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已重写(3月25日留) ·
这世上就没有比一张桌子吃饭一条被子睡觉更能增进感情的事了。白玨对此深信不疑, 至少她就是这样的人。那些不是这样的人都不是人,眼前就有一位。
养不熟的老白眼狼!
儿子一招呼吃饭,白玨就非常给面子的坐下了。顾长思心里高兴, 朝他师父眨了眨眼。他也不是不喜欢单独和他爹吃饭,只是这一二年因为一些风言风语,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难受得很,又不能和他爹说。他害怕着一些事,又担心着一些事, 常常又会自惭形愧觉得自己不配。总之,半大的小子心里装了一箩筐的事,对上一个同样沉默寡言不知何开解人的爹,隔阂自然而然就形成了。
白玨回了顾长思一个眨眼, 不等丫鬟们看主人的脸色决定是否添碗筷,又无比迅捷的将顾容瑾面前的筷子拿走,旁若无人的催促道:“小宝,吃啊!”
人嘛,要好好的活在世上, 吃好喝好,还是得靠自己。
看人脸色?不存在的。
边上伺候的仆从都快吓死了。顾太尉算的上一个公私分明的好主子, 但绝对称不上好脾气。
据说以前倒是个温文儒雅的贵公子,待人说不上多热情,但也谦恭知礼温和客气。可自从死了老婆后,脾性大变,整日里, 十二个时辰有八.九个时辰都阴着一张脸。也就在小少爷面前才收敛着点。
太尉府的下人基本都是新人,没见过以前的顾容瑾, 今昔对比也都是道听途说,过去怎样他们不清楚。反正现今的太尉府,整日里阴沉安静他们倒是切身感受的真真切切。
还是刘管事机敏,别人大气还没喘过来,他已经将干净的碗筷又准备了一副送来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顾太尉竟然什么也没说,接了筷子。刘管事又自作主张的将空碗送到了白玨面前。
刘管事还要给白玨盛面条,被她挡了回去,“我不爱吃这个。”
她不是不爱吃面条,是不爱吃没滋没味的面条。
瞧这一桌的,寡淡无味,她生的儿子怎么就随了顾容瑾!啐!
“小宝,你这不行啊,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知道吧?怎么早上就吃这个呢?”白玨也不是第一次吃顾长思的早饭了,看着花样繁多,实则都没什么味儿。要说有味,也是药味!
药膳懂吧?此处划重点——药。
顾容瑾:“长思刚病了一场,只能食用一些清淡食物。”
白玨不懂这些,她又没带过体质虚弱的孩子,只以自己过往经验判断,实难理解,也不看顾容瑾,只盯着儿子说:“我小时候可不像你这样,伤得越重,吃得越多。荤腥不忌,伤哪补哪。你瞧我这胳膊……”
袖子掀了半截,小臂纤细,肤质细腻,除了白得发光,也没什么不同。白玨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屋内伺候的仆从有没忍住好奇的,也偷偷看了去。
顾长思不解:“怎么了?”
倒是顾容瑾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声,屋内下人忙垂头敛目,再不敢东张西望。
刘管事偷眼看了看,心有所感,悄无声息的招招手,伺候的仆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白玨:“就,挺好看的吧?”她倒是忘了,自从醒来后,不仅容貌大变,连身上的伤疤都没了。
疤痕可是武者的勋章,唉。
“思思姑娘的左手臂曾受过伤?”顾容瑾问。
白玨不搭理他。
到底是亲生子,见不得他爹被冷落,顾长思别别扭扭的开口,“师父的手臂曾受过伤吗?”
白玨意兴阑珊,“都是过去的事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早膳将将用完,丫鬟们正端了漱口水进来。全顺脚下带风,一路小跑了过来,一眼看到这三人同用一桌饭食,脚下一顿,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顾容瑾不喜欢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冷然道:“何事?”
全顺:“禀老爷,季大将军来了。”话音方落,远处已传来了季崇德肆无忌惮的喊声,“顾太尉!妹夫!谨之!”
谨之是顾容瑾的字。
顾容瑾十五岁那年取的表字,刚开始他还挺喜欢的,后来莫名其妙就不喜了,也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
总之,就挺喜怒无常的。
季崇德眼看着就要过来了,白玨有那么一刻,心里紧了一下。忽然一笑,相通了般,反面朝门口坐正了身子,她倒要看看这些蠢货到底谁先认出自己。
忽而人影一晃,白玨定睛一瞧,顾容瑾人已到了小院门口,刚好挡住一脚踏进来的季崇德。
白玨没忍住,心里赞了声,“好轻功!”
季崇德虽然是彪悍的莽夫,人高马大,顾容瑾在身高上绝不输他,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又轻而易举将他推了出去。
季崇德不明所以,踉跄了下,笑道:“你干嘛?我进去瞅瞅我大外甥。”
顾容瑾木然道:“大病初愈,你别吓他。”
季崇德摸了摸刚刮了胡子还算英俊的脸,不甚在意,“不至于吧,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脚下没闲着,又往门口走去。
顾容瑾单手勾住他的后衣领,又将他给扯了回来,“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就看看我大外甥,好长时间没见了。”季崇德满脸堆笑的解释,忽而灵光一闪,脑子就跟开窍了一般,表情都跟着猥琐了,“是你那个金屋藏娇也在里头?”
顾容瑾没理他。
季崇德听他儿子提过,据说十七八岁,现在还当了长思的师父。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他这个儿子啊,也不知怎么长的,半点不像他,倒随了顾容瑾。
季崇德生了些兴趣,搓着手,与顾容瑾并排走了几步路,叨逼叨个没完,忽而一闪身。顾容瑾回手一个擒拿,季崇德早有防备,顾容瑾没抓住。
“哥哥就看一眼,替你长长眼。丑弟妹也迟早要见哥嫂的不是?”这会儿,顾容瑾又成他弟弟了。
白玨在,他是妹夫。妹夫要娶新媳妇了,妹夫就是弟弟了。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季崇德拔腿就跑。
顾容瑾也不抓他了,冷声道:“你尽管去看,今日显国公生辰,我也不奉陪了。”
季崇德急速刹车,草皮都被他掀秃了一块。他知道,顾容瑾这是认真了,也生气了。他本来就是嘻嘻哈哈闹着玩,存了逗妹夫的心。自从白玨去世后,顾容瑾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季崇德心里也难过,可瞧着活着的人这样,心里更难受。于是每回见他,都要逗一逗他。大多数时候顾容瑾是由着他闹。
关于“顾太尉府里养了小妾,脖子都被抓伤了”传的沸沸扬扬。季崇德心里明白的很,这里头有他一份功劳。他也就不顾场合开了个玩笑,万万没想到,流言就跟乘了东风一样,越传越离谱。这事他自己也挺纳闷的。不过今日经此一事,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看这情形,他这是歪打正着,无意间揭穿了真相?
念及此,季崇德反而一收嬉皮笑脸的姿态。暗暗打量顾容瑾。
妹夫没有重新成家的心,季崇德见不得他形单影只,总想着撮合了谁和他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真有这么个人了,他反而慎重了起来,心里压着事,面上装成没事人,从后面一下子跳起来,顾容瑾察觉到了,身子一偏,季崇德嘿嘿笑着,一扑不着,又伸胳膊勾他,“妹夫,跟哥聊聊呗,这小女子哪里人?性子怎么样?来路你清楚吗……”
*
却说另一头,顾容瑾突然离开,搞得在场所有人都挺懵的。除了白玨,她自有她的解释,自从顾容瑾在她心里被盖章“无情无义陈世美”后,他的所有反常都有合理解释。譬现在,太尉府和显国公府联姻在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未来泰山,顾容瑾那狗子自然要早早去贺寿,积极表现,争取早日新人换旧人。
她白玨被闵栀换了,今闵栀又要被显国公府的小姐换了。
闵栀出身低微,做不了顾大人的正房娘子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搞大了肚子生了娃就丢太师府去了,也真只有狗男人才能干得出来!
白玨摸了摸心口,似乎也没那么不爽了。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就是眼睛有些疼,她眼瞎,真瞎。否则当年怎么就被蒙了双眼,认上这样一个男人呢?
都是年少轻狂惹得祸呀!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然后她的手又摸到了肚子,“我没吃饱,你呢?”
顾长思:“啊?”
白玨:“让厨房给我做一份酱肘蹄子。”
顾长思:“哦。”
白玨:“酱鸭,烧鹅也各来一份,凉拌菜也不能少了,荤素搭配,吃肉不腻。刘管事,听到了没?你家少爷要吃肉。”
顾长思惯着他师父,闻言忙扭头让刘管事下去吩咐人准备。
白玨捏住他的一边肩膀将他拽起来,这要不是武功傍身,还不见得能扯得起来,“你也别闲着,刚吃完绕院子走五圈去,消消食。待会扎半个时辰马步。”
一直躲在其他屋子没敢出来,只等着顾太尉走了就要出来献殷勤的连翘,脚尖刚探了出去,一听这话,忙整个的缩了回去,就跟个河蚌精似的。
天可怜见的,她一点都不想学武,她只想跟在主人身边混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42.第 42、显国公寿辰(已重写,3月29日) ·
行走江湖谁还不会几样旁门左道。
顾长思对着镜子捏了好几下自己的脸, 面上由震惊转成惊喜,“师父,你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
白玨收了手里的工具, 不甚在意的擦擦手,“知道为师的厉害了吧。早跟你说过拜我为师, 你不会吃亏。”
顾长思服气的很, “师父,您教我。”
白玨:“好说。”
她扭身进了屋内的屏风后,再出来, 已做了男装打扮。高高挽起头发,戴了发冠。
白玨挤开顾长思,两手掐住腰,该怎么说好呢?端看这脸, 谁人不要赞一句清俊绝伦小公子,只是脖子往下,谁要是认不出她是个女娇娥只怕是个瞎。
这身衣裳是季云泽的。顾长思与季云泽牧文牧章兄弟常有往来,互相在对方家里住个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我真好看,”白玨抖着身子造作的扭了扭, 忽而又木着一张脸,进了屏风后。再出来腰粗了些, 胸也平了。
二人是从客栈出来的,经过楼下看到廖凤带了几名护卫正在楼下喝茶,时刻注意着楼上动静。顾长思走过去的时候,廖凤看都没看他一眼。顾长思就很膨胀了,出了客栈门, 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回去,在廖凤跟前晃了一圈。一圈还不过瘾, 又绕着他转,被白玨追进来,提着后衣领子扯了出去,“爹,我在这呢,你傻了吧唧的乱晃什么呢。”
顾长思做了中年男人打扮,两撇小胡子,胖歪歪的,油腻发福,只一双手没做修饰,与他的脸极不相称,被白玨握在手里。
廖凤回头,只看到一对腻歪的父子,搂做一块,互相拉扯着出了门。他忽然心生感慨,若是他家少爷也能如这般与老爷亲近,那老爷该是何等的高兴啊。犹记得少爷小的时候也是时时黏着老爷,还闹过老爷上朝也要带着孩子的笑话。后来少爷懂事了,不知怎的就跟老爷疏远了。
“哇!师父,你怎么做到的?”顾长思直着眼睛盯着她的喉管,再一次被他师父的本事惊到了。
白玨挂在他身上,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打开扇子遮了半张脸,继续用少年音道:“小爷的本事千千万,你跟我混,包叫你过得日日精彩,时时有趣。可不像顾容瑾,一潭死水,冰块的心肠,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行僧,跟他待个半日恨不得立地成佛,不活也罢。”
顾长思起先还一个劲点头称是,听了后半句,回过神,拉了脸,严肃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爹。”
白玨变脸快,“没说没说。”偏过脸,翻了个白眼。心里少不得有些气。这火气又不能跟儿子发,也是巧,叫她一眼看到前方有个扒手摸了一位锦衣公子的荷包。随行的护卫就是个摆设,一行三人毫无所觉。
白玨脚下巴拉一颗果核,脚尖一踢,飞窜而去。彼时街上都是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那果核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完美避开前方所有人,精准无误的撞上那扒手的膝盖窝。
这扒手名叫郭二,祖传的手艺人,一家子贼窝,当然了,鉴于这手艺的伤残比例高,如今郭家就剩这么个独苗岌岌可危的活着了。
且说这郭二本以为得手,心里已经想好先去赌坊碰碰运气,夜里再去快活楼点喜欢的姑娘快活一.夜。哪知念头才起,忽然一股大力打在膝盖窝。这力道太霸道,干他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挨打,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老子爹,当年也是这么被废了双.腿,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爹不想连累儿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故意躺大马路上,被贵人的马踩死了,讹了贵人的银子,也算是对他老婆孩子有交代了。
郭二扑倒在地,心理活动有些多,他想,我还没成家,我也没有儿子,也许我还可以苟一苟,不用死这么痛快。
他强忍着剧痛,趴在地上,挣扎着就要起身。刚弓起身,忽然只觉泰山压顶般的重力,整个人扁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惊呼声,路人驻足观望交头接耳。
白玨一脚踩在郭二的后心,扇尖在他手里一戳,一挑。
顾长思扒开聚拢上来的人群,不解他师父怎么突然间当街打人,张了张嘴,“师……嗯。”
白玨挑起那荷包,扇头转了两圈,目光一扫。看向那原先走在她前头的锦衣公子,扇子一挥,“嘿!”
锦衣公子本是被人群推到跟前,不料忽然一物朝他砸来,吓得他脸色一变,“啊!”一声惊呼出声,本能后退,抬手挡住脸护住自己。护卫想来也是没什么本事的,等东西砸在公子的身上,又掉落在地,他们才反应过来,一个张开双臂,一个手里还抱着东西,纷纷站出来挡在主子身前,大喝,“大胆!”嗓门倒是极大。
白玨眯了眯眼,“唉呦嘿!”
顾长思不做二想,匆匆挤上前,矮身捡起地上的东西,张了张嘴,又想起自己此刻的装扮,压着嗓子粗声粗气道:“敢问这荷包可是这位公子的?”
锦衣公子瞅了眼这怪腔怪调的中年男子一眼,始知自己误会了,忙抬手朝二人略行一礼,“多谢。”却不急着接过荷包,直到护卫接过。
白玨素来动作迅猛,时常做出一些过激事,乃至于旁人都没反应过来反引得旁人误会她。她不在乎那些眼瞎迟钝的凡夫俗子,却也会因为有人与她配合默契而心生亲近之意。
她当年想嫁顾容瑾,除了他那张脸,何尝不是因为二人间心意相通的默契。可不知为何,这份默契却在婚后渐次失了颜色,她渐渐看不懂顾容瑾,顾容瑾似乎也不再是她的解语花,不仅屡屡做出违背她心意的事,甚至还说出一些莫须有的话曲解她的意思。
白玨抬脚踹了下郭二的屁.股,郭二被踹出去几尺,与此同时,身上重如泰山的压力消失,膝盖窝血脉不通的症状似乎也缓解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拔腿就跑。只起先踉跄了下,竟也健步如飞。锦衣公子的护卫也在此刻反应过来,拔腿去追,经过白玨身边还瞪了她一眼,似是怪她没有继续制住那小偷,由着他逃走了。
世上多是这种不知感恩,反怪施恩之人没有好事做到底之人。白玨见怪不怪,自顾搂住顾长思往显国公府走去。
那锦衣公子原本想搭话的,白玨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白玨一路往前,在快到显国公府前一个巷子处看到翘首以盼的连翘,以及傻站着跟个柱子似的王迟。
白玨打他们跟前走过,朝他们招了招手。
王迟耸了耸鼻子,往白玨跟前跑。连翘吃惊叫他,“王迟,你往哪儿跑?”
白玨抬手将走近的连翘一把抓住,用了原本声音道:“笨丫头,连我都没认出?”
不是认不出,是压根没想到。顾长思完全换了一副模样,白玨却是没怎么变。只掩了身材,脸颊潦草的点了一颗痣。
一行四人会合,朝显国公府大摇大摆的走去。
途中顾长思打起了退堂鼓,揪住白玨的袖子道:“师父,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我爹看到了就不好了。”他倒不是怕他爹揍他,骂他胡闹。他就是担心给他爹丢脸。
自幼他就知道自己是个蠢孩子,他生来就是个错,先是害死了他娘,蠢模蠢样的长大又让他爹丢尽了脸。所以当他懂事后,就不爱出门了,也不愿和人接触。应天书院是他要上的,后来呆不下去了,又不敢和他爹说清楚原因,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消极抵抗。
今日顾长思本是打死也不愿出门的,白玨却是闲不住,忽然就想知道显国公要把哪个女儿嫁给顾容瑾。那女子品性如何?脾性怎样?与顾长思相处有些日子了,她也知道长思与他爹感情极好。这倒让她很不确信在有限的时间内,她能否顺利拐带儿子,让他心甘情愿跟自己走。鉴于跟顾容瑾不美满的婚姻,白玨是彻底的打消了“强买强卖”,老话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强行带走的儿子跟娘不亲。
白玨不可能一直在太尉府待下去,或许等顾容瑾娶了新妻,她就会离开,或许更早一些。虽说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心里与孩子他爹和解了,却也不保证,会不会在看到辣眼睛的场景后控制不住自己杀几个人解气什么的。
说话间就到了显国公府,白玨递上请柬。
请柬是先头季崇德替显国公府转交给顾容瑾的。
顾太尉赴宴,自是不必带什么请柬。被白玨翻找到,捡了便宜。
守在门口迎客的是显国公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并三个子侄。白玨为不引人注意,特意将请柬塞给了其中一个年轻人,好趁机混进去。可太尉家的请柬注定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不惊扰任何人。只见这年轻人忽然激动的朝对面的中年男子高声叫道:“爹爹!太尉大人到了!”
这一声出,几乎门口所有人同时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邹世全激动道:“岸儿,你胡喊什么?太尉大人呢?”
年轻人面上神色变幻,不安又紧张的递上摊开的请柬,眼珠子望向白玨一行。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他们四个。顾长思最怕被人看,有时候他会觉得外人的目光仿佛有毒有刺,扎得他不能呼吸,冷汗涔涔。忍不住的想往后退。忽然手上一紧,被站在身侧的白玨握住了手,也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众人倒没怎么注意顾长思,毕竟他现在只做普通中年油腻男打扮,实在难以引人注意。若不是他是太尉家的人,旁人根本不会施舍他一个眼神。倒是他身侧一位小公子,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单论长相就很难让人不频频侧目张望。挨的近了,隐隐能让人感到一股冰霜之气,这就让他的气质出尘,生出一股难以亲近之感。可当他弯起嘴角笑起来的时候,冰雪消融,花开烂漫,谁又能阻止得了自己对这般神仙人物心生亲近之感呢。
“这位是太尉府的刘管事,”白玨将顾长思推到身前,神态自若道:“我们家大人与季大人一起随后就到,大人让我们先行一步。我们过来先占个座。”
作者有话要说:
43.第 43 章、4月6日重写 ·
白玨说完扇子一勾, 示意身后三人,就要往里走。
邹世全拦了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白玨:“好说, 在下刘管事的儿子。”随即又将自动缩到她身后的长思拉到人前。要说白玨死了九年呢,还保持着少女心性, 为人母的自觉少的可怜, 但凡她亲手带大了长思,也断断说不出顾长思是她爹这种鬼话。偏她还毫无心理负担,反自得其乐, 得瑟得很。
顾长思这妆容本就油腻不招人喜欢,被白玨强行推到人前,不敢与人对视,缩头缩脑的, 更添了几分猥琐。
要说这二人是父子,邹世全是不信的。在场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白玨信口胡来,难道就没想过这层吗?
当然不。
只见邹世全忽然也不打听了,只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宽儿, 你陪这位公子进去,好生照顾。”
邹宽会意, 做了个手势,请人进门。
顾长思原本以为会被拦下,虽说不一定会被打出去,一顿盘问肯定少不了。不料竟如此顺利,跨了门槛进去, 人还是懵的。
邹宽引着白玨往里,暗暗留意, 见这位公子手握折扇闲庭信步,也没管那位被她称作爹的刘管事。心里默默点头,有了计较。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被他抓来的“刘管事”应该只是普通下人。就是不知他故意隐瞒身份前来是何用意?是顾家的什么人呢?瞧这位公子的气度样貌,定不是池中之鱼,若是京中人邹宽不可能没有耳闻。难道是近来才进京投奔了顾家?还是那位已故的太尉夫人娘家人?白将军家的?啊,不会是听说了他们家想和太尉结亲的事,特意过来打听一二的吧?
邹宽一路头脑风暴。又不敢自作主张的随意打听。常言祸从口出。这位公子的身份,只等顾大人亲自来了,自然揭晓。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只管这段时间跟着他,不叫他生出什么乱子即可。
白玨眼角余光自是瞄到了邹宽。少年人藏不住心事,还自以为藏得好,实则什么都写在脸上,面上风云变幻,都已经几度春秋了。
白玨掩唇一笑,她就是故意的。若是大摇大摆的以主子的身份来拜访,反而惹人怀疑,必会被细加盘问。倒是这般半遮半掩,邹家人反而顾忌良多。
“咦?”身后忽然传来惊叹声。
邹宽回身看去,只见安定郡王自身后而来。他身边只跟了一个随从,寒酸的连普通的京官都不如。
邹宽品性不错,不是捧高踩低之人,忙上前见礼,因有外人在,公共进京的,“郡王大人安。”
安定郡王李益之生性随和,细细白白的脸,虽是皇亲国戚,却半分皇族的傲然都没,反隐隐透着怯弱。他笑着拉了邹宽一把,“言和,怎得如此客气。”忽而笑着望向白玨,“这位兄台,咱们又见面了。”
邹宽吃惊道:“益之,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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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边,邹家女眷那边也同样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可不像白玨这一行人,只让邹家的大老爷们好奇身份,也就多留心关注了几分。而女客那边,却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因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顾容瑾的小妾闵夫人。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太尉不待见这位小妾,只因生了一个女儿,母凭女贵,顾老太爷瞧着她可怜,才许她住在太师府。而这位闵夫人手段了得,把持着太师府的中馈,俨然成了当家的女主人。
这个小妾既是个笑话也是个传奇,因此京中夫人小姐们看不起她的甚多,可要说当面锣对面鼓的还真没几个人不给她面子。
邹家人听说她来了后,心内无不战战兢兢,暗骂她妒妇,生怕她搅黄了这门婚事。又一想,她此番过来不就是这目地吗?邹老夫人与儿媳在人后一番商议,又给孙女打气,现下且不与她计较,等入了太尉府有的是机会磋磨她,到时候她一个妾还不由着主母搓扁捏圆!且忍着。
闵栀被下人领着,一路往后院走去,早就得了消息的夫人们,可不就议论纷纷。待人到了,又跟集体被消了音似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几十上百双的眼睛骤然盯上了她。
闵栀缩在袖子底下的手紧了紧,捏着帕子的指尖发白。
“我可以的,姐姐,我可以的。”她心里如是说。
没人跟她说话,她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别怕,没什么好怕的。你要记住了,任何场合,只要你不怕,怕的就是别人。”白玨的话言犹在耳。
闵栀定了定神,自给自足道:“你,去给我沏杯热茶,我要普洱茶,别的茶我喝不惯。”
丫鬟手足无措的顿了顿,又慌乱的看了主家太太一眼,得到应允后,答应了声,下去准备了。
“真是厚脸皮。”工部侍郎夫人不轻不重的嘀咕了句,斜着眼抿了一口茶。
随即就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闵栀只做听不见,跟着她的丫鬟也双手交叉在身前,不为所动。这要是谁急了,还不就应了这工部侍郎夫人骂的就是谁了,因此这主仆二人面无表情,稳得很。
*
“你害什么羞啊,你给老子记住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白玨拎了把顾长思的后衣领,轻声道。
白玨是真把自己当客人了,还是身份尊贵的那种。
宴席未开,桌面上只摆了几样果盘糕点之类的。其他人来了后,彼此熟识的都互相寒暄了起来,也有亲自到显国公跟前送上贺礼的。
邹宽琢磨着是不是要将人领到爷爷那边去,白玨拿起扇子敲了下手心,“糟糕,忘了备寿礼了。”
顾长思心说:“你装什么啊,来的时候我已经提醒你了。”
白玨继续道:“差点忘了,寿礼在太尉那,再过一会应该就送来了。”
邹宽一听他提太尉,有心打听,“刘公子,敢问太尉大人今日会亲自过来吗?”
白玨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碟糕点,先紧着身后的孩子们,让他们一人拿了几块,“应该过来吧,一大早的就被季崇德拽走了,大概不会来早,赶着饭点差不多。味道怎么样?”
身后三人有点头也有摇头的,白玨没尝,丢开这碟糕点,又拿起另一盘继续投喂。
邹宽一开始就没当白玨是下人,只是她言辞中对季大将军的随意轻慢还是让他大大吃了一惊。又见被称做刘管事的中年男子一副孩子气的模样躲在她身后,心里更觉怪异。
“兄台,”邹宽还要说话。被白玨举起扇子压住了嘴唇,“邹兄,贵府今日大喜,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你是不是该去招待其他人了?”
邹宽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瞪圆了眼珠子,僵住不动,忽然刷得一下,仿佛血管爆裂,面上红得滴血。匆忙后退几步,撞上了人,心神慌张的跑走了。
顾长思看得分明,却不解原因,紧张道:“师父,你怎么他了?”
白玨转着扇子敲了他一下,“大庭广众之下,我能怎么他?碍事的走了,你们几个自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去,闯了祸报顾太尉的名号,没人敢拿你们怎么着。”
到底是亲生儿子,顾长思一听这话就不答应了。
“凭什么污蔑我爹的名声啊!”
白玨撇了下嘴,“你爹都要给你找后娘了,你还这么护着他?”
顾长思当真是一点私心都无,“我爹很可怜啊,我亲娘都没了快十年了,他总不能孤单一辈子。”
白玨斜眼看他,“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就不怕你后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爹不疼你了?”
顾长思皱着眉头看她,都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了,“师父,做人不能太自私。我爹要是娶了后娘,一家幸福,我替他高兴。”
白玨怔怔的看着儿子,这要不是她确定是自个儿亲儿子,她都怀疑是被掉包了。
“行吧。”顾容瑾可真养了个好儿子。
顾长思看她,“你要真不放心,你给我当后娘啊。我不介意。”
白玨:“……你倒是不挑。”
“我不挑,”顾长思笑得憨,双手举到胸口连连摆动,“只要我爹喜欢,我无所谓。”
白玨一巴掌甩他后脑勺,这要不是亲儿子后脑壳子真有可能就没了。
“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站在白玨斜对面的连翘忽然道。
一男子讪笑着从白玨身后的树干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在下不是有意偷听,实是刚才见刘兄在此,想过来说话,后来就……”他有意无意的看向白玨,面上尴尬的笑意更甚。
白玨刚才被顾长思噎着了,没留心说话用了本音。女子的声音与男声有着天然的差别,也难怪这位安定郡王表情古怪,踟蹰不前了。
先前安定郡王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又转去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白玨注意到他似乎挺不受人待见的,有些人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维持。这位郡王也不生气的样子,面上一直挂着讨好又羞涩的笑。这笑容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被识破,白玨也没刻意用男声了。
安定郡王怔了怔,确认她是女子后,态度又谨慎了些,“哦,在下李益之。”
“李益之。”记忆中的怯懦少年和眼前的青年重合,“唔,原来你长大了是这副模样。”
李益之诧异,“你,你。咱们小时候见过?”
白玨一笑,“我见过你小时候。”
李益之仔细辨认了她片刻,又羞涩的低了头。心里只当她是开自己玩笑。这些年他活的就是个笑话,也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44.第 44 章、请开始你的表演(4月9日已重写) ·
李益之是废太子遗孤, 当年他还小的时候,被亲兄弟姐妹排挤,日子过得并不好, 白玨曾为他打抱不平过,因为她的缘故, 李益之和他同岁的小王叔李盛才玩到了一起。那曾是段快乐无忧的时光。后来老皇帝缠绵病榻, 皇后也渐渐露出了真面目,原本只是私下里的手段也摆到明面上,迫害皇室子孙。
太子李宏性格暴戾, 动辄非打既杀。先是楚王掀起谋反大旗,乃至数王叛乱,历经两年之久,最终就连顾太师也没想到, 竟然是他的外孙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李家血脉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乱中,死得死,伤得伤。因为李宏及其母亲对当今太后和圣上的迫害,李宏的后人也不可能被优待,仅存的三个子女, 其余两个都被贬为庶民,唯有曾背着父亲救过李盛的李益之被格外优待, 虽不能参政,却封了郡王,永享俸禄。也亏得李益之心性好,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富贵闲人,除了前几年一直被暗中监视, 这些年已完全恢复了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只一样, 不怎么受朝中大臣待见就是了。
尤其今日,更不同往日,朝中大臣都从自家夫人那里得知,太后有意将显国公家的嫡孙女许配给顾太尉。只等太尉点头就办亲事。
若不然,已然家道中落的显国公府又何德何能请得动如今朝中正炙手可热的大人们。
因为来的人多,座位次序必然也有讲究。
天气渐凉,酒席从屋内摆到屋外。院子内连同唱戏的戏台子都摆的满满堂堂。
顾容瑾果然是踩着饭点过来了,他一来,人群也跟着他的脚步涌动起来。与他交好的,意欲与他攀附结交的,自然都想坐席离得他近,方便说上话。
李益之与白玨的坐席就在屋外一个不打眼的角落,倒是方便看戏。显国公寿辰,戏班子演的不是《麻姑献寿》也不是《蟠桃会》,偏偏演了一出《甘露寺招亲》。这邹家人也着实有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似的。
“邹家人的吃相委实难看!”身后一男子毫不避讳道,语气里满是嫌弃。
白玨忽然就对那位素未蒙面的邹小姐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同情,她这般一想,就忍不住仗义执言了,“男是鳏夫还带了个拖油瓶,女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么说也是女方吃亏吧?”
她这般说的时候,还顺手给被点了名坐直了身子张口欲言的顾长思顺了顺毛。
不气不气,怼人需要,辛苦你忍耐一下。
那男子听了这话一下就精神了,嗓门都大了,“你是什么人?竟敢诋毁太尉大人!”
白玨回了头,过往经验告诉他,通常这种情况,就该卷了袖子,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谁知那男子盯着她的脸怔怔半晌,忽然闭口不言了。过了会,红了脸。
白玨只觉得他形容古怪,嫌弃的瞥了眼,转回头去。
李益之看了个全程,夹菜的间隙,低声道:“你一个女儿家在此多有不便,万一被瞧出女儿身有损闺誉,你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人多,带着你的人走吧。”
白玨饮了一口酒,细品了品,口感颇不错。
“依我看邹家这事成不了,姑……只管将心放肚里,你且家去侯着。”
“哎哎哎,”身后的夏姓男子忽然伸手挡在二人中间,不瞒道:“我说安定郡王,你这靠得是不是有点太近了?”他这般说着话,又自顾端起屁.股下的凳子挤到白玨他们一桌。硬生生将李益之挤开了。
白玨瞥一眼被挤开的李益之,心内摇摇头,老话说三岁看大真不是骗人的。这小子打小就是个任人欺负的怂货,他亲兄弟姐妹欺负他,他忍。那些个因为他爹的缘故,与他爹结怨的世家公子们也欺负他,他也忍。一个明明在他爹这把大伞下可以活的肆意张扬的人,偏生活出了忍辱负重,也是个人才。不过让白玨感到更加屈辱的是,偏这小子还喜欢将她爹的至理名言挂在嘴里——吃亏是福。
回想当年,白玨之所以会管李益之的闲事,又何尝不是因为这句话。她一直致力于告诉他,“吃亏是福”的意思并不等同于挨打受辱不反抗。
时过境迁,白玨忽然又觉得人的造化真说不清,当年王权争霸,他的那些坏脾气的同胞一个个的都丢了性命,甚者死状凄惨,也就他不仅毫发无伤还得享一世荣华。
又譬如她自己,当年死得那叫一个惨。亏得她当年还自诩天上地下第一人,谁都有可能在那场战乱中死去,只她不会。
“在下夏迎春,年方二十三,家父太仆寺少卿,家母清河聂氏。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仙府哪里?”夏姓男子不满白玨一直盯着李益之看,伸长脖子,热情过分的自我介绍道。
与此同时,戏台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主屋也有了动静。邹月儿裹了面纱,躲在屏风后弹了一首曲子。
屋外众人不知缘由,只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来袅袅琴音甚是美妙。
夏迎春顾不上骚扰白玨,又不瞒的哼出声,“矫揉造作,他邹家是想效仿秦楼楚馆吗?勾.引男人都快摆到明面上了。”
四周一片安静之下,挨得近的都听到了他的话,奚落的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白玨用酒壶碰碰他的脸,“兄弟,嘴上积德。”
夏迎春有意讨好白玨,立马狗腿的闭了嘴,殷勤的为白玨夹菜夹鸡腿,“弟弟,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啊。你说咱们现在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也该互通个姓名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往她身上靠,一副恨不得将“登徒子”三个字挂在脸上的架势。
忽然,夏迎春被人扯了一把,身子猛得往后仰去,他气得不行,喝问:“干什么?”
李益之面上不大自然,又越过夏迎春朝白玨使眼色,嘴上道:“就是,就是想敬你一杯酒。”
夏迎春:“你好端端的敬我酒做什么?”
白玨在男女有别上素来是不讲究的,后来喜欢顾容瑾,他老人家特别在意,经常会捉住她逼叨逼叨个没完,“烈女怕缠郎”,她在这方面总算是分外注意了些。
由此,李益之刚那眼神,她竟秒懂了。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转过身看她亲儿子。
只见顾长思神态自然,端着饭碗吃肉,大概是别人家的饭菜比自个家的香?吃得是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半点没有自家亲娘被别人觊觎的危机感。好吧,这胖仔也不知她就是他亲娘是了。
“刚,那小子,就我旁边这小子一直在讨好我,你说……”白玨扭捏道。
顾长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拐弯抹角不是白玨的做事风格,“你不是要我当你后娘吗?你看我这都快被别人勾搭走了,你就不管管?”
顾长思嘴里还扒着饭,一脸茫然,“你要不要当我后娘,那是你的事啊,你自己都管不好你自己,我为什么要管你?”
“哎,你这孩子!你爹要给你找后娘了你不管,你说只要你爹幸福就好。怎么轮到我了,你就不管我了?”
顾长思更茫然了,“是啊,你们俩个我都没管啊。怎么了?不对么?”
白玨说不上哪里不对,总觉得就是不对。
如果真要条分缕析出来,在她错乱的逻辑里,大概是觉得顾长思能抛却个人利益希望他爹再娶,是真的在意心疼他爹。而这份在意白玨也想要啊,可她目前的身份不是顾长思的亲娘,顾长思不管她择偶,那是人之常情,管了就说明顾长思在乎她,舍不得她跟别人好了。
白玨正脑子结球,理不清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呢,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好!”
“铮”声入耳,凭借多年本能,白玨一眼看到戏台上端端正正站了三个下人,人人头顶一颗苹果,而其中一人已经软倒在地,手里还扶着正中了羽箭的果子。又是铮铮两道破空之声,其余二人也都被射中了苹果,好在这二人心理素质还行,虽腿上略有发抖,好歹还站在原地。
又是接连的叫好之声。气氛一下子热烈活跃了起来。
白玨随着众人起哄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只见一女子站在廊檐下,手握弯弓,满脸都是自信,或许眼中还藏着紧张,只是离得远,白玨并未看清。
这又是唱的哪出?
热闹喧杂中,夏迎春又冷声冷气道:“邹家人也真是够了,为了引起顾太尉的注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模仿起了白女侠。”
白玨面上一臊,转而又想,不对啊,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爱出风头,但从来不会拿人命当儿戏。比射箭就比射箭,让人头顶着果子,她就是有这贼心,也要被白大将军捏碎了脑子啊。
夏迎春大概是觉得她年纪小,又猜她或许不是京城人氏,若不然这般俊美的少年郎他不可能没有耳闻。于是非常富有耐心的和她解释了起来。
起初白玨还有些疑惑,是真的疑惑,深深的怀疑这种事根本是人杜撰出来骗人的,后来听夏迎春越说越详细,像是尘封在地底的回忆被敲开了壳得见光明,白玨的后脑像是被闷棍敲了下,居然想起来了。
不过当时的情况并不如夏迎春描述的那般轻松,充满了少男少女粉红泡泡的温馨甜蜜。白玨当时受了严重的内伤,连呼吸都是痛的,然而当时的情况是楚王咄咄逼人,座下一骑射高手向她挑战,她若不应,便坐实了她已身负重伤,无一战之力,楚王很可能就此要了李盛母子的性命。众人畏惧她的威名,不敢贸然上前,怕白白丢了性命。亏得她演技不错,擅于虚张声势。那位高手不敢与她硬碰硬,便提出了比骑射。
比得就是人坐在快速奔跑的马上,往活人头顶上的果子射箭。
夏迎春道听途说搞错了,当时她射的可不是顾容瑾,而是昔日的顾妃如今的太后娘娘。
后来,好像,因为这,顾姝还和她生了嫌隙……大概?好像?
白玨难受的拍了拍脑袋,记不清了。
顾姝一直都挺喜欢她的啊。若不是大姑姐从中撮合,她也不可能顺利嫁给顾容瑾。
所以顾姝会因为那件她逼不得已的事而生她的气?大概是她记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
45.第 45 章、又见小白花(已重写) ·
白玨这边在夏迎春的滔滔不绝下回忆往事。
戏台子上邹家人安排的好戏可叫一众来吃酒宴的宾客结结实实当了一回吃瓜群众。
好家伙, 为了展示她邹家小姐的本事,居然连擂台叫阵都准备上了。
戏台上忽然蹦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叫嚣着要领教邹小姐的厉害, 问她敢不敢比试比试?
夏迎春瞪圆了眼,直接一句:“好家伙, 连比武招亲都使上了!”
邹月儿面上窘迫, 回身匆匆看一眼家里的大老爷们。而此时邹家的男人们皆是面上不显,实则一肚子疑问。老国公以为是儿子们办的事,为了凸显月儿的洒脱不羁嘛。虽然这事是挺尴尬的。可都已经这样了……
大老爷以为是三老爷干的。三老爷又去瞅二老爷。二老爷瞅瞅季崇德又去瞄顾太尉。暗骂家里人不懂事, 故去的顾夫人虽然是女中豪杰,顾太尉用情至深念念不忘,可让月儿这般明晃晃的学那位,是嫌曾经给顾太尉送美人的大人脸不痛是不是?那些搜罗来的美人哪一个不比月儿长的像!
于是就在邹家人都以为是其他人办了这件蠢事后, 也没人及时阻止,邹月儿已咬着牙上了台。
只等邹月儿上了台,白玨掐着下巴,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小姑娘她见过。难怪那会她就觉得这小姑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还是有几分功夫的,虽然花架子居多, 但那花拳绣腿,一招一式, 舞起来还挺好看。
白玨没想到要与顾容瑾联姻的邹家这般有意思,想着这姑娘若是真进了太尉府,依闵栀那性子,往后估计少不了鸡飞狗跳的日子,那一定是鲜活有趣的。这般一想, 白玨竟有些舍不得走了,她倒是颇有兴趣留下来看热闹。
边上, 夏迎春带着极大的怒意喋喋不休,“什么玩意!顾太尉要是能看上这女的,我自戳双目!”
白玨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我瞧着还不错,这门亲事我准了。”
“……”
白玨笑了下。
然而手心一空,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呀”得叫出了声。
白玨怔了下,才看向右手边。
连翘忙下了位子抱起顾长思的头。
“这位小老汉不是吃酒吃多了吧?”有人调笑。
白玨疑心他是旧疾复发,蹲下身查看。
连翘翻了翻他的眼皮子,又掰开他的嘴闻了闻,颤声道:“像是中毒了。”
她的话音本不大,兼之四周都是喧闹人声,根本没有什么人听见。白玨蹲下身,摸上他的脉搏。
戏台子上,原本已然站了上风的邹月儿忽然被一只不知哪里来的猴子抱住了脸,惊慌之下倒退着往后,一个没踩稳,直直摔了下去。幸而底下有人会武及时将她接住了。
那猴子大概是有灵性的,不等邹月儿落下,纵身一跳逃走了。
“嘻嘻!”古怪的笑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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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迎春原本只觉得身边这个不知名姓的小公子长的好看,那眉眼那鼻那唇一样样的就像是长在他的心上。现在她背过身去,扶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小老汉,后背的蝴蝶骨漂亮的不可思议,那腰更是细得让人垂涎三尺。
夏迎春觉得,如此娇弱美貌的少年郎就应该被他夏爷养着,日日与他颠鸾倒凤做那羞羞事才不枉费了他这一身好皮囊。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前白影一闪,再看去,少年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白玨已身在戏台竖起的树干之上,单手擒住了刚笑出“嘻嘻”声的白.花.花。
小白花面上带着白色哭脸面具,刚要装神弄鬼就被擒了,心里气得很。四肢胡乱挥舞挣脱,“你干什么?放开我!”
白玨不跟他废话,“解药!”
小白花装傻,“什么解药?你胡说什么?”
白玨也不与他废话,将他从树干上带下来,膝盖压住他的身子,双手就在他裤腿摸了起来。
小白花大惊失色,喊得是鬼哭狼嚎,“啊!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强.奸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啊!没天理了啊……”
跟花无心那个缺德带冒烟的一副德行,解药都喜欢藏在裤腿袜子里。白玨搜出解药丢下他就不管了。
小白花一骨碌翻起身,拿腔拿调,指着飞身而走的她喊,“死鬼!完事了你就不负责任了!”
白玨身形一窒,落地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这小狗东西也不知花无心从哪捡来的,她现在手痒的很呐!
大概宾客们还当是邹家人安排的戏,虽然不堪入目,却并不妨碍众人哄堂大笑。不管是嘲讽也好,还是真的觉得好笑,总之没有哪家寿宴成功的让所有人都捧腹大笑了。
白玨倒出解药先是喂了忽然昏迷不醒的顾长思,又相继喂了王迟连翘各一粒。夏迎春张着一张大嘴,大概是被飞来飞去的白玨给唬住了。
解药很有效,顾长思吃了就悠悠醒转过来了。白玨将他扶起,扭头看到夏迎春大张着嘴,屈指一弹,一粒药就进了喉管,夏迎春本能吞咽,下了肚。
余下的连瓶带药,白玨顺手一抛,“小鼻涕虫!接着!”
夏迎春哇哇乱叫,“啊!你给我吃了什么?是不是有毒?”
李益之抱住正落在怀里的小药瓶,怔怔的回不过神。
白玨做事麻溜,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离得远的还没来及看清白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回哪里去了。
挨挨挤挤的饭桌,也不知是谁跟同伴说了句,“哎哟,我肚子好疼。”
同伴不以为意,“我也笑得肚子疼。”
那人突然捂住了后腚,“哎哟,要命了。”
同伴笑话他,忽然神色一变,“哎哟哟!”
二人匆匆忙忙就要离开座位。
起先只是零星几个人出现了肚子不舒服的症状,然而很快,像是疾风骤雨横扫一片,一个接一个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姿势也古怪起来。
放肆的大笑在戏台上响起,小白花赤着脚,一只手撑着戏台一只手指着这些人,口内连连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一人忽然大叫起来,“一定是他下、毒了!他是花月教教主的儿子!”
喊话的人是潘潮,此刻他肚子也疼的要命,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众人再一看那小童,头上戴的白色哭脸面具何其显眼,年长一辈的谁没见过,当年花无心在京城作乱搅得许多人家鸡犬不宁,也是顾夫人亲自出马将他制服了,后来他就一直为顾夫人马首是瞻。也有说,花无心倾慕顾夫人,二人间……咳咳,这又是一段不可说的绯闻轶事了。
李益之也察觉到了肚子疼,反观夏迎春好好站那,两只手摸摸肚子,面上茫然。他不做二想倒出解药,吃了一粒。
此刻在他们周围的一小簇人又哪能猜不到其中缘由,纷纷哭丧着一张脸向李益之讨要。
李益之老好人,很快,连手里的药瓶子都被抢了。
然而戏台上已经乱作一团了,有脾气暴躁的,扭着身子,强忍不适跳上戏台找小白花算账。
小白花泥鳅一般,滑溜的很,上蹿下跳。
46.混战(4月10日重写) ·
好好一场寿宴被搅和的不成个样子, 有人大概没憋住,臭味都出来了。
人在吃和拉这方面似乎都有共通性,第一个人没憋住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等一个个的……彼此对望,尴尬之余, 似乎也就释然了。
从此后这些大人们除了在朝为官的同僚情, 也将多了一份坚不可摧的同拉裤子的粪坑情。尤其这粪坑还在饭桌旁,臭气熏天混合着饭菜香,那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销魂。
白玨一手抓一个, 早跳到屋顶上去了,余下王迟,反应迟钝了些,有她的内功加持也轻易上了屋顶。
都说高处不胜寒, 此言差矣!这屋顶的空气可比底下好多了。
按理,《甘露寺招亲》这出戏是演不下去了。白玨但凡是个正常的,也该领着孩子们走了。男人们拉稀有啥好看的,看多了也不怕长针眼。
白玨是个正常的吗?
她要跟寻常姑娘一样,在她死后多年江湖也不会流传她的传说了。只见她轻轻松松坐在屋脊上, 曲着一条腿,一只手还挂着一个酒壶。原本因为顾容瑾背叛她的事, 死气沉沉的眼,此刻都发着光——恨不得上去掺和一脚惹出更大乱子的精光!
不过,她看了一眼孩子们,罢了,年纪大了, 要服老。
如果此刻有人留心观察的话,一定会发现白玨此刻的神态举止与先前在戏台上看热闹的小白花如出一辙。现在底下一片纷乱, 有这样的人嘛?
自然是有的,从小白花突然出现,一直疲于应付心里无聊的长草的顾容瑾终于有了些精神,紧接着“王思思”出现,他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顾长思第一次上屋顶,吓得面上发白,四肢大张,就跟只壁虎似的,恨不得长出吸盘紧紧吸在瓦片上。然而脸上则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玩过!太嗨啦!
连翘不比他好,紧贴着她,小声哼哼,“少爷,你怕吗?”
顾长思白她一眼,“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证明你在害怕了。所以,你不如直接说你害怕。”
王迟:“……”
屋下有人喊,“兄弟!我的好兄弟!我亲爱的挚友!你也带我上去啊!”
白玨朝他勾勾手指头,“你上来啊!”
夏迎春:“我自个上不来啊!”
白玨:“你上来啊!”
夏迎春:“我自个上不来啊!”
白玨:“你上来啊!”
夏迎春:“……”
顾长思:“……”
连翘:“……”
王迟:“……”
季崇德肚子也疼,不过他比在场各位大人都好上许多,大概是他常年习武,体质好的缘故,勉强还可以再忍一忍。
“那小娃子真是花无心的儿子?没想到他也有儿子了。真不愧是他的种,跟他一路货色!”季崇德挂在他身上,摩拳擦掌的想跟那些人一样去捉那皮猴子,奈何身体不允许,终于,他撑不住了,“不行了,我得找个地方解决下,你没事你去把他抓来,老子现在很有兴趣养他几天。”季崇德是真的熬不下去了,他拍了拍顾容瑾的肩,一边飞身往屋顶上跳,一边不忘大吼着叮嘱,“这小崽子我要了,回头我去你家取!”说的就跟小白花是个物件似的。
季崇德虽然内急,但大将风度不减,越过众人,等跳上屋顶,不期然望见对面屋顶上的四人。有那么一瞬有种朦胧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不过他速度太快,容不得他多想。脚下已带着他飞离了邹家,等他落了地跳上马,想回头再去找寻那种难以理解的情绪,肚子已不允许了。
“哎哟,真天杀的小崽子!”季崇德捂着肚子咒骂。
好好的一场寿宴被搅合的天翻地覆,估计很多人都要骂爹骂娘将花无心骂得全身起脓疮祖坟缺德带冒烟。可季崇德心里却有种久违的兴奋之感。
当年白玨和花无心那俩个混账玩意臭味相投,可没少干类似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恶心事。害的他们一干义兄弟连带着关系不错的威逼利诱给他们打掩护擦屁股。
他至今还记得他们一伙里应外合挑了山匪窝,白玨出谋划策,花无心当苦力,二人布置的屎尿阵。幸亏顾容瑾心细如发,发现端倪,绕了道,若不然就真的要被猪队友实力坑惨!事后,白玨还言之凿凿,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她家容容懂她。白玨道德沦丧不要脸,顾大姑娘忍着脾气当时没发作,之后又连着五天视她如无物。
多么哭笑不得的往事啊,多么鲜活的人啊。
就,这么,没了。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多好,如果人死能够复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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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家的热闹还在继续,白玨抹了一点酒在鼻子下去去味,兴致勃勃的打算看个全程,吃瓜这种事,最忌讳有头无尾,抓心挠肺啊。
顾容瑾脚尖一点上了屋顶,白玨就算是专心致志的看热闹,但武者的本能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白玨心情很好,举了举手里的酒壶跟他打了个招呼,“嘿!”
顾容瑾望向她身边的“中年胖子”,面上闪过一抹怪异神色。
顾长思起先还紧张了下,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打扮,心里更是惭愧,小胖手不自觉的伸向白玨,扯着她的衣摆攥紧。他觉得他爹应该认出他了,他觉得他爹应该会说些什么。哪知他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神色如常。
难道我爹没发现是我?顾长思心里一松,又一阵窃喜,忍不住偷看他爹。
我爹真好看啊!满座的宾客老的少的就没有一个有我爹一半好看,我爹这样的人物怎么就生了我这样丢人现眼的丑东西。要是我爹没有我这个儿子就好了。要是我能顶着这样的面具过一辈子就好了。多么自由自在啊,就算我以奇丑无比的姿势趴在屋顶上,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当他是顾长思,无论他做什么,他的名字永远会多一个前缀“顾太尉的儿子”。
“看!那就是顾太尉的独子!哎呀,啧!”
“他爹那样丰神俊秀的人物,唯一的儿子怎么……”
“怕不是弄错了吧。”
“这孩子,唉……”
顾长思几乎是每次看到他爹,脑子就会止不住的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在外面面对旁人怪异的眼神和指指点点的时候。后来发展成就算别人没有说他,只要他们小声嘀咕几句,他都在怀疑是在背后说他坏话。
且说白玨这边,跟顾容瑾打了声招呼后,倒是有心采访一下这位突然驾到的当事人之一的心情。毕竟这寿宴说是给显国公办的,但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搞了那么大阵仗,事到底是成了呢?还是成了呢?
“喂!怎么样?看上邹小姐了没?”白玨仰着脖子朝他喊。
有风吹过,顾容瑾长身玉立,宽袍绶带,有种贵气天成的雍容,又有种凛然物外的冷漠。他微微动了下唇,对于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绝少随性而未的人,面对提问本能就是心里先过一下答案,再开口回答。
只是当他正要出声,身侧人影一闪,白玨骤然起身,朝人群飞射而去。
宾客散了大半,其中有几人一直在与小白花纠缠,白玨飞过去后,只出其不意踹开其中俩个抓着小白花胳膊不放的人。来回交了几下手,忽然又见她飞了回来。
那人追着她,飞出一枚物件,白玨闪身避开,那飞镖打空,落在远处的树干上,看力道和准头不俗。
顾容瑾这才察觉到不对。按理今次过来的都是朝臣或是显国公家的亲眷及交好的文人,偶有几个懂武的,也都被小屁孩撂倒了。骂骂咧咧的抓他也是虚张声势的泄愤居多。可现在与小孩周旋的几人不同,招招虽不致命,可也不在乎打折或弄残这孩子。
那些人原本混在宾客中,起先没引人注意,一直真真假假的跟小白花猫捉老鼠,白玨本也没放心上,看武功路数,她也瞧出是花月教的人,心里只当是花无心派了人来捉这孩子回去。直到其中一个孩子对护住小白花的猴子下了杀手,那小猴被断了一条胳膊,吱吱乱叫,凄惨得很!白玨心中大惊,这才上前支援。
奈何她内力受限,武功不济。生怕久战,后继无力,当机立断,调转回头,奔赴回来之前,喊了声,“王迟!”
王迟与她早有默契,匆匆起身,与她对了一掌。
顾容瑾在发现不对后,第一反应就到了儿子身边,生怕有人误伤了他。近距离下,短暂一瞬,“王思思”与王迟之间似乎出现蓬勃的内力漩涡,那一下几乎将屋顶的人掀翻下去,瓦片哗啦啦落地。
夏迎春刚搬了个□□,想离他新结识的好兄弟近一点,忽地一下,连人带□□飞了出去。
顾容瑾忙一手拉住一个,确保顾长思和连翘的安全。
白玨内力恢复,骤然气势大盛,瞥一眼顾容瑾,二话不说,急速追出去。
另一边,小白花为护住小猴子已被那伙人抓住。
白玨追上,几人半空中交手。
那几人又岂是她的对手,没费什么力,那些人就被打落在地。
殊不知打斗中,几人已到了后院。邹家办酒宴,女宾都请在后院,赏花吃饭谈心。
小白花还算有点道德,只给前头的大老爷们饭菜里下了毒,并未祸害后院的女眷。只是前头乱成那样,有些大人急着排泄,四处乱跑找隐蔽处,没留心也冲撞了女眷。因此女眷这边也乱糟糟的。
闵栀虽不知前院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显国公府都乱成这样了,她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原本她就是想来寻显国公府的霉头,让她们知道她这个先入府的小妾可不是好相与的,且叫她们嫁女儿之前也要思量思量。如今看来,自有上天助她,因此她离开的时候心情还颇好。走在人工河的木桥上,吹着河风,心里哼着小曲。
很突然的,天上掉下来一件重物,紧接着又一个。
原本就年久失修的小竹桥,卡崩一声,裂了。
走在上头的还有两名小姐夫人,惊慌之下更添乱,于是那桥轰得一声,彻底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47.白玨与小白花(4月12日已重写) ·
白玨手里拎着小白花原本都飞走了, 然,她耳聪目明,那些个落水的也叫她眼角余光扫到了。
小猴子被小白花抱在怀里, 呜呜咽咽,血流不止。白玨瞧着心疼, 心急火燎。
然, 水里扑通的毕竟是人命,又不能见死不救。略一犹豫,又匆忙将小白花往树上一放, “等我下!”掉转头,像俯冲的燕子,直入水面,两手一抓, 扔向岸边的草地。脚尖再一点,借力回旋,整条胳膊几乎都没进水里,才将几近沉底的女子自水底抓了上来。扔回岸边的同时,一道内力打入后心。女子落地的瞬间哇得一口吐出大量河水。白玨再一次来回, 将最后一名女子救上岸后,一瞬都没停留, 疾步一跃。那树桠上哪还有小白花的身影?
白玨暗暗心焦,略一停顿,极目远眺。双臂一展,腾空而去。
却说闵栀落水后被倒塌的木桥砸了下,脑子晕晕乎乎的, 连挣扎都不会了,整个人直直往下沉, 然而她心里又明白自己是落了水,快要被淹死了,这种感觉是极为恐怖的。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死亡,却不能自救。
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她抓住,骤然脱离水面,天旋地转间,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道袭上后心,她哇得一口吐出,大量新鲜的空气汹涌而入。闵栀呛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茫然四顾间看见一道飞驰的人影落在树桠。她知道是他救了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震手臂,惊鸿一般,眨眼消失。闵栀的脑子有那么一会是木的,几乎在下一刻瞳孔剧烈收缩,张口欲喊,却发现哑得根本叫不出声。
边上与她同样遭遇的女子互相搀扶着就要起身,也有来拉扯她的,却被她一胳膊挥开,她朝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狂奔,湿透的衣服裹住她的腿脚,踉跄一下,重重跌倒在地,她也终于嘶喊出声,“姐姐!”
那一刻,在众人眼中狐媚妖娆而不自知的闵栀,她急切的表情甚至是狰狞的。
那些个落水的花月教教徒也没在邹府纠缠,上了岸后,又纷纷施展武功离开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容瑾虽然要护住自己的孩子耽误了一会,到底叫他擒住了两条漏网之鱼。他倒想看看花无心这又是在演哪出。
白玨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小白花。
小白花一张小黑脸哭成了大花脸,白玨话不多说,捉住他,就往医馆跑。
开医馆的郎中只给人看病,又几时给猴子看过伤?顿时手足无措,又觉得这俩人是在侮辱人,挥手赶人,“走走走,我是郎中,不给小畜生看诊!”
小白花咬着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脏得不成个样子,闻言像只小兽似的,露出凶相,“你不给它看,我毒死你!”
郎中闻言刚要露出成年人的傲慢和不屑。
“嘭!”一声,白玨一掌劈下,好好一张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荣春堂是一所大医馆,京城内数的上名号,要不是招牌够大够金灿灿,白玨也不会一眼看到。
原本医堂内看诊的病人不少,一瞧这阵势,生怕殃及池鱼,呼啦一下鸟兽四散,顿时清净了。然而跑了出去,又舍不得跑远,犹豫了下,生怕错过了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探头缩脑的站在门口围观。这下便引来了更多的人,不到一会黑压压的门口站的都是人。
荣春堂的郎中也不是个个都是“铁石心肠”的穷讲究。白玨问一声,“你们谁最擅长治外伤?”
其中一个中年人就站出来了,此人长的骨瘦嶙峋,面相却很和善,忙招呼了二人进入内室,给小猴子止血包扎。
这边耽误了一些时间,早有荣春堂的伙计趁人不注意去官府报了案。中年人给小猴子处理了伤口,又开了药,叮嘱了服用剂量。忽然盯住白玨不动了。
白玨心思一转,怀里一摸,暗道坏了,“钱袋子”落在屋顶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付诊金的钱都没。
“诊金先欠着……”
“姑娘,我观你气色不同寻常,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白玨是故意用了男声的,闻言挑了挑眉。郎中会意,缓缓道:“我是医者,男子与女子不论皮相,骨架气息吞吐都是有区别的。”
白玨一笑,伸出胳膊。
小白花眨巴着眼,怀里抱着小猴,缩着身子就要溜。白玨反手抓住,又将他勾回来,“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样报答老子的?”
小白花抬了抬下巴,看样子想要骂出“狗屁”二字。
“给老子憋回去!”
郎中咳咳两声,示意她凝神静气。
郎中闭目诊了一会,再睁眼表情复杂,神情莫测,就连小白花都瞧出不对劲,犹犹豫豫张了张嘴。
外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脚步声纷至沓来,布帘被掀开,官差虎虎生威的声音传来,“闹事者何在?”
小白花反应最快,迎面一把灰粉就撒了出去。
白玨“哎”了声,她本不欲将事情闹大,奈何小白花太会生事。官差被辣了眼睛,呼喝的呼喝,拔刀的拔刀。
白玨朝郎中拱拱手手,不再停留,脚下一滑,随着小白花就溜走了。
郎中是个慢性子,“哎”了声,人已经没影了。
小猴崽子滑溜的很,白玨追得不容易,小猴崽子躲得也不容易。
终于,小猴崽子瘫倒了,伸着舌头,“求求你了,别跟着我了。”
白玨也累,靠在山石上,二人不知不觉已到了郊外,“崽子,你爹呢?”
小白花笑嘻嘻,“我爹在太尉府啊。”
白玨一愣,“花无心找顾容瑾作什么?”
小白花露出一口小白牙,还豁了一颗,“我说的就是我顾爹爹啊。”
白玨被气乐了,转而又正色道:“说真的,我与你爹是故交,你爹在哪?带我去,我找他喝酒。”
小白花笑容猥琐,“你别是我爹的相好吧?”立正,鞠躬,“姨娘好!”
“我去你爹的!哎?”
一枚暗器打来,白玨旋身一转,眼看小白花又要溜,飞出一脚踢出一颗石子,正中他膝窝。
小白花措不及防朝前扑去,又要护住小猴,费力一转,瘦弱的脊梁重重砸在地上,小猴子在他怀里吱吱乱叫,主宠两个相互依偎。
白玨走过去,小猴子露出凶性,挥舞着小爪子要挠她。
白玨生平最敬硬骨头,素喜忠义之士。这小猴子倒是忠的很。她浮花追影一般几下轻点,原本还凶狠乱窜的小猴子忽然就软了,眼皮也耷拉下去了。
小白花大惊,声嘶力竭,“你干嘛!”
白玨被他吼得差点耳聋,一指点上他的哑穴,“小屁孩!还当没人治得了你是吧?”
小白花急得泪花都出来了,白玨才没什么良心的开口,“刚才大夫怎么说的都忘了?这小猴子才断了手,需得像人一样静养,吃滋补的东西。它刚那般挣扎,再挣破了伤口怎么办?”
小白花又不是傻的,白玨没有恶意他完全感受得到,若不然以他狡诈的性子,也不敢三番五次的胡搅蛮缠的试探。
过了会,白玨看小白花彻底安静下来,才懒洋洋开口,“还乱不乱跑了?”
小白花摇头。
白玨又道:“还乱吼乱叫吗?”
小白花头摇得像拨浪鼓。
白玨伸出手指,眼看要点上去了,又缩回去,拿人寻开心。如此反复两次。
幼稚又无聊的大人!
然而……
小白花扁扁嘴,眼泪忽然出来了,真丢人!
白玨愣了下,非但不安慰,反而大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顺手点开他的哑穴。
小白花很快擦干了泪,挺直脊背,一副只要我不承认,我刚才就没哭过的架势。
“你是顾容瑾的女人吗?”
白玨一挑眉,这小子就不该让他张嘴说话。
“不是。”
“那你上次还和他在一块。”
白玨一哂,“我现在和你在一起,那你是我儿子吗?”
小白花:“我娘是武神白玨,你别乱攀亲戚,你要是真想给我当姨娘,也行。”
白玨作势踹他,小白花不让,反扑了上来,整张脸都贴了上去。白玨还记得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恶心的抖腿,“恶心死老子了,边儿去!有话说话!”嘴里是嫌弃的话,腿却没抽开。
“你是谁?”小白花嗡嗡道,语气里露着小心翼翼。
白玨笑了下,索性坐在地上,“你乖,你告诉我,你爹在哪?”
小白花漆黑的脸,衬着眼白尤其的白,他定定的看着她,半真半假,“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养我吗?”
白玨噗得一声,又差点绝倒。显然,她是被当年厚颜无耻的花无心给带偏了,一时没明白,孩子嘴里的养是真的养。绝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玩笑话里还带了别的意思。
“这个……恐怕……”
小白花:“我爹让我去找顾容瑾,要他养我,如果你肯养我,我就不找他啦!”
孩子的眼中带着希冀,看样子是真想被收养。
小白花:“你武功高,你可以护住我。你穿得也好,跟着你肯定有肉吃。”
白玨弹了弹身上华贵的料子,嘴一咧,也不要面子了,“这个真不骗你,这衣裳是太尉府的东西……”
“啊,原来你也要靠顾爹爹养着啊。”小白花失望的一声长叹。
白玨:“……”这话说的。
扯了半天有的没得,白玨是真没耐心了,而且她身上也渐渐不适起来,她现在的经脉又细又僵,实在承受不起她汹涌蓬勃的内力。也是时候回去找王迟,将一半的内力先寄存回去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爹死了。”
很突兀的一句话。
白玨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小白花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亲爹死了。”
**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雨,之后绵绵密密的雨幕就没有停过。
清冷的风吹了进来,掀开他搁在桌角的书页,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宫里的太后派人来请他入宫说话,他心里有事,借口长思不舒服需要照顾推辞了。他知道阿姐要找他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多废几句唇舌都是浪费时间。
天越来越暗,顾容瑾披了蓑衣打算出门。
廖凤看到,上前道:“主子,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做吧。”
顾容瑾顿了顿,略感不自然道:“去看看长思。”言毕,已大步走开了。
廖凤望向连绵看不到头的回廊,一脸茫然。府内为了方便少爷出行,很多屋子都建了相连的回廊,雨天淋不着,夏天晒不到。太尉这要去看小少爷,实在没必要穿蓑衣啊。
48.不思量,自难忘(已重写) ·
顾长思的屋子灯火通明。
顾容瑾将他们几个带回来后, 一句话也没多说就离开了,因为他想到以前白玨做错了事(在他看来)也是最烦他啰嗦。不过阿玨总有招对付他。顾容瑾对她常常是无奈的。
他想,也许孩子大了, 听不得老父罗里吧嗦了吧。
想通这层关窍,他什么也没说, 只温柔和气的点了下头。
屋内传来顾长思大声说话的声音, 继而又笑了起来,“连翘,你写得这叫什么?这也能叫字?”
顾容瑾怔了怔, 一直以来他对长思的教育都是谦逊有礼,有礼有节,至少在他视线范围内,孩子都是谦恭知进退的, 像这样开启嘲讽模式从来就没有过。
屋内又响起一道声:“我这不叫字,我这叫乌龟爬。”
顾长思:“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奴婢不信少爷刚学字的时候就能写一手好字。”
“我爹说我刚握笔就会写字了,写得比他小时候写得好看,你别笑,我自己都不信……”后头他自己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笑, 站在门口的顾容瑾也不自觉弯了嘴角。
长思这是什么时候也学会和人开玩笑了?
这孩子打小为人做事就一板一眼,旁人玩笑几句他都能当真, 木着一张脸,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怕他心思重反伤了自己。他也曾反省自己教孩子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可长思是他小心翼翼捧大的宝贝,他是万万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他余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能健康快乐的活着,日子踏实平静, 其他的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我爹总是这样, ”屋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明明就是个笨小孩,什么都做不好,我爹还总说我比他小时候厉害……”
那语气里的伤感和自我厌弃听得顾容瑾心肝一颤。
“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我祖父我爹我娘那样的人物,文不成武不就,唉……”
那一声长长的叹息透出了深深的不甘与失落。
顾容瑾神思恍惚的离开,廖凤追上来,再要跟上,被他抬了下手,止住了。
冷风裹着冰凉的雨水,带了哨子,呼呼的吹着。
顾容瑾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父亲在他眼里是只可仰望的山,是知识渊博的海,是他追逐的启明星。父亲对他从来都是严厉的,绝少赞美,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少年成长期,他曾怨恨过,也曾暗暗发誓,要是将来他有了孩子,一定随便他怎样,绝不为难他,不叫他受自己受过的罪。只要他平安喜乐,他这个做爹的就做的比他爹好。
长思是阿玨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给予他一切,纵容他所作所为,从不觉得他有错。有错也只是他这个当爹的错,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有守护好她们母子,才害得他自小就没了娘,还落了一身病。
可他的纵容,对孩子无止尽的溺爱,甚至对他的一生都没有期待和要求,这些真的是孩子想要的吗?
……
“慷慨过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哈哈……哈哈……”
狭长的石板街,晦暗的天光,偶有几户人家窗前亮了灯烛。那人手里提着一坛酒,踉踉跄跄,雨水浸透全身,行止间,肆意癫狂。
雨水成帘,割断的是生死,隔不断的是思念。
顾容瑾看着她癫狂吟诗,熟悉的画面与遥远的过去重叠在一起,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前路窄小,白玨被阻了去路,歪着脸朝他看去,半晌,依稀分辨出,“顾容瑾?”
顾容瑾解开斗笠,任雨水兜头浇下,抬手挡在她头顶,“是我。”
白玨仰起头,伸出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轻佻的左转了下右转了下,忽而一笑,轻拍几下,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手指落下,被他按住,他指尖微颤,呼吸都停了,珍而重之,贴在胸口。白玨浑不在意,却是不耐烦的顺势将他一推。
“滚开!别挡道!”
顾容瑾偏了偏身子,并未放开她。
白玨一下没推开,身形不稳,手里半空的酒坛砸在地上,人晃荡了下,直直向前倒去,被顾容瑾一拉带进怀里。
人入了怀,顾容瑾这才察觉到她身体不对劲,半边凉如寒冰,半边滚烫的如沸腾的水。
顾容瑾眉心拧死,抱起她急速往太尉府去。
身后传来喊声,“顾爹爹,你等等我!”
顾容瑾这才发现,身后还跟了个小萝卜头,身上披了件防水的油布。
顾容瑾一眼认出他,没来得及深究,叮嘱一句,“跟上。”疾步而去。
入了太尉府,一面命人传唤府里的大夫,一面又命人去请太医。府内下人倒也习惯了,并不慌乱。顾容瑾抱着人一脚踏进自己的卧房,白玨忽然醒了,起先还有些懵,片刻后眼神有了焦距,落在顾容瑾脸上,眼角抽了抽。
“咱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说话,满嘴都是酒气。
白玨酒量好,千杯不醉是夸张,喝个几坛子,迷糊一阵,很快清醒却是事实。
“你醒了?”顾容瑾站住不动。
白玨一醒,嘴就欠,“顾太尉,你这是想趁人之危?我现在是该喊救命好还是半推半就好?”
顾容瑾眉心微皱,眼神由先前的关切变成了困惑起疑。
白玨懂他,一翻身从他怀里跳下来,却是胸口一阵激荡,真气霎时乱了,强忍几息没忍住,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萎顿在地。
顾容瑾面上的疑虑瞬间消弭殆尽,上前扶住她,搭上她的脉。
白玨半边寒凉,半边滚烫,仿佛有一股大力要强行将她从中间撕扯开,难受得不行,却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要不要连这只手也诊一下?”
顾容瑾搭的那条脉,像是被急速拨动的琴弦,又快又乱,表皮通红,眼见着越来越红,仿佛被沸水煮过。再看另一只胳膊,白如冷玉,顾容瑾鬼使神差的也搭了上去,那脉若不是功力深厚根本不易察觉,跟一只死人手也无甚差别。
顾容瑾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白玨嘻嘻笑了起来,一副全然不把自个身体当回事的随意。
“我该怎么做?”顾容瑾忽然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情绪激动道:“我该怎么救你?”
恰在此,管家领着府内的大夫跑来了,“老爷,钟大夫到了。”
顾容瑾未应声,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白玨看,这样的奇怪病症,别说他听都没听过,就是那些专职救人性命的神医恐怕也束手无策,“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表情恐惧,声音紧绷,握住她的肩膀不自觉收紧。
白玨有一会莫名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无话,只愣愣的盯着他看。
“老爷!”管家听里头没有回应,又高声喊了句。
白玨猛回神,弯下腰,按住胸口,不再强撑,真的好痛啊。
“叫王迟来!”她破碎的呻、吟道。
顾容瑾扭过头高声喊,“快!王迟!把王迟叫过来!”
屋外顿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不同的人分成几拨,匆匆离开。
顾容瑾将她抱上.床,随便从柜子里扯出一件自己的干衣服擦她头脸的雨水。
白玨此刻根本无法分心旁顾,理智在冷热煎熬中溃散崩坏。
她想她不该跟顾容瑾废那几句话,就这么一会功夫,真气乱窜,她快要爆体而亡了。
王迟怎么就来的这么慢呢?
顾容瑾看她一会将自己蜷缩成虾米,一会又张开四肢,难受异常,恨不能以身代之。又催促下人去叫王迟。
刚转过脸,却见白玨抬起上半身张口呼吸,四目相对,白玨忽然一抬手抱住他的头,措不及防,唇上一痛,白玨恨恨得咬上他的唇。
……
门口传来响动,王迟来了。
白玨放开顾容瑾,焦急的爬起身,朝王迟招手,“快来!这边!”
顾容瑾跪坐在床沿,怔怔的回不过来神,面上通红。
白玨就跟个喜新厌旧的piao客似的,急切的将走近的王迟一把扯上.床。
这流氓举动,惊得顾容瑾不得不回了神,目瞪口呆。
似有所感,白玨转头看向顾容瑾,嫌弃道:“出去!把门关上!”
送王迟进来的小厮差点惊掉了下巴。神奇的是,他们家太尉竟一点意见都没,只停顿了片刻,转过身。
小厮不是个笨蛋,察觉太尉要转身之前,哧溜一下跑了。
顾容瑾习武之人,自然懂得白玨在做什么,心里略略舒了口气。悄声离开,生怕惊着了她,让她行岔了气。
关上门,一道声音幽幽响起,“我刚看见你们亲嘴了。”
顾容瑾本就不平静的心又起涟漪,勉力按住,“你是花无心的儿子?”
小白花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猴,“是。”
顾容瑾耳里听着屋内的动静,心下温柔,柔声道:“你晚饭吃了吗?”
小白花耸了耸鼻子,“没,你女人只顾着自己喝酒根本不管我。”
顾容瑾笑了,蹲下身,平视他,“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我让厨下热了饭菜,我等你一起吃可好?”
顾长思这时也跑来了,老远便喊上了,“爹!我听说师父回来了?”
顾容瑾忙起身,示意他噤声。
俩个孩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小白花一脸防备,不着痕迹的躲到顾容瑾身后。顾长思见他浑身湿透,又想起今天白天的情形,关心道:“你的小猴子还好吗?”
小白花:“……”
顾长思:“府里的钟大夫医术高超,我可以带你找他给小猴子看看。”
半晌无声,顾长思大概是有些失望,他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交朋友也比旁人费劲。
顾容瑾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开心,忙跟儿子解释道:“你看他淋了雨,晚饭也没吃,等他吃饱喝足了再……”
“钟大夫愿意给小畜生看诊吗?”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小白花露了个头。
顾长思,“钟大夫可厉害了!他还会给府里的马接生!不管是人还是畜生,他都会看。”
小白花站出来,“那你带我去吧。”
49.认出?(已重写) ·
内力要回来容易, 再渡到王迟体内就非常费神费力了。
她一边强忍着剧痛还要当心不能心急伤了王迟的经脉。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二人都筋疲力尽,尤其是白玨,几乎倒下的同时就陷入了昏迷。王迟也是一头栽床上, 不过他纯粹是困的,到点就睡, 一睡就死。
顾容瑾早早安排俩孩子都歇下了, 之后一直守在门外。心神不宁。
管家看他家老爷那神态举止,怎么瞧怎么怪异。后来左手捶右手,想起来了, 当年他婆娘生娃,他就是这样,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屋内传来响动, 顾容瑾连忙回身查看,怔了怔,轻手轻脚进去,一眼看到横躺在床上的两人,一人头朝里, 一人头朝外。
他俯身过去,两手撑在白玨耳边两侧, 身子压得极低,像是将她整个的禁锢在怀里,实则竭力压制情绪,细细的看她。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顾容瑾将白玨往怀里一抱, 眼睛都不曾离开她,吩咐道:“将这东西丢出去。”
廖凤人都飞出去了, 得令又硬着头皮旋身回来,弯腰一抱,将王迟扛在肩头,几下起落,跑远了。
顾容瑾将白玨轻轻安置在靠窗的软塌上,纡尊降贵,亲自重新铺了床褥,换了枕头,这才将白玨抱回去,又细细理顺头发,掖好被角。自己则靠坐在床头,一直到天明。
天蒙蒙亮,下人们跟往常一样站在门外,只等老爷一声吩咐进去伺候他上朝。今日不同寻常,等的时间有些久,眼看日头一点点出来,再不叫人就来不及了,全顺思前想后,只得厚着脸皮轻叩房门。
只叩了一声,措不及防,房门自内拉开。全顺的手指头差点戳到顾容瑾胸口。顾容瑾衣裳完好,只面上显出几分熬夜的憔悴,一双眼却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嘴角没有笑意,可他一张口,就能叫旁人感觉到他今日心情很好。
“你让廖凤去一趟衙门告个假。”
全顺:“可是宫里……”要上朝的啊老爷!
顾容瑾:“昨夜偶感风寒,身子不适。”随即合上门,退得悄无声息。
全顺傻站了半晌,忽而一乐。昨夜宫里的太医都惊动了,虽然最终没让太医诊治,又给送了回去,不过倒也对得上了。
主人家的事,做下人的不敢妄加揣测。但主人家若有喜事,做下人的沾光沾福,必然也是欢喜的。
**
白玨醒来的时候都快晌午了,意识刚刚恢复就感到气息不对,果不其然,一睁眼就看到顾容瑾一张脸几乎怼到她脸上。
气氛就那么微妙了几息。
白玨起先还有些懵,顾容瑾一瞧她眼神不对就知道她没好话,迅速坐直身子,甚至还站了起来,一脸正派严肃,“我就想看看你怎么还不醒。”醒了就好。再不醒,他估计又得请太医跑一趟了。
白玨:“伪君子都这么说。”白眼一翻,双手用力,正要起身,却只是头抬了下,身子动也不动。
顾容瑾那一点矜持迅速转化为紧张,甚至有些失态,“你怎么了?起不来?用不上力?还是哪里不对劲?”
白玨心里骂了句脏话。又见他这般神色作态,心里涌起一阵古怪,定定看着他,“顾太尉,你今天没吃错药吧?”
顾容瑾:“你饿了。想吃什么?”话是这么说,手却伸到被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搭上腕脉。
白玨要是能动,早一拳上去了。
“嗬!这是一觉醒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顾太尉你被人夺舍了?”
顾容瑾:“嘘,别吵。”他闭了眼,细细诊脉。
身上明明是没什么知觉的,可被他握住的手腕莫名发烫不适。白玨情愿被顾容瑾冷心冷肺的对待还自在些,她都已经调整好了,突然这样反叫她处处不适。
“啊呀!”她忽然大叫,“死不了!”
顾容瑾睁眼,神色不动,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白玨受不了他的目光,眼睛看向别处,“我经脉细弱受不了强悍的内力,昨日被内力损伤诸多,导致身体出了些问题,短则三五个时辰,长则两三天就能恢复成常人模样。”
顾容瑾:“跟你的腿疾一个道理?”
白玨:“嗯。”
顾容瑾目光幽幽,“为何会这样?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长久的沉默。
白玨忽而一笑,“顾太尉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我们以前认识?”
这是不愿相认了?
顾容瑾一怔过后,倒也没什么表示。起身朝外间走去。
不一会,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名侍女走了进来,扶她起来,一阵梳洗打扮后,又悄然退下。随即,又有人端了一张圆桌靠近床边,摆上膳食。
白玨只昨日中午吃了些,之后一直未进食,方才不觉得,饭菜的香味一入鼻,肚子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屋内除了顾容瑾再无旁人,白玨说:“你去把连翘叫来。”
顾容瑾施施然走到床边,“你确定连翘过来看到我不会手抖腿软什么都干不了?”
白玨:“那你出去。”
顾容瑾:“这是我的房间。”不等白玨回话又道:“你也可以当作你的房间。”
白玨:“什么意思?”她从未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可并不代表,现在的丈夫她还想要,“顾容瑾,你别是疯了,又将我错认成谁了吧?据说你之前干过不少这样的蠢事!脑子又犯浑了?”真是一点情面都无。
顾容瑾轻轻一叹:“你说的对。”言毕,双手将她抱起,垫了两个软枕在她身后,“吃饭吧,我知道你肚子饿了。”随后自顾端了饭碗,夹了菜,喂她。
白玨闭着嘴,眼神古怪,抗拒的明明白白。
顾容瑾不紧不慢道:“你不想我用汤勺喂你,难道是想我用嘴喂你?”
这话肯定不是顾容瑾说的,一定是她耳朵听错了!
“好的,我知道了。”他果真将那一勺饭菜吃到了嘴里。
白玨身子不能动,只剩一颗脑袋还能摆动,顾容瑾凑过来的时候,她本能的别开脸,“你祖爷爷的!你到底是谁人假扮的?老子撕了你的脸皮!敢跟老子装神弄鬼,真活得不耐烦了你!”忽而灵光一闪,大声喊,“姜奴!姜……唔。”
顾容瑾一勺子米饭塞满,白玨自动消声,一双眼瞪得贼溜圆。
顾容瑾看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忽然就明了了当初白玨欺负他的快乐。
50.相处(已重写) ·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既来之则安之。
白玨打小性格顽劣, 一身的江湖习气。惯会调.戏人,也时有被人言语调.戏。大风大浪她都见过,何况顾容瑾这毛毛雨。
毛毛雨不会让她色变, 让她惊愕万般的是满口孔孟之言的谦谦君子也会调.戏人了。
她还记得二人第一次行周公之礼,也是唯一一次, 衣带渐落, 顾容瑾整个人就像只熟透的虾子,白玨一度担心他会气血逆流,就此毙命, 幸而,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
事后,白玨与花无心聊天, 花无心同她玩笑,说自己要不是因为练功没了当男人的资本,一定争得过顾容瑾,娶她为妻,从此后做一对魔门鸳鸯, 逍遥江湖,打遍天下无敌手。
白玨不以为然, 同他分辩,说不管他是不是真男人,他都争不过顾容容。
花无心嗤之以鼻,追问她有没有同顾容瑾同房,又凄凄惨惨表示自己不能人道多么多么可怜。
白玨长久以来醉心武学, 虽然时常出言不逊,实则对男女之事压根不懂。今次初为人妇, 倒有些比旁人懂了不少想显摆的意思。见花无心追问不停,自怨自艾模样可怜,又抱着安慰他的心态,认真严肃道:“姐们,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这事一点都不舒服,还怪难受的。”不过因为是顾容瑾,她就忍了。顾容瑾的盛世美颜可以打败一切!
花无心不信,“难受你还能忍?往后时日长久,你怎么办?”
白玨心道也不是太难受,至少看顾容瑾红透了脸,也蛮有意思的,“无妨,顾容容快得很,我并不觉得多难受。”白玨处处维护顾容瑾,此处夸他也夸的真心实意。生怕她家容容被人比了下去,又强调了遍,“容容真的很快,我一点都没遭罪,所以花姐说女人的第一次都得遭罪,真得看人!看人!”
花无心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顾容瑾快?”
白玨不觉这话有什么问题,到底还记得洞房不只是快慢的问题,还要赤、裸相对。记忆被唤醒,难得露出几分娇羞小女人模样,红了脸道:“我家容容就是比旁人温柔体贴。”
大概白玨平日里表现的太混不吝,在她成亲前竟然也没有人想过给她找个教习嬷嬷教她男女之事,或许所有人都默认了她懂这些,就连顾容瑾也不例外。
至于这番闲聊后,花无心挤兑起顾容瑾说了些什么,给顾容瑾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那就只能问他本人了。
言归正传,且说白玨放弃挣扎,由着顾容瑾伺候大爷似的喂饭后,也不客气了。一碗吃完又要一碗,第二碗加了鸡汤,汤泡饭,吃得倍儿香。
她不管顾容瑾怎么想,也不管他要做什么,反正她已经想通了,这个男人她不要了,太尉夫人她也不稀罕,等她养好了身子,功力达到全盛时期,自是天高任鸟飞,谁都束不住她。
饭毕,他又亲自打了水,让她漱口擦脸。
“顾太尉旁的本事没瞧见,这伺候人的本事倒叫我今日领教了,看来大人平日里没少这么伺候闵夫人吧?”吃饱喝足,白玨又有闲心冷嘲热讽了。
她本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人,自从死后又活,拳头软了下来,挖苦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顾容瑾神色温柔,语调一如既往的慢,“长思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许多事从不会到会,从生疏到熟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气氛奇异的舒缓起来,白玨也没支愣着刺扎人了。
顾容瑾有一肚子话想同她说,可世事难料,偏就有人不如他的意。
忽然有人在屋外中气十足的喊,“主人,闵夫人来了!”
会这么干的只有姜奴了。
顾容瑾前一刻还平静温情的脸忽然慌乱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又觉不对,站住脚,回转头,张嘴欲说话。白玨贴心给他解围,“别怕,你就跟你夫人说,你新认了个老娘,百善孝为先。”
她原以为他一定会生气,至少会黑个脸什么的,却只见他无奈的扯了下嘴角,“等我回来给你解释。”
人都走了好一会了,白玨才翻了个白眼,嘴角龇出一个不屑的笑。
顾容瑾一脚踏出房门就看到姜奴小山似的磊在门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顾容瑾径自越过姜奴,正好将闵栀堵在院门口。
闵栀眼底隐隐透着青黑,一看就是整夜没合眼。
二人两下里对望,竟是谁都没出声。又隐隐从对方眼里看透了些什么。
闵栀忽然侧身就要往院子里跑,顾容瑾移步一挡,堵了个严严实实。
“干什么?”顾容瑾面容冷肃,一脸不耐烦。
闵栀抬头看他,眼珠子转了下,“你不知?”
顾容瑾:“我不知。”
又是片刻的沉默。
顾容瑾没耐心,“姜奴,送客!”
是了,在他的心里,闵栀从来都是客,而不是妾。
她卷着小包裹自奔为妾,他不否认,但也绝不承认。收留她,仅仅是因为他曾答应过他的妻要善待她。又或者说,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她的存在,他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言蜚语。
“顾容瑾,你心虚什么?”闵栀问。
顾容瑾不理会。姜奴已自他身后走了过来,作势请她离开。
眼看着就要被送走,闵栀急了。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进太尉府,因为出其不意,太尉府的下人没有防备,也没有得了上头的命令,强加阻拦。她可以大摇大摆的横冲直撞。经此后,恐怕也将是最后一次进来了。
她知道的,顾容瑾只有在阿玨面前才表现的温柔好说话,实则心肠又硬又黑。
闵栀扶住姜奴伸过来的胳膊,狠狠挖他一眼,她就是听他说顾容瑾今日要上朝还要在衙门待一整天才等不及跑过来一探究竟,早知道他在家,她绝不会打草惊蛇。真是大意失荆州!
“姜奴!”顾容瑾看不惯姜奴磨磨蹭蹭,出声催促。
姜奴不敢违逆主人。
闵栀终是急了,跳起来冲正屋的方向喊,“姐姐!姐姐!阿玨姐姐!”
顾容瑾的脸刷得寒了下来,一抬手,示意姜奴让开,他低下头,阳光照射下琉璃似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你在叫谁?”
那问话的语气分明是无情到极致的冷酷。
闵栀相信了,顾容瑾大概并不知道白玨已经回来了,又或者,本就是她的一场美梦。
“我疯了,”她说。
该不该承认呢?她不过是仗着白玨对她的好狐假虎威罢了,其实她一直打心底是怕着顾容瑾。
这个人有一双太过深邃的眸子,能看透她的所有虚伪和谎言。
她转身离开,像她来时一样,跑得又快又急。
姜奴站在原地犹豫了下,见主人没有反对的意思,跟了上去。
直到人彻底走远,没了声响,顾容瑾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手,手心都汗湿了。
“好险。”
这一次,她只属于他一人,他绝不让任何人同他一起分享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