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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一朝

作者:东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牧晓顿了顿,耸耸肩:“看起来像是提前预料,实际上是因为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太多,有备无患罢了。我其实没料到会在京郊出事,只是习惯保持警惕。”


    “而不担心,是因为我不觉得皇兄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他本来就想处理谁,还想试试我身边的实力,一箭双雕呢。”


    “意识到了吗?”牧晓笑眯眯问,“现在待在我身边可不安全得很。妖女魔头,牝鸡司晨,扰乱朝纲,礼乐崩坏,三不从四不德。打着正道旗号,想清除我的可不少。”


    “现在京城里,你死而复生的消息,百官被胁迫以亲王礼迎公主进城的消息,皇兄见我们后震怒的消息,大概都已经传开了。”


    “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你是被骄横女魔头强抢进门的可怜小白花呢。”


    牧晓畅想一通,直觉自己的想象力应该还是不够。


    街头巷尾应该有更好玩的流言。


    苏墨清轻笑:“荣幸之至。求之不得。”


    牧晓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三年到底想通了点什么?我怎不知流落乡野还有这种奇效。我怎么记得……”


    “在京城时,觉得世间不过这么大,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一掂量,发现得不偿失;在西南时,觉得世间太残忍,刀光剑影杀来杀去,明明双方都是为了活下去。”苏墨清轻描淡写,“真到了另一种境遇,才会后悔。后悔自己在意的事情太多,瞻前顾后束手束脚,该珍惜的不够珍惜,该放手的没有放手。”


    “思考来思考去,还是觉得你当初说得对。”


    “平生事只三件 —— 风动,心动,行动。”


    牧晓听后失笑:“我都不记得我说过。苏小将军,我观察了你几天,现在觉得你入错行了。当初怎么当武将,没去科考?”


    “昭灵公主这几年在西南屡立奇功,怎么当初没自行师从武者、习读兵书,而是在姚先生门下昏昏欲睡?”苏墨清微笑反问。


    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家学渊源,长辈教诲,门楣责任。


    他们过去被困在不同的四方天中,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父辈划定的车轨上合辙前进。


    可惜时移势易,造反起业的两家人都忘了,反骨丛生才是烙印在自家血脉中的最深特质。


    命运颠碎他们身上的枷锁,时局扬走火堆中不燃的尘沙。


    强弱斗转,胜负未分,唯进者不败。


    他们终将劈出属于自己的路。


    “各自歇息吧。明日可是入京以来的第一场仗。”


    牧晓起身开门。


    门外,清风明月如期而至。


    ·


    钟鸣鼓和,文昌帝已至奉天殿。


    牧晓在西南时预感到,她总有一天会站在朝堂之上,因此特意习过上朝流程和礼仪。


    但礼官教的与实际情况总有不同。


    比如,先帝的其他子女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人有上朝的权利;而当今皇帝的皇子还未成年。


    没有一个真正的亲王可以给牧晓提供参考。


    她独自站在丹陛之下的东侧,文武百官之前。


    从她入列时,身后的嘈杂的议论声就未曾止息,背后各色目光似要将她灼穿。但站在如此靠前的位置,那些非议流言根本听不清,亦无人敢上前质问她。


    上朝流程始,全场噤声,再也无人议论;文昌帝驾到,避君之目的礼制让所有人俯身低头,粘她身上的目光也彻底消失。


    牧晓机械地行跪拜礼,血液上涌,耳膜隆隆作响。


    她儿时与母亲一同在夏日树荫下乘凉,听到几位夫人互相分享自家夫君讲述的朝堂小趣事,和自家孩子一起发出咯咯笑声。


    他们当时在笑寒门出身的泥腿子武将,第一次进京上朝,玉带笏板不正、紧张咳嗽、跪拜节奏与百官不同步、入场时踩到前官员的朝服下摆等等小事。


    他们的笑里其实没有嘲讽,只是把这当茶余饭后活跃气氛的轻松话题。


    但牧晓的母亲,楚岚骁楚夫人没有笑,而是轻轻把她抱得远了些。


    母亲一直告诉牧晓,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做一件事的时候。没有先例可循,出错在所难免。这再正常不过,不好笑,也不应被当作他人谈资。


    “允许犯错“四个字就像一张丹书铁券。它的作用其实不是在犯错后保命,而是在紧张彷徨时给人坚定自己选择的勇气。


    跪拜礼结束,牧晓从地上站起。耳中血液奔流的聒噪已然消失。


    她从未这样冷静和清醒。


    现在她在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站位,仅仅因为她是皇亲国戚。


    丹陛之上俯瞰众生的,让人避目不可直视的,令天下人跪拜臣服的,不是她的兄长,而是皇权。


    她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皇权的耀目。


    议事流程的前几件与牧晓无关。她用心记下,准备回去后再细细揣摩。


    正当她准备出列奏报京郊之事时,她听见右佥都御史参她身为女子无故抛头露面上朝议事,谏言皇帝允许身为公主的皇妹用亲王规制有违宗法礼制等等。林林总总,用词激烈,就好像昭灵公主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牧晓捏紧笏板。


    文昌帝看向牧晓:“昭灵公主可认罪?”


    牧晓出列朗声答道:“臣不知何罪之有。臣自三年前于西南封地镇守戍边,不敢提有功之言,但自认无渎职之过。本朝祖训中从未提及女子不可为国效力。女子于边境战场抛头洒血,黎民百姓视为佳话;于朝野上参政议事,却被右佥都御史因称作抛头露面而视为异端。在场各位都是饱读诗书、一心为国为民之人。二者孰轻孰重、孰是孰非,心中自有定夺。”


    “至于亲王规制,乃是圣上恩典。何为亲王?亲国亲民亲天下是谓亲,为圣上守一方国土护一方黎民是谓王。圣上不拘一格任用天下贤士,有错必罚,论功行赏,才有我朝人才济济、繁荣兴盛。”


    “男子勇毅该赏,骏马冲敌该赏,忠犬厮杀该赏,难道独女子有功不能赏?”


    “山匪立功可从良,囚犯立功可遇赦,俘虏洗心革面可重获新生,难道独皇妹立功就应遮遮掩掩、抱头鼠窜?”


    牧晓简单驳完前几点,调转话锋:“此番上殿并非无故,确有要事相奏。臣妹回京途中于京郊路遇劫道者。劫道者服装齐整、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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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有素,不似流匪。若不是陛下特赐的府兵护卫,臣妹恐命丧当场。”


    牧晓说完,深深下拜:“俘获者皆已在昨日移交刑部。臣妹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案。”


    兵部尚书侍郎、五军都督、顺天府尹等有关官员跪了一地。


    无人再提及右佥都御史参昭灵公主的罪状,也无人有机会再反驳昭灵公主的自辩之言了。


    昨日入城时朝中许多官员都在。昭灵公主从容不迫,随从也齐齐整整,怎么都不像是刚遇劫的模样。


    刑部昨日接到文昌帝的口谕,也是无人声张。


    此时,刑部尚书出列:“启禀陛下。昨日昭灵公主府送来的人犯均已加急审问。”


    “劫道者确实并非流匪。”


    “据供述,人犯均曾在一名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旗下任职。此次也是受他指使。”


    “这名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名叫——”


    “苏墨淳。”


    正是苏墨清那个每日醉醺醺的同父异母弟弟。


    牧晓捏紧笏板猛然一震。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原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纠缠不清的昭灵公主府和延国公府,此刻直接被串上烤架。


    她和延国公府原本的恩怨过节,不过限于儿女情长和小打小闹,无关痛痒。


    现在这一出后,所有是非都得明明白白摊在光天化日之下。


    “主使既已查明,按流程走便是。”文昌帝扫过高台之下的群臣,“急事已妥,其余细务可具本奏来。退朝。”说罢,起身离开。


    “鸣鞭!”鸿胪寺官员唱赞,“众卿退朝!”


    文昌帝一走,即使众位官员心中再不满,牧晓是现场理论上品阶最高的,需先行离场。


    她在文武百官的侧目中缓缓走出奉天殿。


    耳畔只余风声呼啸而过。


    ·


    清风穿过坤宁宫廊下的风铃,留下一串叮咚脆响。


    “陛下,怎样?昭灵公主没把朝会掀了?”皇后余长欣急切地询问。


    “还算规矩。至于其他,双十的小丫头,能说出些什么。还是太性急。”文昌帝牧晞哼笑一声。


    余长欣听后放松笑道:“看来表现还可以。拿笏板的手没抖,没做错事,还能说出话,这就很好了。陛下又没找人带带她。”


    牧晞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书翻了翻,一句一句道:“那点车轱辘话,作武将还将就。当年读的圣贤书,看来是忘得差不多了。”


    “从根上说,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定是被苏家那帮子人带坏了。”


    “看她那么爱玩苏家剩下的那几个人,那刚好一次玩个够。”


    随口几句后,牧晞放下手中的书:“多少年了,还是这本。你要是真想知道牧晓在朝上说了什么,等会叫人誊一份过来,看着解闷就是。想找她叙旧,日日招她进宫也无妨。”


    余长欣不理会对方对她案头书物的评价,把书抽走:“我就不在这时候让她来陪我了。那些问题够她脚不沾地处理很长一阵。空闲的时间,就让她和苏大公子好好叙旧吧。”


    “我猜他们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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