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魂一晃而过,仿佛将一整个冬日的寒冰尽数灌进了林惊鹊体内。
她顿觉浑身发冷,口鼻如同被冰雪堵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连眼前也一阵发黑,她双腿一软险些跪下。
好在久离立即将她拥入怀中。林惊鹊伏在他臂弯里,止不住地发颤。
冷,太冷了。
她觉得周遭温度急剧下降,眼前漆黑一片,面色由不正常的红化作骇人的青紫。
“是幻觉。”久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抚过她紧绷的后背。
林惊鹊浑身脱力,他顺势单膝跪地,将她更紧地拥在怀中,不断安抚:“是幽魂的诡术。无论你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是假的。深呼吸,跟着我,深呼吸……”
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久离能感觉到她的喘息正逐渐与他同步。
终于,在一个近乎窒息的抽气后,林惊鹊浑身剧烈一颤,像是刚从冰封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周身寒意渐渐退去,体温开始回升。直到确认她脸上的青紫完全消散,久离紧绷的表情才稍稍放松。
他附手贴上林惊鹊的额头,轻声询问:“感觉如何?”
“死不了……”
林惊鹊歪头试图躲过他的手掌,抬眸对上那双仍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眸,又沉默着接受了他的触碰。
她侧首望向一旁,入眼的是一双飘在半空的,半透明的脚。
视线往上,她才注意到方才那道人形竟是个女人。
她身形如玉,整个人几近透明,散发出点点微光。她脚不沾地飘在半空中,一层层薄薄的雾霭从她周身扩散开来。
“为何害妖!你们幽魂不是最不愿靠近活妖吗!!”
伊恒冲到林惊鹊身侧,怒目圆睁,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了。
久离也很不悦,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眼中溢出寒光,显然已动了杀意。可还不等他有何动作,林惊鹊按便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意图。
女人满面愧疚,璞玉似的脸上染上几分红云,透明的手绞起透明的衣袖,她似乎想上前,但在久离那实在说不上友善的目光下,向后飘了几寸,声音轻若游丝: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它回来了。”
林惊鹊疑惑:“它?谁?”
她还在村子里时,听过不少男女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但无论双方多么相爱,结局大多不尽如人意,其中不乏双方一人痴情等待,死后化鬼仍念念不忘的。
只不过这化鬼的通常都是女子。
就如同眼前这位。
林惊鹊饶有兴致,却又隐隐担忧答案当真如此。
然而女人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我忘了……”她答。
伊恒更疑惑:“忘了?忘了还有什么好等的?”
女人摇头,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悲戚:
“冥冥之中,好似有谁曾在此地陪伴我许久。可某一日我醒来后,便独身飘游……我想不起来它是谁,可它似乎希望我在此处等它……我好怕,怕我若消散,它找不到我该如何是好。我总觉得它明日便会回来,可时光一晃百年,到底哪个明日……我也说不清楚。”
“可今日不同,”她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一丝希冀,连表情也平添几分喜悦,“我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我想,或许是它来为我传信也说不定。姑娘,你是否见过我要等的那只妖?”
林惊鹊思索片刻,反问:“既然你已然忘了,为何不觉得自己等的便是我?”
女人摇头:“气息虽然相似,可与我记忆中并不相同。我能确定,不是你。”
伊恒无语:“都不记得了居然还可以确定,神了。”
“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这荒村中其他妖的去向,”林惊鹊建议道,“没准你等的妖就是这里其中一只。”
女人又摇了摇头:“自打我有记忆起,这村子便已无妖居住,年复一年更加荒凉。如你们所见,我已然是死了的,灵魂囚困在此,这百年间路过的其他妖对此也一无所知……”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雾霭般的身形缓缓向前飘去,最终停在她方才消失的位置。她转过头来,招呼林惊鹊:“姑娘,可否请你来瞧瞧这个。”
好奇怪的人。林惊鹊坐直身子,却并未跟她上前,只是朝着伊恒递了个眼色。
伊恒会意,跟着女人走去,俯身拾起一物,递回到林惊鹊面前。
是一块玉佩。
约莫手掌大小,摸起来冰冰凉凉。
天色太暗,林惊鹊一时辨不清上面的纹路,可当手指细细抚过玉面时,她怔住了。
这触感,怎么像是……汉字?
方才濒死的寒意瞬间被抛到脑后,她倏地坐直身子,几乎要将整张脸都贴到玉佩上去。
恰在此时,一簇微弱的火光亮起,久离掌心托着一缕跳跃的灵火,将四周照亮。
林惊鹊顾不得道谢,借着光亮终于看清了玉佩上的刻字:
正面一个“平”,反面一个“安”。
平安。
这确确实实是人间的汉字。
林惊鹊只觉得心口狂跳,她将玉佩举到久离面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瞧瞧,这上面写了什么?”
久离垂眸细看,银灰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格外专注。片刻后,他摇头:“看不清。”
她又唤来伊恒,可伊恒也蹙着眉说:“你少来,这上面哪有字。”
林惊鹊的呼吸越来越重。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大柱那一行人,他们也是看不见的。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是跟人有关的,就没法被妖物看见?
可这玉佩为何会在这里?
这里曾经,来过人?
这女人,曾经见过人?
她越想,脑子越乱,久离发现她的异常,轻声询问:“怎么了?”
林惊鹊没回应,转眸望向那女子,问道:“这玉佩从何而来?”
女子声音飘渺:“大抵……是它给我的吧。”
“你可认得上面的字?”
女子迟疑片刻:“……字?什么字?”
果然。
那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再度从心底升起。林惊鹊攥紧掌中玉佩,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那道飘渺的身影:
“不知姑娘……可否将这玉佩赠予我?”
未等对方回应,她又向前半步,语气恳切:
“你既说我气息熟悉,这玉佩上的字又唯独我能辨认。这样可好,我定帮姑娘查明你在此苦等的缘由,这玉佩就先由我保管,等到真相大白后,定当原物奉还。”
“若实在不行,”林惊鹊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姑娘看中我身上何物,都可以拿去抵押。除去这枚戒指以外,衣裙,首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话已至此,幽魂静立未动,雾霭般的身影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好似随时都会随风散去。良久,林惊鹊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落叶碎在风里。
“姑娘……你骗我也好,讲真也罢。我不要你身上任何东西,这玉佩你若想要就拿去吧。我困于此地,任何身外之物与我而言都无足轻重。我既无法离去,也无力追寻往昔。只求你……倘若当真能寻到它,请代我转告一句……”
她的身影愈发透明,可声音却清晰可闻:“我在此地等它。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林惊鹊将玉佩握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平安二字,道:“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女子得到此话俯身作揖:“如此,便谢过姑娘了。”
-
女子得到承诺便隐进了附近树丛,林惊鹊掂着玉佩将其收入怀中,转身便对上了久离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她挑眉。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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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久离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只是好奇,若你最终寻不到她要找的那位,今日的承诺又当如何?”
搞什么?林惊鹊有些奇怪,她总觉得久离不像是能问出这种话的人。
她不以为意:“继续找便是,哪有这么多顾虑。”
伊恒在一旁闷闷地插了话:“这次说好,见过信河殿下再去做这些有的没的。”
“放心。”林惊鹊拍拍他肩膀:“不用你说,现在就算他不想见我,我也会去见他。谁拦着都没用。”
“啊?”伊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此话怎讲?你之前不是还,不太情愿吗?”
在他看来,林惊鹊能跟他们去找信河完全是被迫的。而他和久离的任务就是看紧了她,别让她逮到机会开溜。
如今她不想溜,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林惊鹊的表情整个舒展开,她歪头看看伊恒,又对久离粲然一笑,话却是说给前者听的:
“你去问久离吧,这是我俩的秘密,不告诉你。”
久离面色未变,伊恒却站不住了:
“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久离你告诉我啊!!”
林惊鹊吐了下舌头,转头把他俩连通吵闹声,一同关在门外。
可即便如此,她这一夜睡得仍旧说不上好。
兴许是被魇住了,也兴许是因为收了那块玉佩。睡梦之中,她只觉得周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她冻得直打颤,想伸手拽紧被子,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手在触碰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渐渐地,她听见有人低语:
“……你还活着。”
“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既然活着,为何叫我去送死……?”
林惊鹊猛地睁开了眼。
天还没亮,四周依旧漆黑一片。她适应了好一会,视线才逐渐清晰。
她转眸偏向身侧——一张女人的脸近在咫尺。
很白,白到在这深夜里依旧清晰可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惊鹊,眸中无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林惊鹊心中警铃大作,她想逃,可浑身僵硬,愣是没法动弹分毫。
她被迫只能注视着女人的脸。
女人又一次重复:“你真的还活着。”
她说着,捧起林惊鹊的脸,细细瞧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太近了。林惊鹊无法适应她如此执着的注视,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不情愿,起身将她抱在怀中。
林惊鹊的双脚骤然悬空,她惊觉自己竟像孩童般被完全笼罩在对方怀里。她的下巴抵在女人冰冷的颈窝,这怀抱竟不比那幽魂温暖多少。
女人又说了些什么,林惊鹊没能听清,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几乎不能思考。
直到呼啦一声,如惊雷炸响。两道巨大黑翼自女人身后展开。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墙体随之破碎,林惊鹊甚至能看见外面摇曳的树影。
这是哪来的破坏王……
林惊鹊如此想着,又听见外面传来久离的厉喝声:“谁!”
女人却置若罔闻,羽翼轻振,将林惊鹊往怀里又按紧几分。她伏在林惊鹊耳畔,低声道:
“我会带你回去。”
“你逃不掉的……”
破碎瓦砾如雨落下,女人屈膝发力,竟抱着她冲破残破的屋顶,直入云霄。
夜风呼啸着灌入衣襟,林惊鹊在颠簸中勉强睁开眼,只见身下的荒村迅速缩小成模糊的点。
“?!”她看看地面,又抬头看看女人,情急之下心绪飞转,竟硬生生张开了口:“姑娘,你这是作何?”
她们仍在飞行,女人垂眸望向林惊鹊的脸,可神情已不再像方才一般温情,她哑着嗓子一字一顿:
“我会让你后悔忘了我。”
“林,惊,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