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魏皇后,她的神情柔和些许,没有挑白湘灵的刺,福身行礼后便让她坐下,笑意晏晏:“来到长安后觉得还习惯吗?若有什么急需的可以和我说。”
白湘灵突然有些不适应,拘束道:“习惯都习惯的,妾谢皇后关心。”
魏皇后看出她的窘迫,温言:“你不用紧张,今日我唤你来就是说说话。”
又道:“成王对待你如何?你们相处还愉快吗?”
白湘灵道:“回皇后,挺好的。”
随后魏皇后拐弯抹角问了些她不甚知道的事,无法得知想知道的,魏皇后柳眉微蹙,神情微恼。白湘灵见了以为是说错了话,魏皇后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同她故弄玄虚,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府去吧。”
白湘灵心里疑窦丛生,皇后怎么前后矛盾,脾性也怪。
城西边有空闲的铺子都看完了没有如意的,白湘灵带着宝兰去城东看看。
永和街一家线绒铺旁的铺子合她心意,这铺子上下共两层附带小院,和牙人商定好要给定金,牙人却道:“夫人已经有人给过了,您不必再给了。”
长安城里她没有熟人,谁会这样好心?
返程途中,街边角落里,跪着个少女,她面前有具竹簟垫着白布盖起来的尸体,少女身上的衣衫破败,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她脸颊消瘦,肩膀削薄,整个人纸片似的风一吹就倒了。有行人觉得可怜就会施舍几个铜板,有的看都不会看一眼。
白湘灵在她面前放了一两银子,少女眼里泪水绵绵,眼尾洇红抬头见一个的华冠丽服夫人对她道:“这钱够你安葬你父亲了,剩余的也够你吃几日。”
少女见贵夫人要走,颤颤拉住衣袖:“夫人,我不能平白无故守您这么大的恩惠。我什么都会做,会洗衣服,会做饭,您收下我做婢子吧。”
白湘灵侧身看她:“我不缺婢女,你拿着钱安葬好您父亲,此后去讨个活计。”
少女膝跪:“求求您了收下我做婢子吧,干什么都成。我已经是伶仃独身,我一个弱女子没有家人的庇护在这世间何其艰难。”她泪流满面:“我只想寻个可以庇身之处,能填饱肚子就行。”
白湘灵心软,还是应了她。
少女头磕得砰砰响,感激道:“谢夫人!”
末了,问她的名字得知少女名倚翠。
倚翠安葬好父亲,跟着宝兰才知道收下她的夫人不是普通富家宫家的夫人,而是王府的女人。
成王府坐落城东北角,朱门绿柳,几只燕子盘桓。
里头是她无法想象的气派和雅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亭台轩榭一一具有,宝兰带她熟悉王府后往王妃居住的采苓院。
白湘灵回府时看见秦陵,便顺道问:“王爷在府里吗?”
秦陵拱手道:“在的,殿下此时在书房。”
在书房啊,那应该是有政务要处理,还是不去了,白湘灵这么想着。秦陵见她似乎是有事找王爷于是问:“王妃是有事找殿下?卑职这就带您去书房。”
“不用了。”白湘灵道,“也不是什么要急的事儿,晚点说也是一样的。”她转身回院子,秦陵也去书房。
萧何远听见秦陵说王妃要找他,他便离了书房。采苓院的婢女都是他精心挑选来伺/候阿灵的,一进院子看见个眼生的婢子,剑眉微皱又不甚在意。院子里周遭没寻到她的身影,再进到寝殿。
白湘灵在书柜前整理书籍,听到背后开门声,转身时他说:“铺子的事怎么样了顺利么。”
“很顺利。”她正要问有关白日里牙人说的话,倚翠进来洒扫不慎摔一个花瓶。
倚翠惊恐万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主子:“奴婢毛手毛脚惊扰到王爷王妃了,奴婢罪该万死!”
萧何远语气冷淡:“本王方才就瞧你面生,是新来的?”
倚翠感受到冰冷寒意,怯生生:“是...”
她生出不好的感觉,果然萧何远带几分怒意:“王府里不需要笨手笨脚的奴婢,你不必在王府了。”
刚进王府就要被赶出去,她不愿意,双眼通红看着在旁的王妃。
“她是我带进府的,无家可归也是个可怜人。”白湘灵道,“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王爷就小以惩戒吧。”
阿灵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不同意的,他也了解她的性子:“...听你的。”又冷声道:“还不下去领罚。”
倚翠听到还能留下来,连连谢恩退了出去。
白湘灵看着她离开,想着待会得让宝兰多照应。
刚才的话没问出来,萧何远含笑:“你刚才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永和街的那家铺子牙人与我说有人提前给过钱。”白湘灵顺着他的话,眉眼柔和,“应该是你给的吧。”
“是我。”萧何远承认,“你以普通女子的身份在外经商,相当于没有任何依靠,难免遭人针对。”
白湘灵得到回答,双目看着他轻抿唇,语调像山涧温泉:“我虽然不记得于王爷的过往,但是你对我的好,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窗棂下秘瓷色净瓶中粉杏悄然落下一片花瓣,微风抚摸角檐的风铎,发出玲玲脆声,萧何远声调平静:“这是我应该做的。”
倚翠没有罚得太重,不过是罚去了半个月月钱。宝兰得了王妃吩咐照应倚翠,和倚翠交代了些要点,安排慢活先做着。她想到摔碎花瓶的事,懊恼又但心:“宝兰姐姐,这才第一天我就犯错,王妃对我印象是不是会不好。还有刚才王爷似乎也很生气。”
宝兰宽慰她:“你不要多想。王妃要是不喜你,就不会答应你,也不会让我照顾你。只要不让王妃恼,王爷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咋们王妃是个好伺/候的主,你把心放宽了。”
倚翠若有所思:“这么说王爷是一切以王妃为重,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宝兰点点头,倚翠拉着她的手,笑道:“那以后辛苦宝兰姐姐教导了。”
春时多雨,是日又下起了雨。雨丝绵柔,雨细缥缈,天色阴阴。这样细斜的雨即便打着伞,脸上、身上也不能幸免沾黏上些。
白湘灵走访了长安大半生药铺,那些店主们询问她的铺子在何处,答了在永和街,听到后拒不交易。在诺大的长安真是步步艰难,医馆没有药怎么开得起来呢。
风雨摇晃中她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媪,背上背着竹篓里面装着草药。她往生药铺里询问还需不需要这些草药,生药铺的店主均摇头让他其赶快离开。
“阿婆。”白湘灵走过去,指着竹篓道:“我能看看吗?”
老媪脸上细纹堆挤在一起,高兴道:“当然可以。”她放下竹篓。
白湘灵简单翻了翻,都是些常见又常用的,觉得可以:“阿婆这些我都收了,但是太少了不知道您那还有没有。”
“有有有,还有好些呢。”老媪愁苦的面容抚平舒展开来。
快速喊了几个伙计跟着老媪去绿水村收草药。
绿水村背靠青山,除耕种外,村民们会上山采集些草药售卖补贴家用。采集的时候艰难,卖的时候也更是困难,去岁上半年的都没能卖出去堆积了好些。
白湘灵全收了对老媪说:“阿婆劳烦您让村民们再采集些。”
老媪笑着答应“好”,白湘灵侧身时见个瘦瘦的十三四岁的男孩,看着很内向腼腆。老媪让男孩过来犹豫一番道:“娘子啊,你的铺子还要人吗?这孩子可怜是个孤儿,我这把老骨头也照顾不了他多久了。想着能为这孩子某个能赚钱吃饭的活,他人踏实肯干,就是...瘦了点...”
男孩是老媪收养的,随她姓苏。
白湘灵一贯是个心软善良的性子:“我的铺子准备开张事情多,他来干活正好。”顺带说了铺子的具体位置,倒时好找。
苏媪感激不已,边说着她是大善人这样的话,边让男孩一同道谢。
诸多草药装上牛车整理一番放在铺子里便回了府。
秦陵端着碗黑乎乎的药碗书房里去,白湘灵远远就能闻见药味,是治头疾的汤药。她停留会儿见秦陵出来瞥一碗内药渣:“王爷是何时有的头疾之症。”
他愣了一瞬随即回复:“殿下的头疾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落下的病根。”
于是等到了晚上,萧何远跨入寝殿刚坐下,白湘灵就给了他一个香囊。
他忍不住笑着说:“怎么想着送我香囊了。”
白湘灵手撑着下巴,自然地说:“回来的时候看见秦陵往你书房里送药,我闻出是治头疾的药。而且有时候我看你夜里睡不好,这个香囊是助眠安神的,也能缓解你的头疾。”
萧何远看着她,虽然失忆了,但是还是一样的性子——心细。他凝视着香囊上荷叶,想起了生那场大病的时候。
母妃不受宠,他一年难与父皇见面,常常是母子俩个人独守孤寂寝宫里。还记得生病的时候,母妃身子也不适,那些宫人眼瞎了似的当没看见,母妃让人去请御医便装聋作哑,最后没办法抱着他去了太医署。
白湘灵看他出神,轻轻出声:“你怎么了?”
萧何远听见她喊,回过神:“没事...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他似乎不太情愿说,她也没多问。
晨光微亮,院子里有就侍女在洒扫,白湘灵起了个大早往铺子里赶。
绿水村的那位老媪早早带着男孩过来在铺子前,苏媪千叮咛万嘱咐:“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留你,你要勤快些好好干。”
他不说话只听着点点头,苏媪说了两句话便走。
白湘灵在他身后见他凝望着老媪离去的孤寂背影,他不知怎的眼眶湿润,泪水无声落下,一会后抬手拭去眼泪。
他转身,白湘灵看他眼眶红红地说:“店主...”,又报了自己姓名。
白湘灵淡淡笑着:“我这铺子是新开的,还需要收拾整理,你就先帮着洒扫。”
那厢,萧何远质问清平县主,语气冷硬:“都是你干的吧。”
陆长乐本来高高兴兴的,听到他的质问,脸色一变:“什么我/干的,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