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决断 女儿愿意嫁给晋王
沈家院内, 沈鸣山已经下衙回家,一家三口和周太医围坐一桌用饭。
饭后待周太医离开,沈嫣对沈鸣山和苏氏道:“爹, 娘,我有些话想与你们说。”
沈鸣山正好也有话要跟她说, 便点了点头, 挑了个看上去还算老实的宫女在院中守着, 不让任何人靠近正房, 这才与两人一道去了内室,关上门窗坐在床边低声说话。
“今日朝会, 文武百官弹劾晋王。以左都御史林大人为首的一派要求陛下严惩晋王, 废除其亲王封号, 降为郡王, 并将之贬出京城, 以儆效尤。”
“另一派则觉得晋王虽然有错, 但事后有悔过之心, 求和之意,贬为郡王的惩罚未免太过,希望陛下慎重考虑。”
晋王虽得宠, 但在朝中无权无势, 又向来没什么好名声,自然没有几个真心帮他说话之人。
那些所谓说惩罚太过的, 也不过是看出皇帝心疼儿子, 不想严惩,所以顺势卖个好罢了。
在知道成安侯府之事并非晋王所为,他也是遭人陷害之后,沈鸣山到没有非要严惩他的想法。
虽然他依旧恼他牵连了自己的女儿, 但比起他受不受罚,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才能让女儿洗清冤屈,不再受流言蜚语所扰。
回来的路上他听说今日外面有不少关于女儿的流言,晋王一直在敲锣打鼓带人四处澄清。可这种事情靠着晋王自污来澄清虽有些用处,但依旧是下策,还是会有不少人觉得阿慈与晋王早就有染,所以才会有如今之事。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出两人被陷害的证据,唯有这样,才能彻底还女儿一个清白。
“陛下也已经知道昨日事并非晋王所为,所以并不愿严惩,朝会上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散朝后陛下将我单独留下,问我有何打算。”
他说着看了看女儿,道:“陛下有意为你们二人赐婚,我拒绝了。”
“我知道这在目前看来的确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但一来晋王乃皇室之人,以后少不得纳妾或封个侧妃什么的。你若嫁给了他,今后怕是要整日应对王府内宅那些勾心斗角。”
“爹只希望你嫁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不想你去晋王府受苦。”
“二来如果现在就答应,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更说不清。你即便做了晋王妃,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以后各种宴席,皇室妃嫔和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女夫人们怕是都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咱们家门第低微,父亲我又只是个六品侍讲,难以为你撑腰,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拒绝的没什么问题,妻子和女儿应该也跟自己的想法一样,哪知道他说完后两人却都沉默不语,房中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鸣山看出不对,皱眉道:“难不成……你们愿意结这门亲事”
沈嫣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苏氏却已抢先一步开口道:“你可知道今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沈鸣山今日虽然一直在宫里,但并非两耳不闻窗事。
齐景轩与沈嫣的事情闹得不小,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会传进宫里一些,加上他下衙后路上听到的,对今日事知道的虽不甚详细,但也了解个大概。
“听闻上午有学生聚集到御街闹事,被晋王赶走了。回来的路上又听说外面有些不中听的话,晋王在四处澄清。”
“说起这个我还有些纳闷,流言蜚语这种东西,这边压下去了那边又起来,他便是敲锣打鼓到处跑又有什么用”
“有这个功夫怎么不想想法子,查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他,也好给咱们阿慈洗脱冤屈。”
苏氏听到这红了眼眶,道:“那你可知那些流言蜚语根本就不是大家自己议论起来的,而是有人专程找了泼皮无赖,在咱们家附近散播流言”
“他们不仅给阿慈泼脏水,说他勾引晋王,还说……说女子婚前失贞视为大过,理应以死明治。”
这哪里只是几句流言蜚语,这分明是故意想要逼死阿慈!
苏氏虽然待在家里一天都没有出门,但街上敲锣的动静惊动了她,她心下不安,怕是与自己女儿有关,就让人出去打听一番。
结果这一打听才知道,短短一天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也是个女人,哪里看不出对方这是想要做什么。
分明就是晋王自污之举出人意料,那想要陷害他的人急于逼死他们阿慈,将晋王的罪名坐实,这才有了诸般动作。
沈鸣山在路上虽然听了几耳朵,但街上百姓们议论的最多的就是齐景轩如何拿着铜锣四处赶人,流言的内容却大多一带而过,说的并不详细。
至于有人专门到杨柳胡同附近散播流言,就更是没人提了。
此刻听妻子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沈鸣山冷不防出了一身的冷汗。
饶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不会轻易寻死,但这般歹毒又急切的伎俩,那幕后人显然是着急了,非要她女儿去死不可。
现在对方还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靠着外面的流言之类来逼阿慈自尽,那如果阿慈自己不肯自尽呢
沈鸣山甚至不敢想,若不是周太医他们还在这里,外面又有晋王他们守着,是不是今晚女儿就会在自己的房中悄无声息地“自尽”了
想到此处,沈鸣山只觉胸中怒意翻涌,咬了咬牙,用力一捶几案,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分:“这畜生!”
对于这些事,沈嫣知道的比他们都早,心里也早已仔细思量过一番,所以此刻到不觉得如何。
见沈鸣山恼怒,她温声道:“女儿正是想跟父亲说这个。”
“烦请父亲明日入宫,告诉陛下,女儿愿意嫁给晋王。”
沈鸣山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苏氏也用力握住了女儿的手,却没有说话。
沈嫣道:“女儿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和爹娘一起平平安安共度余生。”
“眼下要立时把那幕后人揪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不如如晋王一般,先使非常之计破局再说。至于其他的……”
她说着轻笑一声,道,“总得先保住命才能考虑不是”
如果她死了能换得爹娘平安,那她死千次百次她也愿意,但如果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她活着和爹娘一起度过这个难关,那又为何不去做呢
婚姻之事说起来是大事,但与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她今后就当换了个地方住,虽不似现在这般自由,但好歹还能时不时看看爹娘不是
沈鸣山也知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可想到让女儿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嫁入晋王府,他仍旧觉得心痛如绞。
“可这……这也太委屈你了。”
他哑声道。
“这有什么委屈的”
沈嫣拉住他和苏氏的手,唇边挂着由衷的笑意:“能活着跟爹娘在一起,能看到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平安出生,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若嫁给了晋王,就意味着他们一家不必似“梦”中那般远离京城,回到营州,也就不必在面对那场家破人亡的天灾。
这于她来说,已是天大的幸事。
沈鸣山见女儿这般笑着,心下却更觉痛楚,痛过后更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他以前只觉得人这一辈子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就好。至于一展宏图施展抱负,能成自然好,不成也没什么,将自己分内事做好就行了。
他这些年做好了分内之事,闲暇之余还能有些自己的爱好,比如收集文稿,修撰书籍之类。
原以为今生足矣,可如今……他却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出人头地,后悔自己没能给女儿一个有力的依靠,不然也不至于看她陷入如今这般境地却无可奈何。
沈鸣山喉头酸涩,并未立刻答应女儿的话,而是思索一番,问道:“阿慈,若是将来有一日,你能离开晋王府,你可愿意”
沈嫣微怔,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话中何意。
沈鸣山道:“爹的意思是,你是真心觉得晋王这个人尚可,嫁给他也不错,还是纯粹为了破局才嫁给他”
“若是后者,那爹明日进宫,可以试着问陛下愿不愿将来让你们和离。”
“和离”
苏氏眸光微亮,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晋王乃皇室之人,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会同意阿慈与晋王和离吗”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会同意,”沈鸣山道,“但现在咱们双方都知道晋王和阿慈是遭人陷害,两个孩子本身并无情义。”
“且咱们沈家出身平平,本就不是晋王妃的合适人选。若非出了这样的事,只怕陛下和淑妃也不愿意让晋王娶阿慈做王妃。”
“咱们主动提出只为破局而假成亲,他们没准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不定就答应了。”
“这……这行吗”
苏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心中又隐隐期盼着。
若非为了保命,她也不愿女儿嫁到晋王府去。如果只是假成亲,将来能够和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他们带着女儿离开京城,去一处没什么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过活,哪怕阿慈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如今有他们照料着,将来也有弟弟妹妹可以作伴不是
这么想着,她便也转头去看沈嫣。
沈嫣之前没想过还能这样,此刻听他提起也有些意动,道:“女儿与晋王素无来往,自然也无男女之情,若是将来能够和离自是再好不过。”
“爹明日可试着与陛下提一提,陛下若是答应自然最好,他若不答应……”
沈嫣道:“您也不要强求。女儿真的不在意婚姻之事,爹切莫要因此与陛下生出龃龉。”
沈鸣山颔首:“你放心,爹有分寸。”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想着明日不防先诈一诈。
陛下那边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只盼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把这件事揭过去。
想来只要他稍作坚持,陛下应该是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说:看到评论区有读者提起视角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哈,因为我本人平时码字虽然爱切视角,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女主视角居多,所以开书时候除非确定全文一定是男主视角居多,不然都会选女主视角。
这篇文之所以到目前的部分男主视角比较多,是因为这个梗本身前期的亮点就在于男主一次次反复重生中逐渐崩溃的过程。又因为反复重生的时候很多事大同小异,男女主视角兼顾的话会显得累赘,所以重生部分几乎都以男主视角为主。
但按照我目前的大纲,就全文来说还是以女主为主,如果我现在选择男主视角,那后面女主视角变多的时候又要改回来,所以我就没改,后面如果有问题我会再改,但目前没有这个打算,除非我写偏了,不然这篇应该还是女主视角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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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要求 娶进门的媳妇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以沈鸣山的官职是没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 是以翌日一直到听闻小朝会结束,他才前往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听闻是沈鸣山来了,眉梢微挑。
这位沈侍讲的才情和人品他是真的欣赏, 但性子着实是固执了些。
昨日他磨了好半晌的嘴皮子,他却始终不愿将女儿嫁给晋王, 态度十分坚决。
皇帝也知道此事其实怨不得他, 沈家说起来还是被齐景轩牵累了, 对方不愿就此搭上女儿的一生也能理解。
但他昨日方才拒绝, 现在又找来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拒绝完了还要再跑到他面前把他儿子骂一顿吧
皇帝心中不解,对通禀的内侍道:“宣。”
不多时, 沈鸣山便踏入殿内, 行过礼后直言不讳地道明了来意。
皇帝听了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愿意将令爱嫁给晋王为妻了”
昨日才拒绝, 今日便反悔, 未免显得有些反复无常, 但比起女儿的性命, 沈鸣山并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他点头道:“是,臣回去后与内子和小女商议了一番,觉得眼下让小女与晋王成亲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有遮掩地直接将昨日外面的事都说了, 好叫皇帝知道他为何会改口, 并方便提出接下来的要求。
皇帝对这些倒是有所耳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以沈小姐为饵, 钓出那幕后之人, 但沈小姐是受害者,又是沈鸣山唯一的女儿,他这想法就在心里转了一圈,犹豫着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所谓鱼饵, 用好了自是能钓上鱼来。用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罢了,可若还被人把鱼饵叼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届时且不说沈鸣山该如何恼恨,就是对齐景轩而言,也不是件好事,极容易被对方反手利用,说是他们为了维护他故意谋害了沈嫣。
皇帝有把握能钓上鱼来,却没有把握钓上来的鱼真是最大的那条。若把鱼饵舍了却只掉了个小虾米,那也没什么用,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主意打消了。
眼下沈鸣山肯改口,他自然是再乐意不过,心中对沈鸣山的印象也更好了几分。
原以为是个过于看中名声的老顽固,即便明知女儿有危险也不肯和皇室结亲,但在女儿真正面临危机之时,明知对自己名声有损却还是毫不犹豫以保护女儿的性命为先,可见是个实实在在的好父亲。
朝中多少官员看上去夫妻情深家庭美满,实际真出了事,可能会累及自己的名声甚至仕途时,便会狠心舍弃了妻子儿女。
皇帝这些年见惯了这种人,一时看沈鸣山更顺眼了,觉得自己果然慧眼如炬,没有让这个人才被埋没。
他笑着便要应下这门亲事,并表示自己会给两个孩子赐婚,却不想还未开口,就听沈鸣山又道:“但臣有一个要求。”
皇帝此时心情甚好,什么都愿意答应,颔首道:“你说。”
沈鸣山道:“小女与晋王素无来往,两人成亲实属无奈之举。臣请陛下答应,待将来事实得以澄清,准许小女与晋王和离归家。”
正笑得高兴的皇帝眼角一抽,心道还真被淑妃说中了,沈家答应齐景轩与沈嫣成亲的前提便是将来能够和离。
他面上笑容淡了几分,清咳一声道:“沈卿,朕知道令爱此次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就这样将她嫁给晋王,你心中定然为她感到委屈。”
“但说起来两个孩子其实都是遭人陷害,真正有错的是那使出此等奸计的歹人。晋王从无针对令爱之意,出事后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你看……两个孩子如今有共患难之情,晋王对令爱也确有情意,何不就此成全了他们”
换做之前,皇帝是会一口答应下来的,因为他觉得齐景轩说自己对沈嫣有情纯粹是在扯淡,俩人之前都没有来往,又何来情意之说
可他听闻了昨日之事,见齐景轩为维护沈嫣尽心尽力,满大街敲着锣自污名声为沈嫣澄清,对于沈鸣山的生平也信手拈来,这让他不由开始怀疑,齐景轩是不是真的早就看上了沈嫣
不然以他那不爱读书也不在意朝政的性子,怎会知道沈鸣山过往的经历,甚至连他这些年编撰过什么书籍都一清二楚
沈鸣山虽然的确因为这几本书而名声在外,但也只在读书人间传扬,便是官场上也只是去岁岳明府知府落马后,他被皇帝看中调来京城,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这样一个人,若非刻意打听,齐景轩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可沈鸣山不过一六品侍讲,又才来京城没多久,齐景轩没事打听他做什么
除了对沈小姐有情,为此专程了解过她的家世,皇帝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想到自家儿子提到求娶沈小姐时坚定的神情,以及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他便想着不如趁此机会促成这门亲事。
说起来齐景轩今年也十七了,皇帝先前就为他的婚事操过心,这两年也有意无意地给他相看过几个,都是高门大户的世家贵女。
有这样的岳家帮衬着,即便他将来无甚作为,只是个闲散王爷,也不至于举步维艰。
可惜齐景轩一个都没看上,还曾与其中一家的小姐闹得很是不快,皇帝后来也就不再强求一定要给他找个高门贵女了。
不然娶回去若是非但不能举案齐眉,还整日鸡飞狗跳,那不是给他找了个助力,而是让他与岳家结仇。
沈嫣虽然出身不高,但有沈鸣山这样的父亲,想来性情不会差。若真是儿子自己看上的,那娶回去也挺好,起码是他自己选中的心上人,必然会真心对待,琴瑟和鸣。
至于说沈鸣山出身寒微,官职不高,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朝中如今便有不少寒门出身的高官,以左都御史林成峰为例,林家当年的家境不比沈家好到哪去,可林成峰现在在朝中不也举足轻重吗
皇帝相信,沈鸣山现在的官职绝非他最终的位置,以他的才情,只要能够展露头角,将来必然能够平步青云。
一想到这,他就越发想促成这门亲事了,对沈鸣山的态度也格外温和起来。
沈鸣山心中诧异,他本以为皇帝会对他的提议求之不得,怎么现在看来……他却是真的想结这门亲似的
想到女儿因这门亲事可能遭受的指摘以及将要面临的窘境,沈鸣山心意坚定,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态度而动摇。
“陛下说笑了,小女此前与晋王素不相识,何来情意之说晋王若真有心弥补,烦请查清事实真相,还小女一个清白即可。”
这话说的看似客气,实则是在表明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情意,即便有,那也是晋王单方面的,跟他女儿无关。
皇帝面色微沉,心中不禁有些恼了。
纵然知道沈鸣山说的都对,但自家儿子这般被人嫌弃,对方还摆出一副“少来沾边”的样子,他作为父亲自然是不高兴。
皇帝很想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儿子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女儿”,可这话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左思右想,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他那个混账儿子除了一张好脸和一副好身板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拿来说道的。
对沈鸣山的恼怒在心里转了一圈,一时间又化作对齐景轩的气恼,恼他不给自己长脸,连句能夸出口的话都说不出。
皇帝气闷,怕沈鸣山臭脾气上来反悔,也不敢说“朕若是不答应呢”,最终只能捏着鼻子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朕与淑妃商量商量再说。”
沈鸣山原还想再坚持一番,见他松口,也松了口气,当即躬身告退。
待人走了,皇帝便摆驾昭华宫,去之前还不忘吩咐宫人把晋王带回来。
宫人应诺,当即传话去了。
………………
齐景轩又被从沈家门前拖走,进宫时很是不高兴。
眼见着幕后人要狗急跳墙了,父皇母妃这时候把他叫回来,沈小姐若出事怎么办
他心中很是担忧,打算随便应付两句就走,待到了昭华宫却听说是沈家愿意将沈嫣嫁给他了。
齐景轩一听,大喜,原地一蹦三尺高,欢天喜地地问:“那父皇可与沈大人商量婚期了我何时能迎娶沈小姐进门”
皇帝见他这副欢喜样子,更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沈嫣了,想到他让自己在沈鸣山面前受气,一时竟有些幸灾乐祸。
“才提的事,定什么婚期再说了,你别高兴的太早,人家沈大人说了,只是为了破局让你与沈小姐假成亲,待将来事实查清楚,是要你们二人和离的。”
齐景轩一听和离二字,脸上笑意顿时全无。
“不行!我不答应!娶进门的媳妇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说着又警惕地看向皇帝:“父皇你不会是答应了吧”
“不然呢”
皇帝理直气壮道:“答应了你还有机会把沈小姐娶进门,不答应连娶人家的机会都没有,你难道是想朕当场拒绝,把沈大人赶走”
齐景轩闻言肩膀一垮,苦着脸坐到淑妃脚边:“母妃,怎么办啊儿臣不想和离。”——
作者有话说:想写的剧情没写完,先发三千保一朵小红花,还有一章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
错字稍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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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答应 既然她不肯自己去死,那就送她一……
淑妃对宫外这两日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 跟皇帝一样以为齐景轩是真心喜欢沈嫣,见他对和离之事如此抵触,劝道:“沈大人现在之所以要给沈小姐留一条后路, 是因为沈小姐在此之前与你素不相识,又因你连累而遭受无妄之灾。”
“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向来疼爱得紧, 怎么可能愿意因为这种事就轻易搭上女儿的终身”
“你若是个相貌才情人品俱佳之人, 他说不定还会有所犹豫, 但是……”
后面的话她未说出口,但言中之意很明白。
齐景轩声名狼藉, 即便身份尊贵, 也着实算不上良配。
何况也正因为身份尊贵, 与沈家之间的差距太大, 沈鸣山担心将来护不住女儿, 在女儿受了欺负时也无法给她撑腰, 自然就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了。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陷害你们的人逼得太紧, 为了沈小姐的安危,沈大人才肯让步。不然任凭你磨破嘴皮子,他怕是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淑妃说道。
齐景轩眉头紧拧, 半晌没有说话。
道理他都懂, 但他就是不愿意与沈嫣和离。
虽然现在看上去像是只要度过了这次难关他就能保住性命,可以后呢
他难道要拿自己的命来试一试, 看看沈嫣离开他之后若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死了, 他会不会跟着再死一次吗
只要一想到这,齐景轩就觉得自己前几次被射穿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身上多出了许多看不见的血窟窿。
淑妃见他一言不发,劝道:“母妃知道你是真心想求娶沈小姐, 眼下沈大人既然松了口,其实就是一个机会。只要先把沈小姐娶进门,和不和离的,那不都是以后的事”
齐景轩闻言眨了眨眼,看向淑妃:“母妃的意思是……让儿臣先把沈小姐骗进门,等将来她要和离时再反悔这……这不太好吧”
淑妃瞪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先跟沈小姐成婚,成婚后你们两人便在一处了。哪怕是假成亲,只要你诚心诚意待她好,打动了她,让她愿意与你在一起,那今后又怎会提和离之事”
“沈大人那么疼爱女儿,若是沈小姐自愿与你相伴一生,他难道还非要把人接回去不成”
齐景轩愣愣地听着,片刻后恍然:“诚心……我很有诚心的!”
淑妃轻笑,抚了抚他的脑袋:“那不就是了。”
“你现在这般整日守在沈家门口,便是把自己守成一块石头,也隔着院门,没什么跟沈小姐接触的机会。”
“沈小姐不了解你,以往听到的都是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又怎会因你几日守候就喜欢上你”
“等你把人娶进王府,哪怕是假夫妻,你们也能日日相伴。届时她对你的了解多了,知道你并非真如传闻中那般,自然就不会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待你。”
齐景轩听着淑妃的话,连连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自己现在这样干守在沈家门口,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沈嫣娶进门,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把人娶进来再说。
两人成了亲,至少能先解决眼前的危机,至于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他一定会用自己的诚心打动沈嫣,让她愿意一直与他在一起的!
“可是……”
心中虽这么想着,他却还是有些忧虑地看向淑妃。
“若儿子最终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她,她还是坚持要和离呢”
淑妃没好气道:“娶进门的媳妇都留不住,那就是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啊……”
见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齐景轩再次垮下了脸,短暂的郁闷后很快打起了精神。
“那让钦天监算算最近的吉日吧,儿臣尽快把沈小姐娶进门,用诚心打动她!”
他说着握了握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淑妃失笑:“吉日哪是说算就算的,怎么也得先把你和沈小姐的八字拿去合一合吧六礼都不走,胡乱就将人娶进门,你这不是让沈小姐落人话柄吗”
齐景轩一想也是,起身道:“那劳烦父皇让礼部尽快安排,儿臣现在就出宫,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即便他不能立刻迎娶沈嫣进门,但早点让人知道沈家已经答应将女儿嫁给他,沈嫣也能安全许多。
皇帝和淑妃也这么觉得,便点点头让他离开了。
待他走后,皇帝又让人去了翰林院,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沈鸣山。
沈鸣山听闻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心下大松一口气,不顾同僚们异样的眼光,在翰林院就将自家即将与晋王结亲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虽不知那幕后的歹人究竟是谁,但他既然敢对晋王动手,还能在成安侯府行事,想来必然位高权重,在官场上定有不少人脉。
他这边光明正大地把消息传出去,对方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应当也就不会对他女儿动手了。
………………
京城西南角一座宅院内,墙角的石榴树已经结出花苞,晃悠悠地坠满枝头,随风摆荡。
但院中人并没有欣赏春日美景的心情,此刻正阴沉着脸坐在房中与人说话。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垂手站着的两人微躬着腰,不敢抬头,一人讷讷道:“原本的确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只是实在没想到,晋王竟然会直接把罪名认下来。”
晋王曾因想要爬床的宫女而险些被毒死,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忌讳那些上赶着往他跟前儿凑的女子。
以他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应该会十分恼怒,认定自己是被沈氏女算计了,冷嘲热讽一番后甩袖而去才对。
待他走了,再有那个叫翠玲的丫鬟的证词,沈氏女百口莫辩,即便从床上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自尽,想必也会在“罪名”被坐实后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这种读书人家的女儿最是在意自己的清誉,沈家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想来教导的格外严格,遇到这种事八成第一反应就是自尽。
她一死,晋王逼死官宦之女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后面的事就好安排了。
原本他们想的并没有错,沈嫣确实当场就欲自尽,但是却被晋王拦下来了。
他们以为她回家后应该还是会寻死,但如今两日过去,沈家不仅没有传来沈嫣的死讯,还曾邀请晋王进院说话。
更有人亲眼看到晋王和沈嫣在街上偶遇闲聊,期间沈嫣神情平静,还曾关心晋王是否身子不适,丝毫没有要寻死的意思。
想到这,垂手站着的两人忍不住争执起来。
“我早说过不该选沈家,他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舍得她去死一旦她当场寻死不成,回家之后沈鸣山夫妻必定会想方设法劝说阻拦。有了家人的宽慰支持,沈氏女怕是就不会再寻死了。”
“怎么样现在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另一人见他竟然把责任甩给自己,强忍着怒火回道:“不选沈家选谁沈家寒门出身,最能挑起那些寒门学子的义愤,沈鸣山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必然不会借机巴结晋王府。若换做别人家,怕是巴不得趁此机会攀上晋王这根高枝呢。”
“京城那些家世不显的官员里挑了一圈才挑中他家,你当时也答应了,现在却来马后炮,说不该选沈氏女,那你倒是说说还有比她更合适的吗”
“我何时答应不过是你们都说好,我反对也没用,这才没出声罢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别的人选既然如此就别事后摆出一副如你所料的样子,显得你比谁聪明似的,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想出更好的法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听的坐在桌前的中年男人额角青筋凸起。
“够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道。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不如好好想想你们的手脚干不干净,有没有漏出什么马脚!”
争执的两人立时闭嘴,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见他们两人安静下来,中年男人这才继续道:“我听说林平已经在慎刑司被审了两天了,你们可曾让人直接与他接触过会不会被审出来”
“还有那个叫翠玲的丫鬟,究竟能不能管得住嘴”
“若是他们的嘴不严实,被人顺藤摸瓜查过来……可别怪主子不留情面!”
两人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忙道:“四爷放心,林平好酒,晋王醉倒后他是自己跑去找人喝酒的。”
“他是晋王身边的长随,成安侯府的人不敢用寻常下人饮的酒招待他,给他的都是当日待客的好酒,咱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下药呢他就自己贪杯喝醉了,谁也赖不着。慎刑司便是将他打死,也问不出什么来。”
“至于那个丫鬟……想来有人比咱们更急着处理。”
成安侯府又不是什么破落户,他们能收买一二下人,却不可能对当日宴席的安排了如指掌。
要想将沈嫣从后院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前院,少不得里面的人配合才行,那丫鬟便是对方安排的人。
如今事情没成,那人为了自己不被发现,定然会想方设法让那丫鬟永远闭嘴。
中年男人闻言,紧绷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道:“也别全都指望着别人,盯紧些,万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两人应诺,不敢有半分敷衍,表示一定会盯紧成安侯府,决不出任何纰漏。
说完了这些,中年男人才又说起沈家。
“照晋王这么死缠烂打下去,沈家说不准真会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届时前面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提起这个他就忍不住咬了咬牙,暗恼那姓沈的丫头不肯去死,害的他们这两日不得不想法子把事情闹大,最终却都被晋王一通胡闹连消带打压下去了,没起到任何效果。
若非他行事谨慎,从未让自己人露过脸,只怕现在已经被抓到把柄了。
中年男人眸光一沉,下定决心道:“不能再等了,沈小姐既然不肯自己去死……那就送她一程吧。”
站着的两人闻言都皱了皱眉,一人开口道:“四爷,我们不是没想过,但陛下将周太医派去了沈家,另外还有五个宫女轮流值守,再加上晋王几乎住在了沈家门口,怕是没机会下手啊。”
若真要强行动手,且不说会不会露出马脚,能不能成功都不一定。
男人睨了两人一眼,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蠢货,不能进去沈家杀人,还不能把沈小姐从家里逼出来吗”
他说着对两人仔细吩咐了一番,两人听后连连点头:“还是四爷有办法。”
放一场火将人逼出来,届时兵荒马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想要趁机将沈嫣带走想必不难。
只要把人带走了,再想让她“自尽”就容易多了。
商量妥当后,中年男人道:“去吧,一定要赶在沈家改变主意前把事情办妥。”
两人颔首,施礼告退,正欲离开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下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急道:“四爷,不好了,沈家答应将沈小姐嫁给晋王了!”
正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自得的中年男人面色一僵,猛地抓起手边茶杯砸在了地上。
“沈鸣山!你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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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游 本王未过门的妻子
沈家答应这门亲事本是迫于无奈, 自然不好像之前那般敲锣打鼓四处宣扬,不然难免会让人误会,以为沈家是上赶着巴结晋王府, 故而齐景轩只是像之前那些人雇泼皮无赖给沈嫣泼脏水一般,撒了一波钱下去, 让人装作自己通过各种其他渠道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将他和沈嫣定亲的事传了出去。
虽然这样消息传播的速度肯定没有他敲锣打鼓那样快, 但这几日街头巷尾正是议论他议论的最热闹的时候, 与他有关的话题即便传的再慢也慢不到哪去,待稍后赐婚的圣旨下来, 便更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
将这些事安排完, 齐景轩便没再在街上逗留, 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回了沈家门口。
在有了头天晚上露宿的经历后, 他昨晚已经没有在门口铺草席打地铺, 而是让人从王府搬了一张美人榻过来。
美人榻细窄, 不似其他床榻那般占地方, 贴墙根儿放着不会挡了胡同的路,晚上铺上被褥便能睡觉,比草席舒服得多。白日也能用来当座椅, 坐累了还能顺势躺下小憩片刻, 十分方便。
此时齐景轩便又坐回了美人榻上,心情不似前几日那般焦灼, 还有心思打量来往的路人, 时不时与自己认得的打声招呼,比如这两日一直借给他净房的老张家夫妻。
为了消磨时间,下人还给他带了几本书过来,但他这两日一直有事忙, 根本没顾得上翻看。如今总算得了片刻清闲,他稍坐片刻便拿起一本,准备翻一翻。
那书才入手,还没翻开封皮,却听得沈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齐景轩精神一振,放下书嗖的一声蹿了过去,站在门口。
他还以为是宫女出来采买,本只打算透过门缝往里看一看,若有机会隔着院门跟沈嫣说几句话那是最好,却不想来开门的人竟是沈嫣本人。
齐景轩一怔,唤了一声:“沈……沈小姐。”
沈嫣颔首,道:“听说王爷从宫里回来了,我便出来看看。”
齐景轩见她说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咧嘴笑了笑:“是,才回来。”
沈嫣点头:“那想必王爷已经知道我爹答应咱们二人的婚事了吧。”
齐景轩之前一直在费心求娶沈嫣,此刻得偿所愿,原本是很高兴的,但此刻面对面地听她如此坦然地与自己提起,却莫名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笑道:“知道了,我……我一定会……”
“对你好的”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沈嫣道:“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啊”
齐景轩一愣,旋即赶忙摇头,左右看看,见已经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咱们还没成亲,你现在与我单独出去,他们会以为你是巴不得嫁给我,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
沈嫣却道:“正是要让世人知道我是自愿嫁给王爷的,所以才要王爷陪我走走。”
齐景轩愣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正想问明缘由,就听她继续说道:“我若不让世人知道我是自愿的,那藏在幕后的人说不定还是会动手杀我。届时不仅对王爷不好,我爹也会遭人诟病。”
“世人会以为我爹是为了自己的官途卖女求荣,不顾我的意愿答应了这门亲事,我被逼无奈只得自尽了。”
“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人误会我爹,所以要告诉世人,我是自愿嫁给你的。”
她既然已经答应跟齐景轩成亲,自然不愿意在面对最坏的结果。为了彻底断绝幕后人借他们一家谋害晋王的想法,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再坏一点。
齐景轩恍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是你想的周全,只是……只是这未免太委屈你了。”
“跟命比起来,受点委屈算什么”
沈嫣笑道,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那王爷可否能带我四处转转”
“说起来我来京城半年,还没出过远门呢,也就杨柳胡同这片还算熟悉。”
“王爷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想必知道不少好去处,若是有空,能否带我见识见识”
齐景轩见她虽是为了应对幕后人的奸计才提出与他一道出门,但似乎也是真的对京城感兴趣,当即答应下来。
“没问题,我虽是前两年才出宫建府的,但我打小就爱往宫外跑,对京城可熟悉了。”
“我知道好些有意思的地方,还有好多好吃的酒楼馆子,你是想先去玩还是想先找些好吃的”
沈嫣想了想,道:“先去好玩的地方吧,边走边吃。”
齐景轩闻言哈哈大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喜欢边走边吃。那咱们现在就走”
沈嫣点头,抬脚便要迈出门槛。
齐景轩虽然说的是“现在就走”,但还以为她要先去跟苏氏打个招呼。此刻见她直接便要出门,不由问了一句:“不用跟沈夫人说一声吗”
虽然他与沈嫣已经算是口头上把婚事定下了,但毕竟才认识没几天,认识的过程还很不愉快,他就这样把沈嫣带走,沈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沈嫣道:“不必,我出来前已经跟我娘说过了。”
齐景轩哦了一声,想说那自己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
他短暂的犹豫了一瞬,想到沈夫人见到自己怕是不会高兴,便还是作罢了。
丈母娘此刻正怀着身孕呢,他要是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打消了这个念头,齐景轩便领着沈嫣一起往胡同外走去。
街上的人见齐景轩站在沈家门口与人说话,一时都有些好奇里面的人是谁,此刻见走出来的竟是沈嫣,不由大为震惊,待看到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更是瞪圆了眼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沈家已答应与晋王府结亲,震惊之后也不觉得太过离奇。
那不知道两人已经定亲的则百思不得其解,见有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言语间提到什么“成亲”“赐婚”之类的,便赶忙凑了过去。
齐景轩与沈嫣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乘车离开了杨柳胡同,往京城最热闹的街市驶去。
………………
齐景轩的马车还是第一次有女子乘坐,他一时间颇觉得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不愿意沈嫣坐自己的马车,实在是从未与一个女子在这般狭小的空间里独处过,没有经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四下打量片刻,觉得虽然只是辆马车,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地方,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便拉开侧旁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攒盒递给沈嫣:“四宝斋的点心和果脯,很好吃,你尝尝。”
说完却见沈嫣并未伸手去接,而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被他拉开的抽屉。
两人虽未正式打过交道,但这一刻齐景轩却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赶忙道:“是新鲜的,我这攒盒里的点心每日都换新的,从不隔夜。”
虽然这几日他不常用马车,经常让车夫将车整日停在胡同口,但下人们不会因此就怠慢了。
且不说点心放久了可能会坏,吃坏了他的肚子下人担当不起,就说这一盒点心价值不菲,寻常人想买都不见得买得到,他当天吃不完的素来是身边下人直接分了,又哪有多余的往隔日留。
沈嫣见他这么说,低头笑了笑,伸手从那攒盒里捏了一块点心。
齐景轩却直接将整个攒盒都塞进了她怀里,道:“你每样都尝尝,爱吃哪个回头我让人多装点儿。”
现在的点心都是他爱吃的,不知道符不符合沈嫣的口味。
母妃说了,要用诚心打动她,这样她以后才不会想着和离,那他现在就要开始让沈嫣感受到他的一片诚心!
沈嫣点头,抱着攒盒一样一样慢慢地品尝着,期间还将马车的车帘掀开,边吃边往外四处张望。
晋王府的车驾有自己的徽记,识得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此刻见马车行驶间车帘敞开,其中除了晋王还有一个女子身影,顿觉稀奇。
马车这样引人注目地行驶了一路,一直未停,最后径直驶入了一座大宅内。
沈嫣听齐景轩说要带自己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还以为要么是瓦市勾栏,要么是些有意思的铺子,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座大宅。
这宅子还未进去时便观得里面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待入得内里,更是五步一景,每一处都经过精心雕琢。
这样的宅子按理说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清幽雅致,但此刻景致虽好,却闻得耳边时不时传来阵阵嬉闹声,跟这宅院似乎格格不入。
沈嫣正想问齐景轩这是哪里,却见他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车,对她伸手道:“走,我带你玩去。”
沈嫣迟疑片刻,虚扶着他的手下了车,一下车便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只见眼前庭院被划分为几块大小不等的场地,有人在木射,有人在捶丸,还有人蹴鞠,贴近墙根的地方还有人在表演杂耍戏法。
眼前几座亭台楼阁中也有人在嬉笑玩闹,最高的那处楼阁更是丝竹声声人影绰绰,只远远看一眼也知道里面是何等热闹。
有侍者上前接待齐景轩,对他身旁的沈嫣只略瞥一眼记住相貌便收回目光,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
齐景轩则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我自己转转。”
侍者应诺,当即退了下去。
齐景轩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边走边给沈嫣介绍:“这里是雅风苑,京城公子小姐们最喜欢的消遣之地。”
“别看名字挺雅,其实就是他们既想去勾栏瓦舍又嫌人多嘈杂,就把瓦子给搬到这里来了。”
“不过能被选到这里的,都是瓦子里顶厉害的人,所以倒也有些看头。”
“院子里这片空地年节时会有伶人表演,每年都不同,端看当年获得头名的是谁。平日里则像现在这般划为几块地方,供大家玩乐。”
“只是这宅子太小了些,这般划分之后每一块地方便更小了,也就能玩些木射捶丸之类,像蹴鞠这种就只能白打了,真要踢的话还是得另找场地才行。”
沈嫣听他说这宅子太小,一时无言,觉得两人对大小的认知可能不大相同,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跟着齐景轩一起往前走,他介绍什么她便看什么,倒也津津有味。
两人走到木射场地时,里面正在玩的人看到了齐景轩,呦了一声,道:“王爷,数日不见,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说着又不由看向跟在他身边的沈嫣:“这是……”
齐景轩轻咳一声,觑了沈嫣一眼,见她神色坦然,便整肃神情郑重介绍道:“这是沈小姐,翰林院侍讲沈大人的掌上明珠,本王……未过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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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木射 管他输赢,只图一乐
这句未过门的妻子着实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旋即犹如热水滚油般沸腾起来。
“未婚妻她是你未婚妻”
“这才几日你怎么就多了个未婚妻何时定的亲我们怎么不知道”
“沈小姐……就是那个传闻中前两日在成安侯府宴会上跟晋王滚到一起的那位沈小姐”
“这才多久啊两人就定亲了,也太快了吧”
有人对齐景轩发出疑问, 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些离得远声音小的齐景轩听不见,但他从对方审视的目光和不屑的神情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故意拔高声音, 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没错, 赐婚的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 这就是未来的晋王妃,你们嫂子!”
有赐婚的圣旨在前面压着, 就算两人的婚事来的并不光彩, 也能多少压下一些明面上的非议。
先前与齐景轩打招呼的那人笑道:“王爷这话说的, 你年纪可比我小, 真论辈分沈小姐也该是我弟妹, 理应叫我一声顾三哥才是。”
“呸!”
齐景轩骂道:“顾三你少占本王的便宜, 本王的王妃叫你大哥, 那我岂不也成你小弟了有本事咱俩打一架,看看到底谁才是大哥!”
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笑, 语气也很熟稔, 显然跟对方的关系不错。
被唤作顾三的男子朗声大笑,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我小时候把你脸上打青一块, 我爹连着一个月都没见着陛下一个好脸色。你脸上的淤青都散了,我爹每次朝会的时候还被陛下晾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明明我也被你打肿了眼睛,回家没得家里半句安慰不说,还又被我爹赏了一顿竹板炒肉, 我可记到现在呢!”
齐景轩抬着下巴冷哼,理直气壮:“那没办法,谁让我投了个好胎呢。”
顾三摇头失笑,趁其他人也上前和齐景轩打招呼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沈嫣。
听闻这位沈小姐是沈侍讲的独生女,自幼娇养,他还以为她在这样的场合会不自在。
但此刻她却泰然自若,对周遭的低语和窥探丝毫不在意,甚至在齐景轩与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听得很认真,好像他们信口开河胡扯的那些话很有意思似的。
这般自在随意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倒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众人闲扯几句后,有人对齐景轩发出邀请:“王爷来木射吗正好我们这局才结束,准备重开一局呢。”
齐景轩闻言转头去看沈嫣,低声问道:“你想玩吗”
他今日是陪沈嫣来的,自然一切以沈嫣为主,她想玩他便陪她一起玩,她不想玩他就带她去别处看看。
沈嫣看着眼前的木射场地,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犹豫。
齐景轩见状一拍脑门:“忘了,你可能没玩过,那咱们玩别的去,这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他是个男子,又生性纨绔不爱读书,就喜欢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但沈嫣是个闺阁女子,又是读书人家出身,想来是更喜欢琴棋书画之类的。
一想到这,齐景轩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斗鸡走狗他还行,琴棋书画……他真是一个也不擅长啊。
正寻思着应该怎么弥补一下自己的短板,将来好带沈嫣一起玩,就听她说道:“玩过的,我们那里每年庙会都有人摆木射摊子,还有彩头拿,只是我玩的不太好,每次都拿不到那些最好的彩头。”
她刚才之所以没说话,其实是因为眼前的木射和他们那里的不太一样,无论是场地还是器具都太精细了。若非大体模样还是相同的,她都认不出来。
在这一瞬沈嫣顿时明白为什么齐景轩说这座宅子小了,大概在他眼里,这宅子是真的小。
听她说玩得不好,齐景轩不以为意道:“嗨,这有什么,我玩的也不怎么样,还不是经常来。”
“就是,”顾三说道,“大家本就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罢了,谁还要凭这个考状元不成”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过之后顾三继续邀请:“来来,一起一起,沈小姐今日第一次来玩,咱们也设个彩头。”
齐景轩一直在盯着沈嫣,看她什么反应,见她方才还只是有些意动,在听到“彩头”时眸光却亮了亮,便立刻对顾三道:“什么彩头我王府里好东西多的是,等沈小姐嫁过去了都是她的,你可别随便拿点破烂货来打发我们。”
顾三嘿了一声,当即解下腰间一块墨玉玉佩,拎在手里晃了晃。
“这枚玉佩行不行你不是惦记好久了吗今儿个我就拿它出来给弟妹当彩头!”
这玉佩是永昌伯府的传家宝,当初本是传给了顾三的大哥,后来被他想方设法抢了过来。
齐景轩看到后又曾几次想抢过去,但都能没成功。
眼下见他竟舍得把这块玉佩拿出来做彩头,齐景轩也懒得计较他言语中的“弟妹”了,当即拍板:“好,就它,你可别后悔!”
“后悔是孙子!”
顾三说道,当即命人将刚才的残局收了,重摆一局。
侍者麻利地重新布置好了场地,并捧了一个雕漆木盘过来。
顾三将手中玉佩丢到木盘中,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从自己身上取下个物件丢进去凑趣。
待众人都放完,侍者这才捧着木盘退到一旁。
木射场地边上有一高几,几上放着个红木托盘,其中摆着两排精致的雕花镂空木球。
顾三从中取了一个,丢给沈嫣:“沈小姐第一次来,你先。”
沈嫣接过木球,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没认出这是什么木头做的,但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好木料,上面还雕刻着双鱼衔尾图,刀工细腻活灵活现。
她将这木球在手里颠了颠,又轻轻抛了两下,问顾三:“你们这里是怎么玩的具体是什么规则”
“是只要击中木笋就好,还是只能投掷或者只能滚地球对击中木笋的顺序有什么要求吗每次投掷后都要换新的球还是可以一直用同一个”
众人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仔细,一时都愣住了,还是顾三先回神,笑道:“沈小姐随意即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平日也都是随便瞎玩的,没那么多规矩。”
沈嫣闻言颔首,又问:“那我可以先试试吗”
顾三哑然失笑,伸手做请:“当然可以。”
说着便退到一旁,将场地中的木笋露了出来。
十五个木笋中,十个涂为红色,分别刻着“仁”,“义”、“礼”、“智”,“信”等字眼,另外五个则涂为黑色,刻着“贪”,“佞”,“傲”等字眼。
击倒红色木笋则“胜”,可以继续投掷,击倒黑色则“败”,轮到另一人投掷,一轮下来谁击倒的红色木笋多谁胜。
沈嫣站在场中画好的圈内,将手中木球颠了颠,然后朝其中一个红字的方向抛去。
她的准头不错,可惜力道稍重了些,木球擦着木笋上方划过,落在地上往前滚了一段距离,缓缓停下。
齐景轩握了握拳,暗道可惜,从盘中又拿了个球递给她。
沈嫣却摇了摇头,道:“我还想用刚才那个。”
侍者此时已经将球捡了起来,闻言立刻擦拭干净,双手捧着递了回来。
沈嫣接过球,抛了抛之后再次投掷出去。
这次倒是挺准的,击倒了一根木笋,但击倒的却是黑字。
众人纷纷摇头叹气,齐景轩则安慰道:“没事,你再多试几次,肯定就能中了。”
反正有他在这,就是让沈嫣多试几次,砸到中了为止,顾三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沈嫣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可以开始了。”
“啊”
齐景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将手中木球再次抛了出去,动作十分果断。
咚的一声后,“仁”字应声而倒,场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齐景轩见状也忍不住高声呼喊,用力鼓掌,让她再接再厉。
接下来几球,沈嫣果然“再接再厉”, “义”、“礼”、“智”,“信”几字纷纷倒下。
十五个木笋是交错摆放的,红色的都倒了,黑色的却都还好端端地立着,显然不是因为运气造成的。
更何况倒下的红色木笋还是按照顺序依次倒的,更说明是实力使然。
顾三原本散漫地抱臂在旁看着,此刻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沈小姐如此高手,竟说自己玩得不好”
这若都不算好,那什么才叫好
而且她一个读书人家娇养的女儿,为什么玩这种东西比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还熟练啊
沈嫣笑道:“我玩的真的不好,从没拿到过好彩头。”
顾三额角抽了抽:“听说沈小姐是营州人士,莫非你们那里的人玩木射都很厉害”
营州乃边关苦寒之地,出了名的穷乡僻壤,怎么大家还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玩这种打发时间的游戏
“那倒不是,”沈嫣说道,“大家平日里其实不太玩这些,只是庙会的时候有些彩头是真的不错,想要赢得这些彩头的话自然就要多练练。”
“可出来摆摊子的摊主也是奔着挣钱来的,怎么能让人轻易将彩头赢了去”
“所以我们那里庙会的木射摊子规矩很多,但凡彩头稍微好些的,不仅对击倒木笋的顺序有要求,还要求只能地滚球,更有一些甚至不允许自始至终用同一个球。”
要求顺序和换球大家还能理解,都是为了增加木射的难度。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通过改变球的大小重量,可以让人难以短时间内摸清每个球投掷出去时所需的力道和角度。
可是只能地滚球又是为什么
“无论是投掷还是地滚球,只要勤于练习,不是一样都能熟能生巧吗”
有人不解问道。
沈嫣摇头,指了指面前的青石地面。
“公子觉得没什么区别,是因为你们这里的地面是用整块的青石板铺成,十分平整,对滚出去的球影响不大,只要多加练习也能找到准头。”
“可我们那里即便是城里的主街也没有这么好的石板路,大多数地方用的都是沙石泥土,坑洼在所难免。地滚球一旦扔出去,能不能击中,击中哪一个,就全看运气了。”
“即便是这一局记住了哪里有坑,哪里有坡,下一局摊主将木笋换个位置,先前记住的那些便都没有用了。”
“我这个人运气向来不太好,所以但凡是要求地滚球的,我都很少能拿到彩头,也就最简单的投掷才能赢上几局。”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你刚才问是不是只能地滚球。”
“那我们若是勤于练习,也能像沈小姐这样百发百中吗”
“做梦吧你,你玩了多少年了,可曾有这样的准头”
“就是啊,为什么我们整日玩,也不像沈小姐玩的这么好。沈小姐只为了每年庙会赢些彩头就能如此厉害,我们怎么就不行”
齐景轩原本正与有荣焉地听着,忽然冒出的“百发百中”几个字让他莫名心头一紧,下意识夹紧双腿,紧张地四处张望。
沈嫣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笑着回答众人的问题:“诸位公子木射只为消遣,无论输赢都能玩得开心,而营州边关苦寒,庙会时木射虽也不贵,几个铜板便能玩一局,但若就这么凭空扔了,连个响都听不见,大家也会心疼,所以要么不玩,玩了就想尽量赢个彩头回去。”
“目的不同,心境不同,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可若要我选,自然是玩得肆意畅快才最好,管他输赢,只图一乐。”
这句“只图一乐”让大家又笑了起来,顾三默默听着,忍不住用胳膊肘杵了齐景轩一下。
“你眼光挺好啊,这沈姑娘可真有意思。”
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相处时全然不见尴尬窘迫,提起自己的出身经历也丝毫不觉自卑,难得的是三两句话便道明了边关与京城境况的区别,还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并不觉得眼下场景说这些扫了兴致。
齐景轩正慌乱地打量四周,闻言收回视线啊了一声,满脸茫然:“你说什么”
顾三翻了个白眼:“没什么,我说你成亲的时候记得给我发帖子,让我讨杯喜酒喝。”
“那是当然。”
齐景轩随口应下,见沈嫣就在自己身边好端端地与人说笑着,一颗心总算暂时揣回了肚子里,不再想那弓箭手,带她在雅风苑里继续玩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补昨天的更新,今天(12号)的另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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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对坐 我如厕臭怎么了?用你家马桶了?……
“有初。”
“贯耳。”
“双耳。”
“依杆。”
……
随着司射清亮的声音接连响起, 雅风苑最高的楼阁内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叮铃当啷的脆响,有玉佩,香球, 珠花等物落入侍者捧着的雕漆木盘中,被奉至齐景轩与沈嫣面前。
齐景轩得意大笑:“我就说你们赢不了, 看, 又输了吧。”
说着将木盘中一个才赢来的千里眼拿起来, 递给沈嫣。
他方才看见了, 沈嫣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在陆家六郎拿出这个做彩头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
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 今日赢的也差不多了, 齐景轩见好就收, 摆摆手道:“行了, 今日就不为难你们了, 你们玩吧, 我们去别处看看。”
说着拉上沈嫣就要走。
投壶场中的人纷纷挽留:“别走别走, 再来,再来!”
“对,再来, ”有人不服输地指着自己头顶道, “我头上这玉冠还可以拿来做彩头呢。”
齐景轩嗤了一声:“本王稀罕你那玉冠吗不过是我家王妃头回来,瞧着这里热闹, 所以多玩几局罢了。”
“你们也差不多就得了, 别一个劲地往上凑,小心把裤子都输了,待会光着屁股从这出去。”
“你们丢的起那个脸,本王还怕看了长针眼呢。”
这话引得在场众人哄笑, 但也有人越发不服气了。
“哪有自己赢了就走的,再玩几局没准我们就能反败为胜了呢。”
齐景轩哈了一声,甚觉好笑。
“这话说的,不赢了就走,难道还非得等你们赢了才行”
“你若这么争强好胜非要赢一把不可,不然不让我们走,那我家王妃就只能放水闭着眼睛投了。”
众人闻言再次笑了起来,那人仍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真叫沈嫣闭着眼睛投。
若真是如此,他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以后都不必来雅风苑了,没人会愿意跟他玩。
见他不在说话,齐景轩抬抬下巴,道:“想赢也不是不行,回头多练练,哪天我家王妃心情好了再过来玩,你们也能多陪她玩几局,不然这么一直赢着也怪没意思的。”
说完做出摇头晃脑叹气状,一副“独孤求败”的样子。
有人不忿道:“晋王殿下说的好像赢了我们的人是你似的,分明都是王妃……”
这人话说出口才发现被齐景轩张口闭口的我家王妃带歪了,忙改口道:“分明都是沈小姐赢的,你得意什么”
“我怎么不能得意了”
齐景轩理直气壮:“我娶到这么厉害的王妃,当然得意了!有本事你也娶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回家啊!”
那人被他这不要脸的言论震的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睁睁看着他趾高气昂地拉着沈嫣的衣袖走了出去。
身后侍者抬脚跟上,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儿,都是他们今日在雅风苑得来的彩头,满满一盘已经冒尖儿。
齐景轩今日原本只是带沈嫣过来随便玩玩,没想到很多游戏沈嫣竟都玩得很好。
尤其是木射投壶一类需要准头的游戏,她只需试上几回找找手感,很快便能大杀四方。
齐景轩跟在她身后鼓掌叫好,手都快拍烂了,只觉痛快非常。
来雅风苑这么多回,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得意。
“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路走他还在一路夸,滔滔不绝。
“我从没见过能把木射投壶玩得这么好的人,还有蹴鞠,你的蹴鞠也好厉害!”
沈嫣轻笑:“没有玩得很好,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玩得还可以罢了。”
“比如蹴鞠,你看我白打尚可,可若真要上场与人对阵,我跑得不快,力气也不大,既追不上球也撞不过别人,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你看今天这么多人都赢不了你。”
齐景轩道,说完又想起什么,问道:“成安侯府那日春宴也设了投壶,怎么不见传出你的名声”
那日去的年轻人不少,她若当时就展露了这一手,齐景轩不会不知道。
他下意识问出口,问完想到什么,立马就后悔了,抬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对不起,我……我忘了,你那日……”
沈嫣那日被人陷害从成安侯府后院带到了前院,哪里能玩什么投壶。
沈嫣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我被迷晕带走前徐大小姐他们已经在投壶了,我那时不想出头,随便投了一支便去净房了。”
且不说那是成安侯府的宴席,主家安排投壶是为了让宾客们作乐,其乐融融的相处,她作为客人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不合适,会扫了大家玩乐的兴致。
便是不顾及这些,她那时也不想出风头,只想结束宴会后跟母亲一道回家,不生出什么事端就好。
如今是因为出不出风头都已经这样了,既然如此那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何况她今日风头越盛,旁人便越会明白,她是真的自愿嫁给齐景轩,跟他一起出来玩时也很开心,没有什么不情愿,那也就不会传出她被家里逼着出来应酬的谣言。
齐景轩不知道她这许多心思,只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好,便忙又转到她手中那个千里眼上,问她怎么喜欢这个。
沈嫣把千里眼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道:“以前曾在别人那里看到过这个东西,觉得很新奇,还想着回头若是遇到也买一个,结果……”
她说到这里话音忽地一顿,神情有些怔然。
齐景轩莫名,问:“结果怎么了”
沈嫣回神,将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那些纷乱的念头抛开,道:“没什么,就是……没再遇到过,所以今日一见便觉得喜欢,想要赢过来。”
齐景轩点点头哦了一声,看时间已近晌午,便带她出了雅风苑去吃饭。
“其实雅风苑也能吃饭,厨子手艺也还行,但到底不是专门的酒楼,懒得出来时应付两口还行,真想吃些合口的最好还是去酒楼食肆这些地方。”
“我平时最喜欢的八方客就在附近,他家有四个主厨,各式菜色都做得很好,天南海北的食客都能在他家吃到合口的饭菜。”
“你才来京城半年,口味跟我可能不太一样,但在他家定然也能吃到喜欢的东西。”
沈嫣对吃食的要求素来不高,对附近有哪些酒楼也不清楚,便只是点头默默地跟着。
因八方客离这里不远,两人并未坐马车,一路慢悠悠边走边逛,碰见感兴趣的摊子铺面就停下来看看。
途经一处只有丈许宽的小门脸时,沈嫣忽地停下脚步,看着门匾上饱经风霜的“许记面馆”几个字,又看看四周,喃喃道:“原来是这条街啊,这家店竟还在。”
齐景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站在街上一眼就能将里面全部望穿。
巴掌大的地方,桌椅三五张,店里一个食客都没有,冷清的不像话。
跑堂的伙计正倚着一张桌子打盹儿,不知是账房还是掌柜的白发老者也窝在柜台后眯着眼,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齐景轩在京城住了十几年,也从未注意过这样一家小店,不由问道:“怎么你来过吗”
“嗯。”
沈嫣点头道:“我四五岁时曾随祖父来过一趟京城,那时走在街上肚子饿了,这边的酒楼又都很贵,祖父看这家面馆的名字比较……嗯……朴实无华,便带我来这家面馆吃面。”
“结果这家的面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也不便宜,祖父囊中羞涩,问过价钱后便想带我离开,再往前走走换一家店吃。”
“当时是一个老婆婆招待我们,她看我年纪小,肚子饿的直叫,便说给我们算便宜些。”
“后来当真给便宜了不少,还送了我一个鸡腿,那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鸡腿。”
因为这个鸡腿的缘故,小小年纪的沈嫣对这条街上花花绿绿的店面毫无印象,唯独记得这家小小的门脸。
齐景轩恍然:“我还以为你们一家都是去年才进京呢。”
“我娘的确是头一次来,我爹当年会试时曾来过一次,我也只是随祖父来过那么一次罢了。”
沈嫣说道。
齐景轩见她提起往事时颇为怀念,虽然对这家面馆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要进去吃面吗再买个你吃过的那种鸡腿”
沈嫣想了想,点头,两人便一起踏入了这小小的店面,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伙计虽在打瞌睡,但耳朵还算警醒,听到有人来当即一个激灵睁开眼,笑着过来询问:“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话音才落,看清齐景轩那张脸,险些咬了舌头。
这……这不是晋王殿下吗
虽然晋王没来他们店里吃过饭,但他时常来这条街,故而街边店面的伙计大多都认得他。
齐景轩没理会伙计诧异的神情,转头问沈嫣:“吃些什么”
沈嫣仔细回忆一番,将自己当年和祖父吃过的面各点了一份,末了道:“再加一个鸡腿。”
伙计闻言愣了一下,顾不上再想为何晋王会来他们店里吃面,忙回道:“姑娘,我们店里不卖鸡腿啊。”
沈嫣一怔:“不卖吗可我记得你家以前有啊。”
“没有没有。”
伙计笃定道。
“我虽是这几年才来的,可我家店里素来只卖面和一些酱菜,没有鸡腿。”
沈嫣愣怔片刻,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看了看那依旧在打瞌睡的老者,笑道:“那算了,就来两碗……”
话没说完,齐景轩已经直接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没有就现做,我们等。”
伙计被这锭银子吓了一跳,虽知道这位王爷贯来阔绰,但头一回亲自被这阔绰砸在脸上,一时眼都直了,盯着那银锭张口就想答应下来。
但他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做不得主,便说先去问问,之后便直奔柜台,将那老者轻轻摇醒,高声将齐景轩的要求说了。
那老者显然耳朵不太好,所以说话声音也大,待伙计说完之后扯着嗓子道:“不做,麻烦死了,谁这个时候还专门单独去做个鸡腿啊爱吃就吃,不吃就走。”
伙计闻言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尴尬地转头看了齐景轩一眼,讪讪地笑了笑,之后又对那老者连说带笔画:“一个鸡腿,很多钱,那么大一锭银子!”
“多少钱也不做,我又不差钱。”
老者任性道。
伙计很是无语,只得回来给齐景轩赔笑,说做不出鸡腿。
那老者声音浑厚,嗓门又大,齐景轩刚才就已经听见了,只觉这家店实在稀奇。
不缺钱开店的人他见过,但还没见过开了店把钱往外推的。
他看这面馆破破烂烂,生意冷清,念在他家曾在沈嫣饿肚子的时候送给过她一个鸡腿,这才多给了些银子,结果人家竟然不稀罕。
沈嫣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笑说:“这家店生意如此冷清,却能在这条街上开这么久,想来是真的不缺钱。”
不然要么早已盘出去,要么已经改做别的生意,又何必留在手里自行打理,还坚持开这么一家没什么客人的面馆。
齐景轩一想也是,道:“那算了,回头我带你去别处吃鸡腿去,京城好吃的鸡腿多的是,肯定有比这家更好的。”
沈嫣颔首,最终还是只点了两碗面。
虽然没买到鸡腿,但齐景轩也没要回那锭银子,只说是给店里打赏了。
伙计欢欢喜喜地把银子收了捧给那老者,老者皱眉看了看,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大声说道:“哪来的二傻子,两碗面给这么多银子。”
说罢乐呵呵地将银锭收到了钱匣里,砸出一声悦耳的脆响。
齐景轩花了整十两银还被人骂二傻子,气地瞪眼。
若非说话的是个年纪能当他曾祖父的老头子,他非得上去跟人理论理论不可。
伙计因这老者的几句话都没敢再往齐景轩他们跟前凑,直到面做好端上来才捧着个托盘来到两人面前,放下面之后又立刻退回到柜台边了。
两人吃着面,齐景轩问沈嫣:“跟你小时候吃的一样吗”
沈嫣仔细尝了尝,然后笑着摇头:“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那碗面是什么味道了。”
十余年实在是太久远了,即便是那时觉得十分美味的鸡腿,现在其实也难以回想起具体的滋味,只记得印象里是很好吃的。
齐景轩觉得这家店的面实在一般,味道只能说是不难吃,跟好吃两个字则是完全沾不上边,难怪开在这么好的地段生意却这么差,几十年都没打出什么名头,能开到现在没关门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好在他嘴不算刁,虽然爱吃好吃的,但也不至于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就食不下咽。
眼前的面虽不怎么样,但也能果腹,等待会出去了,他再带着沈嫣在附近逛逛,买些零嘴。
四宝斋的点心果脯车上就有,不必去买。
五味轩的糖酪浇樱桃最近正当时,甜滋滋的,女孩子应该爱吃。
如意坊的冰碗最有名,但眼下春日吃这个还太早,不如来一碗酸梅饮,逛街累了喝一碗正合适。
月牙泉的几种甜酒都很好喝,但是带女孩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齐景轩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他思绪被打断,抬头望去,见是店伙计正站在柜台边以拳抵唇用力咳嗽,眼珠子转得飞快,像要从脸上飞出来似的。
齐景轩不明所以,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店伙计见他看过来,瞬间停止了咳嗽,也不再乱转眼珠子了,低下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齐景轩更觉纳闷了,正想问问,就听见身后隐约传来说话声,言语中还提及了自己。
他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又来了两个客人,此刻正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张桌边。
两人应该是已经点完了菜,正在等面上桌,坐着无事便随口闲聊打发时间。
因齐景轩是背对着他们,故而他们进店时只看到了沈嫣,并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就是他们口中此刻正议论的晋王。
店伙计生怕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用力咳嗽,眼神示意他们不要乱说话。
奈何这动静引来了晋王的注意,那两个食客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又继续聊起来了。
伙计欲哭无泪,只能盼着他们言行谨慎些,切莫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惹恼晋王,回头在他们这小店里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这晋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娶那沈小姐不可,这几日闹出这许多事来。我还以为圣上定然会拒绝呢,没想到他竟答应了,听说已经准备要赐婚了。”
“嗨,不答应又如何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要沈家白受这个委屈吗没见沈小姐前脚出事,后脚就有寒门学子去街上闹事了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晋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沈小姐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出身不高,但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单就才情来说配晋王那是绰绰有余了。”
“你说的也对,晋王虽身份尊贵,但性子实在顽劣了些,若是给他配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两人都是娇宠长大的,谁也不让着谁,那日子还怎么过不得三天两头地吵架”
“就是,沈小姐好歹是他自己相中的,肯定愿意宠着哄着,那不比娶个看不顺眼的回家强”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担心沈小姐受不了晋王呢。”
这人说着把声音压低了些,似乎要说什么隐秘之事,但语气分明又带着调侃。
“如何受不了晋王莫非有什么怪癖不成”
“不是怪癖,”那人低声笑道,“你没听说吗晋王为了求娶沈小姐,这几日一直住在沈家门口。”
“沈家先前没答应这门亲事,肯定不能随便让他进去。”
“可人有三急,晋王好歹是个王爷,总不能当众脱了裤子在街上解决吧所以这几日他一直都是借用沈家附近一户邻居家的净房。”
“听那家人说,晋王如厕奇臭无比,每每他从净房出来后,那屋子都得敞开门窗晾上半日才能进人,不然一进屋准能把人熏个跟头。”
齐景轩这边正吃着面,听人谈起自己也没打算理会,想着他们若随便说几句就算了,只要不诋毁沈嫣就行。
哪知听着听着,话锋忽然就从他和沈嫣的事变成了他如厕的事,还说得这么……
齐景轩一口白牙咬得嘎吱作响,握着筷子的手青筋凸起,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那俩人走去。
两人见里面的食客忽然向自己走来,下意识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晋……晋王殿下。”
两人忙起身,恭敬施礼。
齐景轩脸色铁青,怒声质问:“谁让你们在这败坏本王名誉的”
两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称草民不敢。
“是……是外面听来的闲言碎语,我们随口说说罢了。”
“是啊,并非是我们传出来的,我们只是……只是听外头的人都这么说,就……就也跟着说了几句。”
“放屁!”
齐景轩跳脚,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本王如厕一点也不臭!就是臭那也是普通的臭!”
“人吃五谷杂粮,谁如厕能不臭难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神仙,每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超凡脱俗身上半点污秽都没有”
“都是人,我如厕臭怎么了用你家马桶了”
“是是是,大家都臭。”
一人说道。
“没……没用我家马桶。”
另一人说道,同时心里下意识加了一句:用的杨柳胡同老张家的。
齐景轩发了一通火,却也不能拿二人怎么办,最后只能吼道:“滚!别让本王再看见你们!”
两人赶忙起身滚了,连面也顾不上吃,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条街。
齐景轩气得不行,回到桌边时胸口仍起伏不定,一抬头看见对面坐着的沈嫣,想到方才的话全都被她听去了,顿觉大窘。
旋即又看到她看似在低头吃面,实际一根都没喂进嘴里,嘴角分明紧绷着在强忍笑意,顿时又怒上心头:“你笑我”
“没。”
沈嫣忙道。
一张口却没忍住强压着的笑意,唇边溢出两声轻笑,只能又赶忙闭上嘴,把头埋进面碗里。
齐景轩见状更气了,很是不忿:“我……我如厕臭怎么了大家都臭啊,谁不臭你如厕难道不臭吗”
正假装吃面的沈嫣唇边笑意一僵,挑在筷子上的面掉进了碗里。
齐景轩也是一愣,回过神后啪啪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对不起,我……我不太会说话。”
沈嫣颔首:“看出来了。”
齐景轩再怎么不开窍,也知道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实在有失体统,暗暗担忧沈嫣会不会生气。
正想着要如何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就听她又道:“王爷在宫里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吧”
齐景轩见她主动对自己开口,下意识便接道:“是啊,别看我是王爷,表面上挺风光的,其实宫里的腌臜事可多了,我……”
话说一半,看到沈嫣唇边隐含的笑意,这才明白过来:“你在揶揄我”
说完见沈嫣眉眼弯弯,唇边笑意更浓,不知怎的心头蓦地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笑了半晌,齐景轩才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二合一,昨天+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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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同 他是不是长脑子了
成安侯府一处偏院内, 昏暗的房间里时不时响起鞭打声和惨叫声。
那惨叫声断断续续,时而尖利时而低哑,听得人头皮发麻, 仿佛那些鞭子棍棒是抽打在自己身上,再多挨一下就要咽气似的。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后, 鞭打声停了下来, 一直坐在房中角落里的刘管事起身, 走到满身血污的丫鬟面前。
“翠玲, 你还不招吗非得要把所有刑具都挨过一遍才肯说实话不成”
被绑在木架上的翠玲低垂着头,发髻散乱, 和着血贴在面颊上, 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对刘管事的问话却始终默不作声。
刘管事脸上浮现不耐, 道:“侯爷和夫人性子好, 向来待人温和, 所以才没有一上来就对你用那些酷刑。”
“可你若因此就觉得他们是泥捏的, 只要坚持之前的谎话不改口就能蒙混过关,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这次害的可不仅是沈小姐,还有晋王殿下, 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你若现在不说……那可就别怪府上不留情面了。”
他说着给负责用刑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立刻搬了一套刑具过来。
这些刑具已经老旧, 看得出有些年头没用过了, 但其上斑驳暗沉的血迹还是让人望而生寒。
刘管事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道:“晋王身边的林平被关进慎刑司,没能熬住刑罚,已经咽气了。据说死前被活生生扒了半边皮, 扔进乱葬岗的时候都没个人样了。”
“咱们侯府虽然没有这样的好手艺,但也足够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用刑的下人适时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覆满钉刺的物件,拿在手里敲了敲,发出叮当的响声。
翠玲的眸光下意识寻着声音望去,看清那东西之后瞳孔微缩,身子明显颤了颤,但干涩起皮的唇角却只是翕动几下,仍旧一言不发。
刘管事见她冥顽不灵,也不再客气,当即摆手示意下人用刑,自己则从房中退了出去。
不多时,房中便再次响起翠玲的惨叫声。
这次的惨叫比先前更加尖利,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才用刑没多久,翠玲便晕过去了。
刘管事没工夫一整天都耗在这,吩咐下人审出有用的消息了去告诉他,便抬脚离开了,路上边走边问:“奉阳那边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传回信儿来”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回道:“奉阳离京城足有半月行程,便是快马加鞭,来回一趟也得大半个月,哪能这么快传回消息啊,估摸着且得等等呢。”
刘管事闻言叹了口气,愈加烦躁起来。
翠玲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其父母早亡,唯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前些年老夫人过寿,放了一批年纪大的奴仆出府,每人都给了一笔不菲的养老银子,让他们落叶归根。
翠玲的妹妹自幼身子不好,那时便求了老夫人的恩典,让她妹妹回奉阳老家养病。
老夫人心善,答应了,同样赏了笔银子给她妹妹。
自此翠玲的妹妹便寄养在了其二叔家,算年纪现在应该已经说亲了。
前儿个出事之后,侯爷命他们急审翠玲,同时将翠玲的身世和过往仔仔细细打听了一遍,当时便注意到了她这个妹妹。
翠玲若并非被人买通,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拿捏住了她妹妹,以此来要挟她。
为了证实这点,并看看是否能从其中查出些有用的线索,侯爷便命人前往奉阳,看她妹妹还在不在。
若在,便即刻带到京城来。若不在,便打听打听是嫁人了还是被谁带走了,总之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可惜奉阳离京城实在算不得近,来回一趟少说大半个月。若是事情办得不顺利,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赶回来。
刘管事先前在成安侯面前打了包票,说用不着等奉阳的人回来,他三日内就能从翠玲口中问出实情。
眼下已经第三日了,他却依旧没能撬开翠玲的嘴,不禁也开始盼着奉阳那边能有点好消息。
刘管事走后,院中又开始断断续续响起翠玲的惨叫声,直到晌午厨房的人来送饭才停止。
翠玲依旧被绑在房中,双目模糊,耳边隐隐传来外面的说话声。
“今日厨房做了什么”
“呦,竟有一碟樱桃煎”
“前儿个待客府上不是买了好些樱桃嘛,没用完,这东西又不禁放,厨房问过夫人,夫人说让做了吃食给大家分了。”
“替我们多谢夫人了。”
一阵喧闹过后,大家各自散开吃饭,院中一时安静下来,翠玲耳边却仍旧环绕着那“樱桃煎”三个字。
她眼前浮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骨节分明,白的吓人,苍白手指间捏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更衬得那果子鲜红欲滴。
“最近樱桃正当时,你妹妹很喜欢吃,尤其是樱桃煎,每日都要吃一小碟。”
那人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手边摆着当初妹妹离府时她送她的银簪,将他们姐妹二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间。
翠玲眼中落下泪来,和着脸上的血迹滚落下去,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当天下午,刘管事便急匆匆来到成安侯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侯爷,老奴无能!翠玲……翠玲她死了。”
成安侯在他跪下的那一瞬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好,听闻翠玲死了,心中怒火升腾。
“死了好端端地怎么就死了不是让你们用刑时悠着点,给她留口气吗”
“不……不是用刑时死的。”
刘管事道。
“是用过饭后翠玲说要方便,看管她的婆子就将她从架子上暂时解开了,为防万一手上绳索依旧是绑着的。”
“谁知道……谁知道婆子领着她去马桶边的时候,她却忽然一头撞在墙上,把自己撞死了。”
那一下撞得十分用力,血浆飞溅,半个脑袋都凹下去了,可见一心求死,丁点儿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成安侯也知道人是不可能轻易撞墙将自己撞死的,除非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可翠玲前两日都没有这般,怎么今日忽然就决然赴死了呢
“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可有其他人接触过翠玲看管她的人可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成安侯问道。
“老奴方才已经问过了,一切都和先前无异。”
“因知晓翠玲是极其重要的人证,所以自从她被关起来,看管和审问她的都是同一批人。除了老奴以外,这些人从未离开过那院子半步,院外的人也不许进去,便是厨房来送饭,也只能送到门口。”
“今日一切如常,并无旁人进出过那处院子,审问翠玲时也至少是两个人,他们都可以相互作证,没有人对翠玲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人进出过,也没人跟翠玲说过什么,那她为何会忽然寻死”
成安侯怒道。
刘管事俯身叩头:“老奴办事不利,老奴有罪。”
成安侯气结,可人都已经死了,还能如何,只能道:“有罪就去领罚,滚!”
“是。”
刘管事应了一声,再不敢多说,赶忙退了出去,心中只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一时冲动揽了这个差事,没想到这翠玲嘴如此严,性子如此烈,竟说死就死了。
“真是晦气!”
他呸了一声,沉着脸领罚去了。
……………………
京城西南角种着石榴树的院子内,原本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清俊男子,面白无须,不大看得出年纪,说三十岁可以,说四十也行,说二十来岁大抵也有人信。
这人不紧不慢地饮着茶,好半晌才将茶盅轻轻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后悠悠道:“林四,你可真是越来越会办差了。”
他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粗粝沉厚,十分清亮,犹如夏日里的一汪清泉,很是悦耳,但此刻却只让中年男人觉得尖锐刺耳。
他略显发福的身子一抖,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属下无能,有负主子所托。”
“属下无能,有负主子所托。”
他连打了自己几巴掌,脸都打肿了也不见男子喊停,眼见着嘴角开裂泛出血丝,实在有些撑不住,便犹豫着自行停了下来,讷讷解释:“原本……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谁想到……谁想到晋王竟然自己把罪行揽了过去”
“不过您让主子放心,就算沈家答应把女儿嫁给晋王,属下也有办法!”
“两日,最多再两日,我一定将事情办妥,让晋王再难翻身!”
“放心”男子轻笑一声:“主子是挺放心的。”
“晋王现在正带着那位沈小姐在雅风苑玩的兴起呢,赐婚的圣旨也马上就要下来了。即便是现在杀了沈家全家,对晋王也无甚影响了,王爷就是想不放心也不行啊。”
林四心下一惊,面色大变。
他还不知道晋王带沈嫣同游之事,想着大不了把沈嫣杀了,伪装成自尽,然后说是沈鸣山卖女求荣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谁知沈家前脚才应下亲事,沈小姐后脚就跟晋王一起出门同游了
他们先前可是素不相识啊,两人之间还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就算他们相信不是晋王做的,那也是晋王连累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毫无芥蒂地与之相处
林四握了握拳,咬牙暗骂:不愧是沈鸣山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爹教出什么样的闺女!
他气坏了,一时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再次开口:“我……我一定会再想办法的,你让主子放心,这件事……”
“主子让我告诉你,最近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了。”
座上的男子忽然说道。
林四一怔,不解地抬头看去。
先前不是还要置晋王于死地吗怎么这就放弃了
那男子说道:“这次出手本就是为了速战速决,打晋王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被他反将一军,将一件祸事变成了一个笑话,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了。”
笑话最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而过后便什么都不剩了,对晋王这种惯来厚脸皮的人来说不痛不痒,他一番胡搅蛮缠下竟还莫名得了些好名声,让百姓对他有所改观。
此时再针对这件事做什么手脚也收效甚微,没什么必要了。
最重要的是……
“陛下已经知道晋王是遭人陷害,正卯着劲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呢。你这个时候上赶着往前送,把自己搭进去没什么,若是拖累了主子……那你全家就都跟着陪葬吧。”
林四闻言连连应诺,再也不敢多嘴。
那清俊男子起身,最后瞧了他一眼,道:“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主子宽宏大量,这次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你自己掂量掂量。”
说罢抬脚向外走去,上了来时的马车。
林四应了声“是”,忙起身相送,待那人的马车走远了才擦着额头的冷汗回到院中,路上越想越觉得不解,越想越觉得生气,嘟囔道:“我怎么觉得这晋王……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不仅能化解他们布下的局,还能先一步断了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着实跟以前不大相同。
是他从前看走了眼,还是晋王忽然开窍了
身边下人不解其意,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林四也说不大上来,半晌才憋出一句:“好像……长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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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献计 把这趟浑水搅得更乱一些
从面馆出来后, 齐景轩又带沈嫣在街上逛了很久,去了不少他平日喜欢的地方。
及至逛累了准备回家时,马车上已摆满了今日买来的零零碎碎的物价, 尤以吃食居多,其次便是雅风苑里迎来的诸多彩头。
眼见着时候不早, 齐景轩欲乘车将沈嫣送回家, 沈嫣却摇了摇头, 低声道:“我有些话想与王爷说, 咱们慢慢往回走吧。”
说着目光往后瞟了瞟。
齐景轩会意,摆手示意跟随的下人退远些, 这才同样压低了声音:“你说。”
沈嫣见四下阔朗, 街上情形一览无余, 谁若有心靠近偷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一眼便能被察觉, 这才开口。
“我想问问王爷, 对于设计陷害咱们的人可有什么头绪”
在这件事中沈嫣完全是被拖下水, 自然不知道谁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便只能问齐景轩。
齐景轩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知道。”
说完怕沈嫣以为他脑子里一天到晚不想正事, 赶忙又补充道:“我想过的, 但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自从六年前立储之后,就没有什么人针对过我了, 就算是有些人跟我不对付, 那也只是小打小闹,没到要命的地步。”
他若真的死了,父皇势必会追查到底,哪怕一时半刻查不出对方究竟是谁, 但只要对方做的这些事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迟早有一天都会被查出来。
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一定要杀他这个明显已经远离了皇权中心的皇子。
要知道他虽然看上去受宠,但这宠爱实际上也就能给他带来一点生活上的便利,除此之外并无他用。
他文不成武不就,又非嫡非长,当初还是在宫外出生后抱回来的,因此没少遭人诟病。
若非长了一张和皇帝肖似的脸,一看就是他亲生的,只怕早有人拿他的身份来做文章,将他赶出皇城了。
就生母亲族而言,他母妃出身不高,娘家虽然对这个女儿很是疼宠,但在前朝后宫实在是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自然就更不可能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了。
所以以齐景轩这样的身份地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该会被那些争夺皇权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才对。
除非他前头几个哥哥和他们的儿子都死绝了,不然这皇位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做的。
可除了皇位之争,还有什么值得那幕后人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杀他呢
沈嫣听他说不知,并不着急,又问:“那你身边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是……跟以往不大一样的事”
若不是因为身份地位遭到追杀,那八成就与他最近遇到的人和事有关了。
齐景轩却再次摇头,无奈道:“没有啊,我就是一天到晚吃喝玩乐,最近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这些他前几世被关在王府时就已经来回想过很多遍了,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导致那幕后人非杀他不可。
他分明跟以前一样,只是无所事事的四处逍遥啊。
沈嫣蹙眉,片刻后问道:“那王爷得罪过谁有哪个仇家对你格外痛恨吗尤其是你最近才招惹过的人,有没有对你恨之入骨,欲将你处置而后快的”
“不一定是跟争权夺位有关,其他人你也想想。”
齐景轩皱眉掰了掰手指头:“要说仇家,那可太多了。我从小到大都不太受管束,得罪的人不少,他们估计各个都巴不得我死呢。”
“但要说亲自动手杀我……”
他再次摇头:“那应该没有。”
“我平日虽爱闯祸,但也不是个傻子,不会真的什么人都得罪,那些顶厉害的高官我素来都是能避则避,最多是在他们骂我的时候顶撞几句。”
“至于与他们子女间的矛盾,那在他们这些大人眼里就都是些孩子间的打闹,更不必在意了,最多是为了给家中子女出气参我一本,在折子上骂我几句,不会真的对我喊打喊杀的。”
“要说他们的子女自己对我动手……”
齐景轩嗤了一声:“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还真没这个本事。”
他得罪的都是些跟他一样的纨绔,斗鸡走狗还行,真要运筹帷幄去陷害谁刺杀谁,不出家门就先被他们自己爹娘发现,一顿板子抽在身上然后关进祠堂了。
沈嫣将能问的都问了,见他实在想不起什么,沉吟片刻,说道:“那王爷最近不妨四处走走,和那些与你有仇或是有利益冲突的人都碰碰面,挨个找找他们的晦气。”
齐景轩闻言一怔,很是不解:“为何”
他还以为以沈嫣的性子,会劝他以后少生是非,老实本分一些呢,没想到她竟然让他主动去找那些人的茬。
沈嫣道:“陷害咱们的人先是安排了成安侯府的事,在知道你把罪行揽下来后又立刻安排学生闹事,还四处散播有关于我的流言,想要逼我自尽,可见是急于将你逼死臣工之女的罪名坐实。”
“我不知道一旦这个罪名坐实了,陛下会如何处置你,但王爷如今的年纪不小了,想来朝中百官必会上书请陛下将你遣出京城,让你去封地就封,说不定还会要求陛下将你从亲王贬为郡王。”
“届时王爷离了京城,没了陛下看护,对方再想对你动手就容易多了。”
沈嫣并非胡乱猜测,而是“梦”中事态就是这般发展的。
她虽不能确定那“梦”到底是真是假,但既然有一部分与现实重合,她就不会将它仅仅当做一个梦,醒来便抛之脑后。
她清楚地记得“梦”中她虽然也遭到陷害,但对方并没有急着置她于死地。
这说明幕后人并不是非要她死不可,而是有别的目的要达成。
“梦”中对方最后没有对她动手,显然是她的生死对于结果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她死不死无所谓了,也就没必要为了除掉她再多此一举,露出什么马脚。
想明白这点后,沈嫣便开始细想其中原因,最终发现根本问题在于“现世”中齐景轩主动将罪责揽过去,使得原本没有转圜余地的事情出现了不同的走向。
他主动认罪并求娶沈嫣,一旦沈家松口答应这门亲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一桩不得不摆到台面上的丑事化作一件风流韵事,甚至是一件喜事。
而“梦”中沈家自始至终没有与晋王结亲的想法,齐景轩也觉得自己是被沈嫣算计了,对她非常抵触。
双方看彼此都很不顺眼,没有言和的可能,自然更不存在结亲的可能。
除非齐景轩能在短时间内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最终一定难以洗脱罪名。
而沈家门第低微,即便这罪名真的坐实了,也不可能要一个皇子为之偿命。
最后在朝中大臣的施压之下,无非是两种可能。
要么齐景轩被贬为郡王,但依旧留在京城。要么齐景轩被遣出京城,前往封地就封。
若都是留在京城,以皇帝对他的宠爱,无论他是亲王还是郡王显然都没什么区别,这自然不可能是幕后人想要的结果。
排除了这个可能,幕后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要将齐景轩从京城赶出去。
而离开了京城的齐景轩只要不在意自己的封号,其实依然可以活的自在潇洒。
幕后人大费周章,也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在封地上潇洒快活,那就只能是为了让他离开京城之后好对他动手了。
齐景轩听了沈嫣的这番推测,连连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前几世就是这么发生的,他想不这么想也不行。
“可这跟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去找他们的不痛快”
他仍是不解。
沈嫣回道:“王爷方才说你的仇家不少,但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没到要命的地步,那想来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人近来忽然发疯想要置你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八成就跟你最近遇到的人和事有关了。”
“这个人要么自己手握重权,要么是有掌权的人愿意为他效力。你过去不一定招惹过他,但近来定然与他有什么交集,且发生过什么你觉得无足轻重,但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事。”
“这件事小到你甚至想不起来,但他却极其在意,说明一旦你想起了,可能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他这才急于将你赶出京城除掉你。”
“这种情况下,他这次没能得手,下次也一定会动手,而且间隔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
“毕竟夜长梦多,他无时无刻都要担心你会不会想起,为了让自己放心,自然要尽快把你除掉。”
“这次你靠着自污躲过一劫,下次就不一定躲得过去了,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把这趟浑水搅得更乱一些。”
“到时候你就直接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了,将那些你觉得有可能陷害你的人都找出来,到他们跟前闹一闹。”
“这么做有三个好处,一是对方看你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知道你对陷害自己的人毫无头绪,便知道你压根不明白自己为何遭人暗算,对方能暂时安心。”
“二是你乱折腾一气,那些并未做过此事的人只会觉得你是无理取闹,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有可能会心虚,在没有确定的把握之前不敢再对你动手。”
“不然一旦你出了什么事,陛下肯定会最先从近来与你发生过争执的这些人查起,届时很容易就查到他头上。”
“三嘛……就是碰运气。”
“有句话不是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吗万一运气好,真的借此机会把对方揪出来了,岂不更好”
齐景轩听了这番话眸光一亮,由衷赞道:“你真聪明!我就想不出这样的好法子。”
沈嫣闻言轻笑:“王爷能想出自污的方式破局也很聪明,若非你先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咱们两个现在根本没机会站在一起说这些,八成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就像她“梦”中那样。
齐景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死了八次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算什么聪明,不过是死怕了被逼出来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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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赠玉63.16% 我王妃可厉害了
直到将不便于被人听见的话说完, 沈嫣与齐景轩才上了马车,往沈家而去。
车上,沈嫣将从雅风苑得来的彩头拿出来, 取出其中那个千里眼,将其它的往齐景轩面前一推。
“见者有份, 一人一半, 王爷选些你喜欢的。”
齐景轩见她要送给自己, 忙摆手:“不用不用, 这都是你赢来的,我怎么能拿”
沈嫣笑道:“若非王爷带我去雅风苑, 我又哪里能得来这些。王爷别客气, 挑些吧。”
齐景轩却说什么也不肯收, 将那装得满满的木匣又给沈嫣推了回来。
沈嫣想了想, 从中取出一枚墨玉玉佩, 道:“那这个给王爷吧。”
齐景轩正要拒绝, 就听她道:“听顾三公子说王爷之前多次想将这玉佩从他那里拿去, 如今给了王爷,王爷也可在他面前显摆显摆。”
听她这么一说,齐景轩才要推拒的手一顿, 朗声大笑:“对, 没错,我可得跟他显摆显摆。”
说着伸手接过玉佩, 当即挂在了自己腰间, 还得意地晃了晃。
一想到顾三回头看见这玉佩时牙疼的表情,他就觉得浑身舒爽。
………………
马车一路嘚嘚驶到杨柳胡同,待到胡同口不便进去,这才停下。
齐景轩下了车, 陪沈嫣一道走回沈家,将她送至门前时一眼看到对门的老张家,想起中午在面馆里听到的那些话,气得牙痒痒。
沈嫣顺着他的视线敲过去,没忍住又勾起了唇角,劝道:“那些话不一定是张叔他们传出去的,王爷你别跟他们生气。”
“我知道。”
齐景轩鼓着腮帮子道。
流言蜚语这种东西,有时是源头上就是歪的,有时则是传着传着的过程中扭曲了,根本无从查证。
再说了,就算查证了真是老张家说的又如何人家不过说他如厕臭,他难道就能把人抓起来打一顿不成
但齐景轩觉得若非老张家闲得无聊跟人提起他如厕的事,别人也不会关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所以还是有些生气。
他冷哼一声,道:“以后再也不借他家净房了,我换一家!”
沈嫣闻言却是抿了抿唇,道:“那王爷还不如一直借用张叔家的。”
“为何”
齐景轩问道。
沈嫣犹豫片刻,垂眸低声:“若是去了别人家,又传出……那岂不是坐实了你……很臭。”
中间那几个字她要么一带而过,要么只从唇缝里挤出细弱蚊蝇的一点声音,但齐景轩还是听明白了。
他大窘,一时间越发生气了。
这种事怎么还说不清了那他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背上如厕很臭的名声了
以前别人提起他这个皇子最多说他无能或是纨绔,现在……
齐景轩想想就觉得要气炸了,气的跺脚,偏又无可奈何。
沈嫣强压下唇边笑意,道:“王爷晚上还是别睡在这里了,回府去吧。春日蚊虫……”
“不要!”
话还没说完,齐景轩便直接打断。
“我就要睡在这,直到咱们成亲为止!”
他可是记得的,前世沈家半夜起了一场大火,众人把火扑灭后就发现沈嫣不见了,再找到她时她已经投井了。
虽然不知那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但只要他住在这,一旦起火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到时候别人负责救火,他就寸步不离地盯着沈嫣,决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再直接劝说,而是反问:“王爷是担心我自尽或是别人杀了我之后将我伪装成自尽,是不是”
齐景轩点头,又摇头:“我担心你忽然死了。”
不管是自尽还是被人杀了,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意外,总之他不能让沈嫣死。
沈嫣闻言微怔,有些不解,但还是道:“我已经决定嫁给王爷,今日还与王爷一起在众人面前露了脸,王爷觉得我现在像是会自尽的样子吗”
齐景轩沉吟片刻,看着她平静中隐含笑意的神情,摇了摇头。
沈嫣颔首,又道:“同样的,幕后人知道了今日之事,明白再想利用我来给王爷定罪已是不可能了,此时再对我动手是多此一举,即便他心中恨我坏了他的好事,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杀我,对不对”
齐景轩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现在其实很安全。至于其他可能发生的意外……有周太医守着,想来都能应付。若是周太医应付不来的,那王爷留在这也无用,对吗”
“可是……”
“王爷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想法子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一旦弄清了是谁在陷害你我,咱们就都安全了。”
那可不一定。
齐景轩心里这么回了一句。
前面几次他每一次醒来都是在沈嫣身边,而每一次沈嫣死了他都会完蛋。
虽然造成这一切的的确是那个陷害了他们的人,但他总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他的命就是跟沈嫣绑在一起了,沈嫣要是有个什么不好,那他也好不了。
齐景轩不知道怎么跟沈嫣说这些,只能道:“那……那我以后白天来,晚上回王府。”
沈嫣见他终于肯听劝,笑着点头:“好。”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出门”
说完见沈嫣皱了皱眉,怕她不愿意,忙又道:“我每日一早就来,不管你去哪我都能陪着你,不会耽误你的事的。”
沈嫣实在不解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紧张,虽然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但怕自己若不答应,他怕是晚上还会睡在自家门口,只能道:“好。”
齐景轩见她应允,总算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那你回去吧,今晚就别出门了哈,想去哪里我明日陪你一起去。”
沈嫣点了点头,略施一礼便转身进了家门。
院门关上前,齐景轩还在殷殷叮嘱:“今天可千万别出门了哈,也别……别有什么想不开的,记得万事有我呢,不管遇到什么难处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沈嫣颔首,清秀容颜渐渐消失在门缝中。
………………
待院门彻底合上,齐景轩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
他今天玩的还挺还开心的,要是能早些跟沈嫣成亲就好了。
到时候既能每日亲自盯着她不让她出事,还能多个合得来的玩伴,多好。
他叹了口气,正想着要先去寻寻谁的晦气,就听一旁下人问道。
“王爷,这美人榻要搬回王府吗”
齐景轩不明所以:“搬回去干吗”
下人也有些莫名:“您刚才不是跟沈小姐说晚上不住这里了吗”
那这美人榻和一应被褥还放在这里做什么
齐景轩没好气瞪他一眼:“你没听本王说白日还要来吗搬回去了本王白日用什么”
下人闻言讷讷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话。
齐景轩也不再搭理他,留了两个人在楚家门口守着,叮嘱他们若是看到沈嫣出门,一个立刻去告诉他,另一个跟上沈嫣,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交代好之后他就向胡同口走去,决定今天就开始按沈嫣说的去做,四处找茬去。
人还没走到巷子口,忽见一熟悉的锦袍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徐槿瑜。
徐槿瑜原地站定,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可以啊,听说你今日带着沈小姐在雅风苑大杀四方……不对,是沈小姐带着你大杀四方,你得意的都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说到这个,齐景轩确实得意,还将自己腰间玉佩晃了晃。
“那是,你是没瞧见,我王妃可厉害了,连顾三宝贝的不行的墨玉玉佩都赢过来了,还有双陆特别喜欢的那个千里眼,现在也是她的了。”
徐槿瑜的视线并未在那玉佩上多做停留,反而是将齐景轩那张笑开花的脸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眉梢微挑。
“一口一个我王妃,你这是真把沈小姐当自己人了”
他还以为齐景轩在雅风苑那么说是为了彰显自己跟沈小姐的关系,让世人知道沈家已经同意将沈小姐嫁给他了,但现在私下里他还是这么说,说的还挺开心,看上去倒真像是心悦沈小姐已久,如今抱得美人归,得偿所愿了。
可作为齐景轩多年好友,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在前日之前有什么交集。
齐景轩摆弄着玉佩抬着下巴道:“那当然,我们都要成亲了,本就是自己人。”
“我王妃可厉害着呢,你是没瞧见,她今天在雅风苑那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把顾三他们杀的片甲不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爷爷告奶奶……”
“行了行了,”徐槿瑜无奈打断,“我在外面已经听了很多了,不必你再多说了。我来是有正事要与你说的。”
听他说有正事,齐景轩这才收起玩笑的语气,肃容道:“怎么了是查出什么了吗”
徐槿瑜点头,又摇头:“查出点头绪,但没什么用。”
“林平和翠玲都死了,死前什么有用的都没交代。”
“那几个泼皮被送到衙门打了顿板子,交代说让他们散布沈小姐流言的是一个行商。”
“我让人按照他们交代的样貌特征去寻找那个行商,却发现他已经出城了。”
“昨儿个派出去的人总算沿途找到他,今日将人带了回来,但审问之后发现他也不过是个收钱办事的。”
“他这次来京城卖货,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临走时有人找到他,说让他去寻几个泼皮无赖,到杨柳胡同附近散布有关沈小姐的流言。”
“那行商见对方给的银子多,想着反正自己当天就要出城了,就算回头出事也找不到他头上,既能挣一笔银子又不必承担后果,就按那人交代他的去做了。”
“我们问他给他银子的是什么人,他却说那人带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只知道身材中等,是个男人。”
可这天下身材中等的男人多了去了,这要怎么找
“陛下已经将这行商带进宫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审出些有用的。”
徐槿瑜说道。
成安侯府即便是权贵世家,也是不能随意对普通百姓动用私行的。
齐景轩同样如此,所以他即便知道那几个泼皮不是好东西,也只能把人送进衙门打顿板子,不能自己把人关起来审。
不然保不齐幕后人会不会趁此机会杀了那几个泼皮,然后把脏水泼到他身上,说他自己做了丑事还不让人说。
但皇帝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有了那几个泼皮的证词,这行商污蔑沈嫣的罪状板上钉钉,而污蔑沈嫣是为了逼死她好给齐景轩定罪,那就是谋害皇子。
即便没有确切的证据,这种人抓了审一审又如何。谁为了这么一个毫无来头的行商着急跳脚,那就是做贼心虚,正好一起查一查。
齐景轩经历过八次了,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道:“没事,现在最紧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必着急。”
说完又问:“那个姓梁的书生呢查到了吗”
说到这个徐槿瑜就觉得有些奇怪,蹙眉看他一眼,问道:“那日参与闹事的学生有十几个,你怎么知道有问题的就一定是姓梁的”
齐景轩轻咳一声:“我那日看那些学生里有一个格外的贼眉鼠眼,就多瞅了两眼,听见有人唤他梁兄。”
徐槿瑜显然不信,嗤了一声道:“你就扯吧,你让我去查那姓梁的时连对方身量如何长什么模样都说不清,只说姓梁,现在却说他贼眉鼠眼”
齐景轩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道:“哎呀问这么多作甚,反正你就说查没查到吧。”
徐槿瑜见他不愿多说,只当有什么不便诉之于口的缘由,也就不再多问,回道:“那日闹事的学生里有两个姓梁的,我都查了查。”
“这两人都是清源书院的,一个叫梁冠,一个叫梁成继,两人都住在书院的学舍,没有在外租房。”
“其中这个叫梁冠的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进出都喜欢呼朋唤友,近半月来从未单独出过门,白日不是在书院读书就是与好友一同出门饮酒作乐,晚上则在学舍睡觉。”
“他住的学舍是四人间,所以晚上也有人可以给他作证。”
“至于那个叫梁成继的……他性子比较孤僻,平日不大与人来往,那些闹事的学生都说他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是个硬气的,这次竟然也跟着去静坐示威了。”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他的家世,听说他家境清贫,家中人口也很简单,只有一老母和一幼弟。”
“前段时间他收到家书,说是老母病重,急需一笔救命的银子。”
“为了这笔银子他近来没日没夜地抄书,身上但凡稍微拿得出手的东西都去当了,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凑出二两银。”
“这两人中若谁最有可能被人暗中收买,那应该就是这个梁成继了。”
他说到这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对他的所有怀疑都只有你一句话而已,其他半点实证都无,实在是不便动手。”
这个梁成继是个读书人,且已有了秀才功名,平日里成绩也十分不错,颇受师长器重,只待过了乡试便是举人老爷了。
这种人若是没点真凭实据就要拿人,书院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若是偷偷把人抓了,书院也必定会报官。届时动静闹得太大,怕是不好收场。
齐景轩皱眉,摆弄玉佩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若真被收买,那收买他的人定然是从他母亲入手,你试过跟他谈谈他母亲吗”
“试了,没用。”
徐槿瑜道。
“我试探着问了问他母亲的情况,表示如有需要可以资助一二,但他却直接拒绝了,说是与我非亲非故,不能要我的银子。这也是我觉得你说的梁姓书生就是他的原因之一。”
“他母亲辛辛苦苦将他养大还供他读书,如今他母亲身患重病,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就算有所担忧,也不该拒绝得如此干脆。”
“除非……有人在此之前就提出出钱给他母亲治病,而且还以此威胁过他,若是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家中母亲弟弟都不安全,所以他才三缄其口。”
“他近日来依旧四处筹措银子怕也只是做做样子,为了不引人怀疑罢了。”
“那就让人去趟他老家,”齐景轩道,“既是用他母亲收买威胁他,对方肯定会跟他母亲有所接触,还得时不时给他送来他母亲弟弟的消息才行,不然如何保证他一直不开口。”
“你派人去看看,若他母亲弟弟还在,就将他们接到京城来。若是不在,那一准儿是被人接走了。”
“带着这么一老一小不好藏身,接走他们的人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届时再寻着这些踪迹找下去,他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徐槿瑜颔首,道:“已经让人去了,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
“那行商交代买通他的人戴着帷帽,我怀疑跟梁成继见面的人也是如此,兴许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若当真如我猜测这般,那他们现在定然不会再去管梁成继的母亲和弟弟。”
“反正即便梁成继交代了,也只能说出跟那行商一般无二的话,没有半点用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带走他的母亲弟弟来威胁他。”
“梁成继现在还什么都不敢说,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家里的消息罢了。一旦发现家人没事,他的嘴应该很好撬开。”
“只是撬开后说出的消息有没有用……就不清楚了。”
齐景轩眉头紧锁,只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实在烦人。
他知道徐槿瑜已经尽其所能把事情做到最好了,若非这件事将成安侯府也牵扯了进去,以侯府向来不爱掺和朝政的做派,他怕是无法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帮他。
他没有强求侯府一定要在短时间内给他个交代,只道: “等去他老家的人回来再说吧。”
说着转开话题,问道:“你知道赵十三和方狗他们在哪吗或者杨德郞许芝麻……”
齐景轩掰着手指头报了一串人名,把徐槿瑜吓得不轻。
“你……你要干吗”
两人相识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些分明都是齐景轩的仇家。
这个时候找他们做什么还是要找这么多。
齐景轩想到沈嫣对他说的那些话,斗志昂扬起来,抬头挺胸道:“爷现在很不痛快,自然是要去找找他们的不痛快!”
说罢大步向前走去,誓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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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说书 他捂住沈嫣的耳朵将人提了出去
沈家, 苏氏握着沈嫣的手,看着一旁木匣里珠光宝气的各式物件,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出去一趟拿回这许多东西都是晋王送你的吗”
虽然两家已经口头定下婚约, 但毕竟是假成亲,收这么多礼物怕是不好。
沈嫣摇头, 道:“王爷带我出去玩, 这些都是游戏时得来的彩头。”
说着将今日逛街的趣事说了, 尤其是有关雅风苑的部分, 更是讲的十分细致,绘声绘色地给苏氏描述那里的亭台楼阁多么精巧, 里面的各式玩乐多么有趣。
苏氏听得咋舌:“早听闻这些勋贵世家的公子小姐们最会玩乐, 没想到竟能在一座宅子里弄个瓦舍出来。”
“女儿也没想到, 进去前还以为是谁家的屋舍呢。”
沈嫣笑道。
苏氏闻言嗔她一眼:“那你还敢随晋王一道进去就不怕他将你拐了去”
“不会的, ”沈嫣道, “我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不会害我的, 而且……”
她说着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觉得外面的传言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晋王虽然性子确实顽劣了些, 说话有些……呃……不太好听, 但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比如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虽然很生气那些人散播有关于他如厕的流言, 但也只是将人赶走。
回来后看着老张家的院门觉得生气, 但也并没有去闹事,只是心里想着回头换一家借用净房。
而传闻中的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是京城头等恶霸纨绔,初来乍到的人听了只以为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蛮横王爷, 见了一定要躲着走才行。
沈嫣对齐景轩一开始就没抱什么期望,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现在看来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苏氏与齐景轩没打过什么交道,唯一一次面对面还是成安侯府春宴那日。
尽管周太医一直叫她宽心,不要多思多虑,可一想到女儿将来要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就不能不忧心,这几日因此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
此刻听沈嫣说晋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劲,她心里多少还是舒服了些。
哪怕是假成亲,她也希望女儿嫁的不是的蛮不讲理的混人,不然万一以后和离时对方耍赖不认怎么办
母女俩聊了一会,见沈嫣神情始终平静温和,提及外面的趣事时还隐隐带着笑意,并不似作假,苏氏这才又将话题转到那装得满满当当的木匣子上。
“你头回与那些勋贵子弟打交道就赢了这么多彩头,他们会不会恼了你”
她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但一看也知道那匣子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那些在雅风苑和他们一起玩乐的世家子弟能输得甘心吗会不会记仇
晋王身份尊贵,倒是不怕什么,可女儿将来与他合离后就不再是王妃,那些人到时候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娘多虑了,”沈嫣说道,“这些东西于咱们而言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件儿,于那些世家子弟而言却也不过是些拿得出手的玩物罢了。即便是给出去有些心疼,也不会真的为了这些东西就找我的不痛快。”
“真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他们怕是也不会轻易带在身上,便是带了也不会随便拿出来做彩头”
“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些以寻常心待我的人,自不会随意找我麻烦。那些不喜欢我的,便是我没得这些彩头也一样会刁难我。”
“若是为了提防那些可能看我不顺眼的人就什么都不去做,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苏氏仔细想想也是,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心里有数就好。”
沈嫣点头,从匣子里挑了些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也能用的东西留下来,又挑了些沈鸣山能用的,这才抱着匣子回自己屋了。
回屋后,她将木匣放到一旁,唯独取了那个千里眼在手中把玩。
今日她跟齐景轩说的不假,她确实曾见过这东西一次,也确实当时就想要买一个,但是……那分明是“梦”中的事。
而她在见到这个千里眼的那一刻,完全没想起那只是一个“梦”,直到齐景轩问她为何会喜欢这个,她才陡然惊觉,自己在现实中其实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可若没见过,她为何会印象如此深刻,仿佛……仿佛她真的经历过“梦”中的一切一般。
想到“梦”中自己一家的结局,沈嫣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抛开。
不管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才是现实。
他们一家人现在都还好好的,并未走上“梦”中那条路,这才是现实。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沈嫣握紧了手中的千里眼,低声喃喃。
………………
“话说那周家十三爷已宿在拂香楼三日,昨儿个正在楼中抱着美人酣睡,梦中莺歌燕语佳人环绕好不惬意,却忽听得天空一声惊雷,吓得他嗷的一声光着屁股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跪地高呼:‘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去青楼了’。”
“一旁女妓也被那一声巨响惊醒,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叫过后却发现哪里是什么惊雷,分明是一年轻男子一脚踹开了房门,正傲然鹤立于门外。”
“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宣七爷。”
“宣七爷踹开房门,却见周十三跪地叫爹,当即大笑一声,叉腰应道:‘知道错了还不给爹磕三个响头,磕了头爹就饶你这一回’。”
“周十三回神,见来的竟是自己的宿敌,自己方才还把这人叫做爹,那姓宣的竟还应了,他这叫一个气啊,当即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宣七爷就开始骂:‘姓宣的,你今日又抽的什么风,没事闲的到这里来找爷的晦气’。”
“宣七爷嘿了一声:‘爹要找儿子的晦气,还要挑地方吗你既叫我一声爹,那我想什么时候教训你就什么时候教训你,想在哪里教训你就在哪里教训你’。”
“说罢对自己带来的家丁一挥手,道:‘给我打!今日我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让他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只知道章台走马眠花宿柳,就这丁点儿大的鸟蛋竟也好意思处处留情,不嫌丢人啊你’。”
高台上说书先生一人分饰两角,说得那是唾沫横飞口若悬河。
台下众人也连连叫好,听得那是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好像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似的。
齐景轩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黑着脸去拉沈嫣。
“走吧,别听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拂香楼,什么光着屁股,什么鸟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这么多女客在店里呢,怎么说些这个!
还有,他昨晚才闹出的事,怎么今日就被编成话本子讲出来了
虽然他知道京城的说书先生惯爱拿他的事来编排,但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沈嫣避开齐景轩的手,笑道:“讲得挺有意思啊,我想再听听。”
那说书先生此时已经讲到宣七爷如何将那周十三光着屁股拖到廊上遛鸟示众,店中哄笑声阵阵,齐景轩的脸色越来越黑,待那说书先生着重去讲周十三的鸟蛋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两手捂住沈嫣的耳朵,就这么提着她的脑袋愣是将人从店里拉了出去。
这动作生硬又有些过分亲密,两人往外走时挨得很近,像是相拥在一起。
沈嫣不防他忽然冒出这样的动作,脚下踉跄被迫跟着出了店门,待站稳后要推开他时,齐景轩已经先松了手。
他完全没察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什么不妥,站定后还在生气:“这什么茶楼青天白日讲这些竟也没人管!”
他今日又带着沈嫣出来逛街,方才逛累了,便随便找了家茶楼歇脚。
哪想到进去坐了没一会,说书先生就开始讲他的事。
讲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要讲他昨天晚上去拂香楼揍赵十三的事,还讲的那么细致!有必要吗这竟然也有人爱听
沈嫣虽然曾经和他在同一张床榻上相拥而眠过,但当时是被人陷害,醒来只觉危机重重,甚至顾不上羞耻。
如今忽然又和他靠这么近,实在是不习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静下心后道:“大家不过图一乐罢了,又没用真名,自是无人管。”
她以前在营州还听过比这更露骨的呢。
说书先生们要挣钱就得想办法留住客人,但好故事难得,重复讲很多遍依然让人觉得好的故事就更是难得。
为了留客,说书先生们往往爱讲些带有香艳色彩的故事,这种故事即便讲的不怎么样,也总有人愿意留下听。
沈嫣知道这种故事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她本就是凡尘俗世里长大的女孩子,乐得享受俗世欢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若是遇到有趣的故事,她也会留下多听几耳朵。
齐景轩见她说得轻松自在,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鼓着腮帮子颇有几分怒气:“这是用不用真名的问题吗这是他们讲什么的问题!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爱听这个”
沈嫣轻笑:“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听了我在营州的时候常听呢。刚才那说书先生讲得很不错啊,声情并茂,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齐景轩听了更气了,张嘴便道:“哪里不错了赵十三那鸟蛋还没我大呢,用得着讲这么仔细”
说完只觉周遭气氛又是一凝,他再次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暗恼这张嘴总是反应的比脑子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你少听点这些有的没的,那赵十三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嫣很是无奈,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为了他听的啊。”
不过是觉得说书先生讲的有趣罢了。
但眼下已经出来,她也就没再要求回去,只道:“那不如王爷给我讲讲”
齐景轩一愣,旋即大惊,捂着胸口倒退半步:“你……你要我讲什么”
沈嫣莫名:“就是你昨晚去拂香楼的事啊,赵十三是谁你与他有什么仇为什么最先去堵了他”
齐景轩闻言,紧绷的肩膀陡然一松,喃喃道:“吓我一跳……”
沈嫣听到,仔细想了想才明白他方才在紧张什么,心中莞尔,故意绷着脸背着手一本正经地探头问他:“王爷以为我是要让你讲什么”
齐景轩转过头,轻咳两声:“没……没什么,不就是赵十三嘛,他是宁国公的孙子,族中行十三,十分好色,前两年……”
他正说着,忽然瞧见身侧沈嫣在抿唇忍笑,脚下步子一顿,气闷道:“你又逗弄我”
沈嫣紧抿的唇一松,没忍住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补昨天的更新,感冒咳嗽不太舒服,今天的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我尽量写,写不出来的话就当欠一更,改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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