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完结(二) ·
顾长思抬起手朝小白花挥了下, 没打。
“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不当你大哥了。”
小白花秒怂,又热乎乎去抱他胳膊, “我哥,我亲大哥。”糊了顾长思一胳膊油。
原本预想中哭哭啼啼的场景没有出现, 顾容瑾暗暗松了口气, 又给白玨夹菜,夹他爱吃的冬笋。
白玨挡了下,顺着他筷子的轨迹拐了个弯, 送到顾长思碗里,说:“长思小宝要多吃蔬菜。我更爱吃肉。”
顾长思看看二人,道了声:“谢谢爹,谢谢……娘。”声音很低, 还很不习惯。目光转开,脸先红了。
白玨瞥一眼顾容瑾,这孩子还真像他爹啊,明明都那么熟了,只是换了个身份而已, 又别扭起来了。或许内里已风起云涌了,面上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长思小宝, ”白玨移了几个座位靠过去,揽住他的肩头,将他一抱。
顾长思整个人一抖,挺胸直背,瞪直了眼, 大声道:“是!”
一桌子都被他吓懵了,又爆发出一叠声大笑。
白玨松开他, 招呼王迟和连翘吃饭,给他二人布菜。
用过晚膳天就黑了。
临睡前宫人们又送来了糖水果饮。
顾容瑾看白玨喝了,才饮了半杯,而后各自睡下。睡前白玨问:“你就不好奇你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我知道了?”
顾容瑾:“是伤天害理的大秘密吗?”
白玨想了下,“那倒不是。”
顾容瑾:“那就算了。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
白玨:“如果同你有关呢?”
顾容瑾沉默了下,“我这里也有关于你的不可告人的大秘密你要不要听?”
白玨:“什么?”
顾容瑾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侧身过来,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消失一次,我就敢死给你看。”
白玨愕然看向他,见他额上出了汗,表情严肃,眼神却控制不住的飘忽了起来。
她笑了笑,亲了下他的鼻尖,“我也不想的。”
顾容瑾死死扣住她的手,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下一秒,白玨单手扣住他的下巴。他最后看一眼她,不敌药力,晕死过去。
傻子,人都已经麻翻了还想咬舌,万一将舌头咬断了怎么办?
白玨坐起身,她熟悉人体关节穴位,倒也没费什么事,就将他扣住自己的手掰开了。而后被子将他盖好,麻溜下床穿戴整齐,径自朝隔壁屋走去。
顾长思同他爹一模一样,睡死了过去。白玨照着小白花的脸打了几下,后者迷迷糊糊有点清醒,又意识不清的样子。
白玨问:“花花,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是跟你顾爹呢还是跟我呢?”
小白花耷拉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张开胳膊就要抱顾长思,傻乐,“我跟我大哥。”
白玨一手将小白花举起扛在肩头,送到了顾容瑾的房,往他身边一塞,被子一盖。小白花顺势一滚,落在顾容瑾怀里,八爪鱼一般,黏他身上,睡了过去。
出了门,瞥见右边屋,开了一条缝。
白玨走过去,推开,说:“既然醒着,就把衣裳穿好,跟我走。”又转回头,照着同样睡的深沉的王迟身上几下拍打。
也不知打了什么穴位,王迟直挺挺的坐起身,精神了。
连翘走进来,害怕道:“姑姑,这么晚了,咱们是去哪儿呀?”
白玨说:“今天过来的太后娘娘,怕不怕?”
连翘一阵瑟缩,颤声道:“怕,害怕的。”
白玨:“怕就对了。不想死就跟紧我。”
白玨打头,王迟断后,连翘夹在二人中间,半句话都不敢多问。
躲过了几列巡逻的侍卫,人还没走远,一声冷笑响起:“几位,这大半夜的是打算去哪儿呢?”
白玨索性直起身,她心里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意外,背着手,“这话我也要问徐统领一句,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贼呢!你是打算偷……人?”
“混账!”徐达暴怒,夺了手下握在掌心的刀朝白玨飞掷而去,暗含巨力。
白玨双脚蓄力,骤然腾空,朝徐达迎了过去,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却在即将触碰那宽刀的瞬间,伸出两指夹住刀背。那手上仿佛有吸力,急速飞驰的宽刀被黏住了般,随着她的手指调转方向,另一只手顺势握住刀柄。兜头朝他砍了下去。
徐达剑未出鞘,举剑相抵。
白玨双手握刀,奈何她不惯使刀,这刀的品质又实在一般,刀身一震,从中断裂。白玨人还在半空中,顺势朝徐达胸口踹了两脚,身子后仰,打了个旋,稳稳落地。
徐达却被踹的后退一步,表情难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很多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徐达是禁卫军统领,武功可想而知,手下人还从未见过他在谁手底下吃过亏,觑眼瞧见他胸口的脚印,看向白玨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白玨可没闲着,落地后,被裙摆绊了下,抓起裙子,挥刀切断。
方便是方便了,剩下的半截就跟远古野人的兽皮裙子似的。
徐达本能的转过了头,禁军的侍卫也都是出身良好的权贵子弟,教养极好,同徐达一样,非礼勿视。
白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讲究了。
她丢了手中的刀,问:“徐达,我的通天戟呢?”
断刀没入树干,余音阵阵。
徐达面上露出怪异的神色,似乎还是难以置信:“你真是……真是……”
白玨不耐烦:“我不是。”
徐达:“……”
白玨:“你再不让开,顾容瑾就要醒了,顾姝既然下迷.药,就是不想让顾容瑾陷在中间两难吧?”
徐达怔了下,“你什么意思?”
白玨抬眉。
恰在此,一名老嬷嬷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太监。见到白玨好端端的站在那,愣住了。
白玨笑:“看来也有徐统领不知道的事啊。”
徐达看向老嬷嬷,认出是太后心腹,低声问:“什么事?”
老嬷嬷踟蹰了下,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徐达的目光在白玨身侧周围逡巡了遍,沉声道:“姑娘,太后只是想请你身后那个小丫头过去问几句话,烦请行个方便。”
连翘惊了下,本能的拉住了白玨身后的衣裳,瑟瑟发抖。
白玨笑了起来,混不吝的样子,“白天不问半夜问,清醒的时候不问灌了迷.药问,徐达,这话你信不信?”
徐达面不改色,忠心耿耿道:“太后自有她的道理,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白玨道:“你明知道我是谁,还管我叫姑娘?”又转头看向嬷嬷,“你去跟顾姝说,有我在,她动不了这个丫头。若是她非要阴谋阳谋又来一遍,那就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放肆!”
“大胆!”
徐达同老嬷嬷几乎同时出声。
“我就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她扭过头,吩咐一句,“王迟,保护好连翘!”人已经到了徐达跟前,一只手直取徐达咽喉。
徐达握住她的手腕,白玨借力,腿自身后抬起,前胸下沉,一脚踹上他的脑门。徐达将她甩开,白玨人还没砸上院中的树干,又双脚一蹬,动作快的仿佛是一道虚影,化掌为爪,他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她顺着脖子抓了一把。
徐达感到脖子有些痒,抹了把,一手的血。
“可惜我没有养指甲的习惯,”白玨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不无遗憾道:“不然,刚才那一下子,你颈上的大血管定能被我抓破,到时候你不死也得死。”
徐达被激出恨意,抽出佩剑:“徐某看在顾太尉的面上,才对你一再忍让,既然你不识好歹,还想杀害徐某性命,也休怪徐某不客气了。”
“说的就跟你客气过似的。”白玨眼疾手快夺了一名侍卫的刀。徐达的剑眨眼到了跟前。
兵刃相接,白玨以内力护住刀身,才没有让兵器碎裂。
徐达的剑是出了名的削铁如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那俩人给抓起来!”徐达怒斥了句。
白玨冷笑一声:“老匹夫,你也就会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了!”
白玨招招凌厉,出手毫无顾忌。眼前的人与过往记忆重合,徐达终于不再有丝毫迟疑。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下手凶狠。
二人在圣安宫追逃对打,瓦片碎石乱飞,忽而,一间屋顶被打出一个破洞,俩人一同掉了下去。
灰尘弥漫,屋内黑暗。杀意袭来,白玨胡乱抓起一物抵挡,挥出去的瞬间,她的手跟着心一同落到了实处。
“锵!”火星四溅。
徐达胳膊一麻,手中长剑差点甩了出去。
白玨原本落于下风的气势骤然暴涨,“哈哈”大笑出声,通天戟在手,来往间不相上下。
二人又从破洞的屋子一前一后跳了出来。
白玨心焦连翘安危,跑了回去。
王迟被困,倒不是功力不济,而是睡觉时间到了,这小子自己挺不住了,打着盹,胳膊腿都不听使唤了,像个僵直的木偶人。
白玨一竿子下去,扫倒一大片。
“王迟!”她大喝一声。
王迟一个激灵,醒了一半,伸出手贴上白玨的掌心,排山倒海的内力汹涌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2.完结(三) ·
徐达永远记得十五年前的宫宴上, 本以为永无出头之日的他忽然被点名叫上台与人比试,那是他第一次在贵人们面前展露拳脚。他出身江湖,为了父亲死前最后的执念, 离开师门后,不似师兄弟们纵.情江湖, 而是走了很多门路, 参加了武举选拔。出身寒门,身后无所依仗,仕途艰难, 上峰妒才打压,同僚诓骗倾轧。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熬到二十六七还毫无成就。
被太子叫上台比试,是一次意外, 因为他的上峰是太子的人。他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
而他,恰好需要这样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当年的徐达不过是一介莽夫,对于上层权贵的争权夺利并不清楚,像他这样的底层,只巴望着权贵能看自己一眼, 让自己有一展雄才的机会,也算是全了自己光耀门楣的心愿, 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爹了。
而徐达的表现也确确实实叫人眼前一亮。看着台下贵人满意的神色,徐达相信,他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机会。
灾难与毁灭有时候偏偏发生在你以为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往往这种时候也会让人刻骨铭心。
徐达永远记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白玨挑了兵器一脚踹下擂台的耻辱。
十六岁的少女,莽撞混账, 意气风发,仿佛天塌地陷都要横插一杠子。正面刚上如日中天的太子殿下也无所畏惧。
太子当时是忍下了她的无礼, 转头却将满腔怒气撒在了他身上。
他被人狠狠抽了一.夜鞭子,又跟丢死狗一样的扔去了乱葬岗。
幸而他命大,侥幸被人救下捡回一条命。
此后,他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救下他的正是顾姝。
顾姝也算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典范了。光救下他的性命不够,还动用关系将他从原来的上峰手下调走,送入军中历练。
后来,太子谋反,顾姝带着李盛逃离皇宫,徐达正是接应顾姝的那支队伍的将领。经过简单的相认,也许是对救命之恩的无以为报,也许是利益的牵扯关联,也许是心中还藏着一丝不可言说的诡秘心思。徐达就这么一头扎进了顾姝的阵营,成了她最忠心耿耿的心腹,也成了她最得力的手下,还成了她密谋害死白玨的帮凶。
徐达眼睁睁看着白玨周身被气旋环绕,汹涌的内力狂风巨浪般如有实质。徐达忽然有种感觉——他打不过她。
不管再过多少年,她当年打败他的那一幕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让他颜面尽失,半生都不得解脱。而这样的事,又会再次上演。
上一次他是一无所有的底层,苦苦挣扎不过是希望能被权贵们看上一眼。而这一次,他身处高位,底下站着的都是他的下属,权贵子弟,他成了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尘埃里再被踩上两脚,不过是仇恨愤怒。若是身处云端被人重重摔下,那迎接他的只能是羞辱致死。
徐达忘记了,十多年过去,他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极。而眼前的人在不久前还同他交过手,远不是他记忆中的不可战胜。
恐惧让他乱了手脚,他在心里上已经输了。
而垂死的挣扎也会让人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徐达抱着输既无脸苟活的信念,愤而出手。
白玨拿回自己的内力,功力回到巅峰之期,又有通天戟在手,整个人亢奋的仿佛回到少年时,漫长的岁月于她不过是一梦一醒之间,并未让她成熟多少。死前的愤怒却累积成恨,终究还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二人像是千钧精铁铸就的假人,所过之处,房屋倾覆。
寂静的皇宫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大批的禁卫军蜂拥而来。
顾姝早就赶了过来,衣冠不整,声嘶力竭:“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而她的话并不好使,陷入胶着中的二人五感高度集中,只等着对方露出破绽,一瞬取了对方性命。
不远处,萧二郎护卫着小皇帝快步走来。
皎洁的月色下,屋脊上对峙的二人清晰可见。
二人一番酣战,俱是狼狈不堪,不同的是,徐达更像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般面露狰狞。白玨眼中则显出激烈的兴奋的光,越战越勇。
白玨:“徐达,你输了,从你心里认定是我,我就已经感觉不到你的战意了。”
徐达恶狠狠的盯着她,剧烈喘息。
白玨:“徐达,你恨我?为什么?”
徐达恼羞成怒:“住口!”却又在下一瞬,他注意到不知何时,白玨的左右后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两人。
这二人都是徐达的得意弟子,武功不俗。
徐达话锋一转,“我为什么不能恨你?”
白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我习武之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徐达:“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经历了什么?”
他一个四十出头的老男人冲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表达不甘和愤怒,围观者瞧去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白玨看着他,还是想不通的样子,叹口气,“简直莫名其妙!早知你心胸如此狭隘还不如让你死在乱葬岗算了……”可是谁人能够早知道?即便旧事重演,同样的人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话音未落,埋伏在两侧的侍卫骤然发难。
师徒三人早就在多年的磨合中形成默契,几乎不要打手势,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重伤对手,让其不可逃脱。
徐达的剑本能的使了出去,快的来不及思考白玨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白玨架住徐达的剑,眼角余光扫到右边白光一闪,面上闪过一丝讶异,抽出通天戟抵挡。不料后心一痛。
难以置信的神色从她脸上闪过,到底是她低估了徐达的厚颜无耻,只当他现在好歹是禁卫军大统领,又怎会使那种小人行径,搞背后偷袭。
她一直都敬重有真本事的英雄。
就像当年她将他从擂台上踹下来,踹的是太子的脸面,于他个人无关恩怨。后来,她背着血淋淋的人回来,将顾姝顾容瑾季崇德他们都吓了一跳。
徐达伤势严重,不是普通郎中能看得好的。白玨招惹了这个麻烦回来,顾容瑾不会坐视不理,顾姝无奈,只得让宫人悄悄请了太医过来看诊。
季崇德骂她多管闲事。毕竟,徐达是太子的人。他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白玨反唇相讥:“你这话骂得对,我爹当年怎么就多管闲事捡了你回来当儿子养,让你死外边多好!”
白大将军口头禅:多行善事,吃亏是福。
她爹一个武将,两军对垒,杀人如麻,凶名远播,嘴里总是念念叨叨多行善事。直到她前些日子亲眼看到他爹手拿拂尘当了道士,心里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她爹心里一直住了个出家人。她爹是看开了,她却看不开了。
“长春无相,生生不息。”内力犹如龙吟虎啸,骤然炸开,围着她的人被真气冲击的四散开去。就连远处的人都受到了冲击,心口一阵闷痛,站立不稳。
银光闪烁,有如巨龙腾空,漆黑的夜骤然亮堂了起来。
不过也就是一瞬,也就是这一眼,仿佛是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咒,鸦雀无声。
皇帝李盛张开了嘴,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的喊了出声:“武神白玨!”
萧二郎喊出声,不自觉看了眼自己握着的战戟,声音低了些:“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屋顶上的人身形不稳,忽而腿一软,顺着高高的屋脊滚了下来。
一道黑影自萧二郎身后飞跃过去,却有一人自另一个方向也急速飞蹿了出来,因为距离优势,比他更快的接住了落下的白玨。甚至还用后背挡了下,将季崇德隔开。
季崇德是圣安宫出现异常后,被急招进宫护驾,不想刚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白玨抬手擦了顾容瑾嘴角的血,心知他一定是半梦半醒间强行咬破舌头逼醒了自己。药效还没退去,因此他也有些站立不稳。
白玨:“何必。”
顾容瑾探了她后背的伤,幸好只破了皮肉,出了点血,并不严重。
他心里一松,表情难看:“顾好你自己吧。”又抓过来王迟。
白玨内力冲撞,几欲爆体。不再言语,沉下心,运功疏散内力。
众人或快或慢的围了过来,冲击太大,一时无人言语。
只萧二郎将掉落在碎石堆里的通天戟捡了回来,平举在掌心,他怀揣着一颗朝圣的心,语调都跟着颤抖了,“这就是通天戟吗?这就是传说中能开天辟地的神兵利器吗?”
正在运功疏散内力的白玨没忍住,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睁了一只眼。原想讥讽这傻子一句,不料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了面沉如水的顾容瑾。
“没事了?”他语气不善,拧着的眉头半分不见松动。
白玨莫名心虚,恰好内力顺利转移走了一部分,暴动的真气平息,人也缓和了过来,又神气活现道:“我能有什么事?”
却在下一秒,忽觉掌心被他握住,十指交缠,而后一条仓蓝色的布带被他缠绕在了彼此腕间,最后打了个死结。
白玨眉头一弹:“?”
103.完结(四) ·
“阿瑾, ”太后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她手里捏着帕子,拉住顾容瑾的一条胳膊, “你怎么受伤了?”
伤在上臂,将他的半截袖子都染湿了。很明显的剑伤。
论关心人白玨自愧弗如, 最关心顾容瑾的永远是顾姝。白玨心里叹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叹出来, 顾容瑾忽然将她一拽,“看到了?”
白玨:“?”
顾容瑾:“我说过你要是再敢离开我,我就弄死我自己。”
四下一静。
顾姝愤怒:“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顾容瑾不耐烦, 扯回胳膊:“阿姐,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不关你事!”
顾姝大受打击,面色惨白, 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很莫名的,白玨觉得这样的顾姝挺可怜的,“当然关太后的事!”
“你中了迷.药,划伤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吧?”
好了,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由白转青了。
“师父, 是你吗?”一直没出声的小皇帝一步一挪的走了过来,声音又低又缓,仿佛还在梦中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她伸出手。李盛就像小时候那样子,靠了过来,不同于以前直直的站在面前, 此刻不由自主的蹲下了身子。
白玨上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脸,“长……”
“大胆!”顾姝厉声喝斥。
有些失魂的李盛生生被叫回了魂, 白玨也惊得手一缩,不过仍顽强的将未完的话说完了,“长大了啊。当初死的时候太匆忙,一直有件事埋在心里很多年,没来得及说。”
李盛眼泪流了出来:“什么事?”
白玨:“呐,就是当初晏大师的真迹是我弄坏的,让你顶了罪,害你被外祖父揍,对不住了啊。”
李盛措不及防,眼泪挂在眼眶不上不下,似乎是难以理解,想不通的样子,“不是啊,确实是我弄坏的,我小舅舅亲眼所见。”又转过脸看顾容瑾。
顾容瑾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坑货夫人,一只手罩住自己半张脸。
李盛:“舅舅,那副真迹确实是我弄坏的对吧?你亲眼所见对吧?我还求你不要告诉外祖父,你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缩头乌龟就是王八蛋……”
徐达被手下人从乱石堆里挖了出来,架在肩头,满脸血污,不知死活。
白玨瞟去一眼,怔了怔,站起身。
顾容瑾被迫也跟着她起了身。所有人也都跟着她转过了目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玨走过去,探头看去,“别是死了吧?”
她手快,顾容瑾拦都没拦住,白玨没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颈动脉,直接上手扒人家眼皮子。
徐达蓦然睁眼,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
顾容瑾侧身一挡,又朝季崇德招手。
季崇德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白玨,步伐僵硬。到了跟前,顾容瑾单手剥了他的披风,往白玨身上一披。季崇德也没说什么,仍盯着白玨看。
徐达:“白玨,你说让我死在乱葬岗算了,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名字,季崇德又是一怔。
白玨:“什么什么意思?”
顾容瑾烦徐达烦得不行,他现在只想将她带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不要接触,谁也不要见。他半拉半抱就要将白玨薅走。
徐达眼睛大睁,充了血,纠结痛苦,嘴里就跟含了浆糊一样,艰难开口:“我问你,当初将我从乱葬岗救下的是不是你?”
口气又冲又凶,光听语气还以为在质问“杀父仇人”而不是“救命恩人”。
顾容瑾忍无可忍,给了徐达一脚。
徐达被踹飞了出去,又半跪在地上,粗着嗓子问:“说!到底是不是你!”血沫随着他的唾液飞溅出来。
顾容瑾斯文半生忍不住爆了粗口:“艹!你是不是有病!”
顾姝快步上前,神情慌乱,指挥宫人:“快将徐统领带下去医治。”
徐达怔怔的看向顾姝,情绪复杂。
顾容瑾福至心灵般,忽然道:“你不会一直以为救你的人是太后吧?”
徐达面如死灰,目光钉在太后身上。
顾姝争辩道:“给徐达看诊的大夫是宫里的太医,是我命人叫来的。”
顾容瑾懂了,在场对这段过往有记忆的人都懂了。
白玨忽然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不过也没说话。
徐达四肢麻木,胸口一片冰凉。他永远记得那一只手盖住自己额头掌心的温度。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他记得他是被人背下了山,背他的人个子不高还很瘦,他心里总担心自己会被摔下来,但是没有,那人的步伐很稳。
记忆像是开闸的水,曾经想不通的地方忽然之间都解释的通了。他笑了起来,语调惨淡,充满讽刺:“太后,你骗得我好苦啊。”
小皇帝看向自己的母亲,目光复杂。
顾姝恼羞成怒,声音尖利,“你这是什么眼神?”
“阿瑾,你看他,这个不孝子,他……”
她慌乱无助,习惯使然,一把抓住了顾容瑾,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然而顾容瑾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同白玨绑在一起,顾姝这一抓就抓到了他们俩人的手。
话音戛然而止。
顾姝看向白玨,愕然,空白,惊怒,厌憎,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在她快要情绪失控喊出些什么时,顾容瑾及时出声打断了她,“阿姐,我们谈一谈吧。”
他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因为心中隐隐的害怕而退缩。
顾姝看清了顾容瑾眼里的坚持,深吸一口气,袖子里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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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气氛很压抑,白玨想离开,顾容瑾却将她抓得更紧了,压低声音道:“你再乱动一下试试。”
顾姝盯着顾容瑾这张脸,看二人打情骂俏,只觉得刺眼。
屋内除了他们三人,再无第二个人。就连季崇德和小皇帝都暂避了。也许他们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白玨死而复生这件事,毕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顾姝身形消瘦单薄,深重的呼吸让她胸口起伏,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顾容瑾,说:“好了,这里也没有旁人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说开了也好,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从今后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么多年,我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她的眼中忽然就涌出了泪,神情憔悴悲伤。顾容瑾与姐姐感情深厚,瞧见她这样,自是不忍,不自觉就抬起了手。白玨被他扯着也跟着抬了手。二人对视一眼,白玨说:“你放开我吧,有话你们慢慢说。”
顾姝被打断,看向白玨,眼神骤然严厉了起来,“我家阿瑾一直是多么乖的一个好孩子了,自从遇见了你,自从遇见了你……”
她情绪激动,几句话功夫就到了二人面前,看样子都想打白玨的样子,神态举止与往昔判若两人。
顾容瑾伸胳膊挡开,“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白玨身子一转,躲到顾容瑾身后。贴着他后背。这一变化也不知又怎么刺激到了顾姝的神经,她厉声喝斥:“以前就是个闯祸精,现在又变成了狐狸精!天下间这么多男人你不找,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家阿瑾不放!”
顾容瑾自己都听着别扭,伸手隔开顾姝,语气也跟着重了,“阿姐!”
“你叫我阿姐?你为什么还叫我阿姐?你不肯认我了是吗?”她神情凄楚哀伤。
白玨自顾容瑾后腰戳了下,后者被分了下神。
顾姝:“你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大,跟只小猫崽子似的,连哭都不会。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定了,是我抱着你不放,后来你哭了,我笑了。你祖父要把你丢掉,不肯认你,是我拼死留下了你……”
顾容瑾一个晃神,忽然非常不理解她在说什么,心里头乱糟糟的,他匆忙看了白玨一眼,又急急叫住顾姝,“阿姐……”
白玨背过身去,眼神飘忽。心里只想走开,走不掉。
“什么阿姐,我是你娘!是你亲娘!”顾姝抓住他,用力的,疯癫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衣料,几乎要抠入他的皮肉。
顾容瑾就像是一头扎入深潭里,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他急切的想抓住什么,又将白玨从人后抓了出来。
顾姝显然是见不得白玨的,白玨也同样不想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她半遮半掩着双眼,见顾姝红着眼睛盯着自己,无奈道:“我说过我什么都没说你不信,你看吧,自己把自己老底给掀了。”
顾姝的面上极快的闪过震惊之色,而后自暴自弃般,忽然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顾容瑾一脸羞愤,他素来沉稳内敛,情绪不外露。此刻拧着眉头,表情很不自在,看向顾姝,又转脸看向白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最后竟问了句,“这就是你要谋害阿玨的原因?”
白玨怔了怔。
顾姝直勾勾的回望顾容瑾,“你竟然不吃惊?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要离开我,是吗?”
她又笑又哭,看样子又想疯癫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顾容瑾此刻的情绪大概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脑子里已经自动屏蔽,将这一切抹了去,乃至于他一时都给不出正常的反应了。
104.完结(五) ·
顾姝的爱情故事并没有什么曲折的荡气回肠, 不过是年少冲动爱上了长自己几岁的大哥哥。都是不大的年纪,年少懵懂之下就做了错事。
顾老夫人老家在灵州,顾姝的那段感情就发生在老夫人回娘家探亲之时。后来顾姝跟着母亲回家, 因为年纪尚小,二人都没敢说。只约定少年用功读书, 等来年春闱考取功名再来顾家提亲。又说家里爹娘疼她, 只要她心悦的,断不会阻难。少年人吃了定心丸,满口答应。
冬去春来, 眼看着厚重的冬袄一件件脱去,换上单薄的春衫。顾夫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一个冬天确实见着女儿能吃了,脸都长圆了。可这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身子笨重成了这般模样。
当父母的压根没往坏处想,顾尚书(顾太师时任礼部尚书)还笑呵呵,直说能吃能喝是福气。他就看不惯别人家的小丫头长的单薄轻飘。直到有一天顾夫人正和女儿聊天,眼睁睁看着她的肚皮忽然跳了一下。起先她还当自己眼花,后来颤抖着手摸了上去。
此后的兵荒马乱自不必细说。
事已成定局, 打不得骂不成,俩口子恨不得将那小子抽筋拨皮, 最后看着闺女泪水涟涟,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这世上的事大抵总不能花好月圆,事事顺心,就在顾姝满心欢喜的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 顾家偷偷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那位公子年初不慎落入尚未解冻的湖水, 被人发现救上来的时候人就不好了,受了寒,得了急症,过了没几天,到底没挺过去,人就没了。
顾姝脑子不清醒了一阵子,哭着闹着要削了头发做姑子,顾夫人没法子,只得将女儿带到乡下的庄子去静养,对外只说自己身子不好去养病。而那段时间,顾夫人心力憔悴,本就因为生顾姝时身子落下毛病的她旧疾复发,确实不好了。不过顾夫人生性隐忍,身上再不好也没说。又悄悄放出话,让人误以为她生病是假养胎是真。
早些年,顾夫人生顾姝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太医曾断言,顾夫人再不能生育,这话落到旁人耳中反而成了机会。因此有段时间,总有人在顾夫人面前敲打她,暗示她主动为家里老爷纳妾。就连同朝为官的大人们也真真假假的开起了玩笑,要给顾大人房中添人开枝散叶。顾大人同夫人是打小的情意,为人专情又古板,哪听得这些话,直到同人明面上吵了一嘴,让人下不来台,这事才罢休。
然而顾尚书这一脉只一个女儿,在所有人眼里就是绝了后。如今顾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开,恭贺道喜之人当真是络绎不绝。顾尚书皮笑肉不笑,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盛夏的夜里,顾姝生了一个男娃,这便是顾容瑾了。
顾容瑾被藏了一段时间,顾夫人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大雪漫天的时候,假装自己生了。
顾姝随了她爹,深情又固执,即便顾夫人已经给她铺好了一条路,让她重新开始,她也不愿。脑子一根筋的只想守一辈子寡,不愿将孩子记在父母名下。
为了女儿,顾夫人心力憔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本就不好的身子急转直下,终于熬不住,病倒了。等顾姝意识到母亲身体不好,顾夫人已经连汤水都难以下咽了。
过去的大半年,顾姝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看到落叶都要哭半天,任性又不听劝。病重的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再不能围着她嘘寒问暖,哄着她护着她,默默承受她所有的坏脾气。顾夫人生性坚毅隐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她就是真的撑不住了。因此从她开始躺下,到她去世,非常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甚至顾尚书都没来得及见上妻子最后一面。
到死,顾夫人都放心不下顾姝,嘴里念叨着,没照顾好女儿是她当娘的失职,哀求女儿好好过完这一生不要想不开。而顾姝因为她个人的缘故,这大半年来迫使相爱的爹娘分居两地,甚至在母亲病得起不了身时害怕爹爹责怪,阻挠下人回家送信。这一耽搁,等她意识到不妙,哭喊着让人去叫她爹来,已经来不及了。
人生的转折大概就是这样,坏事总是接连发生,然而若要细究,又何尝不是自己逃避、任性造成的苦果。
夜里守灵,看着娘亲的棺柩。某一个瞬间,之前所有想不明白的她都想明白了。得知心爱的郎君死去,她哭的死去活来,反而在亲娘的棺柩前,她哭不出来了。不是她不伤心,而是她心里明白为她遮风挡雨的那半边天塌了。爹和娘不同,男人永远没有女人细心,在孩子们痛哭难受的时候主动张开怀抱,捏着帕子为她擦掉眼角的泪。
也就在那时,顾姝火速的成长了起来。
她肩负起顾家“主母”的职责,迎来送往,无处不周到,无处不细心,为母守孝,照顾“幼弟”。甚至还要忍受亲爹的冷漠。
所有人都理解顾大人同妻子感情深厚,骤然失去妻子,一时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劝,看在儿子女儿的份上,一定要坚强,担起父亲的责任。
大抵是夫人的离世对顾大人打击实在太大,顾大人对仕途心灰意冷,竟主动辞官。皇帝挽留不住,顾大人恢复了白身。每日里进寺庙参禅,或是云游四海。也就在那段时间,顾大人结识了同样因为妻子过早离世郁郁寡欢的白大将军。二人引为知己。相交甚欢。
没有了母亲,父亲尚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顾姝在人情冷暖中渐渐体会到了世道的艰难。她曾写信劝说父亲重返官场,然而顾大人不为所动。
随着顾姝年岁渐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因其美名传播甚广。而她父亲虽无官职在身,却也是学识渊博的大儒,这几年时有佳作现世,做官与不做官只在他一念之间。因此,求娶的人家倒也不乏权贵门阀。可是经历了种种变故的顾姝早已不是单纯天真的深闺小姐,她有自己的谋划和野心。对于爹爹纵.情山水无心仕途,顾姝很是看不惯。又想为心爱的儿子谋一个前途无量的未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其中的心机手段自不必细说,直到一名中年人慕名而来,只为一观晏大师的真迹,顾姝假装不认识他是谁,矜持客气,以礼相待,毫不遮掩才学,于不经意处显露风情。
当时顾大人在外游历,顾府由顾大小姐一人当家,人口并不多,留下来的都是心腹,并没那等闲言碎语之人。
顾姝知道,像男人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见惯了各种环肥燕瘦才思敏捷的美人。自己不会是特殊的那一个,也不会那么容易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因此并不着急。只是后来男人每回出宫总能偶然遇到,渐渐就上了心。
男人这种生物,大抵都是这样,上了心就想得到,越得不到越想吃进嘴里。顾姝很聪明,在这种事上拿捏的恰到好处,与男人的拉扯反而勾起了男人少年冲动时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很难得,仿佛能叫人生机勃勃的重回青春。
男人频繁的出入顾府,顾大小姐像是懵懂少女,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导,并未意识到不妥。男人作为长者,常常有种教坏了女孩儿的罪恶感,又觉得有趣,按捺不住。
顾大小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故意应下了一门亲事。而后以母亲祭日快到了为由让家里的丫鬟婆子将小少爷先送去祖屋那边为母亲筹备祭奠。自己则稍后一步,将家里整理一番再过去。
顾大小姐在家里拖延了三日,那边派了人来询问。大小姐正苦于没有借口推脱,可巧当日下午下了一场大雨。顾姝以雨天路滑为由,又拖延了几日。
眼看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顾姝心中越来越焦躁,暗道:难不成我错估了帝王心?
灰心丧气的同时又觉得愤怒,她为了刺激皇帝,故意模棱两可的应下了这门亲事。而这门亲事的妙处是,她保证可以传到皇帝耳里。毕竟,有时候有些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别人耳里听到,效果天差地别。另外,皇帝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她担心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怕夜长梦多,才兵行险着。
可恨的是,白瞎了这么长时间,还要想法子将那门亲事给退了。
她筹谋了这么久,要是皇帝还不上勾,她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耽误时间,她不得不将目标放低,重新给自己挑一个好丈夫,为儿子谋划未来。
这一年的春雨,刺骨的冷。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院门忽然被人拍响。她正意兴阑珊,自斟自饮,为未来愁苦,一人身披风雨,匆匆而来,迎面对上目光,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怒色。
她心里暗暗道了声:成了。
顾姝添了柴火,为那人准备了酒水。
这酒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本以为都用不上了,幸好她没在恼羞成怒之下给砸了。
那一.夜迷乱疯狂刺激又热血,争吵中夹杂着眼泪,强势的帝王自以为占有了天真柔弱的少女。殊不知猎人早就布好了陷阱,而他才是落入陷阱的猎物。
顾姝入宫之前,顾爹得到消息赶回了家,彼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女儿的算计,心内懊悔痛苦。顾姝要得就是这些,哭哭啼啼,事已至此,皇命不可违,只担心自己将来入了深宫,前朝没有依仗,会被欺辱。
顾爹长叹一声,回来的路上,这些事情他岂会没考虑过。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为了女儿他还是披上了官袍。大概是皇帝心中有愧,不仅重新起用顾大人,刚好太师职位空缺,还往上提了官衔。
皇帝也没亏待顾姝,入宫即封了妃位。
按理,以她的聪明和野心,不可能入了后宫,反而沉寂了下来。
一切皆因,她在太医院见到了一个人。
顾姝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与作弄。
早不遇到晚不遇到,偏偏是她入宫的时候,然而她不入宫,又怎会遇见?
初遇时他还是少年,是太医院医正的得意弟子,他姓施,人唤小施大夫。
那时,他还没出师,只背着药箱,跟着师父后面学本事。
顾姝将这个小了她好几岁的少年当成那人的转世。
这女人呐,心里装了人,就做不到再对另一个男人勾.引献媚。小施大夫的存在无疑是在提醒她对心爱之人的背叛。
顾姝原本是欲迎还拒,处处表现的惹人怜爱,她准备了一整套的计划,拿捏帝王心。然而,一切在她见到小施大夫后,悉数破碎稀烂,她忽然对一切都意兴阑珊。
她的抗拒表现的明明白白。皇帝起先对她还充满了感情和愧疚,打算好好弥补她。接连被她的冷漠抗拒伤了颜面后,皇帝心中又恼又羞愧。
羞愧的是自己酒后失德强占臣女。没有一个在乎脸面的人会愿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那样不堪。他虽不是千古贤君,却也一直洁身自爱,不想人到中年昏了头。
因此,到死,皇帝都觉得自己亏欠了顾姝。
顾姝就是这样极端的人,也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然而,她毕竟是后宫嫔妃,虽不想,却还是怀了皇帝的孩子。
她曾想,要是怀的是个公主就好了,她作为后宫娘娘,希望给娘家以支撑。有个孩子傍身,足以。
皇帝心里还是记挂着她,也一直想补偿她,孩子尚未出生,就先将名字给取好了。
单字一个“盛”。
盛有昌盛,盛大之意。
当时因为这一个名,前朝后宫都起了小小的风浪。
此后数年一直平安顺遂,日子平静而幸福。
顾姝已不再为命运的不公而愤世嫉俗,她的心灵有了寄托,一个是越来越优秀的“弟弟”,另一个则是宫里那位与已故挚爱相似的施太医。
一切都很好,很好。
直到……
白玨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105.完结(完) ·
被顾容瑾绑住手走不了的白玨被迫听了一段并不催人泪下的自白。
顾姝讲起这段过往自然没有那般的心平气和, 叙事也偏向自己。然而,也足够在场的人拼凑出个完整大概。
直到顾姝充满幽怨的盯住白玨,嘶吼的喊出一声:“就是因为你, 因为你!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你凭什么和我抢阿瑾!”
白玨哑然, 半晌, 无语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恨上我了?我还以为……”以为偶然撞破了她的秘密,才被她记恨上。要是后者,白玨还能站在顾姝的角度勉强理解她, 前者的话,真不是心里有病?
白玨做梦也没想过,一直对她温柔亲切就跟她亲姐一样的人,竟然一直都在做戏。顾姝从一开始就在嫉妒。嫉妒她风风火火的爱情, 嫉妒她大胆而热烈的敢于追爱,嫉妒她不守规矩不畏人言,嫉妒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可以肆意的爱恨。
白玨活得越肆意,越衬托的她活的不如意。
这样的情感隐秘又不好说出口,因此顾姝从来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嫉妒。只将嫉妒的情绪往另一个方向引——这样喜欢四处惹事不安分的女人不会是“弟弟”的良配!
顾容瑾是顾姝的亲生子, 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到以一个真正姐姐的角度看待弟媳妇。
婆婆看儿媳妇,只会觉得任何女人都配不上她优秀的儿子。尤其当她敏锐的意识到, 儿子并不是真的厌烦那名少女,而是心绪被牵动后不知该如何表达,排斥只是因为害羞。
当顾姝第一次意识到顾容瑾动心了,她的心仿佛被挖开了一个口子,早已被她遗忘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骤然袭来, 她恨死了这种感觉。
想抓得人抓不住,为什么她要过这种孤单寂寞的日子!
顾姝像是卸除了枷锁, 无所顾忌的表达对白玨的愤怒,她压抑了太久,一次尽情发泄了个够。
顾容瑾除了刚开始陷入震惊中茫然不知所措,见顾姝忽然将所有不满情绪都发泄到了白玨身上,冻住的心这才跳动了起来。他握紧白玨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的错怪到别人身上?”
顾姝责怪怨愤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定住,语调飘忽,“你说什么?”
顾容瑾:“阿姐……”
顾姝:“你叫我什么?”
顾容瑾顿了下,“阿姐。”
“我不是你阿姐,你不要叫我阿姐,”她抓住顾容瑾的胳膊,十指用力,“阿瑾,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到头来,你竟然还不认我。”她眼底通红,泪水连成了线,看上去非常痛苦。
“阿姐,你病糊涂了,”顾容瑾一如既往的克制而温柔,震惊和迷茫散去,眼神清明,面上显出几分冷漠,“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你是太后,没人敢苛求你的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你是我亲生的儿子,你不向着我,你还让我道歉?跟谁?凭什么?”
顾容瑾的眉心蹙了下,似乎很不习惯“儿子”这个称呼,不过他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你看,你这样的理所当然,气势汹汹,我又能说什么?你高兴就好。”
白玨极快的从顾容瑾身后探出头,瞧了二人一眼。又被他另一只手按了回去。
这语气,这态度,她太熟悉了。
拳头硬了。
白玨以前恨不得拧掉他的头就是受不了他这个态度。
温柔是真的温柔,气死人也真能气死人。
果不其然,顾姝被噎得不轻,半晌无话。
白玨偷瞧顾姝有气没处发的表情,登时乐了,她做出一副宽宏大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和稀泥道:“你别逼小瑾了,他也没办法啊。不然你还想怎样?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出来嘛,能听你的都听你的,实在没办法的,你也要理解,好不好?”
怎样?熟不熟悉?感觉如何?
顾姝移开目光,看向她,哑然片刻,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就涨成了紫红色。
顾容瑾低头看向白玨,冲她眨了眨眼。
白玨忽然就想明白了,这小子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这样最气人,他是故意的,他以前就这样故意气她的。
偏他还能纯真无辜的让一圈人可怜他同情他,纷纷指责她都是她的错。当然了,具体事由都是闷.骚吃醋故意不讲道理。时过境迁,白玨已经忘记了具体的事情,只深刻的记得当初的感觉,太他大爷的憋气了。
白玨跳上顾容瑾的后背就去揪他的耳朵。
“你果然是故意的,当年你就这么把我气炸了,心里很得意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我不弄死你!啊!”
白玨上手就去抓他,挠也不是真的挠,指腹顺着他的脸他的头皮划过,二人都笑了起来。
顾姝怔怔的看着二人,十分不明白,明明气氛该是压抑痛苦绝望,怎么这俩人就跟没事人一样,还能笑得起来?
为什么?
“够了!”她大声喊。
笑声戛然而止。白玨还在顾容瑾的背上,二人面上笑容未散,白玨看了眼顾容瑾浮在表面的笑意,知他心里并不感到多欢乐。他素来知礼守礼,会不顾场合的和她玩闹才是反常。唉,真要心疼,又怎会逼他?
与此同时,大门忽然被推开,小皇帝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屋内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小皇帝站了站,大步上前,近了,才看清他眼里都是泪花。
顾姝哑然片刻,眼神飘忽,低声道:“盛儿……”
白玨心里叹口气,唉,有些秘密只适合埋藏在心底,真不适合捅出来啊。玩球了,现在更难收场了。
李盛在原地站了站,忽然发了脾气,将靠近身侧的花瓶一脚踹翻。
巨大的瓷器砸在地上,寂静的夜,清脆的声响几乎要刺破耳膜。
李盛的脾气不算多好,打小就容易暴躁,顾姝管不住他,受气了就让顾容瑾教训他。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一直以来,都挺好使。
白玨能感觉到顾容瑾神情变动了下,大概是习惯使然想说些什么,又意识到不妥,生生止住了。
从舅父到兄长,这其中的落差,任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这事也不是发生在普通人家,而是大周最尊贵的帝王家。一句话能抄家灭族让人永远都张不了嘴的帝王家。
在李盛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顾姝的脸色又重新变得惨白。
“原来如此,”李盛愤怒至极的瞪着他母亲,“我道你为什么给自己下毒陷害陈皇后,逼舅……”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逼顾家人同你一起谋权篡位,原来如此!”
顾容瑾的眸光快速的闪了下,又看向白玨。
白玨也是一脸茫然,她快速道:“李盛,你说什么呢?你娘给她自己下毒?”
顾姝想阻止,李盛却不管她,他表情凶狠恼怒又冲动,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一直都告诉自己娘是为了他好,他娘也是这么给他洗脑的。
可是当年的他根本不想争这个皇位啊,别的皇兄要争就让他们争好了,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整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他不想看到那么多人为了他的皇位而死,他不想啊!
顾容瑾闭了闭眼,忆起当年事。
起初,顾太师是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的,自古皇储夺权,又有几人能善终?
不想顾姝为了逼他们谋反,竟然故意陷害陈皇后。
当年,陈皇后母子嚣张跋扈,同很多嫔妃都不对付,唯独同顾姝处得来。
这其中不乏陈皇后想拉拢顾家的缘故,当然和顾姝所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有关。宫里私下传言,顾姝会进宫是皇帝见色起意,毁了顾姝清白,顾姝是被迫的。后来顾姝在宫里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也让陈皇后坚信,顾姝同宫里那些小妖精完全不同。
曾经一度,因为顾姝的缘故,很多人甚至将顾家都当成了太子党。后来纷争起,陈皇后和太子不分敌我,一通乱杀,才引得身边人纷纷倒戈。当然,太子自身有很大问题,而顾姝在其中所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又有多少呢?
早在楚王和太子夺权的时候,顾姝就曾劝说过父亲支持李盛登上皇位。顾太师怒斥女儿大逆不道,顾姝深知爹爹顽固,苦劝不听。此后接连又遇到了一些事,她才下定决心嫁祸,不仅将陈皇后谋害后宫嫔妃的罪名坐实,让太子一党也跟着人心惶惶,最直接的结果是顾家父子为了自保,不得已也加入这场夺权纷争。
顾容瑾将时间线串联,前后因果一联系,得出结论,沉声道:“你是因为施太医被太子杀害了,为了报复,才……”
顾姝已无力反驳了,索性承认,她恍恍惚惚道:“谁说不是呢。我和施展清清白白,非说有什么,他不过是我精神的寄托罢了,我只要看到他健康快乐的活着就够了。都怪陈氏,那个毒妇非要构陷我和施展,逼迫我为她所用。你说我陷害陈氏?那你可知死去的赵嫔,杜美人,还有徐才人肚子里的小皇子都是陈氏所害?李盛,你以为陈氏真没有害你之心?那是为娘的替你挡了去啊!你可别忘了当年那碗汤药可是你的药,为娘的替你吃了,就是因为亲眼看到陈氏的心腹往你碗里下药。我大概猜到是什么药。那药虽不会立刻致命,却也是慢性毒药,毒什么?毒得便是让你断子绝孙!不然,你道为何陈氏被揭发后,没有抵死狡辩,让人彻查。因为她本身就不干净啊!我用的毒本就是她密室里藏的毒,事发后,她还以为是手下办事不利,拿错了药。呵,可笑!你道楚王为何无嗣?还不是陈氏做的一手好孽!”
“原本陈氏做的那些恶事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为了自保,还能帮她顺手处理一些小麻烦,可是太子太跋扈了,竟然为了一个小妾,将施展给杀了。小妾年幼生产本就艰难,施展何辜?”
“我承认,我刚开始想报复的时候,的确是存了为施展报仇的心。杀人诛心,既然你那么在乎皇位,那我就让你得不到,也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可是后来,我真正的是为了你们啊。拥有至高的权力,执掌生杀大权,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母子,难道不好吗?”你们难道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吗?我都是为了你们啊!”
顾姝一次性说了很多,而后咳嗽了一阵,停了下来,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还有吗?”顾容瑾沉默了许久,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索性一次说个够,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了。
顾姝:“那要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顾容瑾还没来得及回话,李盛忽然颤抖着嗓音道:“我亲爹是谁?”
其余几人都是一愣。
顾容瑾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盛又看向顾姝。
顾姝起先没反应过来,她本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这句话像个棒槌一样狠狠将她闷头打了一棍。音量陡然拔高:“你小子什么意思?”
李盛扒了身上龙袍往地上一扔,抹了一把眼里的泪,“小的时候我父皇就说我不像他,我也不像你,那我像谁?”
顾姝直着眼,大概是气的,表情都扭曲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盛情绪更是悲戚:“我都知道了,我身上流的根本不是李家的血,我根本就是个杂种!”
顾姝忽然追着他就打了起来。
场面一时失控,鸡飞狗跳。
白玨和顾容瑾不得不上前将二人分开。
顾姝经历一晚上激烈的情绪冲击,身子早就扛不住了,坐在地上喘气。
白玨想笑又觉得不妥,只冲着李盛说:“本来我们在说阿瑾的身世,挺严肃的事情,你出来捣什么乱?”
李盛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身世。我亲生的爹娘是谁?”
顾容瑾看向李盛,那目光像是看傻子。却记得很久以前,他就劝过顾姝,说李盛性子憨,沉不住气,并不适合当皇帝,与其自立为王,举步维艰,不如拥立明主,这样他们都会轻松许多。当时顾姝怎么说的,她说:“不是还有你吗?”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顾容瑾已经懒得回忆了,此刻盯着李盛泪水涟涟的脸,大傻子似的坐在地上耍赖,他叹口气说:“李盛,你可记得你外公说过你和你祖父很像?”
李盛哭声一顿。
顾容瑾:“你的性子随了你亲祖父。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先皇说你不像他,也只是指你莽撞冲动的性子,对吧?你要是还有疑问,喏,那里有面镜子,你自己拿着镜子把你李家宗亲都叫来,自己去比对,你看你的鼻子眼和他们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盛抓了抓头发。顾姝挣扎着扑过去,一巴掌打他脑门,将他的头打偏过去。
李盛:“娘你不要打我头!本来就不聪明了!”
顾姝:“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非要你舅说……”
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顾姝顿住了。
青色的光从窗棂间透了进来,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顾容瑾偏过头看向白玨,“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白玨看着李盛只顾着笑了,闻言抿了抿唇,再次看向顾姝,正色道:“我不是个喜欢陷在过去的痛苦中不愿意出来的人,虽然太后有很多地方对不起我,甚至害我性命。可是我瞧着她,似乎活的比被害的人还痛苦纠结,我心里也没那么委屈不甘了。唉,听了一.夜故事,跌宕起伏的,倒是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人的幸与不幸真的是自己作出来的。”
顾姝气:“你……”
顾容瑾:“阿姐,”叹口气,“压在心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心里可松快了些?”
他这一声很温柔,顾姝情不自禁眼里又泛了泪光。这么些年她真的活得好累好累。
“阿姐,”顾容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知道造成你不幸的最大原因是什么吗?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总是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着自私自利的事,偏你自己还不承认。也许你自己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将自己也赔进去,伤害自己。然而,当你觉得别人的回报抵不上你的付出的时候,你就会愤怒,你想索取,想控制,甚至不择手段做一些会伤害到我们的事。阿姐,从小你就教育我,要认清自己,你认清过你自己吗?”
顾姝呜呜的哭,已经流不出眼泪了,“那你要我怎么办?你想要我怎么弥补你?我怎么办?”
顾容瑾:“怎么办?要是我没猜错,当年施太医一定承了你不少恩,而他心里也知道你的感情。他三十多岁都没有成家,为什么?我想你心里肯定清楚,你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要求他做什么,他也从你的暗示中明白了。但是施太医快乐吗?你如果有这份心的话,不妨回忆一下,施太医真的稀罕你对他好吗?”
不,他不稀罕!他起初是受宠若惊,后来只觉得是战战兢兢,是禁锢。
他害怕她,若不然偷偷跟人生了孩子,也不敢明媒正娶那女子,而是让好兄弟娶了心爱的女人躲出宫外。
可不是害怕么,过了这么多年,当顾姝得知施太医有后人,被背叛的愤怒,还是让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弄死那孽种。
即便,他俩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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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瑾带着白玨还有孩子们一起离开了皇宫,刚出大门,一抬眼,站了好些人。
两边默默对视,谁都没先开口。
有种情绪在彼此之间流淌。
有人动了下,白玨只觉顾容瑾忽然之间挡在自己身前,闵栀娇.小,哧溜一下从他的咯吱窝下钻了过去,一把将白玨抱住,“真的是你吗?我不信!真的是你吗?”
顾容瑾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想将闵栀从白玨身上扯下来,又顾虑男女有别,不知该如何下手,急得团团转。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笑了出来,或许是薛红,或许是小流儿,一声比一声大。
最后顾容瑾也没办法,触到白玨的目光,一摊手:“你看,我能怎么办?你高兴就好。”眉头一低,笑了。
古人依旧,欢乐重现,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样子。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鞠躬,再鞠躬!
万分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