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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送信

作者:宴山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此次地动,京城中各户人家猝不及防之下,都受损不小。


    谢府尤甚。


    谢大夫人一大早就指使着小厮和粗使婆子收拾,见着那些她们抬出来碎成数片的珍贵瓷器,心疼得头晕目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空歇下来,问自己的心腹徐妈妈:“七娘可醒了?”


    徐妈妈连忙道:“奴婢一早去看过,七姑娘醒了,就是,就是……”她犹豫着,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谢大夫人听罢,面色不虞:“这死丫头,怎么也不来请安?”


    徐妈妈正要解释,谢大夫人一甩绢帕,哼道:“罢了,我瞧瞧她去,萧侯府的事儿我要亲自听她说。”


    她说完便一扭身朝着谢宜安的院子走去,徐妈妈连忙跟上。


    谢宜安住的听竹院离花园不远,谢大夫人很快就到了院中。


    只是一到听竹院门口,她就皱起了眉,这门口竟然没一个丫鬟婆子守着?


    真是没规矩!


    她往里走,扬声道:“七娘,大伯母来看你了。”


    里间迟迟没有动静,谢大夫人正要再喊,不料一转头却见一抹白色身影坐在廊下,吓了一大跳。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散着长发的谢宜安,此刻,还正冷冷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得心头发毛,强自镇定下来,斥责道:“七娘,你怎么这副模样出来?叫外人看见怎么办?快回屋去!”她又左顾右盼,十分不满,“你院里伺候的丫鬟呢?一个个都躲懒去了?”


    谢宜安不答,眯了眯眼,许久,才开口:“大,伯母?”


    徐妈妈快步上来,半挡在谢大夫人身前,笑道:“七姑娘,大夫人也是关心您的身子,您这次伤得不轻,大夫都说要静养,您快回去躺着吧,免得受了风头疼。”


    她说着就试探性地伸手扶起谢宜安,谢宜安看上去似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并不反抗,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屋里走去。


    待将她扶回床上,徐妈妈松了口气,却听谢宜安缓缓问道:“萧侯府……可有人伤亡?”


    徐妈妈眼皮一跳,好端端的,七姑娘怎么关心起萧侯府了?


    这亲事还没定下来呢!


    不待她回答,谢大夫人已经上前一步挤开她,坐到谢宜安床边,眉头紧皱:“七娘,不是伯母苛责,你还未与萧小将军定下亲事,非亲非故,孤男寡女,怎就能随便到人家祠堂里去?昨儿萧侯府的仆妇们都瞧见了,你和,你和萧小将军……唉,幸亏那时候各府宾客都已经离开,不然叫外人怎么看你!”


    当然,重点是外人会怎么看谢家。


    哪有未出阁的姑娘这么放肆的?


    谢大夫人那时一听萧家送谢宜安回来的嬷嬷所说,浑身都冒了冷汗。


    要不是谢宜安那时候没醒,她真想好好教育教育她。


    私下单独会面没什么,谢宜安要跟谁搂搂抱抱也不关她事,但是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她的容儿是要做世子妃的,若是传出去,让信阳王妃对谢家有了意见,连累了容儿,她饶不了谢宜安!


    却见谢宜安皱起眉,冷淡严肃道:“此事并非谢……我之过,那时事发突然,萧,萧晏是为了护着我才有此一举,我们之间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事。”


    谢大夫人没好气道:“你能跟我解释,难道能跟所有人解释吗?七娘,你也不小了,应当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世人大多只信自己眼睛看见的,耳朵听到的,至于背后真相到底是什么,又有几个人会在意?”


    “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公正严明之辈自会明白,而所谓不听不信的不过就是故作糊涂看热闹,又何必理会他们?”谢宜安固执地反驳。


    谢大夫人被她说得一噎,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七娘……你,你不语障了?”


    语障?


    谢宜安面露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谢大夫人才不管那么多,她让徐妈妈立刻又去请大夫,看着谢宜安的眼神里有些审视。


    难不成,这丫头一直是装的?


    不,不对,她小时候说话就比正常孩子晚,长了几岁后更是被大夫确认为语障,老二夫妇求遍名医,也未能治好。


    二房一家与她同在屋檐下,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眼皮子,所以谢宜安语障这一点并不假。


    但不论如何,她痊愈了是好事。


    大夫并未离开谢府,立刻就跟着徐妈妈来了这边,他再三诊断后,肯定,谢宜安如今只有些头晕目眩的病症,需要卧床静养。


    谢大夫人松了口气,又让徐妈妈送走大夫,回头看着床上正在默默沉思的谢宜安,摆了摆手:“外边这会儿正乱着,我就不多留了,七娘,你好好休养吧。”


    她说完,也不顾谢宜安听到没有,径直离开。


    今天这丫头太奇怪了,往常面团似的一个人,性情软得跟什么似的,刚才竟然都敢跟她呛声了?


    *


    萧晏直到目送谢大夫人离开,才缓缓接受现实。


    他真的变成谢宜安了!


    虽然他醒来后通过徐妈妈的称呼以及慌慌忙忙去照镜子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一时之间真是……


    很难接受。


    他那时候抓着镜子不放,又回头按着徐妈妈问东问西,把徐妈妈吓了一大跳。


    大概以为他中邪了。


    萧晏烦躁地想抓头发,但又想起,这是谢宜安的身体。


    谢宜安毕竟是个娇弱的闺阁千金。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萧晏想着,萧侯府人口也不算简单,起码他那几位好叔父就不是省油的灯,更不必说他的继母萧侯夫人。


    谢宜安能瞒过去吗?


    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七的伯母看上去并非善茬,对她也没有慈爱之心,只想着不能让她拖累谢家。


    而谢七的丫鬟们……


    好似都在地动中受了伤。


    萧晏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跟谢七见上一面。


    *


    谢大夫人虽然势利冷漠,但管家能力确也一流,很快就把谢府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不过谢宜安的听竹院这里只派了几个洒扫婆子不定时来打扫,近身伺候的婢女却是没安排了。


    谢大夫人的理由是受伤的丫鬟太多,老夫人和谢大老爷院里的都安排不过来,他自己是小辈,总不好跟长辈抢人吧?


    说得有理有据,但萧晏心知肚明,这就是他那日顶撞她叫她心里不满惹来的后果。


    明面上完全挑不出错。


    萧晏深吸一口气。


    谢府比他想的还麻烦。


    他虽对继母萧侯夫人没有好感,但从小到大并不曾被短了吃穿待遇,文武启蒙也是由名师教导。


    跟谢大夫人一比,萧侯夫人当真算是一位好主母。


    他惦念着谢宜安,待身体稍微好些便要出府去找她,然而他刚到大门口,马上就被拦了下来。


    萧晏这才猛然想起,对了,大家闺秀,好像都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他硬着头皮折返去找谢大夫人,毫无疑问地得了一顿训斥。


    彼时谢大夫人正忙着理事,一听他敷衍地说想去萧侯府道谢,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七娘,往日我念着你是隔房侄女,生母也还在世,便不曾多管教,怎叫你生成了这,这不知礼数的模样?”


    萧晏也蹙起眉,正要辩解,却被她伸着指头一指:“且不说你指名道姓要见外男,方才你进来的时候,行礼都没以前那么标准,再看你现在这坐姿……腿收起来!像什么话!你怎么坐得跟个男人似的!”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萧晏默默收起了腿。


    谢七的名声,好像要被他败完了。


    谢大夫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指责,说到后面想端起茶盏喝一口,才发现瓷杯方才被她撞出了裂纹,茶水都漏了个精光。


    这一套可是最后的汝窑天青釉!


    谢大夫人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来,她按着胸口,瞪向满脸无辜的萧晏,恨恨道:“七娘,回你院里去,好生待着!”


    萧晏直觉这事儿没完。


    果然,一到晚上,徐妈妈就带着一高一矮两个神情严肃的老嬷嬷进了听竹院,一字排开,一看就来者不善。


    矮嬷嬷率先道:“七姑娘好,老身姓高,受大夫人之托来教您礼数。”


    萧晏看向高嬷嬷:“那你姓矮吗?”


    高嬷嬷冷淡道:“老身姓段。”


    段,短,不是一个意思吗?


    然而段嬷嬷很明显不能理解他的活跃气氛行为,并且完全不认同。


    她立刻就此事开始了说教,从古往今来说到纲常伦理,高嬷嬷不时补充两句。


    这二人堪比念经一般的话语让萧晏本就不太舒服的头脑更加难受。


    谢七原来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她好可怜。


    他也很可怜。


    *


    一连过了几日,谢府内才稳定下来。


    谢宜安的婢女杏仁和桃仁也回到了听竹院。


    萧晏并不认识她们,他那时还在头疼那两位嬷嬷布置下来的抄经任务怎么完成,就被一左一右抱住了胳膊。


    经过她们此起彼伏的哭诉,萧晏艰难地分辨出来,左边的是杏仁,右边的是桃仁。


    杏仁那日跟着谢宜安去了萧侯府,在办宴会的花厅被一根断裂的梁木砸中受了伤,所幸伤得不重,这才回来。


    桃仁前两天回家去看望生病的娘,地动那日在家中,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被家中里里外外的琐碎事绊住。


    “奴婢地动的次日就想回来,但是大夫人不许,非说要过几日。”桃仁有些忿忿,她看着萧晏,眼里满是心疼,“府上的事奴婢都听杏仁说了,姑娘受委屈了。”


    她转而又生气:“大夫人怎能将六姑娘不要的夫婿强行推给您呢!”


    萧晏一僵。


    ——什么?


    六姑娘不要的夫婿?


    原本要和他议亲的,是谢府六娘吗?


    他霎时想,怪不得谢七那么不高兴。


    她本也不想嫁给他的。


    杏仁看着姑娘心情一下子落了下去,连忙朝着桃仁使眼色,桃仁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不过片刻后,她又想起一事,起身出门左顾右盼,然后才回来,对萧晏低声道:“姑娘,奴婢在家中时,有人让奴婢送封信给您。”


    萧晏微微蹙眉:“谁送来的?”


    “他说……萧侯府,萧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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