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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晴笙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望序是被冷醒的。


    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的冷,是带着潮意的、像浸在深潭里的冷,裹着不知名的霉味,钻进衣领,贴着皮肤往下沉。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的不是办公椅的皮质扶手,也不是加班时趴着睡的桌面,是粗糙的、带着颗粒感的地面,像未打磨的水泥,又混着些细碎的枯叶。


    意识还陷在半梦半醒里,耳边全是键盘敲击声的余响,眼前似乎还飘着未完成的报表表格。她记得自己对着电脑屏幕打哈欠,眼皮重得像挂了铅,然后……就没然后了。


    加班猝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望序就猛地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是一片逼仄的空间。像是废弃的仓库,又像是老式建筑的地下室,四周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褐色的砖石。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正中央的一盏吊灯,昏黄的光线下,飞虫在光晕里无序地打转,投下细碎的影子,在地面上晃来晃去。


    她撑起身子,坐起身时,发现自己还穿着办公室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脚上是那双磨得有些平的通勤皮鞋。衣料被潮气浸得发僵,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望序环顾四周。


    空间不大,约莫二十平米,除了她刚才躺着的角落,其余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靠墙的位置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箱盖歪斜地搭着,里面似乎塞着些看不清的杂物。没有门,也没有窗,整个空间像被硬生生从某个建筑里挖出来的,封闭得让人心里发闷。


    “有人吗?”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撞了撞,反弹回来,带着微弱的回音。除此之外,只有飞虫振翅的嗡嗡声,再无其他动静。


    望序皱了皱眉。


    她记得自己的公司在二十层,加班到深夜,整层楼除了她应该没人了。就算是猝死,也该是被同事发现,送到医院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难道是……被绑架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紧。她一个普通社畜,没多少钱,也没得罪过人,谁会绑架她?而且绑架到这种连门窗都没有的地方,图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壁。砖石冰凉,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缝,指尖能抠下细碎的灰。她沿着墙壁走了一圈,仔细检查每一处,试图找到出口,或者任何能证明这里是哪里的线索。


    走到堆放木箱的角落时,她停下了脚步。


    最上面的那个木箱上,放着一张纸。


    不是打印纸,是那种泛黄的、质地粗糙的纸,像是从旧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用黑色的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望序拿起纸,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这里是“等候室”,请遵守以下规则:


    1. 保持安静,不要发出超过60分贝的声音,否则会被“它”听见。


    2. 不要触碰墙角的木箱,尤其是最下面那一个,绝对不要打开。


    3. 吊灯熄灭时,立刻原地蹲下,捂住耳朵和眼睛,直到灯光再次亮起,期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4. 等候时间不定,耐心等待,不要试图寻找出口,出口不会在你寻找时出现。


    5. 如果有人进来,不要主动搭话,除非对方先对你说话,且对方的眼睛是黑色的。】


    一共五条规则,字迹潦草,有些笔画甚至超出了纸面,透着一股仓促和诡异。


    望序盯着那张纸,眉头拧得更紧了。


    等候室?规则?“它”?


    这是什么恶作剧?还是……某种新型的整蛊节目?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也想报警。但摸遍了口袋,只摸到一个空的手机壳——手机不见了。不仅是手机,口袋里的钥匙、工牌,甚至放在衬衫口袋里的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这张写着规则的纸,和她身上这套皱巴巴的通勤装。


    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不是因为环境的冷,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不受控制的恐慌。


    她把纸捏在手里,指尖微微用力,纸张的粗糙质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不管这些规则是真是假,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持冷静,观察情况。


    她回到自己刚才躺着的角落,靠墙坐下。这样能让她有安全感一些,也能同时观察到整个空间的动静。


    她开始回想刚才醒来后的一切。没有门窗的封闭空间,诡异的规则纸条,消失的随身物品……这一切都超出了常理。如果不是恶作剧,那会是什么?


    难道是……做梦?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那就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状况。


    望序不是喜欢纠结于无法改变的事情的人。作为社畜,她早就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与其恐慌,不如先遵守那些规则,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吊灯。灯光依旧昏黄,飞虫还在不知疲倦地打转。墙角的木箱堆得很稳,最下面那一个被上面的箱子压着,确实不容易打开。


    安静。她需要保持安静。


    她闭上嘴,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声音,除了飞虫的嗡嗡声,还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望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腿有些发麻,衬衫上的潮气越来越重,冷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吊灯的光似乎没有变化,一直是那种恒定的、带着倦怠感的昏黄。


    这里没有日夜交替,没有时钟,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变得粘稠而缓慢。


    她开始觉得无聊,甚至有些犯困。加班积攒的疲惫还没完全消散,在这种单调而安静的环境里,睡意再次袭来。


    但她不敢睡。


    规则里没说不能睡觉,但直觉告诉她,在这里睡着,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条“吊灯熄灭时,立刻原地蹲下”的规则,万一她睡着了,没注意到灯光熄灭,后果不堪设想。


    她用力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在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走,从斑驳的墙壁,到飞舞的飞虫,再到墙角的木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望序忽然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来自这个空间内部,像是来自墙壁的另一边,或者是天花板之上。那是一种轻微的、拖拽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移动,又像是某种坚硬的物体在摩擦地面。


    声音很轻,但在这极致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望序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声音。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这个“等候室”的方向移动。有时候像是在左边的墙壁外,有时候又像是在头顶,飘忽不定,让人无法判断来源。


    她想起了规则第一条:“保持安静,不要发出超过60分贝的声音,否则会被‘它’听见。”


    “它”?难道这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望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那拖拽声在门口的位置(虽然那里没有门)停了下来。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连飞虫的嗡嗡声都似乎消失了。


    望序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她甚至担心“它”会透过墙壁听到。


    几秒钟后,那拖拽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像是在……离开?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听不见的地方。


    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望序才缓缓松开了捂住嘴的手,长长地、悄无声息地吐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它”会闯进来。


    但什么都没发生。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规则纸,指尖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颤抖。规则是有用的?只要保持安静,“它”就不会发现这里?


    还是说,“它”只是路过?


    望序不知道答案,只能继续等待。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刚才的惊吓让她暂时忘记了疲惫,她的精神好了一些。她开始思考规则里的其他内容。


    规则第五条:“如果有人进来,不要主动搭话,除非对方先对你说话,且对方的眼睛是黑色的。”


    有人会进来?这里难道不止她一个人?


    那进来的人,和她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吗?还是说,是这个所谓“等候室”的工作人员?


    眼睛是黑色的……这是什么奇怪的判定标准?难道还有眼睛不是黑色的人进来?


    望序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但没有任何人能给她答案。


    她又开始观察墙角的木箱。规则第二条说,不要触碰,尤其是最下面那一个,绝对不要打开。


    为什么不能打开?里面藏着什么?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在心里蔓延,但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碰。刚才“它”的声音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赌。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头顶的吊灯。灯光依旧稳定,没有要熄灭的迹象。规则第三条的触发条件,似乎还没到来。


    时间继续缓慢地流逝。


    望序开始数飞虫的数量,数墙壁上的裂缝,数自己的呼吸次数。她必须找点事情做,否则在这种单调的环境里,她会被憋疯的。


    就在她数到第三十七条裂缝的时候,头顶的吊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昏黄的光线猛地暗了下去,又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接触不良。


    望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想起了规则第三条:“吊灯熄灭时,立刻原地蹲下,捂住耳朵和眼睛,直到灯光再次亮起,期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虽然只是闪烁了一下,还没完全熄灭,但她不敢赌。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原地蹲下,双手迅速捂住了耳朵和眼睛。


    指尖捂住耳朵,隔绝了大部分声音;手掌捂住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和恐惧。


    几秒钟后,吊灯又闪烁了一下。


    这次的闪烁比刚才更剧烈,光线暗下去的时间也更长了一些,大约有一两秒的时间,整个空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就在那片黑暗里,望序听到了声音。


    不是刚才那种拖拽声,是一种……笑声。


    很轻的笑声,像是小孩子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冰冷,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嘻嘻……”


    那笑声很短暂,只有一两声,却像针一样扎进望序的心里,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死死地捂住耳朵和眼睛,身体蹲得更低,一动也不敢动。她想起规则里的话:“期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她不知道那笑声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她只能死死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祈祷灯光能快点亮起来。


    黑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十几秒,但对望序来说,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吊灯再次亮起,昏黄的光线重新充满整个空间时,望序几乎是虚脱般地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立刻放下手,而是又坚持了几秒钟,确认灯光稳定了,才缓缓放下手,慢慢站起身。


    她的腿因为长时间蹲下而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她扶着墙壁,缓了缓神,然后看向刚才发出笑声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


    空旷的地面,斑驳的墙壁,飞舞的飞虫,一切都和刚才一样,仿佛刚才的黑暗和笑声,只是她的幻觉。


    但那冰冷的笑声,还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提醒她那不是幻觉。


    望序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恶作剧的地方,那些规则,也绝对不是随便写写的。


    她回到角落,重新坐下,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头顶的吊灯,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生怕再发生刚才的事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望序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加班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饥饿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她有些头晕眼花。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无尽的等待和未知的危险。


    她开始有些绝望。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它”进来把她带走?还是等到有人进来,且对方的眼睛是黑色的?


    就在她快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咔哒”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动,又像是门锁被打开。


    望序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面空白的墙壁,刚才她检查过无数次,没有任何异常。


    但此刻,那面墙壁上,竟然缓缓出现了一道门的轮廓。


    不是实体的门,更像是一道光影构成的门,朦胧而虚幻。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扇半开的、像是由雾气组成的门。


    门后面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望序的心跳再次加速。


    出口?还是……新的危险?


    规则第四条说:“不要试图寻找出口,出口不会在你寻找时出现。”


    她刚才并没有寻找出口,只是在绝望中等待。难道这就是规则里说的出口?


    但规则里又说“等候时间不定,耐心等待”,现在是让她进去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扇雾气组成的门里,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的休闲装,短发,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她的表情有些茫然,眼神里带着和望序最初醒来时一样的困惑和不安。


    女人走出那扇门后,门就像出现时一样,缓缓消失了,墙壁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女人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看到角落里的望序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望序想起了规则第五条:“如果有人进来,不要主动搭话,除非对方先对你说话,且对方的眼睛是黑色的。”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同时悄悄观察着她的眼睛。


    黑色的,确实是黑色的眼睛。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你也在这里?”


    望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女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警惕,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解释道:“我……我刚才还在宿舍睡觉,醒来就到这里了,你呢?”


    宿舍?看来和自己一样,都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


    望序这才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沙哑:“加班,睡着了,醒来就在这。”


    “加班?”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但很快又点了点头,“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刚才醒来的时候,身边也有一张纸,写着什么规则。”


    望序把自己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和这个一样?”


    女人接过纸,看了一眼,立刻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恶作剧吗?还是……”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可能性,脸色有些发白。


    “不知道。”望序诚实地回答,“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了,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没有详细说刚才的拖拽声和黑暗中的笑声,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但即使这样,也让女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奇怪的事情?”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四周,“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什么。”望序不想吓她,“遵守规则就好。”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里的危险性,不再追问,只是紧紧攥着那张规则纸,找了一个离望序不远的角落,靠墙坐了下来。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很害怕。


    望序没有再和她说话。有了一个同伴,虽然彼此陌生,但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些。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空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飞虫的嗡嗡声,和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女人似乎比望序更害怕,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头顶的吊灯,又看看墙角的木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几次想开口说话,但看到望序沉默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望序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长时间的等待和刚才的惊吓,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更长。望序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头晕眼花的症状也更明显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流失。


    那个女人的状态也不太好,她靠在墙上,眼睛半睁着,看起来很疲惫,时不时地会打个哈欠,但又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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