吸捂不暖冰冷的手,俞扬收回手,垂眸苦涩道:“我们会结婚吗?”
“会。”秦陆加重语气,再一次保证道,“一定会的!”紧接着,他又有点不确定的试探,“只要你愿意娶我。”
“你愿意吗?”
俞扬没接话,心中却呐喊着“我当然愿意”,如果一切都是乌龙,他或许会迫不及待的立刻向爱人求婚。
然而疑心生暗鬼。
自从对谢咎起疑后,再面对时,俞扬无时无刻都在搜寻他身上属于秦陆的那些蛛丝马迹。
同样的,谢咎的那些刻意逃避、有心掩饰的小动作,也只会加重他那份难以抑制的猜忌。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俞扬抬手敲了敲门。
门被从里面很快打开,身穿洁白婚纱的亓温妍站在巨大的雕花落地镜前,化妆师正在为她做婚礼前最后的整理。
从镜中看见他们,亓温妍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俞扬!你终于来了!”她转身快步走向俞扬,张开双臂拥抱对方,“好久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她嗔怪地瞪了秦陆一眼,无声地谴责着他的荒唐。
秦陆默默低头。
“黑色显瘦吧,”俞扬用玩笑揭过担忧,轻抱后真诚夸赞,“温妍你今天真美。”
亓温妍脸颊一红,单手提起婚纱下摆,旋转一圈,笑容甜蜜幸福:“真的嘛?不枉我准备了这么久。”
“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说话间,俞扬将手中提着的精美礼品袋双手送到亓温妍面前:“送你的新婚礼物,祝你和刘医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是什么?”亓温妍接过后,迫不及待地从礼品袋中取出红丝绒礼物盒,打开后,是一枚太阳花钻石胸针,造型简约,质感华丽,在水晶灯下火彩璀璨,十分奢华。
“哇!好漂亮!”亓温妍取出胸针,直接佩在胸前的婚纱上,“我好喜欢,谢谢你俞扬。”
新娘子高兴,俞扬很满足。
于他而言,亓温妍不只是朋友,更是隆冬里的一束暖阳,使他能够在漫长的冬季里收获一份踏实的暖意。
所以他跑遍S市各大商场的轻奢专柜,只一眼就钟情这枚精致的太阳花钻石胸针,如同亓温妍般乐观、坚韧、正直,骨子里透出一股令人心生向往的温暖。
秦陆宛若背景板,静静站立一旁,神情从容,右手拇指却隔着布料感受裤子口袋里的那两个凸起的神圣圆环。
那是俞扬刚出国治病不久,痛彻心扉的思念化□□的灵感,秦陆亲自设计并制作出来的一款独一无二的情侣对戒。
他想借助这场神圣的婚礼,同俞扬许下爱的契约。随后,他会找借口奔赴美国,真正的改头换面,完成新身份置换。
“温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谢咎。”
秦陆秒回神,对亓温妍颔首微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常听俞扬提起你,终于见到你啦。”亓温妍的语气轻松自然,但俞扬敏锐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迟疑,彷佛在极力克制着微妙的情绪。
俞扬了解亓温妍,她向来直爽开朗,更何况通话时她对谢咎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如今见面,她不该是这种回避的状态。
除非,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亦或者是,她知道了什么。
“秦陆来了吗?”俞扬故作随意的问,目光却紧盯着亓温妍。
亓温妍手中的捧花微微颤动:“啊,他早来了。应该在刘晨那边吧。”她说着,视线不自觉飘向秦陆,又迅速收回:“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俞扬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准备,婚礼见。”
走出休息室,秦陆想要牵俞扬的手,却被俞扬主动避开。
俞扬:“宾客差不多都入场了,我们快点走,别迟到了。”
秦陆默默跟在俞扬身后,快步走向主会场。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哥特式建筑尖塔鎏金,红毯铺道直达圣坛,两侧长椅上摆放着象征纯洁与热烈爱情的白百合和红玫瑰,清甜的花香扑鼻,宛如置身花海。管风琴缓缓奏响爱的圣歌,仿佛是爱神祷颂时的低语。
会场内,落座的宾客们低声交谈。
俞扬和秦陆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坐下,正对着圣坛,光从顶窗倾泻而下,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五分钟。
俞扬侧头静静注视着爱人,那张被他精心描摹过无数次的脸,很可能每一寸都裹着精心伪装的壳。
心脏像是被风筝线勒住,每搏动一次,疼得俞扬呼吸都发颤。
他太矛盾了。既盼望真相水落石出,又怕石出那刻,连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念想都碎掉。
“怎么了?”秦陆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眼神温柔。
视线转向圣坛,俞扬轻声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很幸福。”
他说的是实话。
尽管心中充满未知的恐惧和痛苦,但能够和所爱之人并肩而坐,在神圣的地点神圣的时刻,见证好友迈向幸福的殿堂,依旧令人无比神往。
“我也是,”秦陆终于握紧俞扬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有些凉,却在相触的瞬间回温,“我也很幸福。”
俞扬手指微颤,却没再舍得挣脱。
温暖,难以割舍。
圣坛正上方悬挂一架巨型摆钟,钟摆每一次晃动,都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俞扬的胸口。
时间流逝,以秒计算。
俞扬喉咙堵的发慌,仍忍不住开口:“谢咎,我能相信你吗?”
秦陆捏了捏他的掌心:“当然,我对你毫无保留。”
话音刚落,巨大的钟声响起,不疾不徐,厚重绵长。
一声、两声、三声……
俞扬心脏骤缩,死死盯着侧门,那里有他迫切想见的人。
秦陆心怀雀跃,他无比期待替身的出现,那是由他自己审核通过的男人,外形与自己如出一辙,加上精心打磨的脸,足够以假乱真。
他兴奋的想,再过几秒钟,俞扬就会彻底打消疑心,再度毫无芥蒂地投入他的怀抱。
七声、八声、九声……
十声过后,管风琴乐声再起,婚礼正式开始。
神父缓缓走向圣坛,立于圣坛前正中央,身后是巨大的十字架。
新郎刘晨从打开的侧门走出,站在神父的左侧,满脸期待的目视新娘即将登场的方向。
接着,伴郎“秦陆”从同一扇门走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俞扬呼吸近乎停摆,巨大的痛苦砸向他,心脏瞬间碎成齑粉。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确认,台上站着的是个赝品。
曾经无数次的默默注视,足以令他从千万人中一眼认出秦陆。
无需靠面容身形气质的辨认,而是一种更为深层次的发乎本能的认知,是一道深埋于内在精神上的枷锁。
就像蜜蜂记得每朵花的味道,候鸟记得迁徙的航向,俞扬或许比秦陆自己都了解他所存在的每一个维度。
所以,纵使伴郎模仿的九分相似,输就输在走路的姿态略微僵硬,少了那种独特的游刃有余的松弛感、就连微笑的弧度也刻板的像是故意训练过、尤其是那双眼睛,失去了那抹摄人的神采。
刻骨铭心的爱,永远无法被模仿。
意料之外的,得知真相的俞扬并未崩溃,或许哀莫大于心死,此刻他真的很想笑。
笑秦陆天真,低估了他的爱意。
笑自己无能,爱上了一个谎言。
多可笑啊,他能一眼认出假扮秦陆的赝品,却无法辨别秦陆假扮的赝品。
多残忍啊,他深爱的谢咎,自以为是的爱人,原来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
一阵心痛袭来。
他绝望的想,自己上辈子一定罪大恶极,这辈子的债才怎么还都还不完。
俞扬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谢咎”,对方正专注望向伴郎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笑什么呢?
得意谎言可以继续维持下去吗?
破天荒的,俞扬头一次心生恨意。
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秦陆偏偏选择了最令他最难堪难过的那一条。
这不是爱,这是卑劣的占有。
一想到这三个月来自己像个马戏团小丑那样被秦陆披着谢咎的皮耍的团团转,俞扬就难以忍受。
恨意之余,他更加难过。
属于他的那个无比契合的爱人,竟在他人最幸福的时刻,以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宣布了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死亡。
于是恨意,更浓烈了。
神父不知说了什么,教堂里响起猛烈的掌声。
俞扬拼命强忍厌恶的情绪,适时抽回被秦陆紧握的手,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已经温暖的手迅速冷却下来。
掌声渐停,俞扬低声说:“那个伴郎是我曾经的暗恋对象。”
秦陆心口一颤,转头看他,眼神复杂,半晌才道:“是吗?”
“嗯,”俞扬冷声补充,“但我后悔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们没有交集。”
心脏被骤然剜去一块血肉,撒了一把咸盐的同时,又猛浇了一瓶烧酒,痛感铺天盖地,耳畔嗡嗡作响,秦陆自天堂秒坠地狱。
但即使痛彻心扉,秦陆却只能牵起苦涩的笑脸:“没关系,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爱你。”
这算哪门子爱。
俞扬陷入沉默,决定配合他继续演下去,直到时机合适。
《婚礼进行曲》响起。
亓温妍面带幸福的笑容,挽着父亲的臂弯缓步走入,洁白的婚纱摇曳坠地,踩着热烈的红地毯直达幸福的彼岸。
亓父将女儿的手郑重交到刘晨手中,亓温妍和刘晨面对面站定,爱意融融注视着对方。
俞扬眼眶有些酸,他庆幸,还好,他在乎的人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神父开始证婚。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在上帝和诸位面前,共同见证刘晨先生和亓温妍小姐的神圣婚礼……”
浑厚庄严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婚姻是神圣的盟约,是爱与忠诚的承诺……”
爱与忠诚。
俞扬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建立在欺骗上的爱,毫无平等忠诚可言。
“刘晨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亓温妍小姐为妻?从今以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会爱她,珍惜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刘晨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俞扬耳边同样响起一声饱含深情的“我愿意”。他偏过头,看见秦陆垂着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却遮不住满目柔情。
见他怔愣,秦陆轻启薄唇,重复表白:“我愿意,直到永远”。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俞扬僵在原地,连神父接下来的话都听不真切。
神父转向新娘,问出同样的问题。
俞扬努力平复紊乱的心跳,几乎是和亓温妍同时回复。
“我愿意。”
本能依旧贪恋虚假的爱人。
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眼前那张略微平凡的脸,俞扬的动作极轻,生怕碰碎这场悬在刀刃上的美梦。
“谢咎,”俞扬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是你,我愿意。”
只可惜,你不是你,终究是我所爱非人。
听见肯定的答复,秦陆扬起的笑脸深深刺痛了俞扬的眼睛,俞扬的眼眶瞬间湿润。
骗子!!!
神父继续主持。
“接下来,两位新人将交换戒指,作为他们婚姻的神圣象征。”
伴郎和伴娘手捧戒指盒走上台。
台上,假“秦陆”将戒指盒交给新郎。
台下,假“谢咎”拿出两枚铂金对戒。
掌心被猫抓破的伤痕基本痊愈,熟悉的掌纹托起泛着银光的对戒。
一枚饰有平面玫瑰花纹,花蕊处坠有一颗小小的碎钻。
一枚饰有玫瑰花叶的平面纹路,与玫瑰钻戒形成呼应。
俞扬双拳紧握,指甲刺入掌心,借这股刺痛生生忍下想要逃离的冲动。
秦陆似乎很紧张,脸红红的,手有些抖,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导致珀金戒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主动拉起俞扬的左手,将那枚由自己精心打制的圆环缓缓套入俞扬的无名指根处。
“你也帮我戴上好吗?”秦陆将那枚叶纹戒指交到俞扬手中,自己则主动伸出左手眼巴巴地瞧着他。
在秦陆满眼的希冀中,俞扬松开了手指……
戒指像垃圾般垂直掉落。
台上新人已交换完戒指,四周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即便如此,戒指坠地的轻响却十分清晰,俞扬眼睁睁看着它骨碌碌轨迹混乱地滚入排排长椅中。
秦陆瞳孔骤然收缩,呼吸近乎停滞,俯下身视线慌乱地搜寻戒指的踪迹。
然而,除了无数的人腿,他完全寻不见那枚小小戒圈的踪影。
“对不起,手滑了。”俞扬漠然地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看着他无措地手正在不受控地发抖。
“没关系的,”秦陆重新坐好,安抚的语气开口,嗓音沙哑,“婚礼散场后我一定会把它找回来。”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俞扬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圣坛。
刘晨轻轻掀开亓温妍的头纱,俯身温柔地吻上她柔软的唇。
很般配,很美好。
俞扬不禁微笑。
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
俞扬感觉到一股难捱的气息正在向他靠近。
“俞扬。”
秦陆低声唤他,饱含满腔柔情,蓄满无数渴望。
俞扬再次看向他。
秦陆眼中闪烁着腻人的光。
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开始交融,俞扬甚至能看见对方瞳孔中的那抹属于自己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这份温情蛊惑,想要闭上眼睛,接受这个吻,沉浸在这虚假的幸福中。
但他不能。
在这场名为“幸福”的饕餮盛宴中,他不得不为他人的爱情的鼓掌,也不得不为自己的爱情谢幕。
俞扬闭上眼,在心中默默道别。
永别了,谢咎。
唇与唇即将触碰的刹那,俞扬微微侧头,避开了这个吻。
秦陆愣住,僵在原处,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困惑。
圣坛上,神父庄严宣布新郎新娘正式结为夫妻,教堂里瞬间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
俞扬睁开眼,直视秦陆,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差不多得了,入戏太深,怎么收场。”
秦陆微微挑眉,神情里带着几分错愕:“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扮演另一个人,很辛苦吧。”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情绪波动,俞扬扯出一抹淡笑,用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撕开了秦陆自以为是的伪装。
“秦陆,你不累吗?”
喊出名字的瞬间,秦陆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像是丧失了生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奈何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剧烈地呼吸着。
唯一鲜活的只剩下那双原本出彩的眼睛,此刻却被震惊慌乱无措甚至恐惧填满。
俞扬静静地看着他,麻木的心脏无喜无悲,毫无报复后的快感,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与疲惫,和周围喧嚣热闹的环境背道而驰。
“你……”秦陆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声音干涩难听,像生锈的破锣。他还想狡辩,却在俞扬冷冽的目光中难以启齿。
“事到如今,否认毫无意义。”俞扬笑容苦涩,从根源断绝了他的一切退路,“秦陆,给彼此保留点颜面吧。”
秦陆语言苍白:“对不起……”
玫瑰钻戒被旋转着取下时在无名指的骨节处微微卡顿,像是无声的挽留,却无丝毫的积极作用。
“它不该属于我。”
俞扬将戒圈塞进已然没了三魂七魄的秦陆的左胸口袋里。
秦陆瑟缩了一下。
冰凉的金属像扎进心脏的细针,秦陆猛地吸气,心口骤然剧烈痛疼了起来。
“仪式结束了,”俞扬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圣坛,新婚夫妇正满面笑容接受众人的祝福,“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秦陆耷拉着头,浑身宛若抽筋断骨般无力。
俞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想上前亲口向两位新人送上新婚祝福。
他将一抬腿,手却被秦陆死死拉住:“小鱼你听我解释……”
俞扬秀眉紧锁,很恶心这个久违的称呼,更恶心对方强势的触碰,他猛地甩手,未料秦陆狗皮膏药般不肯松手。
秦陆很清楚,一旦松手,就是失去。
“放手!”俞扬恼火,语气很重,“今天是温妍和刘医生的婚礼,我不想因为我们的这点破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在秦陆的印象里,俞扬永远是温和耐心谦谦有礼,从没出现过这种疾言厉色的模样,尤其是他眼底蓄满的强烈恨意,使秦陆在仓惶恐惧中松开了手。
“那我们,我们出去说,出去说好不好?求你了小鱼,求求你给我解释的机会。”
“不必了!”俞扬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坚定。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更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要你永远远离我的生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更不要顶着一张虚假的面皮来招惹我!”
秦陆仰视着他,满脸湿凉的泪:“别这样小鱼,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我?”俞扬冷笑,嗓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颤抖,“用欺骗当□□的借口,那你的爱未免太大了,我要不起。”
秦陆拉住他的衣角,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他看:“要得起,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你滚出我的生活!”
“我做不到……”
俞扬心力交瘁,一声浅叹:“别再纠缠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丢下这句话,俞扬再也顾不上祝贺两位新人,从他手里抽出衣角,头也不回的快步向教堂外走去。
融进那片刺目的强光。
徒留秦陆僵在原位,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满眼都是俞扬决绝离去的背影。
这一回,他再次深刻的感受到,原来,目送挚爱离开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周遭的一切,在俞扬离去的那刻瞬间褪色,扭曲成模糊怪诞的背景,仿佛行刑场。
泛着冷光的十字架如同沉默的巨柱,深深嵌在过往的回忆里。
那些甜蜜缠绵的过往,那些全心全意的依赖,那些情深意切的信任……此时此刻,竟比世间的任何利器都要锋利,精准刺穿他所有的致命弱点,将他狠狠钉在名为“自作自受”的耻辱柱上!
秦陆的世界正在被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席卷,那嗡鸣声源自于他的灵魂深处,是生命被生生撕裂时所能发出的、唯有他一人才能听见的哀嚎。
一股甜腥猛地涌上喉咙,秦陆连忙伸手捂住口鼻,却挡不住温热猩红的血沫渗出指缝。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死寂的灰烬,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荒芜废墟——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终于肝出来了!!!
临近下班,突然在办公室来了灵感,打开电脑就是干!!!一直干到九点半!!!
回家收拾完接着干!!!大长章终于!!!
好大儿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追妻啦!!!!!!!!!!!!!!!!
第62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国庆中秋叠加的假期,注定难买回家的返程票。
就像他们来时,也是靠秦陆租车开了一宿才到。
俞扬站在地铁站的角落里,目光空茫地看着人流从眼前淌过。
满世界都是结伴的身影,只有他是隔绝人海之外的孤岛。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人间的喜乐被海潮冲刷,只剩荒凉。
就像他贫瘠的人生,兜兜转转,注定孤独,与爱相悖。
“叔叔,给你。”软乎乎的声音突然响起。
俞扬循声垂眸,撞上一双干净纯粹的大眼睛。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一包纸巾,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妈妈说,难过的时候擦一擦,眼睛才不会痛哦。”
俞扬下意识接过,下一瞬手心又多了一颗被攥得温热的牛奶糖。
“很甜的,送给你吃。”
“谢、谢谢你,小朋友。”
小女孩笑着朝他摆摆手,转身蹦蹦跳跳没入人群中。
他想起了夏星,那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曾经也拿糖果哄他开心。
俞扬抽出纸巾擦干眼泪,然后剥开糖纸,张嘴含住了牛奶糖。
浓郁的奶香混着淡淡的香草气在舌尖化开,甜韵直达心底,驱散了不少阴霾。
其实若不是小女孩的善心,俞扬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极致的痛令他的身体早已麻木,他似乎再一次失去了五感,剩下的不过是泪腺分泌的生理反应。
实际上,俞扬并不喜欢哭,早在学龄前期,他就知道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即使流再多的泪,哭的声音再大,也换不回父亲的一句好话、一个拥抱、甚至一眼回眸。
在其他小孩依偎在父母怀抱里肆意撒娇的年纪,俞扬就已经学会抱着爸爸妈妈的照片入睡,他会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试图通过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假装那是父母的怀抱。
他从小就学会了自我满足,所以他很少哭,被同学欺负了没哭,被父亲打骂时没哭,骑自行车摔骨折没哭,甚至重感冒差点死掉时也没哭……
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俞扬仿佛失去了哭的能力。毕竟哭换不来爱,只会让奶奶担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泪腺又开始工作了呢?
俞扬想,大概是他意识到爱上了秦陆的那一刻。
可能无望的爱只能用泪水祭奠,只是他哭了太多次,哭到厌烦,他不想再为秦陆流眼泪了。
手机一直在震动,有数不清的未接来电,有看不尽的文字信息。
回过神来的俞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秦陆的联系方式通通拉入黑名单然后删除。
当爱变质成痼疾,就该毫不犹豫地剜去它,只可惜俞扬明白的太晚。
呼出去的第三十六通电话被挂断,秦陆再拨过去已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他身前,声音里带着得意的气喘:“叔叔,我把纸巾给你说的那个叔叔了,可是他哭得好伤心,是不是你惹他不高兴啦?”
话音刚落,旁边的女人立刻伸手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欢欢,不能乱说话。”
“可是妈妈,我没有乱说话呀。”
女人看向秦陆,温婉的脸上堆着歉意的笑:“抱歉先生,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秦陆视线越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俞扬单薄的背影上,唇角带起苦涩的笑:“没事,她说得没错,是我做得不对。”
女人抿抿嘴,没再接话。倒是小女孩仰着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写满真诚。
“叔叔,老师说,做错事要赶紧道歉才对,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秦陆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神色认真的说:“嗯,叔叔会的,会道歉的,会道歉到他愿意原谅我为止。”
隧道深处响起一阵沉闷的轰鸣,一阵凉风从隔离门缝隙钻了出来。
人群涌动,准备上车。
车身停稳,车门滑开。
俞扬随人群上车,前往八站外的远郊,只有那里的酒店还能订到房间。
他查过了,回S市能买到的最早的飞机票是三号,他需要在A市过夜两天。
只可惜他走的狼狈,行李箱还放在秦陆租车的后备箱里。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返回去取,更不想再面对秦陆。
就当行李都丢了吧,反正是些无足轻重的衣物,也幸亏身份证一直收在身上。
抵达酒店后,俞扬在大堂前台排队办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拖着疲惫的身体,乘坐电梯前往906号房。
刷卡推开房间门,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叮”的声响,俞扬进门前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人走出来,几秒钟后,电梯门又“叮”的一声再度合上。
俞扬收回目光,迈腿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站在玄关处,背无力地贴在棕褐色的钢木门上。
这家酒店属于经济适用型,虽然舒适但存在隔音偏弱的情况。
三分钟后,门外走廊响起了轻微缓慢的脚步声。
俞扬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那道由远及近的动静。
“哒哒”的脚步声骤然消失,最后的声响恰好就落在门外。
周遭瞬间安静,静的像是能听见门外轻微的呼吸声。
俞扬转身弯腰伏在猫眼上,透过那层薄薄的凸透镜,他清晰地看见“谢咎”就站在门外。
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他臂弯,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秃鹫般盯着门板,有种近乎执拗的偏执。
十月的风卷着瘆人的凉意从门缝钻进来,俞扬的手紧紧攥着门把手,心跳声骤然变沉,发出钝重的闷响。
万万没想到,秦陆会跟踪他,但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秦陆竟还披着“谢咎”的脸招摇过市。
对俞扬而言,比起不想见到秦陆,他更不想见到“谢咎”。
他可以恨秦陆,却唯独无法恨那个他在几个小时前还深爱不已的“谢咎”。
在俞扬看来,错的是秦陆,他的“谢咎”是没有错的,他的“谢咎”更不该代秦陆受过。
一股滚烫的怒意混着尖锐的痛疼从胸腔只达头顶,有那么一瞬间,俞扬很想打开门冲上去亲手撕掉秦陆那层令他窒息的伪装!!!!!!
愤怒值升到临界点时,秦陆突然走近,额头抵上三寸厚的门板,无力的低声哽咽:“小鱼我错了。”
打开门的冲动骤散,俞扬默默远离那扇房门,用极轻极慢的声音回答:“那又如何呢……”
错都错了,伤也伤了,原不原谅,又能如何呢。
终究是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衷心祈祷,本月完结。
求文曲星君保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63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噩梦像是无尽的漩涡,将他死死困在涡底。
昏暗的迷雾中,一片混沌,难寻出口。俞扬试着跑,试着喊,却兜兜转转困于牢笼,无人回应。
濒临绝望时,一道人影浮现,俞扬重燃生的希望,跌跌撞撞朝对方跑了过去。
他终于要逃出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站定,兴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呼吸都变得艰难。
秦陆站在前方,眼神冷冽,穿透迷雾,直直钉在他身上,像一头暗夜蛰伏的凶兽。
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陆步步逼近,将他的逃生路彻底堵死。
“为什么要跑?”秦陆将他困在臂弯里,身体紧紧相贴,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将他牢牢罩住。
“你不是缺爱吗?我现在给你,你为什么不要!给你糖你不吃,非要啃烂泥,你是不是贱?!”
俞扬瞳孔猛地收缩,像被尖锐的锥子扎中,心脏像破掉的气球缩成一团。他想要反驳,喉咙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悲鸣。
秦陆无视他的痛苦,埋头掠夺他的呼吸,用唇舌将悲鸣吞咽,肆意扫荡他口腔中的津液,吞噬他残存的尊严。
俞扬瞪大双眼,抗拒犹如蚍蜉撼树,任由尊严在无力中一点一点碎成残渣。
恍惚间,他看见谢咎就站在不远处,男人锐利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化作一潭死水,狼狈着转身离去,孤独又落寞。
失去的恐慌如洪流决堤,比被强吻的屈辱更令俞扬窒息。困兽绝地反击,他拼尽全力将秦陆推开,踉跄着追了上去。
然而,他怎么追都追不上,他怎么喊都不回头,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总差那么一点点。
他拼命追着谢咎,秦陆奋力追着他,三人仿佛陷入死循环。
直到“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俞扬猛地睁开双眼,他呼吸凌乱,胸口剧烈起伏,衬衫被冷汗湿透,湿凉的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双手还紧紧揪着被子,被面皱成一团被手汗浸湿。
这一觉睡得够久,窗外夜幕深沉,分不出时间。
敲门声还在继续。
俞扬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床头灯,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面,一步步挪到门边。
透过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他努力看着边缘,见只有一人,他松了口气,缓缓打开门。
工作人员微一鞠躬,笑着开口:“先生您好,我们有免费送餐服务,您可以从餐车里挑选您今晚的晚餐。”
俞扬顿了顿,订房时他特意留意过,酒店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免费送餐”服务,更何况这些饭菜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的,香味也很熟悉,明显是出自某人之手。
没有多问,俞扬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初醒后的沙哑:“谢谢,不用了,我还不饿。”
说完,不顾工作人员的劝说,他轻轻关上门,将饭菜香连同秦陆的殷勤一起关在门外。
三年前除夕夜,秦陆质疑他缺爱,骂他真贱,倒和方才的梦境重叠,再次提醒他秦陆多半是可怜他、同情他,才会将这种情绪误以为爱情。
若非如此,秦陆的爱实在是太突然了。
曾经那个身心还算健康的他秦陆不爱,毅然决然地选择奔走异国他乡,六年间两人毫无联系,俞扬感受不到任何爱的成分。
六年后,再相见不过巧合,若不是夏星,他们此生怕是无缘。
回忆重逢后的点点滴滴,似乎自己一直都在扮演悲惨故事里的可怜人,处处需要秦陆明里暗里的照拂。而秦陆本就是个热心肠,从小养尊处优见不得人间疾苦,所以才将兄弟情误认为爱情。
毕竟,秦陆曾对他一口一个“好兄弟”,帮他张罗女朋友,希望他能娶妻生子,所以俞扬实在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愫。
更何况,三年的脱敏治疗下来,他真的已经放下了秦陆,否则也不会那么快的接受“谢咎”的爱。
秦陆如今的纠缠,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一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脱离这个人,他就有一种难言的桎梏感,像被无形的网捆缚,难以挣脱。
湿衬衫黏腻着不舒服,俞扬脱掉上衣,走进浴室里洗了个澡,身体干爽了,连带精神也好了许多。
俞扬身穿浴袍,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闪烁着“温妍”二字。
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对不起俞扬,我不该瞒着你。”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坦白,愧疚的心情达到顶峰。结婚从早忙到晚,她都没发现俞扬不在,晚宴散场她才觉得不对,联系秦陆后才知道出事了。
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进脖颈里有些凉,俞扬语气很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抚她:“温妍,我不怪你,这是我和秦陆之间的事,没道理牵连到你。”他笑着哄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该开心才对,快把眼泪擦擦。比起我的事,我更希望你此刻开心快乐。”
亓温妍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鼻子更酸了,作为心理医生,她有着天生的职业敏感度:“我就是怕,怕你的状态又受影响。”
“不会了,我保证。”俞扬声音很稳,带着阅尽千帆的释然,“我已经学会怎么爱自己了,更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跟头摔一次就够了。”
“那太好了。”沉默少许,亓温妍终究没忍住,“其实……秦陆他在你生病的时候做了很多事。”
她细数秦陆的那些俞扬不知道的细节,譬如一次次两地奔波的辛苦、深夜守在病房外的身影、遍寻名医沟通最佳治疗方案、努力学会做很多很多的可口饭菜、数次改头换面只为获得片刻相处,还有病房里日日不断的玫瑰花……
原来那个不定时来医院帮厨的中餐厨师,那位金发碧眼总愿意听他讲中国故事的实习医生,还有那些日日不败的红玫瑰,都来源于秦陆。
亓温妍:“我想秦陆他是真的爱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有那么瞬间亓温妍以为信号断了。
“俞扬,你……还在听吗?”
悠悠一声叹息,俞扬语气里不生波澜,只剩释然:“都过去了,我和他,早就翻篇了。毕竟我已经不爱他了。”
挂断电话不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第一遍,俞扬没接。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遍、第三遍……
不知响了第多少遍,俞扬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只能听见男人紧张的喘息声。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秦陆焦急的声音传来,“别挂,我有事。”
“什么事?”
“你一天没吃饭了,我买了老北门的鸡丝馄饨给你,你打开门取一下好不好?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怕他拒绝,秦陆忙说,“你的行李我也放在门外,刚好你可以一起拿进去。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一放下东西,我就走了。”
俞扬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数秒,俞扬平静地问他:“你在哪里?”
秦陆低声说:“我在酒店大堂。”
“我们见一面吧,你去餐厅等我,我换好衣服就下去。”俞扬没什么情绪的说,“有些事,我想跟你当面说清楚。”
俞扬想,他和秦陆似乎总缺少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机会,他们之间一直都不同频,或许是天意如此,等到真正有机会坐下来的时刻却是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秦陆低哑的一声“好”。
可能是伪装“谢咎”久了,哪怕秦陆不刻意改变声线,长时间的声带压迫导致他偏离了自己原本的音色,总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喑哑,那是独属于“谢咎”的特征。
俞扬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沉甸甸压在玻璃上,远处高楼大厦灯光昏暗如豆,将他疲惫的倒影衬得更加单薄易碎。
“还有,如果见面,我希望见的是你本来的样子。”
秦陆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湿棉絮,闷闷地堵得慌,说话都有些艰涩:“我知道的小鱼,我不会再用别人的样子见你。”——
作者有话说:怎么能不算是日更呢[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死皮赖脸追妻喽[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第64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换好衣服,提着保温袋,推开餐厅玻璃门时,秦陆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等了他多久。
秦陆手握玻璃杯,指尖无意识摩挲冰凉的杯壁,看见俞扬,他停下动作,连忙站起身,脸上写满局促。
俞扬没看他,低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打开保温袋,取出食盒放在桌面。
“先吃饭,”秦陆开口,声音干涩,“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俞扬没反驳,沉默打开盒盖。
鸡丝馄饨泡得久了,薄透面皮吸满汤汁,边缘软烂破碎,有的甚至散开,露出肉馅,本该清亮的汤水浮着一层倒胃的油花。
如同他们的关系,模糊混乱,难以厘清。
舀起一颗,慢慢嚼着,咽下去的同时,俞扬放下勺子。
秦陆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凉了?热热再吃吧。”
“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俞扬语气平淡。
秦陆身体一僵,像被泼了盆冷水,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慌张:“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扬笑容很轻,笑意浮于表面:“不必了,我不饿。就算饿,我也能自己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拒绝的话像根针,精准扎进秦陆心口,细密的疼一点点放大,只能通过急促的呼吸掩饰。
“不麻烦的,小鱼,我情愿你一辈子依赖我。”
俞扬终于抬眼看向他,手指不可抑止地蜷缩。他的“谢咎”彻底消失了,心情宛如丧夫的鳏夫,再一次疼彻心扉。
褪去假面的秦陆,由于长时间贴着人造皮,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脸颊甚至有明显泛红的破损,有些地方甚至渗出混着血丝的液体。
面对这张真实的脸,俞扬越发释然了。
那感觉恍若隔世,他还是他,眉眼依旧,硬朗英俊,可有些东西终归还是不一样了,就像一本翻阅无数遍的旧书,再翻开时却发现里面只剩空白,再无初读时的期盼悸动。
他的心已不会再为秦陆加速跳动。
一场声势浩大的暗恋交响乐,于此刻落下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休止符。
于是俞扬平静地回答:“没有一辈子。秦陆,我们之间就像这碗馄饨,早就过了最佳的食用时间。无论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是你。”
“可谢咎是我,我就是谢咎!”秦陆在悬崖边苦苦挣扎,继续自欺欺人地辩解,“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俞扬摇了摇头:“不,你不是他,起码在我这里不是。”
“可内核是我!灵魂是我!爱你的也是我!如果你喜欢谢咎,我还可以扮回他!甚至只要你喜欢,我扮成什么都行!我承认是我骗了你,可是三年前你在我面前自杀的情景一直以来都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我想了三年想破头也想不出再次回到你身边的办法,改头换面是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的唯一机会!”
秦陆哽咽着:“俞扬,你的爱人并没有死,他正活生生在你面前,有血有肉有一颗深爱你的心,求你,别不要他。”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别不要我”,但他不敢,事已至此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侥幸俞扬或许会因为深爱“谢咎”的关系再原谅他一次。
向来情感迟钝的男人终于猜对了一次,俞扬的确深爱着“谢咎”,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深爱,才使他对这场骗局更加深恶痛绝!
俞扬拉下脸来,目光变冷:“你不必高估自己,我在英国治疗的时候,一次次电疗早就耗尽了我曾经的情感。对我来说,除了活着,别无意义。就算你光明正大站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了你再伤害我自己。实话告诉你,曾经我不后悔爱过你,但是现在我后悔认识你。是你让我活在骗局里,却付出了一场真心!是你亲手将我的美梦打碎!是你让我爱上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秦陆,耍我有意思吗?!”
“对不起……”面对质问,除了道歉,秦陆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他早就明白,事发后的解释再恳切,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垂死挣扎。
俞扬深吸一口气,声音听不出情绪:“三年前,你问我是不是缺爱,是不是谁对我好,我就会爱上谁。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回答你,不会。正因为我缺爱,才更懂得珍惜。秦陆,我的爱是很宝贵的东西,不会轻易给谁,一旦付出,就是全部。同样的,一旦收回,也是全部。不管谢咎的内核属于谁,在我眼里他就是他,是远超于你的存在,即使他不存在,我的爱也会同他一起消失,我不会移情到你身上,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俞扬站起身:“秦陆,时机错了,爱与不爱,不重要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以后,我们别再见了。保重。”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动作从容决绝。
秦陆伸手想要挽留,却无力起身追赶,甚至连一句“别走”的说不出口,只眼睁睁地看着俞扬的背影模糊着消失在玻璃门后。
餐厅的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直到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秦陆拉过那碗混沌,拿起俞扬用过的勺子,舀起一颗凉透的泡烂的馄饨,送入口中。
确实,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可俞扬不知道,这碗馄饨是他亲手做的。
一年前,馄饨馆的老板出车祸去世,馄饨馆交由他的儿子打理,可能是学艺不精,总不是以前的味道。
于是,秦陆花大价钱买下了制作秘方,一遍遍尝试,想要做出记忆里的口味,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法。
后来,在一位高级厨师嘴中他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煮馄饨的高汤里,要一遍遍沸煮,无数次重复使用,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这是不卫生,也不利于健康的。
医生说过,俞扬要吃干净少盐的食物,所以秦陆只追求馅料的百分百还原,不再执着于汤底。
他是真的想要给俞扬很多很多的爱。
他也是真的想要弥补那些违心过失。
他自小顺风顺水,不曾遭遇什么挫折,却在俞扬身上自作孽的栽了个大跟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秦陆陷入迷茫。
“哎,你说,那两口子会离婚吗?”隔壁桌两位正在收台的服务生的细碎谈话传入秦陆耳中。
“我看难,毕竟还有个小孩子牵着呢。”
“也是,孩子那么小,当妈的怎么舍得下。”
孩子……
秦陆悲哀的想,他和俞扬有个孩子就好了,一条斩不断的纽带比任何苍白的解释都要有用,即便俞扬不原谅他,他还有借口凑上去。
等等!孩子!
秦陆像沙漠中久渴即将干枯撞见绿洲的旅人,双眼瞬间迸发生的希望。他仓惶掏出手机,动作快的有些慌乱,找到秦玫的号码时,按下去时手指抖得不像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死而复生,声音里满是热切的希望。
“姐!把星星借给我两天!”——
作者有话说:叮~
秦陆:姐!星星借我!
秦玫:滚!有多远滚多远!
下一章,可可爱爱僚机夏星上线!
夏星:舅舅舅妈结婚我要坐主桌!
[撒花][撒花][撒花]铛铛铛~是不是勤奋了许多?
呜呜呜,我那么多评论区的宝子呢?我错了,你们快回来,落个爪也行呜呜呜呜……
呜呜呜,我的评论呢,我那么多的宝宝呢,你们不要我了对不对呜呜呜……
第65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打开酒店房门时,完全没料到会看见夏星。
其实昨天夏星也跟着父母出席了婚礼,但怕俞扬尴尬,刘晨早就安排好了宾客们的进场顺序,以确保他们不会在婚礼现场碰面。
他不是不想夏星,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用什么状态见她,更不想直面秦陆的家人,尤其是一直关心他的孟老师。
现在,小姑娘就站在门外,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身蓝白色学院风棒球服套装,搭配着白色运动鞋。她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刚到他腰际的小不点了,三年来她长高了不少,就快要和他的肩膀齐平,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眼睛,还和三年前一样,一看见他就亮得像盛满了星光,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漾开。只是笑意稍纵即逝,很快就红了眼眶。
“小鱼老师!”夏星扑进他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傻丫头,乖,别哭了,哭花脸就不漂亮了。”俞扬张开双臂接住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她头顶,落在走廊尽头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秦陆穿着深灰色的风衣倚墙而立,见他看过来,忙直起身,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俞扬别开眼,侧身让夏星进屋,然后关上门,将秦陆隔绝在外。
见此情景秦陆苦笑,伤心在所难免,但好处是俞扬接受了星星,有关系连接的纽带,就还有融冰的机会。
俞扬又怎能不知秦陆的想法,但他无能为力,他可以排斥秦陆,但无法拒绝夏星,这个无偿赠予他爱和依恋的小女孩。
“小鱼老师,你走之后,我们都很想你。”夏星坐在沙发上,捧着俞扬给他接的温水,“我们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你为什么一封都没回呢?”
闻言,俞扬十分心酸,也十分愧疚,发病的第一年,他基本脱离真实世界,对外界很难有真实的感知,他知道孩子们给他写了信,每一封护工都有给他读过,然而他没有能力回信。等到身体慢慢变好,他有能力回信时,却失去了回信的勇气。毕竟离别是痛苦的,孩子们早已接受他不辞而别的事实,又何必再一次挑起悲伤。
俞扬苍白解释:“对不起,是老师的错。”
“嘻嘻,没关系。”夏星一脸高兴,“没有回信没关系,每年能收到小鱼老师寄来的儿童节礼物,我们就很满足啦!”
“儿童节……礼物?”
“对呀!”夏星洋洋得意,“每年的儿童节,我们都是学校里最幸福的小孩,其他班级的同学可羡慕我们啦!”
俞扬没忍心戳破他没送礼物的事实,目光下意识投向玄关处,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小鱼老师,你走后我们班主任换成了林老师,他好凶哦,没你温柔。”
“班长现在还是林子昊,他年年运动会拿长跑第一,今年还破了市记录呢。”
“我们一起种的那颗仙人球已经长很大啦,最近开了两朵花,淡黄色的,超漂亮……”
夏星叽叽喳喳说着这三年来学校里面的趣事,俞扬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微笑,安静又认真地听着,思绪早已穿越时空填补了三年来关于这群孩子们的记忆空白。
他不由感激上苍。
还好,他的孩子们都在健康快乐的成长。
不知不觉中,俞扬红了眼眶,眼角沁出水渍,他赶忙装作不经意地擦掉那些湿润。
“小鱼老师,”夏星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讨厌舅舅?”
她是个敏感的孩子,俞扬的突然离开,舅舅的突然崩溃,还有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面对她时的讳莫如深,都足以让她确信,他们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舅舅曾数次不经意地表现出对小鱼老师的爱意,小小年纪的夏星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深沉复杂的感情,却依然嗅出了这份爱意的不同寻常。
面对夏星的疑问,俞扬顿了顿:“没有。”
“没关系的,”夏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做错事的孩子就要接受惩罚,我绝不会为舅舅说一句好话。”
俞扬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接话。
夏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再次说起了班级里先前发生过的有趣事。
“小鱼老师,”夏星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游乐园,你能陪我去吗?”
俞扬迟疑了。
他很清楚,一旦答应,秦陆必然跟着。秦陆是夏星的监护人,他没有理由阻拦。所以,他并不想去。
可看着夏星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像只讨乖的小兔子,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见他犹豫,夏星立刻垂下眼,雀跃的声音低下去:“没关系的小鱼老师,我只是想跟你待久一点,也想你能真的开心。不想去游乐场没关系,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做别的事。”
“好,我们去游乐场。”俞扬松口。
他想过了,他不可能和夏星一直待在酒店房间里,所以无论去哪里,秦陆都有理由跟上。既然如此,不如在离开前再好好陪陪夏星,满足她的小愿望。
毕竟,今日一别,明日他回S市,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
果然,他牵着夏星的手走到酒店大堂时,坐在休息区的秦陆立刻站起身,默不作声跟了上去,边走边用手轻揉腹部。
停车场里,一辆白色丰田埃尔法早已等候多时,身着黑色制服的司机恭敬候着等他们上车。
俞扬没有拒绝,和夏星一起上车。
他带着夏星故意做到最后一排,自己坐进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僵着脖子看向窗外,以为秦陆会跟着上车。
直到车门缓缓关闭,除司机外,再无第三人上车。
俞扬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从后视镜里,他能看见秦陆以前常开的那辆迈巴赫正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俞扬突然很想笑,他很难想象开惯了顶级豪车的秦陆是怎么灵机一动跑S市甘愿做一名出租车司机的。
真能豁得出去。
假期的游乐场人山人海,俞扬正发愁排队时,夏星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VIP快速通行证,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走吧小鱼老师,我们去玩点刺激的。”
俞扬无奈又宠溺的笑笑,任由夏星拉着他在各个项目间穿梭。
与此同时,秦陆就像阴湿男鬼,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俞扬很意外,夏星就和以前一样,依旧喜欢玩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
由于身高达标,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她一个都不肯放过。
俞扬自然要陪着她。
秦陆也迎着头皮上,只是脸色越来越白,逐渐冒出一股子青气。
在又玩完一轮360度高空旋转的流星锤后,俞扬主动提出中场休息一下,并让夏星在休息区等着,他去不远处的主题餐厅买午饭。
秦陆自然要留下陪夏星,他扶着栏杆,手捂着肚子,止不住地粗喘,声音虚弱:“你是打算谋杀亲舅?”
夏星递给他一瓶水,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姥姥说过,心疼是喜欢的开始。舅舅,你真的好笨。”
秦陆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还是小学生的外甥女:“你才多大,懂这么多?”
夏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妈妈总说舅舅是整个家族的智商洼地,也怪不得小鱼老师会不理你。这么笨!我还怎么指望你把小鱼老师追回来。”
秦陆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夏星摇摇头:“不,舅舅不是洼地,是海沟,是马里亚纳海沟。”
俞扬拎着鼓鼓囊囊的食品袋回来,炸鸡、汉堡的香气裹着热气往外冒。
食品袋往长椅上一放,俞扬看着夏星笑道:“夏星,吃饭吧。”
“哇,小鱼老师,你买了真么多好吃的!”夏星眼睛瞬间亮了,很自然的惊呼,“三个人吃都没问题哎。”
俞扬弯腰从袋子里掏出个汉堡,拆开包装后递过去:“嗯,就剩下这个套餐了。”
夏星咬了口汉堡,瞥了眼一旁孤零零的舅舅,又指了指三杯柠檬水,小声问:“小鱼老师,舅舅他好像很难受,这个能给他喝吗?”
拿着汉堡的手指顿了顿,俞扬没抬眼,也没说话,只小幅度的点了点下巴,算是默认。
“谢谢小鱼老师!”夏星连忙拿起一杯柠檬水递给秦陆,满脸堆笑地朝着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秦陆不得不服,默默竖起拇指。
一顿饭下来,在夏星游刃有余的操盘下,秦陆继成功蹭喝之后,还成功蹭了午饭,身体也得以修整。即使俞扬全程没给他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但能在三米的距离内看着他,秦陆十分满足。
下午,夏星不再执着于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转为玩一些益智情景类游戏。
经过鬼屋时,夏星非要进屋看看,俞扬怕她害怕,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经不住她祈求,还是点头同意了。
刚进鬼屋,夏星只牵着俞扬的手。
幽绿的灯光在狭窄的通道里忽明忽灭,沿途地面和墙壁上都是恐怖的鬼脸和巨型怪物模型,再加上诡谲恐怖的音效和时不时传来的女鬼的哀哭声,小小年纪的夏星还是害怕了,她甚至后悔进来了。
都怪臭舅舅不好!她边腹诽,边伸出空着的手牢牢抓住了身后秦陆的手,恐惧感这才降低了不少。
三人刚转过一道结满蛛网的拐角,突然,头顶落下一串猩红的假蜘蛛。
夏星“啊”的一声大叫,手猛地一松,随机张开胳膊,牢牢抱住了秦陆和俞扬的胳膊,将整张小脸埋在两人紧贴的胳膊上。
俞扬瞬间僵住,一整条右臂宛如贴着一块炙热的烙铁,蜷缩的指骨也能碰到对方的,他喉结动了动,想往后撤,奈何看到夏星发抖的小脑袋,终是咬着牙没动,只拼命地握着拳,想避免手部接触,却怎么也逃不开。
三人就这样别扭的往前走,临近终点时,墓室突然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一口棺材轰然弹开,一个额覆符纸的青面獠牙的僵尸从里面直挺挺地窜了出来。
霎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周围游客乱作一团,有人崩溃了推搡着往外跑,差点撞到夏星。
秦陆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夏星和俞扬一起圈进怀里,抱着两人贴向墙壁,用自己的后背抵抗蜂拥的人潮。
混乱的人群渐渐散去,秦陆手臂依旧没松,宽大的掌心紧紧护着俞扬的后背,贪恋着俞扬温暖的体温。
夏星像被夹在汉堡包里面的炸鸡排,挤在中间有些呼吸困难,但偷偷抬眼,看着两个大人几乎脸贴着脸,嘴角忍不住上翘,像偷吃蜜糖的小熊。
俞扬双眉紧锁,终是忍不住,猛地挣脱了秦陆的桎梏,顾不上夏星,自顾自地闷头朝出口走。
“舅舅,你太心急了啦。”
“闭嘴!小屁孩懂什么。”
秦陆拉着夏星追上生闷气的俞扬,终于开口同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俞扬,刚才情况紧急,我怕你们受伤才不得已冒犯了你。”
秦陆说的是事实,俞扬也不好发作,尤其还当着孩子的面,他就像是吃了哑巴亏,明知对方过了界,却不得不大度回应:“没事。”
接下来,秦陆又恢复了透明人的身份,不远不近,进退有度。
天色渐晚,临走前,夏星还想再坐一次海盗船。
从海盗船上下来时,秦陆终于撑不住了,抱着路边的垃圾桶大吐特吐了起来,这两天没怎么进食,他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中午吃的汉堡也全部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全是苦水,胃里一阵阵难耐的绞痛。
俞扬本来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但夏星拽着他的衣角,眼睛里的担忧令人无法忽视。
“小鱼老师,我舅舅他没事吧?”
忍了又忍,俞扬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拿着自己喝剩下的半瓶水,走了过去。
他拧开瓶盖,将纸巾和矿泉水一起递给他:“冲冲口吧。”
“谢谢。”秦陆接过,声音沙哑。
吐完,秦陆垂着眼,半靠着垃圾桶,脸上疼出一层冷汗,见俞扬转身要走,他示弱的祈求:“等一下俞扬……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真的很难受。”
怕对方拒绝,他语气又软了几分,商议道:“就一下,扶我站直就好。”
俞扬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妥协了。
谁知秦陆难以自行,俞扬一松手,他的身体就摇晃。
见他不像是装出来的,俞扬只好硬着头皮将他一路搀扶到停车场。秦陆这个状态,不可能开车,俞扬扶着他径直走向保姆车。
司机远远看见他们,忙下车和俞扬一起将秦陆扶上车。
坐上车的时候,秦陆胃疼得呼吸已经紊乱,冷汗甚至将风衣里面的薄卫衣湿透。
秦陆歪靠在座椅上,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很快浮起一层雾气。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快要没了,唇齿间只偶尔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夏星刚开始还鄙视舅舅装得太过了,此刻才意识到不对劲,舅舅似乎是真的生病了。
“小鱼老师,舅舅他看起来好难受啊!”
俞扬心底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心慌。
俞扬跳上车,刚坐到他身边,秦陆突然歪了歪身体,像失去骨架的玩偶,重重倒在俞扬的肩头。
他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推开对方,就感觉到秦陆的呼吸浅而轻,粗硬的寸发扎的他颈侧的皮肤有些疼,脸上的冷汗蹭在他皮肤上,像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秦陆?!”俞扬不知所措地叫他。
“小鱼……我好疼……”
说完,秦陆脖子一软,头一沉,人已经彻底晕死了过去。
“快!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打算明天入V。本来是想完结再V的,但最近晋江的流量太低迷了,我又不申请榜单,感觉这篇文的读者越来越少了,所以很感谢一直陪伴我的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鼓励支持,我是肯定坚持不下去的,能写到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抱抱][抱抱][抱抱]
入V后,我会尽量日更,但周末两天可能艰难,我要照顾我的小姑娘嘿嘿~
不过也快完结了,顶多还有二十章吧,我已经熬过了最卡的阶段,后续应该能流畅更新了。
只求三次元顺顺利利,工作清闲,让我把这个故事好好的完结[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66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昏暗的走廊里寂静的令人心慌,抢救室门上的红灯愈发刺眼。
俞扬陪夏星坐在长椅上,手腕上一圈鲜明的红痕灼灼发烫,残留着对方掌心未干的冷汗。
秦陆在意识抽离前,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哪怕晕死过去,也难以抽离分毫。
医护推着病床一路狂奔,俞扬也只能被迫奔跑,直到被一起送进抢救室。
急促的脚步声,嘈杂的人语声,仪器的滴滴声……全是俞扬熟悉的,宛如催命的恶语。
护士尝试分开两人,奈何秦陆死死扣着,手指几乎要嵌入俞扬的皮肉里。
难舍难分的一幕,医护皆面露难色。
望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俞扬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绷裂。
他俯下身,声线颤抖:“松手吧,我等你……”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松减,俞扬重获自由,踉跄着逃离。
半小时后,随行的司机接到秦家人即将抵达的电话,俞扬如梦惊醒,猛地站起身。
“小星,老师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小鱼老师!”夏星红着眼,仰头看着他,“你不等舅舅出来吗?你不会担心他吗?”
俞扬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唇角牵起一个苍白的弧度:“有你在,有家人在,我相信他不会有事。”
“可我觉得,舅舅应该更希望你能在。”
夏星拽住他的衣角,吸着鼻子极力挽留:“小鱼老师,舅舅醒来看不到你,他一定会很伤心的。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三年,舅舅病了很多次,几乎每一次,他都会喊你的名字。我想,他是真的很想你。”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突然浓重起来,源源不断地猛灌入肺腔,导致俞扬每一次呼吸都痛及肺腑。
俞扬摸了摸夏星的头,喉结滚了滚,却只吐出一句:“小星,你还太小,大人的事,你长大才会懂。”
“很难吗?大人的世界很难吗?比做语文的阅读理解题还要难吗?”
俞扬苦笑:“是的。阅读理解可以有答案,但大人的世界很多时候是无解的。”
夏星双眉紧锁,低头思考这道远超她年龄的阅读理解题。忽然,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迸发明亮的光芒。
“可是小鱼老师,大人的世界可以无解,但舅舅早就有了答案。”
俞扬一怔:“什么答案?”
“他爱你啊。”
夏星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枚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海面,瞬间激起万丈波澜。
“我知道舅舅他很爱很爱你,就像爸爸对妈妈那样的爱。”
“不……不是的……”俞扬下意识摇头。
“是真的!”
夏星告诉俞扬,秦陆有座花房,种了好多玫瑰,一年四季花开不断。
“小鱼老师你知道吗?玫瑰花开的时候好美,可舅舅总说不好看,他说他见过最美的玫瑰。”
“后来,舅舅不准任何人进出花房,但他每天都会进去待好几个小时,再出来时就会变得很开心。”
“我很好奇,偷偷溜进去一次,花还是那些花,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一面墙上贴满了你的照片。”
“再后来,舅舅陪我看《小王子》的时候告诉我,你是他的玫瑰。小王子爱玫瑰,所以舅舅爱你。”
俞扬听着夏星的话,须臾震撼后,内心仿若遁入空门。对秦陆,他不再有期待,不再有动容,就像一片片轻柔的羽毛,落在早已冰封的心湖上,再难激起半分涟漪,只剩下情绪耗尽后的疲惫与哀伤。
他们的花期已过,春天便不会再来。
走廊尽头传来秦家人交谈的声音,俞扬最后看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门,对夏星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走进安全通道的阴影里。
玫瑰终究要走,带着满身尖刺,和干瘪的花苞。
回到酒店后,俞扬立刻收拾行李,办理退房,打上出租车直奔机场。
在A市的最后一夜,他宁愿待在人满为患的候机大厅,也不愿独自睡在酒店空荡的房间里。
半夜十一点多,不断有电话打进来,俞扬瞥了眼号码,是秦陆的新号,无奈的同时,感到一阵轻松,看来人已经没事了。
下一秒,俞扬将号码拉黑,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
次日清晨,金色薄纱刚漫过天际线,一架返往S市的飞机划破寂静的长空,只留下了一道淡白色的航迹云。
回到S市后,俞扬将秦陆留在他家里的物品尽数打包,连同那枚象征亲近的钥匙,一同送回了对门的玄关。
随后,他找人更换了自家的门锁,老式机械锁换成了一把电子锁,这样他就不用主动找秦陆讨要自家的钥匙了。
他也想过注销旧的手机号,再寻找一处新的住处,但念头刚起便被自己否定,他很清楚,以秦陆的背景,任何躲避都将是徒劳,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只能面对。
值得一提的是,秦陆在被他拉黑后,倒没再换着手机号打来。一整个假期,秦陆像是人间蒸发,没再有一丝动静。
最初的几日,手机的每一次震动,门外的每一声响动,都足以令俞扬下意识的心慌。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份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回实处,归于平静。
俞扬想,或许秦陆终于想通,肯放下那段不堪的过去了。
假期结束后,俞扬慢慢回归了正常生活,上班,下班,朝八晚五,很是规律。
唯一的不适,就是在失去“谢咎”后,许多习惯遗留下的猝然悬空,需要他去独自填补空洞。
餐桌对面的空缺,无主的分享欲,过度安静的夜晚,骤然失去的温暖……
无数次恍惚回神后,心脏传来细密的痛,虽不剧烈,却难以忽视。
俞扬忍不住嘲笑自己。他明明早就习惯孤独,却在尝到温情的甜头后,再难转身回归最初的荒芜。
自始至终,他放下了秦陆,却放不下“谢咎”。
无数次午夜梦回,手臂习惯地寻觅爱人,却只探到一片冰凉。他只好再度裹紧被子,尝试回想那个逝去的怀抱。
立冬这天傍晚,暮色四沉,俞扬下班路过菜市场时买了点羊肉和配菜,打算晚上喝羊肉汤。
他提着塑料袋上楼,走到三楼转角处,他突然停下,仰起脸,深深地嗅了一口。
冰凉的空气中,除了灰尘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玫瑰花的香气。
俞扬抬头向上望,楼梯缝隙间,声控灯照不见的地方很黑,像有巨兽埋伏,危机四伏。
该来的还是要来。
俞扬镇定下来,继续向上走,只是放慢放轻了脚步,呼吸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抵达五楼时,声控灯姗姗亮起,昏黄的灯光落在秦陆毫无血色的脸上,眉眼浅浅下垂,透出几分脆弱的可怜。
秦陆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尾音发着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哽咽。
“俞扬,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宝宝订阅,狗皮膏药·陆陆子上线~
第67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俞扬没吭声,提着塑料袋,长腿一迈,侧身绕过秦陆。低头开门时,身后那道灼热视线,无形的压迫感,令他如芒在背。
“喵~”
一声猫叫打破僵局。
俞扬紧绷的脊背瞬间放松,他来不及关门,丢下塑料袋,弯腰抱起迎面过来迎接他的小三花。
“晚上好啊,花妞。”俞扬难得弯起唇角,久违的笑容,秦陆很贪恋。
“你给它起名字了?”秦陆抓住一切可以搭话的机会,“花妞很好听,你还记得黑仔吗?”
俞扬头也没抬,指腹温柔地轻挠着猫咪的下巴,语气却十分生硬冷淡:“不记得了。”
说完,他快速关上门,后背贴着门板,重重地松了口气。
抚触的突然消失,令花妞很不爽,猫猫头不停磨蹭着俞扬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黑仔……
俞扬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他拥有过的第一只小猫,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最终不得不送人的此生遗憾。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迫使他不得不回忆起和秦陆的那些共同过往。
曾经,俞扬热切的希冀过,希望那只调皮的小猫,那个笑容张扬的少年,会是他能够把握住的永远。
“喵呜——”花妞轻咬着他的手指玩,将俞扬从回忆的洪流中拉出。
俞扬把脸埋进花妞温软的背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还好有你,花妞。”
门外,秦陆紧盯着防盗门,双眼恨不能化作激光炮,灼穿这层碍事的铁皮。
天知道刚才他看见俞扬的第一眼时,身体差点就无法自控,主动跑过去将人狠狠抱住,再也不松手。
那一刻,他就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而俞扬是唯一能帮他止瘾的解药。
实际上,医院醒来的当晚,再一次联系不上俞扬时,秦陆便疯了。
他像一只疯狗,歇斯底里地想要挣脱禁锢的牢笼,只想快点回到主人身边。
直到孟晚青出面,向来温婉亲和的女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掌掴了儿子。
“你这个样子,我倒情愿俞扬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
“从开始到现在,你根本就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要的不是无微不至的爱,他要的是平等,是你的尊重!”
“我有的!”秦陆辩解,“他回来后,我做的很好!”
“是吗?”孟晚青看着他,目光犀利,“秦陆,那是你吗?”
秦陆怔住,无话可说。
“如果是你,你没做到。如果不是你,你又凭什么要俞扬原谅你。在没考虑清楚之前,贸然找到俞扬,只会将事情搞得更糟。”
秦陆终于安静。
接下来的时间,前半个月,他过得浑浑噩噩,整日待在花房里,一遍遍地偷看俞扬家客厅里的监控录像。
看着俞扬将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清理干净。
看着俞扬吃饭时下意识给对面夹菜的动作。
看着俞扬时常窝在藤椅上发呆,听见他熟睡时偶尔溢出的呓语。
一声声“谢咎”令人心碎。
心碎的不止俞扬,还有自掘坟墓的秦陆。
秦陆开始反思,想用真心布局,重获俞扬珍贵的爱情。
黑仔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一次与合作伙伴见面,一位女经理的电脑屏保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面里,一只白猫,一只黑猫,黑猫的后腿有一道没长毛的浅浅的疤痕。
一番聊天后,秦陆欣喜若狂,屏幕里的黑猫竟真的是曾经的黑仔。
那感觉就像连绵的阴雨天骤然雨停,久违的阳光终于冲破重度阴霾普照人间。
女经理刚开始绝不同意将黑仔送人,哪怕秦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利。
最终打动她的是秦陆的自白。
他说,黑仔对您而言,是家人。
但是,对我而言,是家。
他想回家。
现在,家就在眼前。
厨房里,俞扬忙碌着。
羊肉、配菜,都是菜市场处理好的,稍微冲下水就能下锅。
他把羊肉焯水,和配菜一起倒入砂锅,待大火煮沸后,再转小火慢煨。
趁这个间隙。
俞扬回客厅,熟练清理猫砂盆,给自动喂食机补了些猫粮,然后抱着花妞坐在沙发上,拿排梳一下下梳理着浮毛。
没过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短暂震动了一下。俞扬拿出来,解锁屏幕,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消息。
消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我找到黑仔了】
反复盯着这行字,俞扬手开始颤抖。
很快,又有新消息弹出来。
【黑仔饿了,能给点猫粮吗?】
门外适时传进一声绵长沙哑的猫叫。
打盹的花妞瞬间惊醒,从俞扬腿上弹射起飞,头也不回地冲向玄关,抬起前爪不停扒拉着门板。
楼梯间里,秦陆守在门前,揣着只大胖黑,紧张又期待地轻捏它肥嘟嘟肉粉粉的前爪垫。
一捏它就叫。
“黑仔,叫可怜点,你爸能不能开门全靠你了。”
“啊呜啊呜啊呜……”黑仔半眯着眼,貌似骂的很脏。
秦陆头疼。
黑仔小时候明明很乖,喵起来萌死人不偿命,谁成想十年后竟出落成了个老烟嗓。
不仅不可怜,还有点欠儿。
时间流逝的很慢。
紧闭的门毫无打开的迹象。
冷风阵阵,楼道里越来越冷。
黑仔有些焦躁,叫声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算了。”
秦陆掂了掂黑仔,一边安抚它的情绪,一边自我安慰。
“我们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爸会让我们回家的。”
话音刚落,门被用力推开,一股暖空气冒了出来,还有怀抱花妞的俞扬。
秦陆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温暖过,像是瞬间由冬入春。
他咧开嘴,笑得很傻。
“小鱼,你终于肯开门啦。”
俞扬冷着脸,没给他眼神,但在看清他怀里的大黑猫时,眉眼间的冷硬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秦陆顺水推舟,举起黑仔的前爪,朝俞扬讨好的晃了晃。
“来吧黑仔,来跟爸爸打个招呼。”
俞扬下意识看向黑猫的左后腿,对于它是黑仔这件事,他还持以怀疑的态度,毕竟时隔十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回来。
更何况,秦陆有前科,在他这里信用积分基本清零。
秦陆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故意托起黑仔,将那道旧疤露出来。
“真的是黑仔,我没骗你。”
临了,他郑重道:“我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再骗你。”
俞扬顿了顿:“随便你,与我无关。还有,没准备猫粮养什么猫。”
秦陆一时语噻。
猫咪喜欢温暖的环境。
黑仔扭动胖胖的身体,挣脱了秦陆的手,像辆坦克猛冲进客厅,埋头在饭盆里大吃特吃了起来。
花妞护食,竖起毛发,由于体型太小,只能窝在俞扬怀里斯哈斯哈的叫。
俞扬拍拍它的头,小声说:“花妞乖,那是哥哥,哥哥吃点没关系的。”
他作势关门,门却被人挡住。
“让开。”
“小鱼,我也没吃饭,我能也蹭顿饭吗?”
“不能,没有多余的份。”
秦陆商量的语气:“没事,我胃不好,吃的很少。”
俞扬有些生气:“秦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真的胃疼,”秦陆眼巴巴地看着他,“小鱼,你就当可怜我。”
几经深呼吸,俞扬终于松口。
“进来,关门。”
俞扬怕两只猫打起来,花妞还小,经不起黑仔的巴掌,于是他把花妞关进了笼子里。
花妞不服,一个劲儿喵喵叫。
俞扬低声哄了句“乖”,转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俞扬淘米下锅,切了点碎菜碎肉丢进去,设置好米粥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撑着操作台,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让秦陆进门,不是因为动摇,单纯是因为刚刚他接到了孟老师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孟老师向他道歉,表示自己作为秦陆的母亲,没有教好儿子是她和丈夫的失职,希望俞扬能够接受他们的道歉。
至于他愿不愿意接受秦陆的道歉,孟老师是这么说的:
“俞扬,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阿陆的确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想如果换做我是你,我恐怕也不会轻易的原谅他。”
“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希望你能柔和的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因为……阿陆得了很严重的慢性胃炎,习惯性胃出血,存在高度的致癌风险……”
“我知道这和你无关,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所以……对不起俞扬,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他,也请你慢慢让他死心。”
长久沉默后,俞扬答应了这位母亲。
一则,他并不想秦陆真的出事。
二则,他感动于母爱的默默付出。
三则,他想回报孟晚青的恩情。
在英国接受治疗时,孟晚青不止一次地探望过他,甚至在他最迷惘、最渴望母爱的时期,以母亲的身份毫不吝啬地给予过他爱与照顾。
恩情难还,却不得不还。
黑仔像是巡视领地的王,步子雍容从容地走进厨房,拉长调的“喵呜”一声,打了个露出尖牙的哈欠。
如此近的距离,俞扬很是紧张,他和黑仔时隔十年再见,过往的温情它大概率已经忘了。
相距一米处,黑仔停下,蹲在那里,抬起前爪,漫不经心地舔舐着爪背上的绒毛。
俞扬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它,试图从它身上找到小时候熟悉的样子。
然而,时间是残酷的,很难保留那些珍贵的过往。
黑仔身上除了那道疤痕,脾气秉性几乎完全变了。
陌生,令人无从下手。
舔完毛,收回爪,黑仔仰头看着一脸悲伤的俞扬,湛蓝色的猫眼睁大,定定地凝视着俞扬。
不知过了多久,它突然朝着俞扬“喵咪”叫了一声。
指令般,俞扬肢体动了,他伸出双臂,做出接猫的准备。
黑仔弓起背,后肢猛地蹬地,巨大的身体划出一道黑线,又软又重的精准扑向俞扬。
像极了它小时候。
黑仔撞进怀里的瞬间,沉重的冲击力迫使他后仰,但俞扬没想过松手,如获至宝地抱着它。
他的黑仔,真的回来了。
“高兴吗?”
秦陆站在厨房门口,嘴角不自觉上扬。
俞扬别开眼:“谢谢。”
“你高兴我也高兴。”
俞扬:“……”
电饭煲“滴滴”响了两声,俞扬微微弯腰把黑仔放回地面。
“吃饭吧。”
没有俞扬的命令,秦陆几乎不敢靠近他,他谨记母亲说过的尊重,生怕再次触碰到俞扬的底线,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破冰。
“需要我帮忙端饭吗?”
“随便。”
秦陆如逢大赦,忙凑上前接他手中的青花瓷碗。
不料接了个空。
俞扬没直接给他,而是把碗放在了操作台上。
很明显,他不想跟秦陆有什么肢体接触。
秦陆心口一酸,只能认命。
两人时隔一个多月,再次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却丧失了往日的温情。
一个不抬头,一个不低头。
秦陆的视线完全黏在了俞扬低头吃饭的画面里,久寒的胸口此时暖烘烘的。
被盯到不舒服的俞扬放下汤勺:“看够了吗?看够了赶紧吃饭!”
秦陆沉声说:“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俞扬皱眉:“你很喜欢把‘一辈子’三个字挂在嘴上吗?那并不值钱。”
“超值的,”秦陆认真地说,“这三个字我只对你说过。”
“我不稀罕了,”俞扬冷声,“秦陆,你是表演型人格吗?”
“我不是。”秦陆说,“就算是,你也是唯一的观众。”
“够了!”
俞扬站起身,指着门口,低声叱责:“如果你不饿,不想吃饭,那请你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秦陆见他生气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小鱼,我错了,我这就吃饭,你别生气。”
说完,他拿起勺子,舀了口米粥,吹了两下热气,张嘴吞了下去。
实在是太好吃了!
因为胃病导致没什么胃口的秦陆,破天荒感受到了饥肠辘辘的滋味。
于是他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来。
见他不再折腾,俞扬深吸几口气,终于坐回去,继续喝着他的羊肉汤。
周遭很安静,只能听见吞咽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猫叫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俞扬汤碗见底的时候,他听见秦陆说。
“小鱼,立冬快乐。”——
作者有话说:答应好的大肥章[撒花][撒花][撒花]~
但其实也没有多肥啦[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你们假装惊喜一下好不好[抱抱][抱抱][抱抱]~
第68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一碗粥被清空后,秦陆又盛了一碗,这一次他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明显是在消磨时间。
几次催促无果,俞扬忍无可忍,他走进厨房,端出电饭煲,摔在餐桌上。
“端着锅回你家慢慢喝,我没时间陪你继续耗下去!”
迸起的米汤溅了俞扬一手,他肤色本就白,手背立马红了一片,还没感觉到疼,手就被冲来的秦陆攥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秦陆用袖子擦掉那些米汤,一脸关切的心疼,“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他低头对着俞扬手背红肿的地方不停地吹气,一阵阵凉风慢慢吹散了浅表皮肉火辣的痛感。
俞扬像是梦回过去,“谢咎”也曾这样,捧着他被热油溅红的手,一边吹气,一边轻吻。
现实梦境混淆,俞扬红了眼眶,直到秦陆的唇即将覆上那抹红时,现实骤醒!
俞扬猛地抽回手,由于动作过大,手背扇在了秦陆的脸上,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我去厨房冲水,在我出来前,我希望你能离开我家。”
看着转身离去的俞扬,秦陆舔了舔嘴角,那上面还残留着俞扬的体温。
终于碰到了,他的小鱼,手还是那么软,就连扇人巴掌的动作都那么漂亮。
关门声传来,俞扬终于可以走出厨房。面对空荡荡的客厅,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扶额骂了句:“神经!”
秦陆不但带走了黑仔,还异常“听话”的带走了他的锅。
最匪夷所思的是,餐桌上还留下了一颗用纸巾折出来的白色爱心。
俞扬夹起那颗爱心,皱了皱眉,顺手丢进了一旁的灰色垃圾桶里。
次日清晨。
俞扬出门准备上班,秦陆听见动静扒在猫眼后看他,视线扫到他提着的浅色垃圾袋时,心脏蓦地一疼。
没过多久,单元门前的大垃圾桶旁,一个全身名牌的高大男人正弯着腰,费劲又认真地翻找着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过往邻居看热闹地打量他,猜测他一定是误丢了什么贵重物品。
然而,事实令人大跌眼镜,男人竟从垃圾桶里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块揉皱的纸巾。
众人一边反胃,一边吐槽,看着挺精神一人,没想到会是个变态。
秦陆将皱的不成样的纸巾仔细地抚平,正是昨晚他折好后留在俞扬家的那颗爱心。
他知道自己很幼稚,也想过这颗爱心的下场,但亲眼见证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秦陆很想告诉俞扬,这一颗是他尝试几十次后折出来的最好的一只。
因为他手大,灵活性稍差,精细类手工是短板,但他私下里练习了很久。
他也很意外,为什么昨晚,偏偏离开前却能做出这么完美的一只爱心。
或许距离近了,爱就会自动喷涌出来,心有了归处,手也会更稳。
不过没关系。秦陆想,他还可以折出很多很多爱心,总有一颗,会被俞扬接受。
于是劳累了一天,下班回家的俞扬,始料未及地看见自家防盗门上贴了一颗红色的折纸爱心。
“无聊!”
俞扬用力扯下那颗爱心,狠狠丢在秦陆的家门口,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只是他关门的声音有些大,把蜷在猫窝里正在打盹的黑仔吓了一跳,仓惶跳进秦陆的怀里。
秦陆抱着它,叹了口气:“别害怕,你爸生我气呢。说真的,以前他对我太好,我从来不知道,其实……他也会生气。”
打开门,秦陆捡起地上的红色爱心,心想:第二次,失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俞扬洗完澡刚吹干头发,不用猜也知道门外是谁。
打开门,果然是秦陆,一身家居服,怀里揣着黑仔,手里还提着锅。
看见俞扬,他咧开嘴,笑的开心:“晚上好小鱼,我来还锅。”他掂了掂黑仔:“它也想找你玩。”
老楼密封性差,楼道里有风,俞扬素来怕冷,即使穿着夹绒睡衣,也会觉得冷,他瑟缩了一下,上前一步拿走锅,然后指了指玄关。
“放黑仔进来吧。”
秦陆明白,俞扬是不打算招呼他进门了,但他还想试试,于是厚着脸皮说:“作为监护人,我能进去吗?”
“那算了。”俞扬作势就要关门。
秦陆忙用腿挡住:“别关门,我开玩笑的。”
“这并不好笑。”
秦陆弯腰放下黑仔,无比羡慕地目送它迈着猫步大摇大摆走进屋,恨不能魂穿黑仔。
“我多久过来接黑仔合适呢?”
俞扬瞪了他一眼。
“你别误会,”秦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花妞还太小,它们俩需要一段时间磨合,你知道的,小猫容易应激。”
“一小时后,你来接它。”
被关在门外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好在俞扬肯愿意为他打开门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人关系有着很大的进步,好歹能说上话了。
空气中还留有俞扬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清香,秦陆微抬下巴深深地嗅着。
很香,还很可口。
早在上大学时,他就发现,刚洗完澡的俞扬会很漂亮。他本就白的皮肤,经热水浸泡后,会泛出一层粉,青涩又羞赧,极致的纯欲气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现在想来,他算哪门子直男啊,哪有直男会对着室友心池荡漾的,只可惜他那时不懂,还以为是对美好事物的单纯的本能的欣赏。
接下来的几天,秦陆白天不会打扰俞扬,但一到晚上,就雷打不动地抱黑仔在俞扬面前刷存在感。
同样保留的习惯,是每天必贴一枚折纸爱心,还换着颜色贴,红的,黄的,蓝的……
眼看着再不制止,彩虹都要集齐了,下班回家的俞扬终于忍无可忍,拽下那颗紫色爱心,转身敲开了秦陆的家门。
门几乎是秒开,秦陆满脸惊喜。
俞扬把纸爱心往他胸前一摔:“秦陆!你能别这么幼稚吗?折纸爱心这种事,现在就连初中生都不会做了!”
秦陆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他垂下眼,看着落在脚边的纸爱心。
“夏星教我折的这个,她说你一定会喜欢。因为你教过她,道歉需要用心。”
“我知道这样做很幼稚,但我还是想要试试看,或许我的用心总有一天可以打动你。”
“每天送你一颗纸爱心,是想着如果哪一天你愿意原谅我了,就把它带回家,给我一个讯号。”
“每天换一种颜色,是因为我想碰碰运气,或许会遇上你喜欢的颜色,能增加你带它回家的几率。”
“俞扬,我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我保证我会做得很好。”
俞扬后退一步,下意识拉开两人的距离,语速很慢像是很疲惫:“秦陆,我不否认你此刻道歉的真心,但我更相信过去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你知道疼痛回避吗?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都牢牢记得你带来的痛苦,回避你已经成为条件反射,它们不允许我再次相信你。”
“所以,请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即便你贴一千次、一万次纸爱心,我都不会把它带回家,你的用心在我这里将毫无意义。”
这一夜,秦陆失眠了,他一遍遍清点着被退回的纸爱心,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
俞扬先前说的是一千次、一万次不会接受,那一万零一次呢?
假设他的人生以八十年来计,他还有五十年可以挽回俞扬的机会。
五十年,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也就是说他能有18250次贴纸爱心的机会。
算起来,他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唯一的变量就是身体机能。
秦陆头一次感到生命的可贵,于是他终于记起来胃药已经停了好多天了。
忙不迭找药吃。
吃完药他还不忘在手机里设置每日提醒他服药的闹钟。
做完这一切,秦陆盯着手机屏幕里的远程监控APP图标发呆。
其实蹭饭的那晚,他就应该把微型监控器收回,但他当时太激动了,完全沉浸在再次近距离接触俞扬的喜悦之中。
如今,他再想要进俞扬家比登天还难。
然而重塑感情需要毫无保留的尊重与平等,那这个微型监控器就等于两人关系会再度恶化的定时炸弹。
秦陆重重靠在沙发背上,手指用力掐着太阳穴,周身散发着疲惫又无力的气息。
他的人生,真是处处踩雷。
最可笑的却是,这些雷都是他自己一个一个亲手埋的……——
作者有话说:秦陆:不瞒各位,我老婆是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抱抱][抱抱][抱抱]。
果子:嘻嘻,你老婆不要你喽[撒花][撒花][撒花]!
秦陆:呜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
俞扬:秦陆,你吵到我眼睛了[白眼][白眼][白眼]。
第69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纸爱心每日必达,俞扬依旧撕掉,扔秦陆家门口,他没再当面阻拦,毕竟话已经说透,再纠缠也是无益。
久而久之,俞扬干脆无视,秦陆想贴多少,想怎么贴,哪怕把门贴满,都随便吧,他懒得处理。
然而意外的是,门上永远只贴一颗纸爱心,秦陆每天都会更换一颗新的上去,每天的颜色都会变。
托秦陆的福,俞扬见识到了很多过去不曾注意过的颜色,毕竟从小到大的美术课,他的画笔总是十二色的。
感恩节这天,学校晚上举办主题亲子活动,俞扬作为主持人,直到活动结束,收拾完活动会场才下班。
拇指在按上门锁感应区前,俞扬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瞬,他盯着空荡荡的防盗门,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纸爱心……终于断了。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纵使俞扬并不期待,却在长久的刺激中断后难免产生了情绪反应。
俞扬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垂落,心里默念着“这样最好”,他和秦陆终于能在这场错位的纠缠里……
各回本位。
次日清晨,不过六点多,俞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打开门。
门外是居委会张大妈,她神色紧张地拽住俞扬的胳膊:“小伙子,你快看!”
俞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家防盗门正中央的位置正贴着一枚橘色的纸爱心。
昏暗的光线下,一抹暖橘就像冬日里活泼跳跃的小火苗,格外扎眼。
心脏似乎停顿了一下,只是那感觉稍纵即逝,就连当事人都难以捕捉。
张大妈刻意压低声音:“我巡楼时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俞扬心道,不止,很多天了。
“每天颜色还不一样,我跟你讲哦,马上过年了,咱们小区好几家被盗,这会不会是小偷做的记号啊?”
越说越慌,张大妈掏出手机:“要不还是报警吧,安全第一啊!”
110只按到前两位,俞扬忙伸手阻拦:“不用了阿姨,不是小偷贴的。”
他利落地撕下那颗纸爱心,紧紧地攥在手里,爱心的尖角扎的他手心微疼。
“你们小年轻就是心大,可得上点心,万一真出事……”
话没说完,对面那扇门“咔哒”一声开了。
俞扬下意识看过去。
秦陆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抱着打着哈欠的黑仔,领口松开了两颗纽扣,锁骨和肌肉线条十分清晰,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异常干净,就连发型也明显整理过,似乎还喷了定型喷雾。
他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嘴角轻轻向上翘起:“阿姨放心吧,万一是个偷心贼呢?”
俞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这没你事,回你家去!”
张大妈愣了两秒。
秦陆手指了指俞扬,开始睁眼说瞎话:“他有个妹妹,长挺漂亮的。”
张大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笑意融融的摆了摆手:“还是你们年轻人懂浪漫啊。行了行了,没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送走张大妈,俞扬把攥得汗湿的橘色纸爱心凌空丢给秦陆:“拿走你的东西!”
秦陆张手接住,黑仔伸出爪子,想要挠着玩,却被秦陆轻松躲过,小心翼翼地收好。
“小鱼,黑仔今天能放在你家吗?”
站在玄关,正准备关门的俞扬闻言一顿,秦陆看着他继续说:“环宸在S市有个项目,需要我亲自处理,今天我应该会很晚回来,黑仔自己在家会寂寞。”
俞扬点头:“送过来吧。”
秦陆默默摸了摸黑仔的肚子,走过去照旧把它放到俞扬家玄关的地板上。
秦陆边后退边说:“昨晚我回来的太晚,没来及贴纸爱心,但我在十二点前补上了。小鱼,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俞扬左手握上门把,垂眸低声说:“我宁愿你半途而废。”
“不会,”秦陆目光灼灼,语气十分坚定,“永远不会。”
“除非……”
俞扬抬眼:“除非什么?”
秦陆抿唇笑了笑:“没什么。”
“无聊。”
俞扬关上了门。
秦陆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除非你的幸福……真的与我无关。”
每次和黑仔单独相处时,俞扬都会有意识的让它和花妞短暂接触一会,然后逐渐延长接触的时间。
最近几天,黑仔和花妞已经可以待在一起玩了,只不过黑仔可能是年纪大了,不喜欢闹腾。而花妞正值最活泼的时候,总围着黑仔跳来跳去,对着黑仔又扑又咬。
很多时候,黑仔任它闹,烦了就一爪子把它按在身下。若出现哈气炸毛时,俞扬也会立即把它们分开。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出现,黑仔是个很暖心的喵届“大哥哥”,有时候甚至还会帮花妞舔毛。
今天,花妞格外调皮,总埋头往黑仔肚子下钻,黑仔躲来躲去躲了半天,最后无奈跑到藤椅下,一跃跳进了正在看书的俞扬怀里。
花妞没办法一口气跳那么高,只能用四只小爪子,抓着俞扬的裤腿往上爬。
俞扬哭笑不得,觉得这一幕很可爱的同时,又很同情黑仔,他挠了挠黑仔的下巴:“带孩子很累吧,辛苦你了黑仔。”
黑仔扬起下巴,舒服的半眯着眼,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花妞终于爬了上来,直扑全身舒展的黑仔,依旧往它肚子下面钻。
黑仔睁开一只眼,伸出爪子将那颗碍事的小猫猫头推远,然后翻了个身,胖胖的大肚皮完全暴露在俞扬面前。
时间在一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几乎陷于停滞的状态。
黑仔的肚子上,被贴了一枚新的纸爱心,橄榄绿的颜色像被地中海耀眼的阳光吻过。
心脏被高高抛起。
一股滚烫的、酸涩的洪流毫无预兆的直达四肢百骸,几乎要夺走他的呼吸。
心脏又重重跌落。
理智在嘶吼,质问他为何会在每个始料未及的瞬间被对方轻易动摇决心。
理智呼喊着快逃,别再重蹈覆辙。情感却在融化,有了妥协的迹象。
沉默不知多久,俞扬取下黑仔肚子上的那枚爱心,出门贴回了秦陆家的门板上。
俞扬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自小的生活经历让他爱憎分明,为此也会变得非常极端。
极端的付出,极端的逃避。
譬如他曾不顾一切地爱着秦陆,宁愿搞丢了自己,也没有放下过对于秦陆的那份炽热的爱意。
愿意放弃,也是因为爱,因为爱,所以不忍心对方偏离轨道,不忍心对方背负家庭舆论的负担。
除夕夜那场争执过后,长达三年的精神药物和物理治疗令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完全忘记了秦陆的存在。
即使后来精神恢复,他也很少再想起秦陆,偶尔想起也是下意识的情感驱离。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秦陆。
而“谢咎”的出现,两人顺利的相爱,使他更加印证了不爱秦陆的事实。
直到真相浮出水面,他以为的爱人竟是被人精心假扮出来的骗局。而这场骗局的执行者,却恰好就是那个他自认为已经遗忘了的人。
直到现在,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谢咎”就是“谢咎”,和秦陆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诚如秦陆所说,“谢咎”的内核是秦陆,俞扬没办法否认,更没办法逃避。
纵使俞扬坚持“谢咎”曾经完完整整的存在过,那如今的秦陆就是“谢咎”的残余。
而如今被秦陆用行动挑乱的那些心绪,究竟是因为秦陆本身,还是对“谢咎”的怀恋呢?
俞扬无法确定。
只能拒绝。
否则,对秦陆不公平,对“谢咎”不公平,对他自己更不公平。
不确定的爱,他不需要。
夜色如墨,月亮隐在云层后,窗外不知何时起风了,刮得窗玻璃哐哐的响。
俞扬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书,脚边的黑仔和花妞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呜呜的风声中,楼下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声音被大风吹散,却依旧熟悉的要命。
“小鱼……宝……我……家……”
俞扬头皮一紧,掀开被子,冲到窗边,两只猫被惊醒,也跟着跳下床。
窗户一拉开,寒风立刻灌满房间,俞扬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附近几栋楼不少人家亮起了灯,一个个脑袋从窗户探出,有看热闹的,有骂骂咧咧的……
楼下,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站在不怎么亮的路灯下,仰着头,还在喊:
“宝宝——!”
“我找不到咱家楼了!”
“小鱼……小鱼……”
“……我想回家……你下来接我好不好……”
“宝宝——!”
“小鱼宝宝——!”
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哪怕难以分辨样貌,俞扬也知道那人是谁。
前楼有人开始起哄,帮着他喊:“喂!叫小鱼的宝宝,快把你家男人领回去,再不领回去就要哭了哈哈哈……”
还有人被吵烦了,高声叫骂:“卧槽!谁家大傻逼,大晚上的还让不让睡了!”
俞扬脸上一热,关上窗户,抓起外套就冲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秦陆:宝宝,辛苦你了。
俞扬:不辛苦,命苦。求你了,下次丢人,滚远点。
感觉花妞软软糯糯,更可爱一些,花妞黑仔,超搭哒,所以把前文的名字也改了[撒花][撒花][撒花]
第70章 暗恋,爱情的回归线
他几乎是飞奔到秦陆身边,还不忘穿上外套,尤其是拉上帽子,恨不能把脸都裹进去。
秦陆醉醺醺的,一看见他,迷离的双眼顿时亮了,咧嘴傻呵呵笑着,张嘴就要喊什么。
俞扬眼疾手快,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一股浓重的酒气呼啸而来,顶得俞扬呼吸困难。
楼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打趣醉鬼:“糟喽哥们儿!你媳妇不来接你,回家要跪搓衣板喽!”
原本乖顺靠在俞扬身上的人,像被触及了逆鳞,瞬间暴走,他挣开俞扬的手,仰头朝着楼上大喊:
“你放屁!我媳妇他……”
他想要辩解,想大声告诉全世界,他的“媳妇”就站在他身边,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媳妇”。
“唔——!”俞扬再次精准地,更用力地把他剩下的话用手捂了回去。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俞扬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喝止,恨不能挖个坑把他就地掩埋。
那点炸起的毛被瞬间抚平,秦陆身体重新软了下来,完全倒进俞扬温热的怀里。
俞扬不敢再耽误,牢牢抱紧秦陆的腰,半拖半拽着他走进单元门。
一时间,楼外喧闹的声音全消失了,楼梯间只剩下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秦陆本就比他重,醉酒后就更沉了,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扶他,实在是过于吃力。
俞扬在他耳边咬着牙恐吓:“听好了,待会我会松手,你要是再敢大喊大叫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丢出去自生自灭!”
秦陆胸腔里发出闷闷的低笑,两人贴得过于紧密,俞扬的胳膊被震得酥酥麻麻。
下一秒,手心突然传来过于强烈的滚烫黏腻的濡湿感,无声地挑逗着俞扬的触觉神经。
他猛地抽回手,脸涨得通红,绯色一直蔓延到耳根:“你发什么酒疯!”
“小鱼,你好甜。”
将人一把推到墙上,俞扬指着他的鼻子,指尖都在微微发着抖。
“你自己爬上去吧!”
说完,俞扬气冲冲地一个人上楼。
“小鱼!”
“小鱼我错了!”
“别丢下我……”
秦陆想追,奈何步子太沉,被台阶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听见动静,俞扬站定,几次深呼吸后,羞耻和怒火有所平息,他重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
这一次,秦陆没再捣乱,任由俞扬把他架上了楼。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俞扬跟他要钥匙开门,秦陆头埋他颈侧,张开双臂:“我忘了……你摸摸。”
俞扬强忍着气和把他丢下楼的冲动,从他风衣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直到把人弄进卧室,丢上床,他长长舒了口气,浑身冒汗,像刚打完一场硬仗。
他脱下外套,去浴室拧了把热毛巾,出来看见秦陆侧卧着,怀里抱着团布料,整张脸都埋进去,无比贪恋地大力地嗅着。
俞扬走近才看清,那团皱得不像话的东西,正是他先前留在这里过夜时穿过的睡衣。
“秦陆,你是变态吗?”
秦陆自然无法回答,只含糊不清地呓语:“……宝宝……我好想你……”
这一刻,无数过往的伤痛,皆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俞扬坐在床边,用力扯过秦陆,拿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对方摔倒时蹭黑的脸颊,动作轻柔。
“傻子。”他轻声说。
被打破沉浸的不悦瞬间被舒适的触感安抚,秦陆缓缓睁开眼,朦胧却努力地聚焦在俞扬脸上。
“宝宝……”他笨拙地抓住俞扬的手腕,力道不重,下意识怕惊扰对方。
“我们回家了对吗?”
“对,回家了,安心睡吧。”俞扬任由他握着,没有反驳。
“回家真好,家里有你……真好。”
秦陆挣扎着爬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压迫性十足,却因醉意凸显出些许执拗的笨拙。
他一路膝行着,想要靠近日思夜想的归宿。
俞扬单手撑着床,下意识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床头,还未来得及侧身躲闪,滚烫的怀抱已经覆了上来。
“放开我!”俞扬用力推着他的肩膀,无比抗拒这个充满温情的怀抱。
“别动……我就抱抱你,我好久没有抱过你了。”秦陆发出模糊的咕哝,他鼻音很重,语气渴望的同时又很委屈。
僵硬的身体,在这亲密到近乎窒息的怀抱里,因为这句脆弱的祈求,一点点软化了下来。
本来十分抗拒的双手,缓缓垂落在身体两侧,俞扬任由藤蔓缠绕从他身上汲取续命的养分。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烈酒的气息,在极近的距离里无声的燃烧。
秦陆正在低头看他,俞扬有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微一仰头,唇瓣就可能会碰到对方的下巴。
在有限的空间里,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俞扬只能尽可能的向后缩,后脑不免快要磕到床头的背板。
然而,意料中的坚硬没有出现,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托住了他的后脑,固定他的头不能动弹。
扑面而来的潮热呼吸如同热带雨林里的雨雾,轻轻笼罩过来。
俞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觉得热气越来越近,明显逾越了安全的红线。
呼吸几乎停滞,俞扬准备侧头躲开这近乎侵略的逼近,头却依旧难动分毫。
“秦陆!我拒绝!”
俞扬颤抖着闭上眼睛,紧紧抿起双唇,僵硬地作出无声的抗拒。
但幸好,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秒,秦陆改变了方向,偏头越过俞扬的肩膀,将唇落在他身后的影子上。
其实当他覆过去的那一刻,灯光打下的属于俞扬的影子早已被他的影子所覆盖。
但秦陆知道,他就在那里,冰冷坚硬,毫无生命力,却是他此刻唯一可以触碰的圣地。
“别怕……就只是抱抱你……真的,不骗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抱够了吗?”俞扬歪了歪脖子,秦陆的呼吸太热了,颈侧的皮肤有种即将要烧起来的错觉。
“不够……”秦陆凑过去,非要贴着他,“永远不够。”
“你真的醉了吗?”
记忆里,秦陆酒量很好,在此之前,俞扬从没见他真的喝醉过。
更何况,时至今日,以秦陆的身份地位,又有谁能让他喝成这样,所以俞扬有理由怀疑,秦陆可能又在骗他。
“……没……我没醉……”秦陆前言不搭后语,“我只是……充电……”
“别装傻。”
“没、没装傻,”秦陆抱着俞扬小幅度摇晃着,像大型犬在撒娇。
今天,他和合作方签约,席间对面不停地朝他敬酒,以前他都会拒绝,或者由下属挡酒,但今天他就是很想喝,可能他早就想喝了只是苦于没有借口,于是他一杯接一杯,直接把对面三个人喝趴下了。
俞扬难受的重新推了推他:“放开我,你勒的我喘不动气了。”
醉鬼终于肯舍得放开,却火热的专注的凝视着他。
俞扬指了指枕头:“躺下,睡觉。”
乖乖听话躺下,秦陆醉得眼皮都泛着红,却仍固执地不肯合眼,痴痴地看着俞扬。
沉甸甸的目光,赤裸,滚烫,黏腻,仿佛不知餍足。
极其的……
似曾相识。
(审核大大你要不要仔细看看给我锁了三次的这段话?很黄吗?需要反复锁三次?)
俞扬曾一次次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沉沦,于汹涌澎湃的浪潮中不断抵达生命的极点。
曾经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难堪。
俞扬忍不住伸手覆上秦陆的眼睛:“闭眼。”
修长的睫毛在他手心不停地颤动,扫乱了本就不平静的心绪。
“我不要……”秦陆异常执着,“闭上眼就看不见你了。”
俞扬骗他:“不会。”
秦陆却不好骗了,他抓住俞扬的手,加重了几分力度:“我不信,你还说过你会等我,可你没等……”
“我没说过。”俞扬否认。
“说过的,”秦陆嘟囔着,“我只是昏迷,但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见,我那么相信你,醒来就找你,可你却跑了,你不要我了。”
“对啊,我不要你了。”俞扬试图抽回手,却被秦陆幼稚的用双手紧紧抱住了整条手臂。
“你不要我没关系,我会自己跑来找你。”他急切地抬头,带着哭腔和醉意,“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就像我种的玫瑰,四季都会开花。”
俞扬长吁了一口气,低声反问:“不在花期盛开的玫瑰,还是玫瑰吗?”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房间里静到只能听见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如果不是手臂还被人抱住,俞扬甚至以为秦陆已经睡了。
他垂眼看着秦陆的目光从迷茫到澄澈,再到腻死人不偿命的温柔。
“玫瑰或许有花期,我的爱却是永恒的。“秦陆的声音带着醉酒后独特的沙哑,“爱是一种选择,一种信念,是我这辈子认定了便不后悔甘愿臣服的决心。”
俞扬看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听见他说。
“小鱼,在我这里,你永远盛放。”
后半夜,秦陆再强大的意志力也难抵抗酒精和生理的双重压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开始,他紧紧抱着俞扬的睡衣,皱着眉呓语肚子疼。
俞扬帮他揉了很久,直到他睡沉了才准备起身离开。
离开前,他伸手遮住了秦陆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
在爱上“谢咎”之前,他先动心的……
是这双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