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丰十五年,冬。
今日的雪下得格外大,像是要把整座城掩埋。
昏迷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风渊终于醒转过来。
“风渊!你总算醒过来了,你再不醒,若若连你埋哪儿都想好了……”
在密室疗养了一个月,莫管家说风渊的心脉瞧着已经修复,但身体元气大伤,能不能苏醒,全看自己造化。
司寇若遣人在书房添了张榻,将风渊转到自己书房中看护修养。
她不常在榻边守着,只在书桌前做自己的事,读书写字,抚琴作画。
不过那榻边很少空着,家里总有人来看他,父亲和哥哥们上朝练兵之余便来瞧上一眼,九歌和昭云多是来找司寇若解闷,顺便瞧瞧他。
折铁来得最勤,日日念叨着,等他好了要再同他比试比试。
这日,折铁刚踏进书房,见司寇若在专心作一张画,瞧着是张地图。
忽然,他耳尖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奔向了屏风后。
司寇若几乎和他同时察觉有异,她听见了,陌生的男声,“若若,好冷。”
折铁立刻奔向风渊的床榻,司寇若倒是冷静非常,她先着人去添一床锦被,想了片刻,她又道,“等一下,先去将我房中的取来用吧。”
这府中,想来也是没有谁的锦被能比她的暖和了。
还未来得及走到榻边,风渊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两人隔着不到半步的距离,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光着脚,只穿了一身单薄里衣,额前的银色碎发有些盖住眼睛,面色苍白,低头看她,嘴角露出笑意。
二人就那么站着呆看了一会。
还是有点陌生,但这笑容看起来,的的确确是风渊。看见司寇若,就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她好像不太会同化成人形的风渊交流,看着从前自己总当成坐骑的大狗,如今变成一个男子站在面前,感觉有点奇怪。
折铁嘟嘟囔囔地跟在后头,“风渊,你怎么化了人形还是这么大只!”
的确,在风渊的身形之下,身长八尺的折铁都显得娇小了。
“快穿上衣服,外面都下雪了!”
“好,我穿,你别哭。”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并没挪动脚步,伸手擦了擦她的泪。
她哭了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被这么一说脸颊处似有一些温热。
这些时日,她比谁都冷静镇定,几乎是让人觉得冷漠的程度。日日抚琴作画,炉香燃了一抔又一抔,书翻了一卷又一卷。
有时候看着那炉香,她会想起刚接回风渊时,它总爱打翻香炉,三天两头便要换一个。
她悉心观察了几日,发现它是喜欢那味“暗香如故”,每次点燃这香,它便开心得摇尾巴,忍不住伸爪子去拨弄香炉,可它力气太大,稍一拨弄便将整个香炉都打翻在地。
后来书房里不再用这味香。
这连月来她一直点着这味香,房间里盈满了甜甜淡淡的梅花香气。她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再打翻一次香炉。
“你,你离我远一点,我们人类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司寇若后退半步,低头擦掉眼泪。
“我是你的小狗。”
“小狗也不行。”
“那个……你们先聊,我去告诉老大他们!”折铁忽然想起来,此事还没告诉家中大人,赶紧去通风报信了。
折铁出去后,风渊被司寇若赶回床上躺着,多添了一床锦被之后,又将房中烧着的炉子拿到了床边。
“好香!”
“你不喜欢这味道?”
“喜欢!”
“不过,这味道让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忘了……”
“有点热……”
“刚刚冷,现在热,你们小狗真难伺候。”
“我不是狗。”
“对对对,你不是狗,你现在是人了。”
“折铁说,你想找个地方把我埋了。”
“本小姐画的那是千里江山图,折铁是笨蛋,他胡说的!”
“哦这样,折铁是笨蛋。”
说折铁,折铁到,不止折铁,几乎家中所有人都来了,司寇若从未感觉书房如此拥挤。
昭云低头同司寇若耳语,“真好,终于醒了,你这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折铁在府中边跑边喊了一圈,高兴得不得了。”
莫管家替风渊检查了身体,确认他已经大好。
“就是头发有点长,晚些我替他剪一剪。”
司寇若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让风渊挨个问候了书房里的人,问候完之后便将人全都赶出去了。
既然他身体已经没事,那应该可以问问那晚发生的事了。
“风渊,那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晚?”
“就是你被打晕的那晚。”
“什么叫被打晕?!我那是故意输给他们的,不是打不过!若若交代过,不能轻易在人前暴露实力!”
“不暴露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
风渊歪头看她,眨了眨眼。
“你好像很担心我?”
“……”
“你是在担心我对吧?”
司寇若被这么追问,有些呆住了,耳根有些发红。
风渊和之前“判若两狗”,如今以青年男子的样貌同她说话,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她的小狗。
他眨巴了一下那双漂亮的蓝色狗狗眼,露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司寇若想到,他毕竟只是一只刚化为人形的小狗,他不懂人类含蓄婉转的表达,大胆直白热情是小狗的天性。
只能再耐心些训导了。
“我是很担心你,你是我的……灵兽,你要是出事了,我会很伤心。”
“好,那我以后不出事。”
“那晚的事,你可有其他的线索,你有察觉到那两个刺客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嗯……有皇宫里的味道。”
“皇宫里的味道?”
司寇若仔细回想,风渊几乎没有进过宫,唯一的一次,便是小时候去参与太子祁玄办的那个战犬比试,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风渊能记得住这么久的事情吗?
“为什么是皇宫里的味道?”
“你小时候带我去过皇宫,我记得那个地方的味道。”
那说明,那晚的刺客很有可能是皇宫里来的人,可是能仅凭这个就锁定祁玄吗?
会不会过于巧合了呢?如果不是祁玄,又会是谁,要来试探出她身边武功高强之人。
西南口音,宾客名单,皇宫里的味道……一切信息拼凑到一起,很多证据可以锁定祁玄,但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看来一时半会没办法知道背后主使了。
“其实那晚我的确有些虚弱,或许能和他们一战,但我没把握能不留活口。你说过的,打架要不留活口。”
“风渊,你记住,无论什么情况,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使暴露了,我自有其他解法,你是我的小狗,你谁也不用怕!”
“我记住了,我是若若的小狗,谁也不用怕。”他依然是笑,一如既往地爱笑,还是像小狗一样。
当晚,帝师府小小的办了个宴席,为了庆祝风渊久病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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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渊盯着面前堆成山的各种棒骨,口水几乎流下来,“可我现在是人了,还能吃这些吗?”
莫管家不好意思道,“老奴真是年纪大了,只记得风渊爱吃棒骨了,忘了你如今,已经是个人了。”
众人皆笑。
“风渊,你试试这排骨呢,可好吃了”
“都是人了肯定吃点人类的食物啊,风渊,你试试这玉带虾仁”
“久病刚愈应该吃得清淡些,你尝尝这雪霞羹!”
司寇府的饭桌,迎来了久违的吵闹。
快吃完的时候,司寇策忽然想起来一桩事。
“为父下月要南下扬州,替陛下查一桩案子,约莫要年前才能归京,家里就交给你们了。天儿河儿,要看顾好家里,尤其是若儿。”
听说是皇帝半月前收到一封密信,关乎江南盐税一事。这次安排监察御史周扬安前往扬州巡盐,司寇策以“巡盐使”身份随行坐镇。
“巡盐?两淮都转运盐使,不是韦国舅吗?陛下连自己大舅子都查?”
“陛下多疑,你又不是今日才知。”
司寇若蹙了蹙眉,“父亲此去,要多加小心。”
“嗯,若儿不必担忧,你莫叔会与我同去,你最近清瘦不少,要顾好身子。”
风渊闻言,往司寇若碗里夹满了菜。
风渊苏醒后修养了几日,气色已渐渐大好,莫管家替他将头发剪短了些,露出了眉眼,眉心一簇暗红色火纹,瞧着甚是神采奕奕。
司寇若还是不习惯和他相处,他虽化为人形,但还留着小狗的习惯,时不时就想蹭蹭她贴贴她。
干脆将他送去校场练武,正好折铁成日念叨着要和他比试。
前脚刚将风渊送走,后脚鸣啸便递来消息。
“大小姐,六皇子邀您去春山楼一聚,说是今日有塞外送来的西域古法烤全羊。”
“他怎知我今日得空?”
“六皇子几乎日日都叫人来递拜帖,之前风渊病着,想着您没心情,便没通传。”
“那他可是真够闲的。”
六皇子祁成,五岁来沧溟书院读书,是司寇若的同窗,两人同岁。
他进书院的第一日,便听说了司寇若火烧祁玄眉毛的传奇故事,从此成为司寇若最忠实的拥趸。
六皇子的母妃安妃,是当今护国公秦怀安的嫡妹,也是二嫂秦昭云的亲姑姑,秦穗和。
司寇若入宫时曾见过,那是个气度非凡、才华斐然的女子,可惜困于深宫之中,若她是男子,定有封侯拜相之资。
恐怕也正是因她的骄傲和才情,在深宫中的日子更不好过。
毕竟,九重宫阙里的每一缕夜光,都被织进了摧折才名的罗网。
第一次和祁成见面,司寇若便知,他对韦后和太子多么恨之入骨,祁成没有心计,毫无城府,什么都写在脸上。
祁成从见到司寇若开始便不吝于表达自己对她的景仰,想拜她为师,从五岁到十五岁,始终如一。
可司寇若一直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毕竟她对祁家人没有好感可言。
司寇若有强烈的预感,她终究会和整个祁氏站在棋盘两端的对立面。
哪怕眼前这个姓祁的只是一个“善良的笨蛋”。
看得出来,秦穗和并不屑于前朝后宫中的勾心斗角,皇宫是她想逃离的金丝笼。否则,以她的智慧,应该教不出一个这么蠢的儿子。
司寇若并不想把这个“善良的笨蛋”拉进这阴谋之上的棋局中,但这个笨蛋铁了心要入局。那么试试这颗棋子有多大能耐,应也无妨。
司寇若正好想查一查那“皇宫里的味道”是什么,或许可以从他这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