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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作者:卫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屑的味道。梁峥阁正握着个年轻工人的手,带着他感受老式游标卡尺的微妙阻尼。"这玩意儿比电子卡尺靠谱,"他粗声指导,"别看它老,精度全在指尖的感觉里..."


    话音未落,王助理举着快递袋火烧火燎冲进来,鞋底打滑差点栽进冷却液池:"梁总!深圳总部加急件!董事局直接下达的!"


    梁峥阁皱眉接过文件袋,撕开封口时绑定突然传来金属落地的脆响。他猛地转头,看见汤九珩正蹲在工具箱旁捡散落的螺丝,侧脸绷得像淬过火的钢,连后颈都透着力道。


    拆开文件是全英文的收购方案,要求他下周前必须赶回深圳主持并购谈判。


    梁峥阁把文件重重拍在铣床操作台上,震得游标卡尺都跳了跳:


    "告诉他们,这边项目没完!"


    "可这是跨国并购……"王助理快哭了,"对方点名要您出席,说关系到集团全球化战略……"


    "全球化个屁!"梁峥阁一脚踢开脚边的废料桶,"让他们视频连线!老子没空伺候洋鬼子!"


    "梁总……"王助理压低声音,"董事会说,如果您拒绝出席,将考虑暂停对东北项目的资金支持……"


    梁峥阁猛地攥紧拳头,绑定传来汤九珩那边螺丝刀砸在铁皮柜上的巨响。整个车间顿时安静下来,工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需要我现在订机票吗?"王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梁峥阁看着车间深处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绑定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他太阳穴上打孔。


    他抓起那份收购方案,三两下撕成碎片,扬手撒进废料桶:


    "告诉董事会,要撤资随便!老子就是卖血也能把这项目搞起来!"


    绑定那头传来工具箱被猛地推回原位的撞击声。汤九珩站起身,拎着扳手头也不回地往车间深处走,工装后背洇开深色的汗渍。


    "都看什么看!"梁峥阁对着呆立的工人们吼,"继续干活!今天不把C620的导轨校准完,谁都别想下班!”


    下午的车间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梁峥阁心不在焉地调整着机床参数,绑定不断传来金属被暴力拆卸的噪音。当第三次输错坐标值后,他狠狠踹了脚配电箱:"操!"


    赵大爷拎着茶缸溜达过来:"跟机床较什么劲?要较劲找该较劲的人去!"


    "您少管!"


    "我不管?"老爷子嘬着茶垢笑,"当年你俩在锅炉房打架,要不是我拎着消防水管来劝架,早出人命了!"


    绑定突然传来淬火时的嗤响——


    是汤九珩在给某个烧红的零件急速降温。


    梁峥阁扔下扳手就往维修铺冲。


    午休的厂区静得只剩知了叫。梁峥阁一脚踹开"启明技术咨询"的卷帘门,铁皮门哐当撞在限位器上发出惨叫。


    汤九珩正给台老座钟上发条,眼皮都不抬:"梁总踩风火轮来的?"


    "那并购案……"梁峥阁卡壳了。


    他看见工作台上摊着满是折痕的英文技术手册,《Industrial Heritage Conservation》(工业遗产保护)的标题下,页边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墨迹新鲜,显然是深圳那边刚寄到的资料。


    汤九珩"啪"地合上手册,表针开始咔哒走动:"1958年咱厂援建坦赞铁路时,老师傅们三个月学会斯瓦希里语。现在有谷歌翻译,学这玩意儿很难?"


    梁峥阁怔在原地。绑定传来熟悉的倔强,像初二那年,他因为数学不及格被体育队停训,汤九珩那时候还是个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利索的傻子,愣是啃了三个月奥数题,半夜打着手电在被窝里刷题,就为了能帮他补课。


    结果期末考他数学及格了,汤九珩却因为熬夜太多在考场上流鼻血,白衬衫染红了一大片。不过后来每每提起此事,都是梁峥阁跑到外面说汤大学霸的好成绩有他一半的功劳,再后来,便是物是人非。


    "你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发干。


    "你半夜说梦话都在背单词。"汤九珩扔过来个铝饭盒,里面码着切工的齿轮形三明治,"吃完滚蛋,别耽误我学''跨国并购''。"


    绑定传来强压下的鼻音:"反正梁总随时要飞回温柔乡。"


    梁峥阁抓住他沾着机油的手腕,发现对方在微微发抖。他掀开工作台旁的防尘布,底下露出捆好的英文原版书——《金属疲劳分析》《结构力学导论》……书脊都被翻出了毛边。


    "汤九珩……"他喉结滚动,"你他妈……"


    "你他妈什么?"汤九珩抽回手,把三明治塞进他嘴里,"当年能为你学奥数,现在就不能学点别的?难道只有你梁总能进步?"


    梁峥阁嚼着三明治,尝到芥末酱里混着的、只有他俩能品出的铁锈味。他突然把饭盒摁在工作台上:


    "给我三个月。"


    "什么?"


    "三个月!老子要是搞不定这帮洋鬼子,就把深圳公司注销了回来给你当学徒!"


    汤九珩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奥数习题集——


    封面上还留着当年染上的血渍。


    "这次要是再半途而废……"他指尖轻点那片褐色的痕迹,"我就把绑定切了。"


    窗外有卡车驶过,震得老座钟发出嗡鸣。梁峥阁抓过那本题集塞进怀里,绑定传来七年未有的灼热。


    三天后文化厅突击检查,孙副厅长带着外宾来看工业遗产。金发碧眼的考察团围着老机床啧啧称奇,汤九珩用流利英语讲解热处理方法,术语精准得让翻译失业。


    梁峥阁正要上前,绑定突然传来示警。他箭步冲过去按住外宾的手:


    "不能摸!这设备还带电!"


    汤九珩同时切断电源,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绑定传来后怕的震颤——


    方才但凡慢半秒,外宾就得体验1958年的工业电压。


    孙副厅长深深看他们一眼,突然用英语对考察团说:"这里的灵魂,不在设备,而在守护设备的人。"


    深夜的办公室飘着咖啡味儿。梁峥阁视频连线深圳团队,汤九珩在角落校对技术文档。当外国董事质疑设备价值时,汤九珩突然凑到镜头前:"需要我讲解硬质合金刀头的金相结构吗?"


    屏幕那头静默片刻,爆发热烈讨论。梁峥阁咬着铅笔笑,在会议记录上画两个小人共扛齿轮的简笔画。


    会议结束已是凌晨,汤九珩累得趴在图纸上睡着。梁峥阁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发现对方手心里攥着张字条:"别走。"


    绑定传来深睡的鼻息。


    梁峥阁把深圳的加急文件折成纸飞机,嗖地投进废纸篓。


    晨光熏微时汤九珩醒来,身上盖着梁峥阁的西装。那人正蹲在机床边,举着手机用东北英语视频:"See? This lathe can process aerospaceponents……"(看!这车床能加工航天零件)


    屏幕里的外国专家眼睛发亮。汤九珩悄悄把"SB并购"的饼干泡进咖啡,绑定传来梁峥阁嘚瑟的心跳。


    "醒了?"梁峥阁扭头,"刚给你谈成个新项目——以后老机床接国际订单。"


    "用东北英语谈的?"


    "管用就行。"梁峥阁把手机屏转过来,聊天界面满是技术参数和齿轮emoji,"他们夸咱的工业美学……对了,你昨晚说梦话让我别走来着。"


    汤九珩耳根泛红,绑定传来慌乱的电流。


    梁峥阁大笑着揉乱他头发:


    "傻子,我早把深圳办公室搬这来了。"


    窗外,朝霞把老厂区染成暖金色。两个影子在机床前越靠越近,像历经磨合的齿轮,终于找到最舒适的啮合角度。


    梁峥阁的手指还缠在汤九珩的发丝间,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机床壁上。绑定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


    "深圳那边……"汤九珩偏过头,喉结轻轻滚动。


    "王助理在打理。"梁峥阁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后颈的旧疤,"老子当年在那边拼死拼活,不就为了现在能说了算?"


    车间外突然传来赵大爷的吆喝:"俩小子!省博物馆来车拉展品了!"


    汤九珩猛地要起身,却被梁峥阁按回工具箱上。绑定传来细微的挣扎,像被逮住后颈的猫。


    "急什么。"梁峥阁冲着门外喊,"让他们等着!工业遗产不得有点架子?"


    汤九珩终于笑出声,眼角挤出细密的纹路。梁峥阁突然发现,这人右眉梢沾着星点铝屑,在晨光里亮得像碎钻。


    "看什么?"汤九珩挑眉。


    "看你脸上沾的……"梁峥阁俯身,用舌尖轻轻掠走那点铝屑,"……高科技。"


    绑定瞬间炸开锅。汤九珩耳根红得滴血,一拳捶在他肩窝:"滚蛋!"


    梁峥阁挨了一拳反而低笑,绑定传来对方羞恼的震颤。他握住汤九珩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拳头,指腹摩挲着关节处的老茧:


    "这就滚?"就着晨光细细打量对方泛红的脸颊,"刚缴获的战利品还没验收——"


    说着突然凑近,鼻尖擦过汤九珩的眉骨,在铝屑曾经停留的地方落下一个带着机油味的轻吻。绑定瞬间传来过载的嗡鸣,像老车床突然飙到最高转速。


    "梁峥阁!"汤九珩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在龙门吊操作手册上,绑定同时传来闷痛,"你…… "


    "我什么?"梁峥阁得寸进尺地抵着他额头,呼吸缠绕间轻声说,"不是你说要验收?"


    指尖划过自己刚吻过的地方:"现在干净了。"


    窗外传来赵大爷故意的干咳:"那什么……省博的人说再等下去就要改签车票了!"


    汤九珩趁机推开他,绑定却诚实地泄露了紊乱的脉搏。他抓起沾着铝屑的抹布甩过去:


    "把自己擦干净再出去见人!"


    梁峥阁接住抹布,突然将人拉回来,就着拥抱的姿势用布料轻轻擦拭对方后颈。绑定传来细微的战栗,像精密仪器遇到静电干扰。


    "晚上庆功宴,"他的嘴唇若有似无擦过发烫的耳廓,"穿我送你那件工装。"


    "凭什么?"


    "就凭……"梁峥阁把擦完的抹布塞回他工具袋,转身时工装下摆掠过对方膝盖,"某些人当年在我工装里缝情书的事,我还没找谁算账。"


    阳光突然穿透晨雾,将铝屑化作他们之间闪烁的星尘。


    省博的卡车堵在厂区门口,戴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搬运老机床。梁峥阁抱臂靠在门框上,看汤九珩给每台设备系上红绸带。


    "整得跟出嫁似的。"他嗤笑。


    "本来就是送它们去享福。"汤九珩给滚齿刀扎了个歪扭的蝴蝶结,"比在这吃灰强。"


    绑定传来隐晦的不舍。梁峥阁突然抢过登记簿,在出馆日期栏龙飞凤舞写下"待定"。


    "什么意思?"工作人员傻眼。


    "租借展品不得留点余地?"梁峥阁把簿子拍回去,"万一咱这儿突然成世界遗产了呢?"


    汤九珩低头整理工具包,绑定却泄露了笑意。


    午后下起太阳雨,两人挤在传达室吃泡面。梁峥阁把火腿肠掰大半截扔进对方碗里:"吃完干活。"


    "又作什么妖?"


    "给你看个好东西。"梁峥阁拽着他冲进雨幕,直奔废弃的厂办大楼。


    顶楼档案室尘封多年,推开门的瞬间,绑定同时传来震撼的悸动——


    满墙技术图纸在雨光中泛黄,中间挂着幅刺绣的厂区全景,针脚被细致修复,依然鲜亮如初。


    "我妈的遗作。"汤九珩声音发哑,"我以为之前已经毁了……"


    梁峥阁从柜顶抱下铁皮盒:"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他重新收集和整理后的物品,装着童年全部家当:玻璃弹珠、铁皮青蛙、还有用作业本纸写的"梁汤联合工厂章程"——


    第一条就写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雨水敲打玻璃窗,像遥远的掌声。汤九珩突然揪住梁峥阁的衣领,把额头抵在他肩上。绑定传来滚烫的潮湿,比窗外的雨更汹涌。


    "小傻子。"梁峥阁揉着他后脑勺,"在深圳那几年,我天天对着这破章程喝酒。"


    "你才傻。"汤九珩的声音闷在他肩窝里,绑定传来带着鼻音的抗议,"我比你大半年,按章程该叫我哥。"


    梁峥阁捏住他后颈把人拎起来:"大半年嘚瑟什么?当年谁被六年级的堵厕所,还得我这个''弟弟''拎着板砖去救?"


    "那是某人逞能!"汤九珩耳根微红,绑定传来年少时的心悸,"最后还不是我背你去诊所缝针?"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细流,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梁峥阁忽然指着章程第二条念出声:


    "''技术入股占51%''——某些人从小就算计我。"


    "白纸黑字。"汤九珩夺过铁盒,绑定传来久违的得意,"当年你连游标卡尺都拿反,要不是我手把手教……"


    "教到把我俩绑一块儿?"梁峥阁突然扣住他手腕,绑定传来当年血珠滴在誓魂石上的刺痛。


    铁皮青蛙突然从盒盖缝隙蹦出来,在积满油污的工作台上咔嗒作响。汤九珩弯腰去捡,后颈完全暴露在梁峥阁视线里,随着动作绷出脆弱的弧线。


    "哥。"梁峥阁突然唤道。


    汤九珩猛地僵住,绑定炸开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


    "梁汤联合厂第一条补充条款……"梁峥阁就着他弯腰的姿势贴近,唇瓣擦过发烫的皮肤,"……弟弟有权以下犯上。"


    老座钟突然敲响,震得玻璃珠在盒子里簌簌滚动。汤九珩反手扣住他脖颈,在陈年旧物与新鲜**交织的气息里咬牙:


    "等你赢过我再说。"


    暮色四合时,他们在刺绣前接吻。老厂区的灯火次第亮起,像给那幅绣品镀上流动的金边。绑定传来温存的共振,仿佛所有锈蚀的齿轮都在此刻焕发生机。


    梁峥阁咬着对方耳垂含糊道:"合伙人,该签新章程了。"


    "第几条?"


    "就一条,"他的吻落在汤九珩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绑定生效期,改永久。"


    窗外,最后一台机床正被搬上卡车,红绸带在晚风里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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