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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肆

作者:小贺不飞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什、什么?”老头哆哆嗦嗦,只觉得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斩入自己的脖颈。


    场下的乐工早被吓得停了歌舞,缩成一团,四下寂静无比。


    “小霜儿,你这又是做什么?”


    一道慵懒又带了几分威仪的女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死寂。


    李撷霜轻哼一声,刀刃“锵”地一声归了鞘,又吓了那几个口若悬河嚼舌根的人一跳。


    老头儿哆哆嗦嗦转身,就瞧见李撷霜与一身量不高,却十分有气场的中年女子站在一处——那女子便是廉照影,也就是被他这样的人当了二十来年谈资的人。


    “与他计较什么,坏了兴致。”廉照影斜睨了战战兢兢的老头儿一眼,看向李撷霜:“喝酒去,不必理会。”


    “那怎么成。”李撷霜蹙了蹙眉,目光转向廉照影时,戾气已然无影无踪。


    “年近而立的人了,别这样不稳重。”廉照影戏谑一笑,拍了拍李撷霜的肩:“走吧,霜霜,别把这老头儿吓晕了,麻烦得很。”


    听见这个称呼,李撷霜整理袍袖的动作一顿,过了半晌,才闷闷道:“……别这么叫。”


    廉照影闻言笑出了声:“害羞了?”


    李撷霜闭了闭眼,没说话,耳根已然泛起了微红。


    他不欲再多留,绕过了目瞪口呆的纨绔和哆哆嗦嗦的老头儿,径直走向了大堂一角的木梯。


    “哎哟,霜霜,等等娘,哎,这小鬼!”廉照影压根没理那群被吓了半死的闲人,也是直接绕过,追了上去。


    木梯又是“噔噔”一阵响,廉照影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转角。


    那些被惊吓的乐工还是最先反应过来,又奏起了风格迥异的西域舞曲。


    楼上雅阁内,廉照影在李撷霜面前坐定,又找小二要了酒,小二出门后,她便十分放松随意地靠在了桌案上,环顾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倒是新了些——还,方才若不是那般唤你,你只怕还轻易不肯上来吧?”


    “去年修缮过。”李撷霜还是端坐着,看了看廉照影,又别开目光,语里有几分无奈:“您也说了,我是年近而立之人,这么叫,回头又叫那些无聊之人传开了,我还怎么办差。”


    “好啦,下回不叫便是。”廉照影笑着看向双耳已然完全红透的李撷霜,眸中的慈爱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了。


    “嗯。”李撷霜低哼一声,似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好了,乖乖,说正经的,方才带你看的那宅子,你觉得如何?”廉照影朝李撷霜昂了昂头。


    恰好此刻,小二进来送酒,正好听见了廉照影的话,转头却又对上了李撷霜冰凉无比的眼神,霎时只敢抿着唇,强忍笑意放下了酒,落荒而逃。


    “……乖乖……也不能叫。”李撷霜终于忍不住,扶了扶额,“母亲喜欢便好,明日就买下也成,只是,这西北的雪,会喜爱江南水榭么?”


    “他和那种漂亮的宅子,倒是十分相配。”廉照影轻轻一笑,这笑与她对李撷霜的笑全然不同:“你若是不喜欢他,往后不走动也没什么,横竖为娘这几年打算留在京城了,有什么事儿,叫下人来递个信,咱随便找个这样的酒肆谈,也是一样的。”


    “您要留在京城?”李撷霜斟酒的手一顿,猛然抬头,眼底是掩不住的惊诧。


    “是啊。”廉照影倒是满不在乎地夹了一筷子酒菜,说:“他身子不好,不宜奔波,在京中留个一二年,顺便上太医署找老张他们几个给他瞧瞧。”


    “您高兴就好。”李撷霜未置可否,“我还道,您回京是同往年一样,只是为着陛下寿辰。”


    “啊?的确如此啊,不然说不准我们就在西域待到雪化了才回。”廉照影饮完一杯酒,又自己动手斟满一杯:“信都收了好几封,再不回来,圣上只怕是要下圣旨了,那可就不大好了——弄得人尽皆知的。”


    “陛下的信?”李撷霜闻言,眉头又要拧到一处,似是想起了什么。


    廉照影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心知肚明的神色,问:“长大了,开始学会瞎打听,是不是听见什么怪话了啊?”


    李撷霜没否认,沉默着。


    “嗐,我就知道当年那帮竖子老了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就这么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能叫他们编排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似的。”廉照影言罢,又饮一杯:“你可别听他们瞎说,老娘当年,好歹也是跟着圣上在那腥风血雨里头拼杀出来的,论功绩,哪里就差过了他们现今吹捧的那几位!”


    廉照影说着有些气上心头,不等李撷霜回话便又道:“什么跟皇上过命的兄弟,情同手足,就因着少了那么二两肉,我便不能算是了,平白无故叫那群王八羔子编排了二十几年了,想想的确真是他大爷的憋屈!”


    李撷霜饶是习惯了廉照影这么说话,还是不住地一怔,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接过空杯,给廉照影斟满酒:“母亲,消消气。”


    “也罢,提这些扫兴的作甚,今儿安顿忙,刚才又出了那档子岔子,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近来怎样了?”廉照影抓过酒盏,转了话题。


    “一切都好。”李撷霜轻声说着,没露什么情绪,只是面上瞧着冰冷如霜,看上去莫名有种不大愉快的模样。


    廉照影也是不信,盯了李撷霜好一阵儿,道:“往年可没见你这样冲动,今儿一言不合就拔刀了,是前些时日忙着京中戒严,累着了,还是——秦王那边有什么叫你不快的事儿?”


    李撷霜神色微变,却还是平静道:“没有。”


    廉照影见状,也不戳破,只是意味深长道:“也是,你才不怕,手头上宅地不知道有多少,哪日真想躲清净,随便找一处,旁人都不知道的,方便得很。”


    李撷霜微笑点头,揭过了话题:“这两年潜鳞卫办的案子,闲暇时我都记下了,今日搬去府上的那几箱就是……只是您如今,还要看那些解闷么?”


    廉照影看穿他问的是什么,只勾了勾唇,说:“自然是要的,我这眼睛还没花,脑子也还没糊涂呢,改怎样过,不还是怎样过么,不过是添了种打发时间的法子,其余的都还是一样的。”


    李撷霜见状,不再多说,默默倒酒。


    “你今日喝的不少。”廉照影看着他,“方才可是没说真话?”


    李撷霜倒酒的手僵了僵,随后浅笑道:“皆是真话,今日不是您要出来喝酒的,怎可不陪您饮到尽兴呢?”


    “哎呀……真是阿娘的好孩儿……”廉照影闻言十分愉悦。


    二人一同饮酒,直至快要宵禁时,酒肆的掌柜慌慌张张上楼来,敲了敲雅阁的门。


    “谁啊?”廉照影此刻不喝了,正倚着栏杆看楼下的美姬,骤然被打断,有几分不耐:“小……撷霜,看看去。”


    “好。”李撷霜放下酒盏起身,开了门,看见长相奇特的西域掌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廉统领!”这掌柜一头卷发,可是一口瑞国话却是字正腔圆。


    “找我?”廉照影有些不快,“怎么着,是谁啊?”


    李撷霜静静退到一旁,心中将廉照影那些旧日的同僚和好友都猜测了一遍。


    “楼下来了位金发碧眼的公子,要见您,小人见他那个模样,倒的确像是您的熟人,便来通报一声。”掌柜的拱了拱手,轻声说着,不敢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


    “啧,才离了多久,这便找来了。”廉照影轻轻摇了摇头,“你亲自带他上来。”


    说着,廉照影赏了掌柜的一大块银,他欢天喜地地下了楼。


    “他似乎不大会说瑞国话,母亲为何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李撷霜看着虚掩的门,问。


    “出来前我不是问了几句话,就是问他来不来,他说不喜太嘈杂的地方。”廉照影摊了摊手,“行了,今儿也说得差不多了,你若是想走,不如就走了,一会儿宵禁了,你不是从不在这种地方过夜吗?”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撷霜下意识看向门外,只见一个穿着薄裘的金发男子轻轻跨进雅阁,随后便可怜兮兮地看着廉照影。


    廉照影也顾不得其他了,上前了一小步,问:“怎么了?”


    “我……怕……一个人。”他的确说不流利。


    “咳。”李撷霜只觉自己不宜再待下去,颇有几分尴尬地轻咳一声,不高不低地说:“母亲,快要宵禁了,儿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去吧。”廉照影点点头,随后旁若无人地走到金发男子身边,温声用不知道何意的西域语言安抚着。


    李撷霜难得撇了撇嘴,抬脚就往外走,经过掌柜身边,还提醒道:“看什么,还不下去忙你的。”


    掌柜的如梦初醒,忙也下楼去了。


    李撷霜出了雅阁,关紧了门,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下楼,无意扫过大堂,见方才那老头儿已经不见了,倒是那纨绔极其友人似是已然忘了刚才的惊吓,又重新沉醉在舞姬曼妙的身姿上了。


    李撷霜冷笑一声,绕过了他们,悄悄离开了胡姬酒肆。


    酒肆外的天早已黑了,春寒料峭的天气,李撷霜刚从火热的酒肆中出来,只觉有些太凉。


    他今日没带随从,便自己站在酒肆门口搓了搓手,随即若无其事地往酒肆旁的巷子中走去。


    这巷子狭小漆黑,看样子不像是常有人走的模样,李撷霜倒是知道这是条回私宅的近路。


    “嗯?”


    还未走近,李撷霜就顿了脚,他觉着,这巷子之中,似乎是有人在交谈。


    一般这种暗巷种,这个时候……李撷霜懒得多想,只立即放轻脚步,将身形隐在暗处,静静等待着他们离开。


    巷子内,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


    “银子在老地方……该加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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