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冷得像冰。江曦文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地址纸条,指尖泛白,脚步每往前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陈降琳走在她身侧,右手悄悄握住她的左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别怕,我就在门口等你,想出来了随时叫我。”陈降琳停下脚步,偏帅的眉眼沉得认真,眼尾的“阴湿感”裹着担忧,却没再往前——她知道,有些对峙,江曦文需要自己面对。
江曦文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脱了形,头发花白,脸色蜡黄,输着液的手枯瘦如柴,再也没有了过去打骂她时的戾气。听见动静,江母缓缓睁开眼,看见江曦文,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光亮,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曦文……你来了。”
江曦文站在病床前,距离不过一米,却像隔着万水千山。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那些被锁在衣柜里的夜晚、被赶出门的雨夜、被摔在地上的课本……一幕幕涌上心头,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脏。
“你找我,有什么事?”江曦文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软弱了。
江母的嘴唇颤了颤,眼里滚出浑浊的眼泪:“曦文,妈妈对不起你……以前是妈妈不好,不该打你,不该赶你出门,不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江曦文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慌,可更多的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我十岁被你锁在衣柜里,饿了一天一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我冬天被你赶出门,蹲在巷口啃冷面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我被同学欺负,回家想找你安慰,却被你骂‘活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
每说一句话,江曦文的眼泪就掉下来一滴,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痛苦,此刻全都翻涌上来,让她几乎崩溃。
江母看着她哭,自己也哭得更凶了,枯瘦的手想去抓江曦文的衣角,却被江曦文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眼里满是绝望:“是妈妈错了……妈妈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你爸爸家暴我,我心里难受,就把气撒在了你的身上……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不配当你的妈妈……”
“你不配。”江曦文打断她,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成你的女儿,你只是把我当成向爸爸要抚养费的工具。你跟我说,‘养你就是为了钱’,这句话我记了十几年,从来没忘过。”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哭声和仪器的“滴滴”声。江母看着江曦文,眼里满是愧疚和无力,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知道,再多的道歉,也弥补不了对江曦文造成的伤害。
江曦文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也不是来原谅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苏妈妈,有楚荨阿姨,还有陈降琳……她们都很疼我,把我当成家人。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看你脸色、怕被你打骂的小孩了。”
她顿了顿,看着江母苍白的脸,心里的怨恨像被扎破的气球,慢慢泄了气,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你好好治病吧,以后……不用再找我了。我们之间,就到这里吧。”
说完,江曦文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走到门口时,她听见江母微弱的声音传来:“曦文……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妈?”
江曦文的脚步顿了顿,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她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关系一旦破裂,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她不能原谅江母,也无法再叫出“妈妈”这两个字——那两个字,对她来说,太沉重,也太遥远了。
推开门,江曦文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陈降琳紧紧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了,我在呢。”
江曦文靠在她的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把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疲惫都哭了出来。陈降琳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任由她把眼泪和鼻涕蹭在自己的衣服上,用行动告诉她,她一直都在。
走廊的灯光昏黄,照在两人相拥的身上,像一道温暖的屏障,隔绝了病房里的阴霾。江曦文知道,这场对峙,没有输赢,也没有原谅,却让她彻底放下了过去的包袱——她不需要再活在江母的阴影里,不需要再为了那句“对不起”而耿耿于怀。她有陈降琳,有真正爱她的人,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陈降琳抱着江曦文,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我们再也不提她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回蛋糕店,苏妈妈肯定给我们留了热乎的蛋糕。”
江曦文点了点头,靠在陈降琳的怀里,慢慢停止了哭泣。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终于可以和过去告别,朝着充满阳光的未来走去——而身边的这个人,会一直陪着她,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