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迷迷糊糊的,在梦里他看着母亲笑得甜美,告诉自己父亲说得对,下棋伤心,不要下棋,要学会存活,为自己好好活。人可以没有派遣他人的权力,但不能丧失爱自己的权力,让自己活得更好是责任。继而又看到了秋娘,秋娘无限温柔地轻唤“小主子”,她抱着自己唱歌,推自己荡秋千,教自己开心笑放肆哭,一切那么美好。之后……便是楚东兰,那个女人是个天上的戏子,她对着自己哭,她怨自己没本事保护她们母子,她扑过来缠住自己,缠得人喘不出气来。救命,他伸手乱抓,终于抓到了一个衣角,他抬头看,是道成,他想喊他,没有声音。萧道成帝王之威,睥睨天下。他望着萧道成,仰望太累,太累。终于秋娘回来了,她推倒了楚东兰,把自己抱在怀里。“秋娘,秋娘,凭什么?你们是我什么人?”他看着远处的萧道成,语气生硬,眼底却在求救。
隼儿带着灿烂的笑意扑过来,他不敢要,瘫坐在地,蜷缩退后。他碰到一物,抬头只见是道成,欣喜地抱住他的腿,求他放过隼儿,可是萧道成只是看着他摇头。刘燕浑身凄寒,退到秋娘身边,看着萧道成走开了,再喊“秋娘”也没人在答应,什么都没有了,黑暗寒冷笼罩住他。他猛得闭上眼睛,却出现了萧道成的脸,他想伸手去触摸,却没有力气,“道成,道成,道成……”那张脸没有欢喜,全是因为自己带来的无奈失望,他奋力一扑,被人接住了,一抬头便看见了这些年熟悉的容颜,他抬起手去触碰,“道成。”
道成突然见他向前扑,忙抱住他,看他睁开眼醒了。他暗想:醒了就好,怎么这次这般不忌讳竟伸手来,是要触摸我的脸吗?但是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人怕是望着永远不挨着自己呢!“洛边王醒了?”
刘燕惊醒,这不是梦。他猛地收手,点点头,顺道瞧向四周,灯火已经昏暗,想来过夜半了。“呀!”
道成忙抱住他,关切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刘燕叹口气,忍住喉间的不舒服,想要坐起,有些困难,这人把自己抱得牢牢的。“陛下,您是天子,要多少好玩的人得不到?何必与小人痴缠?”
“洛边王难道是把自己当成玩物一类了?朕真心相待,你就如此践踏?”萧道成心中烦闷,这人如重尧所言一样,无情之人。
刘燕推推他,强打精神坐起身子,离开那温暖的怀抱,倒退几步,退到榻下跪拜。“臣不敢,臣有罪。”
“洛边王也知道自己有罪?”
“刘燕放肆,冒犯陛下,让您心中不快了。”
“你的罪名哪里才这点?洛边王就是聪明,弃车保帅。你的罪可大了,你何曾将朕当做帝王,你狂妄自大,肆无忌惮,眼里没有朕,也没有天下,什么都没有!你口口声声礼法,却从未真心崇敬信赖朕。朕视你为至交好友,可三年来,朕唯一的收获便是看清楚了自己在你这里的斤两……”
“不……”
“朕看不懂你,哥哥再脱俗的一个人也有执念,做事朕尚能推断一二,你……你为了什么?为了刘隼你也算是费尽了心力,可最后你亲手杀了他,那样平静的神态。朕不觉得你是为了朕,你说带着仇恨的活不如这样死了,你就这样想的?你这脑瓜子缜密,心思更是弯弯道道,可这三年朕未有万分亏待你,你为何考虑了那么多,却丝毫不为朕考虑一二?你不要说话,听朕说,朕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就是在你心里朕什么都不是,所以朕才这么执着,真是贱人,自贱故受你作践……”
“不,不是这样的。”
“朕是因为这日子太过无聊了,所以才千方百计护你周全;朕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三年如一日地对待你;朕就是觉得你有趣,才接二连三在你给朕制造难题的时候不去在意。你给的麻烦总是缜密细致,伤朕万分,伤的不是其他的,是心,朕见不得你作践自己来给朕做对!你可知道,江山没心没肺,朕气她得很,却唯有一事朕感激她,她让我留下了你。”萧道成看他垂头不语,只觉自己话说重了,忙上去扶起他,“你身子弱,又经梦靥,好好休息吧!”
刘燕受他搀扶,心中发颤,思绪万千,这个人变了,三年的权势吧一贯潇洒的人变得疲惫,而这份疲惫中有多少是自己带来的,接受他的好,却并未善待他,这是罪,有一桩罪。
萧道成见他起身困难,伸手抱起他,他……太轻了。刘燕一惊忙伸手一抓,抓住了他的衣襟。萧道成往怀里颠颠,把人抱稳些,到床边轻轻放下,又给他搭好被子,摸摸他额头,“好好休息。”说完转身就走偶。
刘燕被方才那一下惊住了,见他要走路,只觉心里支柱坍塌,翻身坐起便伸手抱住他。
道成一愣,低头开着腰上的手臂,纤细白皙,这是孱弱之相。回过头来,看见刘燕只是抬头看着自己,这样依赖的样子,像极了被吓坏的孩子,实在少见。“咳。”
刘燕猛得回神,见这场景,忙慌张收手,一脸慌张,面上血色上涌,倒是显得健康了不少。
道成有咳了一声,面上不显,心里波涛翻滚,他坐到床头把人又揽回怀里,轻轻安慰:“睡吧!朕守着你,睡不着闭上眼睛,朕只想你轻松点。”
刘燕闭上眼睛,手指动了动,想握他手,可如今情景却尴尬,垂手攥紧手下被褥,心想:萧道成,我如今做了这么多,已经不知道是为了安江山之心,还是为了别的,你说把我做至交好友,可是你也有甚爱之人,我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