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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作者:个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电梯上行,两个人和两个塑料袋并肩站在一块,江霓曳木木看着红色的数字往上跃动。


    安静了半天,袁繁谨开了口:“让你觉得我第一眼会认不出你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透视眼。”江霓曳连余光都没往他那儿瞥去一眼。


    他哼哼,挺骄傲:“认出你都不需要透视眼。”


    “我有戴口罩。”


    “你有买过口罩吗?这是你从客厅我的柜子里自己拿的吧?”


    “你在客厅堆那么多东西,谁知道什么是谁买的?”江霓曳顿顿,又说,“……还有帽子。”


    他幽幽:“这是大二那会儿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外套,这件我都没穿过两次。”


    “胡说八道,大三那会儿你经常穿这件去图书馆。”


    江霓曳失语一瞬,道:“你记性倒挺好。也没见你当时把那么好的记性用在学习上。”


    “谁说的?你高考后送我的学习笔记我记可牢了,看一遍就记住了。”


    “谁送你笔记了?我可没有。”她反驳,“高考完我就把笔记本都丢了!”


    他的目光终于转到她身上,眯了眯,盯住:“你没有?”


    “我没有。”她目不斜视,语气坚定。


    电梯门打开,袁繁谨又哼了声,头一扬,跨步往前走,只给她留下一句:“随便你有没有,我要回家吃外卖了。”


    江霓曳:“……”


    -


    这几天袁繁谨借着受伤的由头,像个没手没脚的大爷,每天指示她干这儿干那儿。一会儿扯着嗓子喊“江镊子,帮我上药”,一会儿大喊“江镊子,我想吃橘子”,又一会儿开始“江镊子,壶里没热水了,我好渴哦”。


    刚开始还好,次数多了,江霓曳的内疚也耗完了,忍无可忍,“啪”一下合上电脑,起身小小助跑两步,起跳一脚横踹。


    袁繁谨跌进沙发里,立马一个翻身从沙发背面跳下去,左右躲着她砸过来的抱枕,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去烧水!我去我去!”


    “有种你别躲。”


    “哎哟,我头晕!好晕好晕!”


    啪。


    他又接到一个抱枕,砸了他满怀。


    好不容易把袁繁谨头上的伤养好了,成功把他送去影棚工作,江霓曳总算松了口气,总算能安心工作。


    午休的时候,组里同事几个聊着上头刚发下来的通知——下周一晚公司20周年庆典的座位安排。


    “我是真的不想参加,跟主管坐一桌,这和加班有什么区别?”


    “别提了,我们部门那个文化衫,哇,丑得我不忍直视。”


    “那你拿个奖咯,就可以自己挑礼服了。”


    手机振动,江霓曳点开瞧了眼,是袁繁谨的自拍照。他正举着瓶迪奥的香水,贴着脸,笑意盈盈瞧着镜头——那是前段时间她不小心看见他购物车里珍藏着的,挺贵,但她江霓曳的工资已然今非昔比,狠狠心也是买得起的,于是这瓶香水就进了袁繁谨的包,以赔罪的名义。


    烦人金毛犬:【今天的妆造,如何?】


    她放大又缩小,嘴角翘翘。他不提,她也就故意忽略那瓶香水,故意回:【精修过。】


    烦人金毛犬看起来很愤怒:【再帅的男明星出图都会有一点小小的精修的好吗?一点都不诚心,退回去重评!温馨提示,可以从左右构图上进行夸赞。】


    江霓曳:【我忙得很,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们部拿奖的都有谁啊?”


    “小祝,我们组小曳,就这俩。”


    烦人金毛犬:【又忙什么?你公司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午休也要工作吗?你们老板不仁道。】


    江霓曳眼睛一转,开始炫耀:【过几天公司庆典,我一不小心拿了个小奖。】


    烦人金毛犬:【有奖金吗?】


    江霓曳:【那不废话吗?】


    烦人金毛犬偶尔也会向她展现出霸道的一面:【请我吃饭。】


    江霓曳:【……滚。】


    “小曳?小曳?”


    她终于回过神,椅子一转,“哎”了声:“什么事?”


    “喊你半天了,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坐在她身侧的陈理笑,看着她的脸瞧了会儿,倏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江霓曳一愣,摸摸脸,嘀咕:“是吗?”


    “好像是。”另一名同事也仔细看了看她,笑,“现在正好,以前太瘦了,跟纸片人似的。”


    她双手捧住脸,掐了掐脸颊肉,又对着手机黑掉的屏幕仔细照照,好像是胖了点。


    桌上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她垂眼望去。


    烦人金毛犬:【切,小气鬼。】


    -


    时间一晃眼,很快到了下周一。这次庆典不知是谁设计的,无聊得很。江霓曳这次要领奖,桌子分得很靠前。不巧,领奖那一桌没位置了,落单的她便被分去同几个领导一桌。


    实在太地狱了,几个中年男人在那里高谈阔论,对公司下一年的规划更是一通豪言壮志,海口夸得不知天高地厚,江霓曳坐在那里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所在的公司是世界100强,也许几位领导就是这样认为的——世界100强是野榜,他们公司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诚然,这家公司实力确实强劲,是大学时期她的梦中情司,但人在没得到前总是会为这样事物赋魅,人只有得到了才会知道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也没人在意她,江霓曳就偷偷把手机挪到了桌底,一逛朋友圈,又刷到了袁繁谨的精修图。


    领导的话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其实有句话她想说很久了


    ——袁繁谨的P图技术真的很差。


    点开他的朋友圈,里头全是他的自拍照,偶尔也有他拍照,合理怀疑是他强迫经纪人拍的,不同的妆造不同的棚,奇迹暖暖都没他那么会变。


    “小江啊。”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喊她。


    江霓曳抬了个头,才见主管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头踱步了过来,举着个高脚酒杯,拍拍她的肩,笑:“给各位老总做个介绍。这是我们部门一组的组长,江霓曳,别看年纪轻,工作能力没得说,事都交给她,放心得很。来,小江,给各位领导倒个酒,都是你的贵人,敬一杯。”


    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脸一抬,重新挂上公式化的笑,嘴上说着“是是是”,又来了串祝福语。忍着敬完酒,主管又拍她,扬声道:“年轻人不要老是坐这玩手机,跟各位老总多交流交流,工作上取取经,才能更好地进步。你说是吧,小江?”


    老登,阴阳谁呢?江霓曳刚要开口,却见主管比了个手势,举起振动着的手机接了个电话:“喂?哎哎……好。那个……”


    她看见主管的眼神又转过来,直觉不好,果然,下一秒,主管指向她:“小江,陈燕说她那边数据出了点问题,你过去看看,帮她处理一下。”


    “主管,待会儿就要领奖了。”江霓曳提醒。而且陈燕是另一个组的组长。


    “没事,还有会儿呢。相信你的能力,处理一下很快的。来,快快,跑起来。”主管大手一挥,生怕她又打岔似的,立马续上方才老总正聊着的话题,把她丢一旁去了。


    江霓曳硬生生被气笑。


    她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跟陈燕通了个电话,先了解了下情况,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极速处理完这个事,回头一看,主管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同人说说笑笑了,一见着她,立马又给她按上了其他事。


    一晚上忙来忙去,另一名同事也同样遭了殃,忿忿不平:“要我说,他就是看你能力强,上次拿下了盛得的竞标项目,这次又拿了奖,所以故意针对你。无语死了,那么老人了也不害臊。哎,你知道不?”她看看周围,压低了音量,道:“原来你这个位置坐着的……那位,怎么被降去的分公司?就是他干的。”


    这事江霓曳多多少少听到过点。


    这位主管跟高层有点关系,三年前空降来的,把原主管硬生生挤了下去。原组长跟原主管关系好,便看他不顺眼,他也看原组长不顺眼,便跑去跟原组长的“兄弟”喝酒套话,酒过三巡,一些不该说的也“不慎”抖出来了。主管便揪着原组长这个几年前犯下的小错误,借着和高层的关系故意闹大了,把人调去了分公司。


    主管固然坏,原组长也不见得是好人。江霓曳实习期那会儿,对方没少压榨她,错全是她“犯”的,功劳全是他“辛苦做出”的。


    江霓曳心情不爽,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也不能真的现在就同人闹得不愉快,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于是她低声道:“行了,少说两句吧,小心隔墙有耳。”


    同事会意:“对对,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站队呢。”


    她一边忙活一边嘀咕:“现在公司上头的形势可不明朗哦……”


    一旁的江霓曳没再吭声,长长的头发被挽在耳后,又掉下来,轻而易举就能遮住她所有表情。


    江霓曳主动提出同主管换了位置,总算轻松不少。后面领完奖,又寻了个借口早点离场。


    踏出酒店之际,江霓曳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富丽堂皇,紧捏着手机——手机壳背面放着张名片。


    她若有所思。


    主管这么急着巴结其他领导,看来他靠着的那位早已是一团败絮,说不准就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入了夜,江对岸的灯火明亮,高架架起的拱形大桥像一道落在江面的彩虹,闪着湛蓝的霓虹灯光,风将桥上的车鸣声以及湿润的空气捎过来。手机导航显示这离地铁站还有一公里路要走,江霓曳迎着晚风,在江边慢慢吞吞地朝前。


    踩着高跟鞋奔波了一晚上,她累个半死,脚跟生疼,正预备弯下腰看看脚跟的情况,手机里弹进通电话,是袁繁谨。


    她接通:“喂,干嘛?”


    他那边挺嘈杂,听着像在路上,闻言啧声:“怎么一接通就对我不耐烦?怎么?又忙着呢?”


    她脚下慢吞吞拐过弯,嘴上没太好气:“没跟你说吗?忙着领奖呢。”


    “领奖?”他道,“那不该高兴吗?”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了?”


    高兴个屁,一想到公司里那堆破事就烦。


    走了三分之二的路,江霓曳走不动了。有些晚了,四下没什么人,唯有车鸣,她在马路边站了半晌,干脆走到台阶边,鞋一脱,赤着脚往台阶上随意一坐,无所谓她长长的、漂亮的裙摆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我在庆典上吃得好玩得好。”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从边上的包包里摸出个创口贴,面无表情地单手撕开,给自己贴上,语气松松垮垮,“还认识了一位领导,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对方对我十分欣赏,多加赞扬。你最好巴结着点我,说不定我很快就又要升职加薪了。”


    “是吗?”袁繁谨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不出信了没,又问,“都吃了什么?”


    她想了想:“山珍海味,鲍鱼龙虾,满汉全席。”


    “哟,福利待遇那么好?真的假的?”


    她深呼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但她幸有一张比钢铁还硬的嘴,能把所有难堪都吞下去:“是。”


    他没说话。


    正安静间,江霓曳听见远处地铁驶过的声音,被续长的音符频率一直延伸至手机里,像号角被长长地拉响。


    她倏地意识到什么,眉心一蹙,开口:“你在……”


    “啪。”


    地铁运行的尾声伴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在风里消散,而她在这一瞬间被下了失语咒。


    手机里,不远处,信号延迟,两声响指缓了半拍,在她耳朵里随心跳扩开,就像……


    “回头。”手机与现实里他的的嗓音终于重合。


    江霓曳照做。


    ……就像魔法师念下了他的咒语,于是昏黄的灯光铺成一条舞会长地毯,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款步而来,迈着猫步踩着沙沙风声,任两侧车流汹涌不止,一步一步,逆着车流朝她走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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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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