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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作者:驴的超级磨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青衣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翊。


    又或许,真正的谢翊从来就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对方往日里的小意温柔,实则与本性截然不同。踏着鲜血上位的谢家家主,或许就是如此阴沉诡谲的一个人。


    他将书卷压在胸口,神色怯怯地望向对方。


    在那日,在沈青衣第一次踏进之前,这里只是一处寻常无奇的小院,内里不过一屋一树而已。


    但现在,那些用来哄他开心的各类新鲜玩意儿,堆满到几近溢出。


    不等沈青衣开口要求,对方就自觉将徒弟喜欢的不知名的洁白小花移栽进了院中,又在繁茂古树下铺上了竹垫、摆上了漂亮的黄梨木案几。


    沈青衣时常侧坐在这里看书。清风在院内打着旋儿。卷起几片小小的洁白花瓣,落在他清凌凌的衣裙之上。


    他困惑时眼睛溜圆,脸蛋也圆;即使五官清艳绝伦,也瞧着像个会被老男人欺骗的乖乖小孩。


    他望着谢翊将手搭在门框上,叹了一口气。


    对方周身的冷厉气魄,随着这声叹息泄了出去。对方放轻了声音,柔和着问他:“你与你师父...你可知沈长戚的年岁?”


    沈青衣:“啊?”


    谢翊:“他年纪这么大,你不嫌弃他吗?”


    沈青衣:“啊???”


    沈青衣本觉着做功课很痛苦。


    可当他听着谢翊来回讲了一个时辰,劝他在这个年纪要用心修行,不要在情爱上消磨人生时,只恨不能再去背上几卷心法。


    谢翊先是劝沈青衣不要与那些年长修士过于亲近;但同样不许他找年岁相近的。


    说到底沈青衣年纪太小,容易被旁人欺骗;还是先将心思放在修行功课上更为妥帖。


    “他这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猫儿好气,“莫名其妙来给我讲人生大道理干嘛!”


    沈青衣闷闷不乐地将书卷丢在案几之上,幻想着被砸翻在地的不是装着零嘴的琉璃圆碟,而是谢家家主那张不讨喜的嘴


    可他不敢轻易反驳谢翊。


    对方本就身形高挑,又走进院内,站在树下离着沈青衣的不远处。两人一坐一立,猫儿需得费力仰脸才能看清男人的神情。


    谢翊的长相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英俊,五官凌厉俊美,眉低低压着眼——是那种不讨沈青衣喜欢,又有些害怕的好看样貌。


    对方常常耐心哄他,沈青衣自然也看出来了,便大着胆子接近。


    而男人今日的态度温柔却坚决,不比之前那样毫无底线地忍让着沈青衣,那股畏惧自然重又涌上心头,


    谢翊以为他天真清纯,却不知猫儿心中酝酿着邪恶的、要把男人当经验包吃的计划。


    谢翊担心老男人骗他,而猫儿则琢磨着去骗男人。谢翊越说那些人的坏话,沈青衣越觉着对方在批评自己。


    这人怎么这样!好讨厌!


    他鼓着脸颊一动不动地坐着。谢翊见状,忍不住轻轻碰着他的肩头。即使刻意收敛了力气,猫儿还是被推得歪了一下。


    叽里咕噜说啥呢!他只想起自己差一点点修为就可以筑基,该吃经验包了!


    “你让陌白今天来见我,好不好?”


    他盯着这位冷血弑亲的独裁家主,想起对方刚刚说的那么多大道理,每句每样根本就是在当面说猫儿的坏话!


    “我才不是那种好骗笨蛋,”沈青衣揪了几根草茎,指尖缠绕着来回拧动,“我就要这样做!”


    谢翊垂望着他,又是叹了口气。


    故意与人作对、唱反调的坏小猫,被人夸了一句:“好乖。”


    沈青衣:?


    谢翊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啊!


    *


    虽说两人聊天时没能对上频道,但谢翊终归是将陌白喊了过来。


    这位谢家修士,可没法像家主这样径直走进院内。


    之前,沈青衣为着此事与他闹了几次脾气、吵了几次嘴。其实这也不怪陌白,他只是平白遭了家主的连累。


    而今日,家主似乎将猫儿哄了开心。沈青衣轻轻以余光瞥了一眼他后,招了招手,陌白便久违地踏过了小院门槛。


    少年修士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这个秋千,自然也是沈长戚做来哄徒弟开心的,但他却只愿等对方不在时玩耍。


    瞧见的第一眼,沈青衣其实很喜欢。


    他没有嫌弃这个由麻绳与木板的简陋玩具。毕竟在这里很无聊,除去做功课之外就是做功课,根本就没有其他事可做!


    沈青衣在学校里考第一,只是要强,又不是真的热爱学习!实际上,他恨死上学和考试了,边努力边恨着,边考了年级第一。


    小小秋千,已是这个世界里极少有的猫猫玩具。


    沈青衣轻盈地坐在上面,像一只青色纸鸢被沈长戚推着,轻飘飘地飞上半空。


    蓝天渺渺,幽幽白云似乎触手可及。可这只小风筝飞得太高了,高得他从半空跌落,摔进了师父怀里。


    沈青衣不曾受伤,只是缩在男人怀里一直哭。与之相反,沈长戚却愉快地笑了起来。


    从那次之后,他不愿意在对方面前碰这个秋千。


    即使沈长戚不在,沈青衣也会探头探脑观察许久,足足要下很大一番决心,才能说服自己再坐上去。


    陌白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单纯看猫儿坐在秋千上时,模样皮得有点可爱,于是便想替对方推一推秋千。


    “别碰我!”


    沈青衣立刻炸了毛。


    他命令陌白站在自己身前说话,仰头望着身形高大修长的俊朗青年。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废话,无外乎是一些关于沈长戚的坏话与专心修行的劝诫。


    沈青衣:...


    猫儿眯了眯眼,很不高兴道:“你说话好像谢翊,真没意思。”


    陌白心中苦笑。


    他人是来了,可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只能揣摩着家主的意思去办。自然是家主说过什么,他便要跟着再重复上一遍。


    沈青衣还想要个漂亮的花环。


    青年的指腹上满是握刀磨出的厚厚茧子,却出乎意料的灵巧。青碧的草茎被织成细韧规则的好看结绳,小小的铃兰花朵缀在其上,仿佛点点繁星于夜色中扑朔闪烁。


    沈青衣看了又看,许些开心着伸手接过。


    他的这具身体不曾做过任何粗活,被师父惯养到指尖都如豆腐般洁白娇嫩。


    陌白手上的茧子磨得沈青衣生疼,可对方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百倍,一触即收。那双纤纤如玉的手,似乎比焦黑木炭还要滚烫许多。


    沈青衣:?


    谢家主仆俩都好奇奇怪怪,猫儿不喜欢!


    但他还是想要更多的灵力。于是仰起脸,让陌白主动来亲自己。


    对方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吗?”沈青衣问,困惑地眨巴着眼睛,“你喜欢我吧?”


    他不觉着陌白讨厌自己。对方触碰过他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时依旧微微颤抖,仿佛在尽力克制着某种瘾与冲动一般。


    “是谢翊不许?”他追问,“他怎么管得这么宽?他好奇怪!”


    如果吃不到经验包,那陌白还能有什么用处?


    猫儿想到这里,就很不开心。他和面前人赌气,与谢翊赌气,甚至开始连坐自己,和世上所有人与事一同赌气。


    “那你走吧,再也别来了!”


    沈青衣一下将花环掷回在陌白身上,将脸扭开,看也不看对方。


    修士握着花环,面无表情地站定片刻后凑了上来。


    对方摸了一下猫儿发顶,又弯下腰,当真亲了一下沈青衣——隔着满是茧子的粗粝掌心,小心翼翼地隔空碰了一下。


    他将少年修士视作珍宝,而自己不过是会污浊对方的尘土烂泥。


    “我不可以,”陌白垂着眼,嘶哑低声,“我只是谢家养的修奴。这么低贱,怎么能碰你?”


    沈青衣不明白,什么是修奴?


    明明陌白是谢翊的心腹,连宗主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曾假以颜色。又哪里说得上是低贱?


    陌白将花环递回。沈青衣犹豫了一下,重又接过。


    “都怪谢翊,”他小声说,“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始管我,所以我才对你发脾气的。”


    青年修士紧捏着花环时,将细弱枝叶尽数捏断。此时缓缓渗出草汁,将沈青衣的手指染得湿润。


    猫儿低下头,把那一点点苦涩液体抹开。花环被卷成两圈,系在他伶仃单薄的腕上。


    沈青衣平日里爱干净得很,今日却一点也不嫌弃。就如同他从未真将谢翊与陌白,视作有些云泥之别的两类人。


    “他没什么了不得,”他说,“其实比起你,我更害怕他。他比你还坏、还讨厌...但你也挺讨厌的,坏、坏死了...”


    最后三个字,消失于两人相接的唇舌之间。


    *


    沈青衣筑基了。


    那日陌白不仅当了他的经验包,还给他带了一颗上品筑基丹。


    虽然讨厌谢翊令人颇感窒息的周密作风,但沈青衣从不与好用的东西赌气。


    他吞下那颗丹药,直到深夜将药力化解,沈长戚留在丹田内的灵力顺从地任由他去差遣,完全化作了沈青衣自己的灵力。


    但实际上,筑基与否似乎与之前差别不大,最多更加耳聪目明了些。


    沈青衣询问系统缘由,对方立刻调来了半人高的一摞术法书,落在宿主面前。


    沈青衣:......


    自己重生,就是为了读这些根本就读不完的书吗?


    他真有点儿恨这个世界了。


    他抬起头,发觉窗外又放了一大堆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大多都是野外捡来的花花草草。


    自那个果子被沈长戚拿走后,沈青衣便猜到这些奇怪的礼物并不是师父送的。想想也是,沈长戚素来只给徒弟买最好最贵的东西,怎么会送这些白捡的野花野果?


    他跳下床又走出房间,站在窗前认真研究。


    猫儿全神贯注地扒拉着这些东西,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从树上跃下,轻轻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刻意压着的足音,离得很近。沈青衣本是听不见这些的,筑基后虽说能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却更是紧张,压根就不敢回头往后看。


    他先是想:这是谁?肯定不是沈长戚!


    他又想:难不成之前几次窗前摆着礼物时也是如此?那人也一直在附近偷窥,只是自己不曾察觉?。


    他紧张得心跳砰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呕出来。胆小的猫儿害怕到想吐,随着身后脚步靠近,愈发僵直。直到院门被猛地推开,短促的一声金属裂帛似的剑命短促嗡响。


    足音与气息迅疾消失无踪。短匕利刃染血,掉在了沈青衣脚边。


    沈青衣屏着呼吸,确定对方离开后才敢回头。他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师父怀中,把脸完全埋了进去,轻声啜泣起来。


    沈长戚轻轻拍着徒弟发抖的脊背,将落在地上的短匕唤回入鞘,挂置在徒弟腰间。


    他捧起徒弟湿漉漉的可怜脸蛋,舔吻对方眼角,舌尖品尝到一丝苦咸之味。


    沈青衣呼吸急促,却只是愈发踮着脚尖,将自己送于师父怀中。


    “...是谁?”


    他带着哭腔,语调颤抖着问。


    沈长戚并未回答,只是告诉沈青衣。


    云台九峰出了大事。妖魔潜入宗门,将弟子看守杀了个干干净净,掠走了所有的梵玉花。


    那肆无忌惮的妖魔是谁?


    这本书中,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答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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