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知道。”
莫名地,我胸中那股无名火升腾的不再那么猛烈,反而激发出一股剔骨刀划过心脏般的痛感。
“哦,”我挑眉,笑了,“你知道啊?我还梦到过,你,一万四百九十七次的死亡,你知道吗?”
我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皮衣敞开的领子,逼他俯下身,靠近我。
我另一只手贴在他右脸,指尖点着他的皮肤。
“姐,当年的事,原本就是我该死。”
“你想怎么罚,我都接受。”
我冷嗤一声,语调颇为恶劣:“好大度呢,黑爷。”
“姐,别这么慢刀子割肉,要打要杀随你…”他在我手下呈现出一种坚强的脆弱。嘴上一直在服软,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结果整个人都浸透在一种无法描述的浓郁歉疚里。
“我偏要。”我的手不轻不重的拂过他侧脸,捋过他衣领,随后推开他,让他倒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讲讲吧,讲讲怎么想起我这个,早该死了的姐姐的。”
“老板,照雪要到了。”
打破我们之间沉默的是乐事。
我瞥了眼我弟,他立刻站起来,等我指令。“你在这里,我接人去。”
他站在那里,没动,只轻轻点了点头。莫名带着点委屈。
似乎无声地催着我给多一点解释。
“一个孩子,回来自然给你见。”我啧了一声,伸手把他推回沙发上。他似乎满意了,对我绽开标准的灿烂的贱贱的笑。“知道了,姐。”
夜色下灯火辉煌的宝安机场如同白昼。徐凤仪送在北京林照雪上的飞机,没跟着回来。
我在见孩子的时候一向不化妆,尤其是他这次回来,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乐事陪我一起等人。乐事赏心那一批八个孩子比林照雪大,也算是他半个长辈。
远远能看见一个极其瘦削、推着灰色行李箱的身影,我一眼认出,乐事同时一个手势,手下人小跑过去接行李,簇拥着他走过来。
他的目光对上我的。他出发时那双眼睛是亮的,带着一个孩子对于梦想的期待。
“姐。”他直接望向我。曾经白皙的脸如今透着惨白,唇上同样的毫无血色。我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我抱着他,抬起头,凑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回来,先歇歇,一切有姐在。”
他实在太瘦,靠在我怀里向一打竹纸,薄的可怕,软的不像实体,带着几乎要消散的一缕清香。
让我想起当年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拉过他的小手时,抱在怀里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团子。
“姐,都听你的。”如今小团子已经完全长开了,变成了一个仔细雕塑过的面人,精致白净,身材比例完美得不似真人。
“那好,先回去,见一见,家里人。”
我松开他。他习惯性地挽上我的胳膊,像他小时候一样。
我和我弟对峙结束的时候张海客应该还在和张起灵说话。
我给赏心留了话,如果张老板要走,先留一下。
果真,我带着照雪回来的时候张海客正在三楼大厅等着我。
“齐老板,真是叨扰了。”
我礼貌地摇摇头。“顺手的事。”
照雪没见过张海客,有点局促地站在我身边。
我侧过头,眼神示意他问好。“这是张老板,你姐的座上宾。”
照雪规规矩矩问好,从声音到仪态都透着演不出来的干净。
张海客也许了解我的“家庭”组成,也许不了解,但是他给出的反应还算得体。
“齐老板膝下真是人才济济。”
我怕他这话刺激到照雪,笑道“哪里哪里”,随即转向乐事,问我弟去哪了。
“黑爷说,有事情,他想出去看看。”
我周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