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檐下,陆挽宁一人涂写画画,时不时翻着腰间的百宝袋,还嘴里时不时自喃着计算着用量。
“这又是在找哪一种死法?”
阴森森地言语,就如寒风般在深渊吹过,陆挽宁已经感觉到全身冷飕飕。
她回头,不失所望,只有阿珩会如此嘴毒。
“我在想哪里能采到草药?”
阿月和小羽这两个小孩身上的伤所需药膏量不少,她必须重新炼制,还有试药缺少的的药材她也要想办法找到。
陆挽宁转身,半起,稍稍上前,直盯着问:“你之前不肯服用药丸,也是因为担心会另外耗费灵力吗?”
阿珩身子往后,倚在树干上:“你以为我是那两个可怜的蠢货。”
“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明明心不坏,陆挽宁踱步到阿珩身前,只是手还未碰到腕间,就已经躲开。
“我不需要。”
陆挽宁收回手,看来他就是故意要受着这份痛,既然如此,她也勉强不得。
“你是不是对魔界很熟悉?”
阿珩未回,可陆挽宁显然也不需要听到她已然猜测到的回答,她讨好地蹲下身:“除了今晨我们见到的那座山谷,魔界还有什么茂盛之地吗?”
她回想刚卷入魔界时黄沙,寸草不生之地,再是那黑渊深沼,那时逃命第一要紧,加上天色已晚,虽看不清周围有生长些什么,但是光凭那些毒液,所需药草也不可能生长的起来,之后就是那无尽繁茂的林木,昨夜逃了一夜,尽是残枝断木,还有如今这,枯败萧瑟之景。
怪不得魔界没有医师,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阿珩闭着眼,似乎在回想:“万悲崖那风景不错。”
陆挽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崖峰,许多奇珍药草生长的地方,只是万悲崖,这名听起来不怎么美妙。
“在哪?”
“亡灵谷后面。”阿珩进一步解释,“也就是今日你见到的那座山谷。”
陆挽宁泄了气,直接蹲坐在地,怪不得刚才嘲讽她又在寻死路。
“放弃呢?”
“当然不会。”
阿珩听到耳边传来坚定的四字,轻睁开眼,头微微侧转,就将陆挽宁的脸纳入脑海之中,微风摆动,将她散落的几根青丝吹扬于空中,像是记忆深处里三月柳絮轻拂耳畔的温柔。
陆挽宁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失神,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怎么了?”
阿珩将手挡开,“那你打算怎么做?”他挺起身子,明白指出,“你的灵力修为应该没有完全恢复吧,就算恢复了,也不会是他们对手。”
陆挽宁没有反驳,事实的确如此:“魔族好像不怎么精修阵法?”
此前赤枭他们就是强行冲破她的法阵,而且几次对垒,全靠灵力直拼,“也不怎么使用术法?”
“那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
阵法的确是有强大的力量,但再精妙的法阵都必须有灵源支撑,这就关乎设阵之人的灵力修为。
在足够强的修为面前,一切都是摆设。
而术法更不必说,修为差一个层级,所造成的伤害并无多大。
陆挽宁自然知道以她的力量不足以抗衡,况且她同样不专于此道,“放心,我绝无可能直面他们,只是想采个药而已。”
阿珩被陆挽宁胸有成竹的神情一时恍住,但怎么也想不通她会有什么办法。
所以,即使陆挽宁再三保证,无需他帮忙,他还是跟着到了谷外。
陆挽宁步子轻巧,但神色却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不是说不会再对我出手相救吗?”
“我救你了吗?”阿珩不甘示弱,“我只是来看看你最终怎么死的。”
陆挽宁不反驳,面前的人就是嘴硬心软,她将宣夜给她的没魂林地图和示警器收好。
阿珩见陆挽宁这就要开始施阵练诀,没忍住提醒,“这还没到谷外?”
即是设为了之后脱身逃命的后招,这个距离以她的修为也是远了太多,换言之,陆挽宁如果能逃到这个位置,也没必要怕亡灵谷那些魔族。
但陆挽宁没有回,专心练诀,随着法印出现,阿珩散漫的心神开始专注,直至阵形初成,眼前人的身影也随之模糊,逐渐淡化。
这是隐身术,但却又不是。
陆挽宁将自己形体隐藏之后,靠近阿珩一步,也在他身上施印,“这是术法结合阵法而成的隐身术,除非修为灵力已到风动而息随的程度,否则难以识破。”
“看不出你竟然对此还深有所得。”
难得听到阿珩夸奖,陆挽宁心有喜悦,也想自得,可惜啊。
“虽然我也很想有此天赋,但这隐身术是小时候,师父哄我所创的。”
那时还在鉴真山,她灵力修为都是整个师门最弱的,但又因为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师门的其他师兄弟对她有些许微词,玩捉迷藏时不时戏耍于她,而后被师父发现,便教她这一小法术,不久之后就离开鉴真山,随着年纪渐长,这些都已经快忘了。
当隐身术施展完毕之后,只见陆挽宁又从身上拿出两颗药丸,吞了一颗,递给阿珩一颗:“这是附息丹,可以隐藏我们身上气息之后还能吸附周围的气息。”
见阿珩迟迟未接过,陆挽宁直接往他手里一塞:“我们等会儿在一起,你要是被认出,我不就暴露了。”
隐身术对于阿珩而言是锦上添花之事,毕竟如果对方一眼识破这个术法,那修为灵力绝对高于她两阶不止,那时阿珩也不得不出手。
但附息丹却是真的可以不被识破,只可惜效用只有两个时辰,要是她见过神界附息丹就好,据师傅说至少有一日时效。
来日她找到离开魔界之法,必定要回昆仑山求师父给她好好回忆,说不定她真能研制出比肩神界的丹药。
收回遥远的思绪,见阿珩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吞下,陆挽宁这才放心,最后取出银针在晴明、听宫、迎香三穴分别扎下,她拔出银针看向阿珩,“这可以放大目视、耳听、闻嗅,确定不要?”
“用不着。”
“那好。”陆挽宁将银针收好,“我们赶快走吧。”以阿珩修为的确用不上。
两人很快就到了谷外,只是周边静谧地不似传闻中恐怖,她紧跟在阿珩身后,小心环顾四周,警惕随时现身的魔族,只是都踏进了谷里,还是没有见到丝毫魔族身影,此景反而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看什么呢?”
陆挽宁探着头,还是不放心,“你有没有觉得不对?”
阿珩摇头。
陆挽宁不信,可阿珩了解魔界,修为灵力比她高出许多,如果他没有察觉出什么,应该是没有陷阱,可这谷内实在出奇地安静。
但无暇多想,陆挽宁估算着时间,还是采药要紧。
她依照所需药草生长特性,往谷峰侧面攀爬,虽然天色昏暗,但好在这些都是做惯的事,药形,药色,药味都是熟烂于心。
陆挽宁接过阿珩递过来的金盏花,放入相应药箱,拍了拍百宝袋,收入颇丰,抬头望,月色已经不知何时洒满了山谷。
“回去吧。”陆挽宁拦住阿珩还要往上攀的身影。
“确定?”
陆挽宁点头,时间不多了,没必要冒险,她往谷峰另一侧下行,才踏一半,就瞧见微微昏黄之色,隐隐之声。
前面的阿珩早已停下,陆挽宁朝他使神色,偷摸地沿着石峰,往那光亮慢慢靠近。
在岩峰树干间隙间往下望,正是一群魔族聚集,围了好几层,靠着火光最近的资历应是最长,都在审视着跪着的两个魔族。
陆挽宁认出是此前和赤枭一起追杀宣夜的几个魔族,她看向阿珩,不明白这些魔族现在聚集这里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想着来抓他们吧。
陆挽宁调整姿势,趴在岩峰上,尽可能努力地探听。
只听那几个魔族将赤枭被杀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而后就一直磕头对着他前面的魔族喊长老饶命。
“杀了赤枭的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现于此。”
陆挽宁转头看阿珩,却见他面色如常,未有丝毫惊慌或者诧异,再想此前宣夜偷袭他们被抓时,也是一眼认出阿珩。
多想无益,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丝惧怕,她还担忧什么,回头继续探听。
却见听到赤枭身死首尾未有一丝动容的长老突然提高了声:“你说是人族女子?”尤其是左前胡须尽白的长老进一步,“是否手握长剑,剑如影魅,声似渊来。”
跪着的魔族胆颤心惊地回,“那女子并未握剑。”
“未握剑?难道是……”
声音太小,实在难以听清,却见右侧身着蓝色长袍,脸有长疤,眉尖似箭,全身散发着冷厉的魔族长老变出一副画卷。
“所见之人是画中女子吗?”
陆挽宁恨不得完全探出头,直扑到谷底,但无奈,天色昏暗,火光微弱,画卷实在老旧,只能看到个轮廓,画的是个身穿红衣,手握长剑,难掩英姿华丽的女子。
只听那魔族肯定地摇头。
画卷一揽,收回袖中,一旁的白须长老直接宣令:“噬魂涯惩戒三日。”
见几个魔族就被拖了下去,而后也没见那几位长老商量什么,陆挽宁此前还担忧会因为赤枭之死被追杀,现在看来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