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广平侯府门前,车马不绝,道上人流如织,皆在等待永安王。
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门前,宋文回还未从马车出来,宁建修就已上前迎接。
宁建修拱手问候。
宋文回立即摆摆手,“国公爷何必与我客气,往后我们是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
宁建修请宋文回入府,其他人跟在身后。宁建修侧目示意,让宁予姝向前。
她虽不愿,但也不得反抗。
“见过王爷。”她微屈膝,言语恭敬。
宋文回上下打量,心中十分满意,“怎么从未见过,侯爷这位女儿?”
宁建修开始抹毫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予姝啊,出生就患上了疾病,大夫说,需得送乡下静养。”
说罢,他撇向另一头,眼神瞬间微冷。那眼神宁予姝很明白,这是要警告她莫要胡说。
可她又怎会甘愿做只困于笼中的鸟。况且母亲在她两岁时便已病逝,他为何要撒谎污蔑她。
宋文回又睨了她眼,这次的目光中却带了丝嫌弃。
外界传言,给沈氏接生的婆子直言,她生下的孩子是个灾星,理应马上送走,免得祸及侯府。这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宁予姝便一直有“克母”的罪名。
谁都不希望沾染晦气,所以当大家知道她是那“灾星”时,纷纷避之不及,有些还恳求宁建修将她再次送走。
“父亲所言极是,若不是您每月送来上好的药材,苟全我的性命,恐怕我早死于那庄子。”宁予姝停下步伐,“王爷别担心,我的病已然全好,身上的晦气早已同日日服下的汤药散尽,不会祸及王府。”
“如今那谣言定是有人恶意编排,还请王爷明鉴。”
宋文回听罢,当场用折扇轻抬起她下颌,仔细端详。宁予姝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唇角漾起弧度。
“也罢,本王不在乎这些。”宋文回也不顾众目睽睽,折扇一甩,力道大得令宁予姝没站稳,踉跄后退。
大姐姐宁尽欢和三妹妹宁明蕴眼尖,赶忙向前扶住。永安王目光又瞥向二房两位,心道还是眼前这位看得过去。
可他的行为很难不让旁人认为他性情暴戾。也罢,世人面前的他本是如此。
—
宁建修前段时日派人去打听宋文回喜爱吃的佳肴,命厨房一模一样做出。
“王爷,在下已备好晚膳,还请王爷移步正厅。”
宋文回想着这侯府还不如王府大,厨子定也不如王府,转身欲要走。
就在众人即将要松口气时,一道接着一道佳肴从他们身旁经过,还散发诱人的香味。
果然,他还是留了一手。
宋文回的目光被这些佳肴所吸引,心想,这侯爷对他当真上心,留下来用膳也无妨,于是跟着宁建修步入正厅。所有人神经再度紧绷,宁予姝目光扫视着周围人,察觉这的每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她此刻身陷其中,不知自己扮何种角色。亦或是,她是这里哪位下棋之人的棋子。而她这枚棋子又是在这棋局中担任何种身份。
可若要是找出这下棋之人,那她为何不当这下棋之人,处于主动位置。
宁赫辞经过她身旁,往她掌心塞入纸条,随即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一切目光。
宁予姝小心翼翼摊开,上面赫然写着“只管闹”三字。
闹?
正中她下怀。
是以继而,她先比王爷入座;王爷爱吃哪道菜,她跟着夹;王爷说话,她插嘴;王爷同父亲谈话,她就在旁打哈欠。
……
晚膳结束,宁予姝竟从他脸上看不清半点恼怒,反而还盛情邀请她,明日一同去灯愿节。
她早听闻灯愿节是为互生情愫的男女举办的节日,当然也可以一人游逛,不过大都是成双成对,这让宁予姝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一行人目送永安王登车后,宁建修忽地沉下脸,叫全部人都回正厅。
“跪下。”
宁建修转身,怒不可竭。
宁予姝知晓他为何如此生气,也没回嘴,乖乖照做。
“此刻你就听话了?今早的话,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宁建修不仅在今早提醒过她,也在昨夜便告诫她,少说话,不许胡闹。他以为她听进去了,没想到她竟当耳旁风。
宁予姝笑意未达眼底,鼻间轻哼。
宁建修看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家法。”
所有人都慌了,可都不敢出面维护。
“父亲。”
宁赫辞跪地,“二妹妹今日的言行举止虽丢了脸面,但收获了王爷的芳心啊。”
“那又如何?”
“王爷明日约二妹妹去灯愿节,您也不想二妹妹伤痕累累的去赴约吧。”话毕,宁赫辞叩首,“恳请父亲放过二妹妹。”
当下,宁建修紧抿的唇角虽有松动,但仍闭口不言。宁博瀚眼见情况不妙,欲上前劝阻,却被宁赫辞一记眼神,退了回去。
“父亲,眼下最要紧的,是二妹妹与王爷的婚事。”
宁建修背过身去,双目微阖。
宁赫辞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其他人将她赶紧带走。
—
宁尽欢和宁明蕴架着她回到闺房。
宁尽欢点起屋内烛火,让她早点休息,走之前不忘提醒,“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许相信。”
宁予姝不理解她这话是何意思,没拒绝也没答应,盯着慢慢合上的门。
今日的一切说起来,实在是变数丛生。这个家没一个好惹的,各个都各怀鬼胎。她想起在清关庙的老夫人,才发觉她真是深谋远虑。
她正欲往榻前走去。忽而,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正走到门前。
元喜轻手轻脚推开木门,越过屏风,直接坐在她床边。
宁予姝:“怎么说?”
“姑娘。”
元喜立马站起来,咬紧下唇,似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她今日听从宁予姝的嘱咐,去了灯池阁打听大公子要二公子打听的消息。只不过她身上的钱,只够打听到一半。
但也足够了。
宁予姝从元喜的表情中,看出了大事不妙的感觉。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证明她准备好了。
“永安王不喜乖巧听话的女子,她喜欢有野性,不听话的。”元喜吞吞吐吐:“最好是,能激发起他征服欲。”
宁予姝顿时了然,大姐姐适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她张开手,那张“只管闹”的字条还在手心有着沉甸甸的温度。她实在不敢想,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如若他们只是想帮自个儿拒绝这门亲事,只需告诉她安分守己,不就可以了吗?
宁予姝还是想不明白,一直发愣。直到元喜问她,“姑娘如今做的事情,是关于退婚的吗?”
她才恍然,她为何要与他们合作。反正她眼下也逃不了,还不如嫁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她所在乎之人,嫁和不嫁又有何区别。
元喜瞧着自家姑娘脸色不太对,当即认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拍了拍脑袋,懊悔不已。
“姑娘,我这人嘴笨,安慰不了人。”
宁予姝抬眸望去,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她拉着元喜重新坐回她身旁,安慰道:“无事。”
元喜又问:“姑娘明日当真要与王爷去逛花灯?”
倏地,她泄下气,吩咐元喜明日她要穿,今日刘氏送来的那件藕粉色衣裙。
吩咐完后,就让元喜先去歇息。
刹时,偌大的屋中只剩她一人,她回想今日之事,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她猜测,这下棋之人,或许正是她大哥宁赫辞,而大姐姐与他是同伙。
那她明日便先瞧瞧,他们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