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药王谷特有的宁神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却丝毫未能抚平榻上之人紧蹙的眉宇。
晏婉儿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又是那个梦……
不,那根本不是梦!
那是五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她心脏的血色记忆,是烙印在灵魂深处,夜夜回响的警钟与愧疚。
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直到指尖触碰到司珩一胸口均匀呼吸带来的微弱起伏,那颗狂跳的心脏才稍稍落回实处。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孩子苍白却异常恬静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这张脸,随着年岁增长,越发清晰地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轻轻起身,披上外衫,步履无声地走到窗边,月光如水,映照出她略显单薄而孤寂的身影。
窗外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山涧的潺潺水声隐约可闻。
药王谷这片与世隔绝的宁静祥和,与她记忆中那个火光冲天和惨叫不绝的夜晚,形成了世间最残酷的对比。
二十年前……
精致的琉璃灯盏将宽敞的花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檀香与灵茶氤氲的暖意。
那时,她还叫白宛,是咒术白家备受宠爱的二小姐,六岁的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的琴谱总弹错几个音,或是新裁的流仙裙颜色不够衬她的肤色。
大哥白彦,年仅十岁,便已是家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指尖流转的咒印灵光纯粹而耀眼,连族中长老都赞叹不已。
小妹白岑,则完美继承了母亲晏殊那精纯的木灵根,年仅四岁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医术天赋,对草木生灵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只有她,白宛,天赋平平,对枯燥的修炼提不起半分兴趣,她只想永远躲在家人的羽翼之下,抚琴作画,研究香道,做她那个无忧无虑的白二小姐。
父亲偶尔会看着她叹息,说她这般不谙世事的心性,日后长大了,该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琅琊大陆立足?她却不以为然,有父兄在,有偌大的白家在她身后,她能经历什么风雨?
直到那年寒冬。
她在府门外积雪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蜷缩着,几乎冻僵的流浪儿。
那孩子看上去和哥哥白彦年岁相仿,衣衫褴褛,瘦得脱了形,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她递过去的热馒头时,亮得惊人,带着野狼般的求生欲。
她心软了,哭着求了哥哥,又去苦苦哀求爹娘。
白家心善,这份仁慈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父亲最终点了头,将那孩子收为义子,赐名“白安”,愿他此生平安顺遂。
她记得白安初到府中时那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与惶恐的眼神,也记得他得到第一件崭新棉衣时,那珍重却又无措的模样。
平静的岁月,在大约五年前被骤然击得粉碎。
那一日,父亲外出归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与晦暗,周身气息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甚至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带回了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一对龙凤胎,看上去不足月余,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这是我白家的血脉。”父亲的声音嘶哑沉重,目光扫过她和闻讯赶来的大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今往后,白家所有人,都需护他们周全,做他们一辈子的倚仗!”
交代完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父亲便匆匆闭关,留下满心疑窦与不安的他们。
然而,不过短短几日,噩耗便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母亲晏殊红着眼眶,颤抖着宣布了父亲陨落的讯息。
少年结发,恩爱不移,父亲一生唯有母亲一人。
挚爱骤然离世,道心受损的母亲,在不久后的一次雷劫中失败,修为大损,容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不祥的阴影,如同无声无息的蛛网,悄然笼罩了曾经辉煌鼎盛的白家。
但真正的毁灭,降临在仅一个月后中秋佳节的深夜。
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府邸,刀锋反射着凄冷的月光。
若在平日,以白家的深厚底蕴和强大实力,绝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可那一夜,府中上下,从主子到仆役,竟都莫名感到腹部剧痛难忍,浑身灵力滞涩不通,十成力气连一二都施展不出!
是毒!他们被人下了毒!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节日的喜庆,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绝望的脸庞!
白宛和奶娘紧紧抱着那对龙凤胎,被大哥白彦死死护在身后。
母亲晏殊则拼着已然受损的根基,疯狂燃烧本命精元,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
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家人、亲近的弟子、忠心的仆从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精致的亭台楼阁,也染红了她绝望的双眼。
“带孩子们走!”母亲回头,对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厉喝,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悲怆,“活下去!带他们活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白彦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死死塞进她怀里,里面是家族秘藏的部分底蕴和逃生之物。
“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和孩子,只有活下去,白家才有未来!”
说完,他用力将她推向密道方向,自己则毅然转身,迎向追来的黑衣人,咒印的光芒在黑暗中轰然爆开,如同生命最后,最绚烂也最残酷的烟火。
“走啊!”大哥的嘶吼声最终被淹没在无尽的喧嚣与杀戮之中。
她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决然冲向敌阵,引动自爆术法的背影,以及大哥被数道淬毒的兵刃同时穿透身体,却依旧如同山岳般死死挡在密道入口的残破身躯……
奶娘拉着几乎哭得晕厥,浑身瘫软的她,抱着两个因受惊而啼哭不止的婴孩,连滚带爬地从那条极为隐秘的密道,逃出了那片瞬间化作人间炼狱的白府。
接下来的五年,是白宛生命中最为黑暗绝望的岁月。
她从云端狠狠跌落泥泞,从备受宠爱的白二小姐,变成了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东躲西藏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者。
他们最终藏匿在东曜国边境一个毫不起眼,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每日提心吊胆,如同惊弓之鸟,生怕被那些灭绝人性的黑衣人找到。
那对龙凤胎,父亲早已为他们取好名字,哥哥叫白十方,妹妹叫白希鸾。
随着年岁渐长,两个孩子的五官慢慢长开。
白宛看着他们,心头时常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尤其是女孩希鸾,那眉眼,越来越像她那个早年离家,在外游历多年,却至今行踪不明,生死未卜的小妹白岑……
十方天生体弱,自出生起便病痛不断,村里的郎中医术有限,开的药方也只能勉强吊着他的性命。
而希鸾……那孩子生来便神魂有缺,是个痴儿,安静得让人心碎,终日里只是呆呆地坐在角落,眼神空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眼看着十方的病情越来越重,村里的郎中已是连连摆手,表示束手无策。
白宛最终咬牙决定,冒险前往以医道闻名于世的药王谷求救,那是母亲出身的宗门,或许……看在那份早已蒙尘的香火情上,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将希鸾托付给早已相依为命的奶娘照看,自己带着病重的十方,踏上了这条吉凶未卜的求医之路。
因为此次前去,她还有一事相求,她想请药王谷施展秘术,为她彻底改换容貌,此事所需时日不短,因此她千叮万嘱奶娘,万万不可离开村子,务必等她回来。
然而,当她历尽艰辛,在药王谷外求得云芝长老暗中出手,暂时稳住十方的病情,满怀希冀地带着十方赶回那个寄托着最后温暖的小村时,等待她的,却是人去屋空!
奶娘和希鸾,不见了!
村子里的人只说,前些日子村里的一个樵夫来找过奶娘,之后没多久,奶娘就带着那个痴傻的女娃匆忙离开了,说是去远方投奔亲戚。
白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她强撑着几乎崩溃的精神四处打听,才拼凑出令人心碎的真相,那个樵夫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嗜赌如命,债台高筑的赌徒!
但她始终还是愿意相信奶娘,希望只是个误会。
但真相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奶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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