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是被一阵熟悉的、令人烦躁的、如同蚊蚋般的嗡鸣声吵醒的。
“……肮脏的小主人,睡得像一头喝醉了的巨怪,床铺乱得像巨怪的巢穴,高贵的布莱克家的地毯,都要被他那不知道沾了什么的脏靴子给踩坏了……”
是克利切。
西里斯烦躁地将头埋进枕头里,试图将那恶毒的、无休无止的诅咒隔绝在外。然而,一股剧烈的、如同被车轮碾过般的酸痛感,从他的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了他的脑海。
在莫托纳利·罗文布下“家庭作业”后,他并没有像雷古勒斯和艾歌那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而是独自一人,又溜回了那个充满了异国情调的“稽古场”。
“用你的身体,去‘感受’它……抓住它那充满了狂野美感的‘节奏’……”
莫托纳利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丢掉了所有的“技巧”,将自己完全放空。他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卷轴上那个如同星云般回旋的、宏大的巨剑虚影的轨迹。起初,他的动作僵硬而滑稽,像一个四肢不协调的提线木偶。但渐渐地,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那些令人窒息的家族规矩。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道宏大的、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轨迹。他能感觉到,一股沉睡在自己血脉最深处的、古老的、属于“观星者”的本能,正在被这轨迹唤醒。他仿佛能听到,那巨剑每一次挥舞时,带起的、如同星辰风暴般的呼啸。
他不知道自己练习了多久,直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发出抗议的悲鸣,直到精神的亢奋,被□□那无法再支撑下去的疲惫所取代,他才终于停下,大汗淋漓地、心满意足地瘫倒在地板上。
“……再不起来,高贵的沃尔布加夫人,就要亲自来用‘清水如泉’把您从床上冲起来了。”
克利切那尖锐的声音,将西里斯从回忆中彻底拉回了现实。
西里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抱怨。他换好衣服,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巨大的餐厅里,空无一人。
长长的、由黑檀木制成的餐桌,在清晨阴沉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餐桌上,只为他一个人,摆放着一份孤零零的餐具。
雷古勒斯早就吃完了早餐,此刻,大概正像往常一样,坐在图书馆里,进行他那套“继承人必修的古代魔文晨读”。而他的父母,奥莱恩和沃尔布加,则早已出门,去参加某个他丝毫不感兴趣的、纯血家族之间的“晨间茶会”了。
克利切端着一个银质托盘,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份简单、乏味、却又无可挑剔的早餐,摆在了他的面前——一碗温热的燕麦粥,两片烤到焦黄的吐司,以及一杯红茶。
西里斯拿起勺子,百无聊赖地在碗里搅动着。
那股平淡的、几乎没有任何味道的燕麦粥的气息,让他那总是跳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昨晚那个充满了谎言、算计与惊心动魄的“交接仪式”上。
昨夜,格里莫广场12号,门厅。
当莫托纳利·罗文带着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从绿色的火焰中走出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的、充满了审视意味的威压,便迎面而来。
沃尔布加·布莱克正站在门厅的阴影里,双臂交叉在胸前,像一尊完美的、由寒冰与骄傲雕刻而成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罗文先生。”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温度,“感谢您将我的儿子们安全送回。信上说,你们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她将“突破性的进展”这几个词,咬得极重,充满了怀疑。
西里斯的心,在那一瞬间,凉了半截。
他那属总是能飞速运转的大脑,此刻只有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念头:糟了!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她知道我们不是去做什么无聊的“学术研究”!她知道我们在雪地里打滚,知道我跑得像个被火烧了屁股的卜鸟!完蛋了!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碰飞天扫帚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用一个他自己都还没想好的、充满了漏洞的谎言搪塞过去。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旁的雷古勒斯。
然后,他所有准备好的、不着边际的俏皮话,都瞬间冻结在了喉咙里。
雷古勒斯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小小雕像。他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苍白的小脸,此刻变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如同陶瓷般的完美面具。
这并非雷古勒斯在思考如何“撒谎”时的表情。西里斯很清楚,他弟弟在撒谎时,会不自觉地、用一种更具说服力的逻辑,去构建一个无懈可击的“真实”。
而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构建”的痕跡。只有“空白”。
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西里斯看到,雷古勒斯那双总是如同冬日湖泊般平静的灰色眼眸,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焦点。他并非在看他们的母亲,也并非在看周围那些阴森的装饰。他仿佛在看一个更遥远的、不存在于这个房间里的、充满了恐怖可能性的未来棋盘。那双眼睛,正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疯狂地闪烁、计算着。
西里斯甚至看到,他弟弟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正在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频率,剧烈地颤抖着。
西里斯那颗总是充满了恶作剧和冒险的心,在看到弟弟这副模样的瞬间,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撰住了。
不……不对。
他的大脑,将所有的线索,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串联在了一起——父母在马尔福庄园归来后那狂热的交谈,那个关于“那位大人”和“新秩序”的阴谋,莫托纳利那堂关于“战争而非决斗”的严厉课程,以及……他们刚刚才掌握的、那份专门为了“战斗”和“守护”而存在的、属于“观星者”后裔的、强大的卡利亚王室魔法。
她不是在怀疑我们‘贪玩’……
西里斯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从她那双充满了审视的、锐利的眼眸中,看到的不再是属于母亲的、对孩子调皮捣蛋的“愤怒”。
那是一种……类似于将军在检阅新式武器时的、充满了“评估”意味的、冰冷的狂热。
而我们……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固的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我们,就是那两件刚刚开刃的、崭新的武器。
他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意会”到了雷古勒斯那份超越了“被惩罚”的、更深层的恐惧。
如果,他们在此刻,将那份属于卡利亚王室的、强大的核心战斗能力,暴露在母亲面前……
那等待他们的,将不再是禁闭和抄写家规那么简单。
他们会被贴上“天才”、“希望”、“布莱克家未来的荣耀”这些滚烫的标签,然后被毫不犹豫地、当成最锋利的投枪,绑上伏地魔那辆正在隆隆作响的、驶向无尽黑暗的战车,成为那场他们都无比憎恶的、所谓的“纯血战争”中,站在最前线的、最完美的炮灰!
那一刻,西里斯和雷古勒斯,这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在巨大的、共同的恐惧之下,达成了一个无声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共识。
绝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说。
就在西里斯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份沉重的沉默压垮时,莫托纳利·罗文,那个将他们推入这场绝境的“罪魁祸首”,却又像一个算准了时机的、完美的天降救兵,向前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西里斯和雷古勒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僵在原地,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莫托纳利。
而莫托纳利,则在那一瞬间,展现出了足以让任何奥斯卡影帝都为之汗颜的、精湛的演技。
他脸上那份属于客人的、礼节性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和敬畏的神情。他立刻向前一步,将两个男孩巧妙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布莱克夫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谈论一个最高等级的、足以惊动整个魔法部的机密,“请恕我直言。我们今天所唤醒的……并非一道普通的、可以随意展示的魔咒。”
他看着沃尔布加那因为他这番话而微微挑起的眉毛,继续用一种充满了神秘感和敬畏的语气,渲染道:
“那是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沉睡在布莱克家族血脉最深处的、属于‘根源’的力量。它古老、原始,充满了我们尚未能完全理解的、属于星辰的威严。它……尚未被完全‘驯服’。”
紧接着,他抛出了那个让沃尔布加无法拒绝的、充满了恭维的理由。
“它的第一次真正觉醒,绝不应该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无数黑魔法物品干扰的、不够‘洁净’的环境中进行。更不应该由我这样一个‘外人’来见证。”
他对着沃尔布加,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种只属于布莱克家族直系继承人的、最古老的血脉神迹,它的第一次正式‘展示’,理应由您——布莱克家族的现任女主人——在你们家族最神圣、最洁净的密室里,亲自主持和见证。”
他缓缓地直起身,将所有的权力和荣耀,都恭敬地、奉还给了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我,作为一个外聘的‘研究顾问’,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工作——找到了唤醒它的‘钥匙’,并将这把钥匙的使用方法,教给了两位公子。何时、何地、以及是否要开启这扇通往远古力量的大门,这个权力,理应,也只应,掌握在您的手中。”
说完,他再次向沃尔布加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抓起一把飞路粉,在沃尔布加还沉浸在那番关于“血脉神迹”的宏大叙事中时,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了绿色的火焰里。
“……”
沃尔布加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即,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灰色眼眸中,燃起了一股贪婪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火焰。她转过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期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西里斯,雷古勒斯。到我面前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的激动,“不必是完整的‘神迹’,让我看看你们的‘初步成果’。”
那一刻,西里斯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梅林的臭袜子!他跑了!那个该死的老狐狸就这么跑了! 他在心里疯狂地咆哮。“哦,布莱克夫人,您血脉的力量太纯粹啦,会‘沸腾’的哦!”“哦,布莱克夫人,您家的环境太‘脏’啦,会干扰‘神迹’的哦!”他说得倒轻松!现在要面对这个老巫婆的人可是我们!
初步成果?我们有什么成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吗?!还是我那个被六个付丧神轮流拒绝的糗样?!
这个混蛋!他不仅把我们当成了免费的战士,现在还把我们当成了他用来讨好我妈的、该死的工具!
就在西里斯的大脑即将因为愤怒和恐慌而彻底宕机时,一只冰凉的、瘦削的手,从身侧,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肘。
是雷古勒斯。
西里斯猛地转过头,看到的,是自己弟弟那张虽然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雷古勒斯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正越过母亲的肩膀,望向门厅尽头那幅巨大的、描绘着布莱克家族谱系的挂毯。
然后,雷古勒斯对着他,用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动作,缓缓地、向上抬了一下下巴。
那是一个信号。
西里斯瞬间就明白了。他不知道雷古勒斯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弟弟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他那颗即将爆炸的大脑,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可以依靠的锚点。
雷古勒斯向前一步,对着自己的母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母亲,”他的声音,冷静、清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属于继承人的沉稳,“如罗文先生所言,这里的魔法环境,确实充满了太多杂质,不够纯净。”
他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眸,直视着沃尔布加。
“若您允许,我们或许可以在……‘星辰之间’,向您展示这份力量的冰山一角。”
“星辰之间?”沃尔布加的眉头微微挑起,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名字,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是的。”雷古勒斯点了点头,“在我们家族最神圣、最洁净的地方。”
沃尔布加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转身,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庄重的姿态,带领着两个男孩,走向了那间挂着家族挂毯的、狭长的房间。
她走到挂毯那幅描绘着“猎户座(Orion)”——她丈夫的名字——的星图前,伸出手,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充满了古老韵律的顺序,依次点亮了构成猎户座腰带的三颗主星。
伴随着一阵如同古老石门开启的、沉闷的“轰隆”声,那幅巨大的挂毯,竟然从中间,缓缓地、向两侧滑开了。
挂毯的背后,并非冰冷的墙壁,而是一间隐藏的、没有任何窗户的、绝对黑暗的圆形密室。
沃尔布加抽出魔杖,杖尖亮起一团冷白色的光芒。“进来。”
当三个人的身影都踏入密室后,她身后的挂毯,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这里,就是布莱克家族最核心的秘密之一。密室的正中央,是一块由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的圆形平台。而他们的头顶,则并非石制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深邃的、浩瀚的、由古代魔法构筑起来的、完美的星空穹顶!
银河在缓缓流淌,星座在其中闪烁,那并非单纯的投影,而是与外界真实的星辰运转,完全同步的、活的星图!
“开始吧。”沃尔布加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西里斯和雷古勒斯走到黑曜石平台的中央。雷古勒斯又一次,用极其细微的动作,碰了一下西里斯的袖扣,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出了一个词:
“星星。”
西里斯立刻心领神会!他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这个计划的、充满了想象力与戏剧性的核心!
雷古勒斯说出的这个词,根本不是在提醒他要使用什么魔法。
他是在提醒他,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舞台上。而他们的观众,只有一个人——沃尔布加·布莱克。
他们今晚要做的,是一场关于“荣耀”的、精心设计的表演!
视觉系的体验,远比苍白的说服更有效果。
他们要抓住母亲人性中最核心的弱点——那份对“家族荣耀”的病态执着。他们要演出的,正是莫托纳利昨晚为他们写好的剧本——一场名为“血脉神迹”的、古老而又神圣的戏剧。
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真正的核心力量。
他们不能展示那套充满了实战技巧的、属于“战争”的卡利亚魔法。那只会让他们,从“高贵的继承人”,瞬间贬值为“好用的武器”,然后被毫不犹豫地,推上伏地魔那辆早已启动的、该死的战车!
让这个结果,更有利于我们今后的行动。
他们要用一场足够震撼、足够“神圣”、却又在实战中显得“华而不实”的表演,来满足母亲的虚荣心。让她相信,他们的“学术研究”取得了巨大的、值得继续投入的成果。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创造更多可以前往罗文庄园——那个唯一的、充满试炼的“稽古場”——的机会!
这一切,都在雷古勒斯那一个无声的词语,和西里斯这短短一秒钟的头脑风暴中,完成了交接。
西里斯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灰色眼眸,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登台表演的、属于天才演员的、充满了狂热与自信的光芒。
他对着自己的弟弟,极其细微地、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是一个属于“共犯”的、心照不宣的信号。
收到。交给我吧,雷尔。论“表演”,我可是天才。
他们同时抬起了手。
雷古勒斯那五颗“深海星石”,与西里斯那只“星石护手”,同时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他们没有施放任何攻击性的咒语,而是将自己体内那股属于“观星者”后裔的、与星辰同源的血脉魔力,毫无保留地、向上方的星空穹顶,释放了出去!
两股蓝色的魔力流,如同两条被召唤的银蛇,盘旋着,冲向了那片浩瀚的星海!
下一秒,令沃尔布加都为之窒息的“神迹”,发生了。
他们头顶那片巨大的星空穹顶,在接触到他们魔力的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其中,有两个星座,突然爆发出远比其他星辰都要璀璨、都要耀眼的光芒!
一个是位于天赤道上的、威严的“狮子座(Leo)”,其心脏处最亮的那颗主星——狮子座α星(Regulus),正散发着如同蓝色火焰般、冷静而又强大的光辉!
另一个,则是位于狮子座不远处的、由无数明亮星辰构成的、充满了狩猎气息的“大犬座(Canis Major)”,其中最亮的那颗、被誉为“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天狼星(Sirius),正散发着如同白色闪电般、炽热而又狂野的光芒!
两道分别由蓝色与白色构成的、纯粹的星光,从穹顶之上,如同神启般倾泻而下,精准地、分别笼罩在了雷古勒斯和西里斯的身上!
在那片神圣的光雨之中,雷古勒斯的身影,显得冷静、深邃,像被极昼照亮的冰川。
而西里斯的身上,则燃烧着桀骜不驯的、如同恒星日冕般炽热的、狂野的白色火焰!
沃尔布加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那双总是充满了冰冷与愤怒的灰色眼眸,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睁大了。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要抑制住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充满了敬畏与狂喜的惊呼。
她看到的,不再是她那个总是让她失望的、叛逆的长子,和那个总是过于沉默、缺乏存在感的次子。
她看到的,是两尊活生生的、由星辰与血脉浇筑而成的“神祇”!是布莱克家族那传承了千年、早已沦为一句空洞口号的“荣耀”,在此刻,以一种最原始、最神圣、最不容置疑的方式,降临在了她的面前!
是真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那些早已被遗忘在纸堆里的、关于‘观星者’的传说……全都是真的!我们……我们家族的血脉,真的与星辰同源!
一股巨大的、近乎痛苦的狂喜,攫住了她的心脏!这才是“永远纯洁”的、真正的意义!这才是布莱克家族,理应凌驾于所有巫师之上的、最终的证明!
这已经不再是“魔法”了。这是“血脉”。是他们的名字,与天空中的星辰,所产生的、最古老、最直接的共鸣!这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属于布莱克家族的“血脉神迹”!
然而,这场“神迹”,对两个男孩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被那股过于庞大的星辰之力,飞速地抽干!他们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最终,在表演了将近一分钟后,他们再也无法支撑,同时切断了魔力的输出。
星光散去,密室重归黑暗。两个男孩都单膝跪地,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煞白,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仪式。
沃尔布加·布莱克,则彻底被眼前这一幕所征服。她那因激动而僵硬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她放下捂住嘴的手,重新恢复了那副属于女主人的、冰冷而高傲的姿态,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很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她这一生中,都极其罕见的、纯粹的、发自内心的骄傲。
“看来罗文先生没有夸大其词。”她看着两个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虚弱的儿子,眼中第一次,没有了失望,只有满意。“但这股力量,显然还远超你们现在的控制。你们需要学习如何去驾驭它。”
这个“研究”,必须继续下去!不计任何代价!
她转身,打开了密室的大门,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冰冷的笑容。
那段充满了谎言与惊心动魄的记忆,到此为止。
西里斯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眼前这碗正在缓缓变凉的燕麦粥上。
他那颗经历过一场巨大过山车的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狂跳。那里面,混杂着成功骗过母亲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对莫托纳利那个老狐狸的、又敬又气的腹诽;以及……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重新被拉回这个一成不变的、冰冷的餐厅的、巨大的无聊与空虚。
他需要一个出口。
一股无法被压抑的、充满了表演欲和战斗欲的能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无处宣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餐具上。他想起了昨晚在稽古場,那场酣暢淋漓的、关于“战争”的修行。
一个绝妙的、充满了“战争”美学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脸上的无聊神情,瞬间被一种兴致勃勃的、恶作剧般的光彩所取代。
他拿起勺子,不再是随意地搅动,而是模仿着“卡利亚大剑”那回旋的轨迹,在粘稠的燕麦粥里,划出了一道道充满了力量感的、小小的漩涡!
他又拿起餐刀,没有去切吐司,而是将其对准了盘子里那块被切得方方正正的黄油。他将那块黄油,想象成一个敌人,手中的餐刀,则化作了迅捷的光剑!“咻!咻!咻!”他嘴里发着音效,用极快的速度,将那块可怜的黄油,切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不规则的碎片!
最后,他拿起一片吐司,将它竖在盘子上,想象成一面盾牌。他想起了昨天莫托纳利教给他的、那个名为“奉还”的技巧。他用另一只手里的勺子,当成来袭的“魔咒”,轻轻地点向吐司。而在接触的前一刻,他猛地转动那片吐司,用一个极其漂亮的弧线,将那柄想象中的“勺子魔咒”,“弹”到了一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满意足地,将那片被当成盾牌的吐司,塞进了嘴里。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将这场乏味的、一个人的早餐,变成了一场充满了想象力的、单人的“战术演练”。
他没有注意到,厨房门口,家养小精灵克利切,正用一种看待疯子般的、充满了惊恐与鄙夷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哦,高贵的布莱克家的长子……他疯了。克利切在心里悲鸣着。他竟然,在和一片吐司决斗。
“砰!”
一声巨响!西里斯在练习一次过于激烈的“黄油切割术”时,用力过猛,手中的餐刀脱手而出,飞了出去,精准地、插在了墙上他曾曾祖父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画像上——正好插在了那位老校长那总是挂着刻薄笑容的嘴巴上。
画像里的菲尼亚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侮辱的尖叫!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败坏门风的、愚蠢的巨怪!快把这东西从我高贵的脸上拿下去!我要把你从家族挂毯上除名!!”
西里斯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听着先祖的咆哮和克利切那惊恐的尖叫,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灿烂的笑容。
嗯,这下,这个早晨,总算不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