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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旧梦·逃离

作者:柚子不保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得益于阿沅的大力宣传,林家小院多了一个固定节目——故事会。听众多是村中劳作之后的妇女和跑来凑热闹的小孩儿。


    黄昏时刻,大家都自发带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熙熙攘攘,左右谈天说地。


    每次故事会,王婶和她的女儿囡囡最热情,坐的几乎都是前排。


    某天结束后,池墨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大家一起排一场戏。


    几人纷纷赞同。


    演戏嘛,要有演员和剧本。演员有现成的——林砚等人外形条件都很不错。至于剧本,由于池墨的妈妈是位话剧演员,自己从小耳濡目染,很快拿定了主意。


    从厨房里拿一个木炭,在屋后找一块空地。只是写了没一会儿,池墨白净的手上、脸上变得黑乎乎。他似乎没有察觉,又抬手蹭蹭发痒的鼻子。


    云姨叫他时,已经活脱脱成了一只小花猫。她只能边笑边拿围裙干净的一角给他擦着脸,嘴里念叨着:“哪里来的小花猫?”


    隔天,林砚做了只木炭笔给他,方便写字。池墨在地上奋笔疾书时,林砚蹲在他身边,静静看着。


    看不懂,但很漂亮。


    “你想写吗?”林砚看得认真,池墨将木炭笔递到他面前。


    “不会写字。”


    “那我教你。”


    林砚握着笔,池墨掰开他的一根根手指——劲儿还挺大,调整成正确的握笔姿势,手覆在他手上,林砚的手比他大,包不住。


    “手放松。”


    横,撇,竖…一笔一画。


    “砚,林砚的砚。”池墨松开手,抬头看向他,“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不会要长冻疮了吧?”


    “没、没事。”林砚急忙撇过脸,反倒是把绯红的耳朵露个彻底。


    池墨的手,暖暖的。明明没有自己的手大,还是用力包住,手背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心跳开始加快。


    余光里,地上“砚”字旁多了一个清秀的字。


    “墨,池墨的墨。”池墨眼含笑意,对着林砚轻轻颔首。


    “池墨”,林砚小声嘀咕。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地面,跟着字迹的轮廓写。


    “池墨,你真厉害…”我也要变得厉害。


    林砚拿手肘轻轻杵了下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


    两天后,剧本完成了。池墨自封池导,有模有样。


    竹子举手提问:“池导是什么意思?”


    “笨竹子,池导肯定是老大的意思。”


    “嗯,不错,阿沅很聪明。”池墨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听到夸奖,阿沅朝竹子挑挑眉头,样子很是神气。


    接下来就是分配角色,而台词,池墨决定让他们自由发挥。


    这场戏,总共三个角色。丈夫,丈夫的朋友,妻子。大致是妻子相伴丈夫多年,得知丈夫自私的本质,毅然决然带孩子离开所谓“家”的故事。


    小禾主动举手,她想饰演妻子。


    “好耶,小禾肯定能演得特别特别好!”阿沅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这还是第一次,小禾愿意主动表达自己,阿沅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排练期间,云姨常常跑来,时不时来上一句称赞,弄得一向大方的竹子也害羞了。


    终于,到了正式演出的那天……


    丈夫深情表白妻子,油嘴滑舌说着:“我的心在你身上,要是你走了,我的心也就跟着走了。”


    妻子眼泛泪花,将手缓缓搁在丈夫的掌心,二人相视一笑。


    婚后,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叙旧宴上,朋友调侃丈夫:“你的妻子可真无趣。”


    “她很听话。不然我怎么会留下她。”丈夫趾高气昂,仿佛谈论的不是和他日夜相处的妻子,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


    丈夫得意的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的省心:家有哑妻,没有脾气,不会啰嗦。


    只是这番话被找来给丈夫送衣裳的妻子听见了。


    深夜,望着熟睡的女儿,摸摸自己有了岁月痕迹的脸,妻子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可悲的男人。


    当她收拾行李准备走时,被回到家的丈夫发现并质问。


    “你离开我?你能活得下去吗?”


    妻子不能说话,但她决绝的表情给出了答案:为什么不能!我一定能活的更好!


    丈夫挡在她身前,妻子狠狠将他推倒在地上,擦干泪水,不理会身后的咒骂,奔赴崭新的生活。


    “好!!”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干得漂亮!”


    故事结束后,他们面向观众,弯腰鞠躬。


    池墨抬起头,第一排的囡囡目光灼灼,激动地鼓着掌,笑容纯粹。


    那天之后,池墨没再见囡囡和王婶的身影,来的人也越来越少。


    池墨问阿沅,对方面露难色,不肯开口。问林砚,同样的结果。


    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嘴角的肌肉却僵硬的抽搐着:“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砚喉咙滚动,伸手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用指甲掐着掌心的肉,轻柔摩挲着,“池墨,囡囡要嫁人了。”


    池墨愕然失色,反手抓住林砚的手,“嫁人?她才十六岁,嫁什么人啊!”


    “嫁…死人。”云姨声音哽咽,缓缓闭上双眼。


    囡囡被她父亲许配给了村里头的一家办冥婚。


    借着月光,囡囡坐在床头,那身艳丽漂亮的婚服立在旁边,面料是她这辈子穿的所有衣裳里顶顶好的。


    她笑不出来,也睡不着。起身,透过直棂窗看着外面的小小天空。


    直到中午,她才找到已经喝的酩汀大醉、倒在院子外的父亲。


    囡囡说:“爹,我不嫁人。”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和辱骂。


    “你说不嫁就不嫁,你算、算个什么东西!”林丰打着酒嗝,满脸不屑,又想到什么,补了几脚。


    动静太大,王婶从屋内跑出来。一眼看见被摔在地上的女儿,她什么也顾不上,扑上去紧紧护住她。


    “娘,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嫁人。”囡囡环住母亲,泪水打湿了头发,黏在脸上。


    王婶的心要被女儿的泪水淹没了,委屈的,苦涩的,绝望的。


    她那双常年务农已经粗糙的手拂过囡囡的脸,拨开脸上的头发,擦去眼角的泪,而后猛地转过头,直视他,“林丰,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把囡囡送去给死人做新娘的。你想要她的命,就先拿走我的!”


    我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她是自由的鸟儿,她值得一切,而不是在恐惧无助下,被塞进黑漆漆的棺材里,把青春和性命都搭进去。


    “冥婚?!”池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的心猛地一沉,松开握着林砚的手,“一群疯子!我要去找他们理论。”


    “你要找谁理论?”


    冷不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池墨一顿,转过身,林立德背手站在门前,神色平静。


    “闹剧该结束了,池墨。这个故事会,以后都不准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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