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江星夜端着一盘几乎没动过的精致点心,灵活地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拘谨的微笑,身上那套略显宽大的侍者制服与他清隽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是某个顶级私人会所,正在举行一场备受瞩目的商业慈善晚宴。到场者非富即贵,不乏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和娱乐头条上的面孔。江星夜的任务,就是确保手中托盘里的酒水点心能及时送到需要的宾客面前,同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需要这份兼职。时薪丰厚,足以支付妹妹江月下个学期的部分学费。
脚踝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酸痛,提醒他已经站了快三个小时。他悄悄放缓脚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宴会厅最中心的位置。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气场,将周围的喧嚣与奉承都隔绝开来。被几个人簇拥着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随意地站着,指尖夹着一支未燃的香烟,偶尔微微颔首,倾听旁人的话语。
眉骨锋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成一张极具辨识度、堪称完美的脸。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冬夜的寒潭,偶尔掠过人群时,不带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和冷漠。
陆沉。
即使是对娱乐圈并不十分关注的江星夜,也一眼认出了这位三十岁便已揽获国内外多项重量级大奖的影帝。更重要的是,近年来,陆沉的名字更多地是和他庞大的资本版图联系在一起,他已不仅仅是演员,更是幕后操盘手。
此刻,这位传说中的男人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一位穿着性感晚礼服的女星巧笑嫣然地试图靠近陆沉,递上自己的酒杯,却被他身边那位精明干练的助理不动声色地拦下。陆沉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一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星夜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托盘。那种强烈的距离感,让他觉得连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冒犯。他迅速低下头,转身欲走向另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美院的高材生,江星夜吗?”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江星夜抬头,看清来人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家里做建材生意、一向喜欢炫耀的张腾。张腾身边还跟着几个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张少。” 江星夜压下心中的不耐,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怎么,大画家也沦落到要来这种地方端盘子了?” 张腾夸张地笑着,声音引来了周围一些好奇的目光,“听说你最近挺缺钱的?要不要我跟主办方说说,给你换个轻松点的活儿?”
旁边一个女孩掩嘴轻笑:“腾少,人家这是体验生活呢,说不定是在为下一幅巨作寻找灵感。”
刺耳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江星夜的耳膜上。他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清澈而平静:“不劳费心,我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呵,还是这么清高。” 张腾撇撇嘴,故意伸手去拿江星夜托盘上的酒杯,手指却“不小心”一歪——
酒杯倾倒,深红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浸透了江星夜白色的衬衫袖口,留下一片刺眼的污渍。冰凉的触感和黏腻感让他猛地一颤。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张腾毫无诚意地道歉,眼里满是得意。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江星夜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为了这份薪水,也为了不给活动方添麻烦。
就在他准备默默收拾残局时,一道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怎么回事?”
喧闹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星夜愕然抬头,看见刚才还在人群中心的陆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处。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托盘和江星夜被弄脏的衣袖,最后落在了张腾脸上。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情绪,却让原本气焰嚣张的张腾瞬间变了脸色,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陆先生……没什么,一点小意外……” 张腾结结巴巴地解释。
陆沉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江星夜,语气平淡无波:“去处理一下。”
“是……谢谢陆先生。” 江星夜低声道谢,心中充满了意外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他没想到陆沉会注意到这种角落里的纷争,更没想到他会出面解围,尽管方式如此简洁冷淡。
陆沉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便带着助理离开,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张腾一行人噤若寒蝉,迅速灰溜溜地散去。
江星夜看着陆沉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污渍斑斑的袖口。晚宴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酒水的混合气味。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个名为陆沉的世界,有着天堑般的鸿沟。
他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人物,而那个人,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存在。
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就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因这场微不足道的冲突,悄然开始了转动。江星夜还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将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闯入那个男人的领域,并彻底沉溺于那片冰冷的星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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