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桐木城到令城,再出了琼州,罗恪微背着枪一路向北。
有几日他每天都往山下跑,可自从萧师娘告诉他这条路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要花上一个月来走,他便开始不时地心神不宁,季澄是否已经给他来过信,却因为送信的人路上耽搁,她等不到他就出发了。
总之,他要先去京城一趟。
路上匆匆见识过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但京城的盛景还是惊艳得他许久不能回神,第一日他背着行囊先逛了几间成衣铺,晌午找了一家小客栈歇脚,拉着店伙计攀谈起今年武状元谁拔得头筹,在听到前三甲的名字后笑得甚是欢欣,又继续问了边关的战况。
店伙计手上抹桌子的动作没停,他一边苦笑一边摇头,说现今是太平年,哪有什么战事。
罗恪微心下稍安,季澄应该还没走。
挨着他桌子的两人正在用菜饭,听了他们的话,突然嗤笑一声。
“就这几日好过了,北狄派了使臣进京,商量着要增币呢!”
“唉……”
店伙计兀自离开了,他没想掺和这几人的谈话。
“越王世女耍的那把枪真是又奇特又威风,真该上战场让那群蛮夷好好见识见识!”
“原先越王世女夺得武状元的时候,还以为她要继承越王的志向到边关去。”
“哪知道她竟然要做驸马。”
罗恪微呆住了。
他其实也猜到了季澄的身份,知道后并不十分惊讶。
可她为什么……在此时娶亲。
那两人菜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说得滔滔不绝义愤填膺。
“前朝曾有过驸马慕容焕领兵叛乱的事,世女这么做,若是北狄来犯,那位还能把兵权交给她么?”
“那帝卿……”
“佳福帝卿没有家世,之前也没传出过什么贤名。”
“世女为何要娶他?我听说她之前是桃花楼的常客,娶了皇上的儿子,那不是束手束脚的……”
“转了性吧……”
罗恪微盯着桌上那碟子酱瓜,一时间脑子里混沌不已,他赶忙伸手捂住耳朵,他怕她们说的话会变成更利的剑将他的心刺得更深。
是骗他的么……她的抱负,她说出口的那些言之凿凿的话。
都是骗他的。
她真正想做的事其实是娶帝卿,为了娶他,连兵权也甘愿放弃。
他脑中轰鸣声阵阵,他要去问个明白,他不可能不去问个明白。
他丢下几个铜板,跑着出了客栈大门,车水马龙的行人在眼前穿行,喧闹声不绝于耳,他拉了一个小贩问路,越王府实在太好找了,它就在一条大路的尽头,那扇红色大门紧闭着,他快步走上台阶,满是怨气地砰砰敲门。
“这是谁在敲正门!”一声冷喝从正门右侧的小门传出,罗恪微看着那人,她两鬓斑白应是上了年纪,身上穿着蓝绿色的鲜亮绫罗,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哪里来的野人……正门是你能敲的?”
罗恪微刚想骂回去,突然见她脸色一变,往里走关上了小门,罗恪微转身往来路上看去,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往这边来,穿着红袍的女人有二十多个,油壁车有十几乘,车内整整齐齐地堆着贴着红色封条的金色箱笼。
罗恪微不需多猜是聘礼或是嫁妆,正门就这样轰然打开,那队伍也停在了门口。
他按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站在一边,想藏在队伍后头溜进去,没料到那家仆喊了两个人看住他,他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的间隙,一位穿着乌衣短打的高大女人从正门走出来,她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应该是越王的部下。
“太娘,这位太娘,我要见季澄。”
路什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郎君双眸通红,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但她还是先下台阶,去跟礼官交涉,等那群人进府进的差不多了,她才着手处理那被她晾在一旁的三个人。
“何事?”
“我有信物,”罗恪微大力挣脱了那两个钳住他的人,将随身的包袱取下,从里面找出来一个鹅黄色的荷包,上面系着一块月牙形的羊脂玉。“我们是朋友,她有事托付给我,我……我要见了她才能说。”
路什锦见那东西确是季澄随身之物无疑,又见他神色焦急,说话都带着几分哭腔,不似作伪,可一想到今日是季澄与佳福帝卿的订婚仪式,此时她引他贸然入府,很是不妥。
“你明日再来行不行?”
“不,人命关天……”罗恪微见她面有难色,只得加重了语气。
路什锦将他身上背的兵器卸下,丢给管家,命她好好保管。
又对着那两个家仆轻声开口。
“你们领他去柴房看管,记得送份餐食,今夜等世女忙完,我再去问她。”
有人看守应无大碍,她看着两个家仆押着人往前走,这郎君面善,她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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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心下烦躁不已,她不知是爹还是良桓还是潘河,在母亲耳边提起自己与佳福定亲的事,弄得母亲又吞了半根人参,乘马车进宫面见皇上长谈,于是她本该经历六个月考验再举行的订婚仪式,居然提前到了十五日后。
经过这一番折腾,母亲不好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她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着。
今日她便要订婚了。
季澄听见外头有人在说话,是母亲的声音,她起身开门,母亲越是神采奕奕,她心头的不安和内疚就愈发强烈。
季淮雨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澄儿,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我真的很快慰。”
“那天进宫的时我问过圣上,她说佳福也是中意你的,你们是两情相悦,这天底下有多少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偏偏你们能顺利结成连理,你婚后切记不可再浪荡,要珍重彼此,这样若有哪天我走了,我也是高高兴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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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她见季澄眉头紧锁神情郁郁,略带不安地开口道:“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又不中意他了……”
“不,孩儿只是担忧你的身体,孩儿宁愿不定亲,也不想你吃那根人参。”
季澄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
“人总有一死,我能活到现在已是赚够了。”季淮雨爽朗一笑。
母亲转身离开后,季澄将那些围在她身旁整理婚服装束的人一齐遣出去,她怕再过片刻,会有谁看见她闭眼流泪的样子。
她这场亲事能博得母亲一点儿宽心,无论如何也是好事。
皇上就快来了。
她睁开眼往妆案上的雕花铜镜看去,随手找了一块素色锦帕将脸上泪痕擦干。
她打开门,空荡荡的庭院中间站了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深红色的粗布衣衫,发髻乱糟糟的,他出神地望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是喉头轻轻一动。
“罗恪微?”季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怎么进来的。
罗恪微一步一步逼近她,眼眶通红,眼底宛如流动着一条滚烫的河。
“你要娶夫了。”
“我要娶夫,与你有何干系?”季澄神情复杂。
“你不是……曾经给我写过一张婚书,不,是两张。”罗恪微颤抖着从胸前的衣裳夹层里掏出一张纸,他一直都叠得很好,很珍重的放在怀里。
季澄怕他闹起来,此时若惊动所有人,就大事不妙了。
她低声开口。
“你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何必如此?”
“不是假的,是真的。”罗恪微双眸涣散,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白纸黑字的事,怎能作假?”
“那纸上有字?”
季澄看着他展开举着的那张纸,有几个边角烧焦了,确是清晰的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你给我的第二张婚书……褪色了,幸好灶台是冷的,我找到了第一张。”罗恪微说完了话,缓缓低下头去。
他之前没想明白第二张婚书为什么会褪色,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有意为之。
他原本胸中燃着的怒火渐渐燃尽了……他一厢情愿地对她好,如同飞蛾扑火般捧出一颗真心,她也是弃如敝屣。
是自己沉溺在妄想中无法自拔,其实她没有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
他忽而轻笑一声。
“若没有我大爹罗云充留下的枪谱,这个武状元,你能夺得?”
季澄冷声道:“那也是我亏欠罗云充,若他还活着我必定会千倍百倍地报答他,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她余光似乎瞥见有谁进到庭院中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母亲,接着更多人涌入,父亲,父亲的侍从,小鱼,路什锦,还有一个身着蓝衫白鹤的内官,看模样和头上发网缀着的宝石,应是皇上最贴身的侍从。
“世女,皇上和佳福帝卿驾临王府,您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