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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京

作者:甜酒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臣自请永守西北。”


    时值腊月,地冻天寒。


    天地间北风萧瑟,劲风卷着沙尘袭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说话间那风沙便直直灌进了胸腔里,呛得人一阵咳嗽,心肺都泛着疼。


    在远离上京的十里长亭,一众官员凝神静待着。在队伍后方,也有相熟的小吏抬袖掩了口鼻,一面遮挡扑面而来风沙,一面彼此窃窃私语着。


    “李兄,王爷快到了吧?”


    那边回道:“想是差不多了,昨日已有先行官来报,王爷及几位将军约莫辰时便能抵京。是以诸位大人一早就出城相候,太子殿下都亲自前来迎接了。”


    之前询问的那位又说道:“无怪乎如此大的阵仗,王爷可是有五年未得回京述职了。且听闻这次除了留守虞州的世子爷,以及驰援西部的明威将军未能回京,便是长公主同其他几位公子及家眷也都一起回京了。说起来,李兄可曾见过王爷真容?”


    “哈哈,秦兄说笑了,愚弟两年前方至上京,哪得荣幸一睹王爷风采。今日定要睁大眼睛,好好领略我神州战神的英姿。”


    他二人这边越说越兴奋,不由得提高了些许声音,引得站在前面的上官回头侧目,吓得两人立时噤了声,不敢再交谈。端端正正站好,在寒风中眯了眼盯着前方官道默默等候。


    不多时,官道上一骑快马驰来。临到近前,马上那人翻身跃下,疾走几步在队伍前方的车架前单膝下跪,低头禀报着什么。


    前方一绯袍官员上前询问了些许问题,那策马而来的兵卒低头一一作答。而后,官员挥手令兵卒退下,自己则回身来到队伍前方一位身着氅衣的青年近前,躬身行礼,回禀道:“殿下,王爷及长公主车马据此约有十里路程,即将抵达。”


    那青年听罢面露喜色,边扶他起身边吩咐:“好,临川,快吩咐下去,命各部准备好,迎接姑姑、姑丈。”


    “是。”绯袍官员再施一礼,领命而去。此人正是新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戚江,戚临川。


    而那位着氅衣的青年,便是当今太子,赵慎。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隐隐听闻有马蹄声传来,等候在此的大小官员俱是精神为之一震,不由得屏息肃立,注视着前方,翘首盼望传说中战神的到来。时间缓逝,马蹄声愈来愈近,伴随着车轮辘辘之音。目之所及渐渐扬起飞尘,远处微小的队伍逐渐庞大起来,队伍前方的大旗迎风飒飒,马踏大地的声音令人振奋。


    赵慎不由得举步上前,身后的一众官员也跟随太子的脚步又向前行了一程。终于,两相得见。离得近了便看清那墨蓝旗帜上银线绣制的“上官”二字。当头一人身披银甲端坐马上,四五十岁的年纪,端的是剑眉星目,英武非凡,正是回京述职的神州战神——镇南王——上官智。


    这镇南王上官智的姨母便是当今太后,与当朝皇上景元弟乃是嫡亲姨表兄弟。因太后与上官夫人姊妹情深,当年尚为中宫皇后的太后对妹妹的幼子上官智也是宠爱有加。上官智幼时便常常入宫小住,后来年岁渐长更是做了太子伴读,诗书文章,武艺弓马,俱在一处,与景元弟之间胜似亲兄弟。景元帝即位后,上官智就领了禁军中的职位,亦是伴驾左右。且由太后牵线,景元帝御旨赐婚,将备受宠爱的宁安长公主许配于上官智。


    宁安长公主生母淑妃,待字闺中时便才名远播,满腹诗书,气质高华。为人更是谦逊和善,雅静贤淑,深得先帝与皇后喜爱,只可惜诞下宁安公主后身体虚弱,久经调治不见好转,在宁安公主将满周岁时便去了。当年皇后悲痛不已,在淑妃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数度落泪,又见宁安小小年岁没了生母,遂收在身边悉心教养。公主渐渐长大,容貌性格与淑妃有八分相近,皇后愈发喜爱,加之自己只育有两个皇子,便将宁安当作亲生女儿疼宠,及笄后更是作主许配给自己同样疼爱的外甥。而宁安因自幼长在中宫,与时常到访的上官智可谓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笃。


    在景元帝登基后第二年,因北方冬季暴雪,北境大部受灾。更导致北部蛮族衣食短缺,为活命,拥兵大举来犯。老定北侯顾崇亲自率军出征,与北部蛮族展开血战。正是那一战,顾崇身受重伤,凯旋回京不久便撒手人寰,其长子顾铭文承爵。顾铭文待父亲丧事完毕上疏景元帝,愿率定北军镇守北境,让北部蛮族再无进犯可能。待景元帝准奏,顾铭文便携妻子北上,驻守定州。


    而在顾崇率军与北部蛮族战事胶着之时,南夷乘虚而入,试图夺下南部诸城。在此之前景元帝已急调安西军一部驰援北境,一部前去赈灾,余下的安西军因要守卫边境,绝不能妄动。一时间景元帝已是捉襟见肘,焦头烂额。正无计可施之际,上官智请命带兵南下,去对抗南夷。景元帝不愿从未上过战场的表弟以身犯险,太后更是极力反对。上官夫人日日垂泪,欲劝阻儿子前去战场。在一众担忧与反对声中,宁安长公主与上官智并肩站在了一处。她安抚劝说太后与婆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为上官智争取到了两位老人家的首肯。上官智领兵南下,以十万军士对战南夷十六万大军,他深知这已是朝廷能派出的所有兵力,不好硬战,便要智取,与南夷鏖战八月,堪堪险胜。捷报传来朝野一片欢呼,景元帝雄心大振,与诸位大臣议定,即刻下旨封上官智为镇南王。太后与上官夫人听闻喜讯相拥而泣,宁安长公主在一旁宽心安慰。只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宁安卧在上官智怀中整整哭了一夜,这个温柔睿智又坚韧的女子,也得到了镇南王更多的敬重。虽重创了南夷,但上官智担心他们贼心不死,亦奏请前往虞州,守卫边境,防范外敌。又是一番不舍与挣扎,景元帝最终批复了上官智的折子,景元四年春,上官智携家眷赴虞州,成为名副其实的镇南王。


    自从上官智镇守南疆,南部边境安稳二十余载,南夷在最初几年尚且蠢蠢欲动,屡屡试探,但在悉数被镇压后也安分下来,两国相安无事。景元帝感念镇南王守边艰辛,回京路途遥远,加之明白长公主夫妇感情甚笃,不忍其长久分离,特许上官智五年一次回京述职,如遇特殊情况亦可延期,说句今上对镇南王盛宠,亦不为过。


    今次上官智更是携家眷一同归京,景元帝大喜,太后更是日日念叨,入秋便开始着人准备迎接事宜。太子赵慎少年时曾前往虞州,在镇南王府居住数月,与王府中众人相处融洽,血脉情深。此次得知镇南王归期已定,城门方启便率众官员出城迎接,亲近之情,无以言喻。


    前方端坐马上的镇南王上官智远远看到了对面行来的赵慎,立时下马行来,待到得近前抱拳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赵慎连忙紧走一步,双手托住上官智的手臂,将他扶起,满面笑容道:“姑丈快莫多礼,折煞侄儿了。”上官智无奈看了赵慎一眼,却还是恭敬道:“礼不可废。”对这个侄子上官智甚是喜爱,一方面是自己表兄最得意的长子,一方面是自己妻子最疼爱的侄子,不管从哪边论起,都是他的侄儿。然,太子终究是太子,上官智从不以表叔自居,只从了宁安长公主的辈分,只肯让赵慎唤自己姑丈。上官智进退有度,使得景元帝与太后对他愈加满意。


    赵慎深知上官智为人,对这位镇南王格外敬重倚仗。当下默许了他的关爱,又道:“姑丈一路辛苦,快随侄儿入城。路途劳顿,姑母身体可还好?弟弟妹妹可还好?”上官智闻言面上露出笑意,回他道:“长公主乘车辛劳了些,好在路途顺畅,并无大碍。”又回身招呼到:“你们两个,过来见过太子殿下。”


    “是!”


    “来啦!”


    两道明快的声音响起,一息间人影已经晃至眼前,齐齐单膝下跪见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慎无奈又欣喜。无奈的是姑丈总是约束自己与后辈对他这个太子礼敬有加,欣喜的是数年未见的两位表弟如今长大成人,都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他连忙将二人拉起来,不由得语带嗔怪:“怎的都不唤表兄了?与我生分了不成?”那二人起身,对着赵慎露出愉悦又狡黠的笑,并不答言。赵慎笑着用手指虚点了点他二人。这两位少年将军正是上官智与宁安长公主的三子上官砚,四子上官书,本是一对双生子,端的是眉清目朗,英气逼人。少年武将的朝气散发四周,带得后方迎接队伍中几位须发花白的官员都不由得更挺直了脊背,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赵慎又向上官智道:“姑丈,侄儿去见过姑母。”上官智颔首,随他一同来到一辆华盖宝车前。赵慎停步轻唤:“姑母。”


    他话音才落,马车门却刷的一声迅速打开,下一瞬,一张少女明媚的笑颜跳到眼前,脆生生唤他:“行之哥哥!”


    赵慎一愣,待看清眼前人,笑容更加深邃,直达心底,又上前一步,温声回她:“幺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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