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充斥着潮气和霉味，灰败和腐烂的气息像是被压缩了一般，弥漫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侵蚀着残存者的每一寸肌肤。
门被打开的瞬间，就像是被撕扯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的照进屋内，给这阴暗潮湿的角落增添了几分温度。
浅浅的温度，竟然也能将这一地的阴霾驱散，扰乱这满屋子的腐朽。
乔宇川双手被绑在身后，背后的人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了屋子，他的视线模糊了一阵才慢慢聚焦，入目的破败和隐藏其中的点点血腥气，让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视线滑落，乔宇川看到了屋子中间被绑着的人，那人看着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利落的半寸微微长长了些，脸上的污渍和血迹，让人很难看出他原本的样子。
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渍污染，破碎的衣服下是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时间的流逝，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与衣服粘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到底是刀伤还是鞭痕。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景，乔宇川却还是一眼看出对方之前一定是个十分爱干净又带着书卷气的男生，来不及细想，他便被韩渊绑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韩渊伸手抓住了乔宇川的头发，头皮撕扯的疼让乔宇川笑了笑，他那几分凉薄几分嘲弄的表情让韩渊眯了眯眼，忍不住啐了一口。
“你居然还敢笑。”
说着，韩渊便一拳挥过去，他的拳头里带着十足的怒意和不满，几乎是一个瞬间，乔宇川的嘴里就涌出的铁锈味。
乔宇川偏着头，忍不住舔了舔脸颊，随即又是一声笑，韩渊怒不可遏的掐着乔宇川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
“我告诉你，在这儿，背叛者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全尸。”
说着，韩渊微微靠近，贴在乔宇川的耳边，如同一个恶魔一般低语，“姓乔的，咱们走着瞧。”
留下这句话，韩渊便转身离开了，他脚步匆匆的样子，让乔宇川垂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里也有了猜想。
坐在乔宇川对面被绑着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流光，随即他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乔宇川没有选择挣扎，现如今的情境在他选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过预判了，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见到过那群人对待叛徒的手段。
如今他只要安静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到来便可，无需挣扎，无需痛恨，无需愤懑，本就不知来路的人，有这样既定的归途，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用自己一个人换那么多人活，好像也不亏。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乔宇川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可却像是有什么在促使自己活下去，离开这里，走向光明。
想到这里，乔宇川抬眸静默的看着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满身的污渍也遮掩不住他是个警察的特质，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气质，是如何抹杀也抹不去的。
只是，在这样的气质遮掩下，这个人身上竟然还沾染了些许岁月恬静温和的气息，看起来他的生活应该是安稳平和的。
这样的人，为何会成为卧底，走上这样一条危险的路，乔宇川很好奇，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他倒是很有兴趣好好研究一下对方。
这么想着，乔宇川移开了视线，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窗，这让他想起了跟穆瑞那个疯子待在一起的日子。
那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展示那些被他杀戮的无辜人，像是展示他的战利品一样，他试图同化自己，试图去泯灭自己作为人的底线。
可穆瑞到底还是失败了，在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自己在想什么，乔宇川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从呕吐不止到神情冷漠，从瑟瑟发抖到心如止水，从情绪激动到麻木不仁。
乔宇川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悲悯，抛弃了同情，丧失了人格，可知道今天他才确信，他还是做不到。
心向阳光，就如同是刻画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让他的每个步调，都走的坚实而有力。
在往后两天时间，两人互相始终没有交谈，只是日复一日的折磨才能让那个男人发出点声音，反观乔宇川，似乎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并没有人来找过他的麻烦。
直到两天后的晚上，屋外的寒风夹杂着点点血腥气伴随着推开的门飘进了屋内，让这间本就破败的房间，平白增添了些许凌冽的冰霜感。
林木从外面走了进来，黑色的风衣将他的身躯包裹，也更好的帮助了他融入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就仿佛他本就与黑夜是一体的。
昏暗的灯光将他的皮肤映衬的更加白皙，泛着微光的眼眸里夹杂着太过复杂的情绪，让人不自主的想要探究。
林木手里拿来了给乔宇川准备的晚饭，是一碗精心熬煮过的粥，此时还微微冒着热气，在这么多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下，这碗掺杂着肉糜和蔬菜的粥，的确足够诱惑。
林木慢慢蹲在了乔宇川的面前，即便是风衣落地沾染了灰尘，他也没有在乎，林木盯着乔宇川看了又看，眸光中带着看不透说不穿的复杂，半晌才缓缓开口，却也只是“瘦了”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乔宇川看向了林木，眼中毫无波澜，他的气息平静的可怕，仿佛此时此刻被囚-禁的并不是他。
乔宇川与林木对视了片刻，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凉薄而无情，“林木，杀了我啊。”
长久没有喝水的嗓子，勉强发出声音，音色自然不怎么好听，林木却没有理会，只是将准备好的粥用勺子舀起送到了乔宇川的嘴边。
乔宇川静默的看着他，林木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相顾无言，彼此僵持，半晌后林木把粥放到了一旁，像是无奈的妥协。
“你不喝，可以。”
林木并没有起身，他微微仰头，看着乔宇川泛着青色的唇角，想要抬手去触碰，却被乔宇川躲了过去，林木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勾住了乔宇川的脖子，强迫他看向自己。
“宇川，你很让我失望。”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敢背叛我。”
林木说到这里，突然冷笑起来，眼底的光逐渐阴暗，“明明逃走了却为了那几条警察的命，回来自投罗网，你太愚蠢了。”
听着林木的话，乔宇川笑了笑，即便如今是他被关押，却依旧是林木在仰视着他，而他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王一样，怜悯着眼前这个愤怒的臣子。
“林木，你杀了我啊。”
再次听到这话，林木的呼吸变了又变，乔宇川唇角的笑就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失败，他的无能，他的无可救药。
林木猛然松开了手，努力压下了眼底的震颤，偏头看了眼一旁的盒子，他的眼神暗了暗，随后便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管药，他举着药看着乔宇川。
“宇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愿意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林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一旁的男人，像是要跟乔宇川谈一场交易，一场关乎生命的交易。
乔宇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巧与那人对视，对方眼中那光亮，让乔宇川偏移了视线，见他不肯说话，林木伸手捏起了一缕乔宇川的头发。
“我手里的东西就是兰调。”
“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东西会彻底毁了你，会让你彻底臣服，彻底的走向毁灭。”
林木说到这里，又一次抬起了头，眼中闪着无法言明的光亮，在这个黑夜里，让人无法错开视线。
“我再说一次，杀了他，我放了你。”
“林木，别做梦了。”
林木才刚说完，乔宇川就开了口，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视线下垂，眼中的寒意和不屈，让林木咬牙，可乔宇川却笑了。
林木在看到那抹笑后愤然起身，随后弯腰靠近，唇角紧绷，像是极为用力的按压下了心头的怒意。
“林天成跟韩渊他们说，让他们用最狠毒的方式对待让你，让你一次次体验濒临死亡的感觉，谁的手段最恶劣，谁就可以得到杀了你的机会。”
“宇川，除了选择我，你没有其他办法能活下去，我等你跟我求饶。”
说罢，林木便缓缓起身，将药剂推进了乔宇川的身体，随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强烈的不适让乔宇川意识开始迷离，无数的场景在他眼前变换，像是有什么怪物在撕扯着他的身体，企图一点点将他吞噬掉。
“你知道吗，成年人大概有206块骨头，你有看到过他们被敲碎的样子吗？”
“你猜我手上的是什么？你想听听他们哀嚎的声音吗？”
“你说，当他们被划开皮肉时，都在想些什么？”
混乱的话语，精神与□□剥离的痛苦，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在他身上一刀一刀的划着，满身的皮肤都像是要被划碎一般，破裂不堪。
“你要做持刀的人，做我最优秀的孩子。”
“抛弃一切，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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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