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问他了?”严楚宁用肩撞了撞虎子,“你从哪儿扒拉出来一个自说自话的怪人?”
姚爻倒是很自在,回家一样躺在沙发上。
裴霁清心跳如擂鼓,但面皮上不敢有半分波澜,默默落座。
姚爻看了看裴霁清,又看了看严楚宁,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他没想到,一间小小的民宿,居然能聚集两个如此特别的人。
“电话里我没听明白,”姚爻摊开手,“什么事?”
“是这样,”虎子缓缓开口,“我们二楼把头那间房……闹鬼。”
“闹鬼?”姚爻笑了,“你看见了?”
“那倒没有,”虎子有些懵,“我是没亲眼见过……但是真闹鬼。二楼把头那间,两年前吊死过一个高二的女学生,真事儿,从那之后就总有人在那间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民宿兑给我们,肯定心里还是有点在乎啊。”
“不可能闹鬼,”姚爻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姚爻笑起来,“这个世上——没、有、鬼。”
裴霁清不由得皱起眉——这个人到底什么路数?
“但是,”姚爻一个大喘气,“我有个很厉害的法器,可以试试那个房间到底有什么古怪。”
虎子和严楚宁困惑地交换了眼神——这位大师连个包都没带,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法器?
“介绍一下——手机。”姚爻笑眯眯地掏出来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哈喽,各位灵异股东们好啊,”姚爻一边上楼一边口条清晰地介绍,“今天带大家逛一间闹鬼的民宿……”
“拿咱们找乐子呢,”严楚宁被逗笑,“虎子,这对吗?”
“我信他,”虎子说着,摸了摸自己左腕上的手绳,“之前那事……哎,反正他是有真本事的,你等着看。”
“真是抽象啊……”一直静默的汪心钺也忍不住出声,“咱们还在他面前演吗?”
裴霁清想了想,用手机打字:试他。
不多时,姚爻已经录制一圈又回到了大厅。
“姚啊,”虎子凑近问,“你这样不会影响我生意吧?”
“安心,”姚爻低头忙着编辑视频,“咱们的受众不一样,关注我的,大概率不介意住鬼屋,而且,没多少人看我的东西。”
“不红?”汪心钺揶揄道,“不考虑出镜?你应该能走颜值赛道。”
“确实不红,”姚爻笑笑,“但我是个内向又害羞的人,出不了镜……我的粉丝,说多不多,刚刚够用。”
闻言,严楚宁忍不住看向姚爻,细细品味着“内向”、“害羞”这两个词的分量。
“加个联系方式?”姚爻亮出二维码,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他却将手机伸到了裴霁清面前。
“拉个群吧,大家都方便。”严楚宁的脑子转得更快,不多时,一个四人群已经拉好。他做完这一切,才仿佛不经意地瞥了姚爻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姚爻倒是不含蓄,指尖夹着一张纯黑的名片,递给裴霁清,说:“记得找我。”
这个举动,裴霁清和姚爻彼此心照。但是,另外的两个人却并不清楚个中缘由。在旁观者看来,这两人,实在暧昧极了。
严楚宁弄不懂自己,一边心里空落落的,四面漏风,一边又觉得他俩在一个画面实在养眼。
虎子观察着三人间涌动的暗潮,摇着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虎子问。
“等。”姚爻点击了发布,放下手机。
“你——”姚爻起身,扣住严楚宁的肩膀,“现在去闹鬼的那间房睡觉。剩下的人跟我在这里守着。”
“凭什么是我?”严楚宁瞪大了眼睛。
“帅哥,”姚爻凑近他,几乎是耳语,“你的命比纸薄……比我们容易倒霉。”
“而且,”姚爻坐回沙发,耸耸肩,“我怕鬼。”
“你不是说世上没鬼吗?”严楚宁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没鬼啊,”姚爻狡黠一笑,“但也不妨碍我害怕。”
民宿兀自安静下来,大家都盯向严楚宁。那个传说中的“鬼屋”窗口像一只逐渐睁开的黑色眼睛,沉默地监视着众人。
“行,”严楚宁咬咬牙,“我去。”
严楚宁一步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但比不甘更清晰的,是二楼尽头那扇门里传来的……微弱吸引。走廊比他记忆中更长,光影晃动,空气里弥漫着雨天特有的味道——腥凉味,像长跑过后喉头泛起的血腥,他的舌根下压就能尝到。一面,他有逃跑的冲动,另一面,也有一种无视逻辑的吸引。他越是靠近房门,姚爻那句“命比纸薄”就越是清晰。严楚宁摸了摸脖颈——一片冷汗。
余下的人,守在一楼大厅。
“送你。”姚爻伸过手,一串带着山水纹路的月白色珠链正躺在他手心。
“无事献殷勤……下半句是什么来着?”汪心钺懒洋洋的开口。
“非奸即盗?”姚爻笑起来,“打个赌,这手串,你迟早得收。”
裴霁清很擅长拒绝,她连眼皮也没抬。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姚哥啊,你是我哥,”虎子打断,“你克制一下自言自语的冲动,好吗?天黑了,我害怕,总觉得有个我看不着的人在旁边……”
如同配合着虎子的怕,天边炸开一道雷。
严楚宁躺在床上,不明白自己睡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因为房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布局了……这间房面积不大,但房间很长,床头靠墙,床尾顶着沙发,再往前是一个电子壁炉,算是这个房间的特色。床的左边是三分离的卫生间,右边是落地窗,过道都够宽。躺在床上是看不到房门的,因为会被卫生间挡住,顶多看到玄关的衣架。
躺着躺着,严楚宁的睡意渐浓,只不过他入睡的前一秒还在思索——姚爻到底是不是故意整他。
院落里风狂雨横,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虎子不禁咋舌道:“今晚风雨真大啊。”
“这才刚开始,”姚爻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不是吗?”
裴霁清明白,他指的不是天气。
忽然,周围的温度降低……“嗡——”下午听过的钟声,再次无比清晰地荡在脑里,震得裴霁清牙都发酸。
“又来?”汪心钺紧张起来,“会是下午那东西吗?”
“真吵啊,”姚爻偏头看向裴霁清,“对吧。”
看来,他也能听到。
楼上的严楚宁自然是不知道楼下这热闹的动静。
他翻了个身,一种莫名其妙、不容抗拒的清醒感将他从睡梦里捞出……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尽管很少如此,但有时候确实会认床,严楚宁不太在意,闭目养神,准备继续睡觉。
“沙沙——沙沙——”房门处响起了又轻又缓的细碎声响。严楚宁想不出这是什么声音,只是觉得很熟悉……像揉搓塑料袋的声音,也不对,没有那么响。
“沙沙——沙沙——”这声音却没消停。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等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朝着房门看去。
自然,他看不到房门,但玄关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他又想着,声音或许在门外?
“沙沙——沙沙——”奇怪的是,声音却渐渐离得更近了。
这不由得让严楚宁认真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又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思索着,他支起上身,试图看得更多——这一起身,让他瞬间哑然。
过道上,一个女孩,脸近乎贴地,正手脚并用地向前匍匐。她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床尾——而那沙沙声,正是她身上红色羽绒服摩擦的声音!
怪不得那么熟悉……
严楚宁像是被定了身,任由耳鸣在脑里一波一波地炸开,呆望着这诡谲的场面。
叫人吗?他不敢——他不敢惊动面前的“东西”。这样的距离,在楼下的人到达之前,他一定会先正面遭遇“女孩”。
犹豫之间,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半个身子都已经攀上了床,就快要摸到他的脚。
本能的,严楚宁缩成一团。但是“女孩”却持续向前摸索着,两人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严楚宁咬紧牙关,轻手轻脚跳下床,退到最右侧,后背紧紧贴着落地窗。玻璃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胃都冷得快从嘴里吐出来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喘气的声音,不敢惊扰“她”。
“女孩”已经爬上了床,慢慢摸到了床头。这时,她停住了,似乎在思考床上是否有人。
这让严楚宁嗓子眼的心往下咽了咽。
忽然,她朝右侧摸了过来。
这一下,把严楚宁吓得不轻——这里已经退无可退。“女孩”比他离门更近,截断了他夺门而出的可能。虽然他清楚,力量上他并非绝对弱势,但是,他实在不想和非人正面遭遇。
“女孩”摸摸索索到了右侧床沿。此刻,她只要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就能和严楚宁面对面。
这一秒,严楚宁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倒流,牙都快咬碎了,几乎无法控制想要逃跑的本能。
“女孩”缓缓抬起了头——
死定了,严楚宁合上双眼,这下死定了。
一秒、两秒——他预想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发生。
严楚宁壮着胆子睁开眼睛——那“女孩”竟然以完全一致的姿势,开始诡异的倒退——像一段倒带的影片,她从床的右侧倒着退回了床头,又从床头倒着攀到了床尾,接着床上只能看到苍白的手攀着边缘,最后,再次贴回地面,彻底不见。
“沙沙——沙沙——”声音渐行渐远,她按照来时路又倒着爬到了门边。
这时,严楚宁绷紧的力气瞬间泄尽,浑身抖得像筛子,跌坐在地。
理智一点点回归后,他发现了真正诡异的地方——那个“女孩”,看不见他。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不算恐怖吧,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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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密云不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