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在乡下嚼巴嚼巴最够她们一家三口花上三个月了,她平安哥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三百来文。
她现在更是连三等丫头都算不上的粗使丫头,一个月不过两百文,都顶上她五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难怪王婆子笑得如此开心,合着是骗了她哥的银子呀!
“谢谢。”毕萝低声说道。
“不客气,哎,反正我两都是烧火丫头,一起做个伴呗。”
毕萝嗯了一声,红莺这才高兴了起来,和毕萝一道坐在青石台阶上嘀嘀咕咕说了起来,“你多大了?”
“十三。”
“我十四,比你大一岁诶,那以后我罩着你。”
毕萝看了眼红莺,对她的话存疑。
红莺嗤了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呀,一看就是乡下人,一点见识都没有,你红姑奶奶好歹是走过南闯过北的。”
“那你怎么被卖到侯府了?”
红莺被噎了一下,这死丫头,看起来生得乖巧,说话却能把人给噎死。
红莺哼了一声,颇有几分自豪地抬起了头,“我呀,之前是跟着杂戏班的,我告诉你呀,我会耍剑下腰唱小曲,五岁就被死鬼爹给卖了,跟着杂戏班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起码吃得饱饭。”
“哼,头一阵那老不死的班主想睡姑奶奶,姑奶奶一剪刀下去把他那二两肉给剪了。”红莺说着还颇为自豪。
毕萝听得愣住了,没看出来,这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竟然如此勇猛。
毕萝默默给她夹了块肉,红莺也没客气一口给塞到了嘴里,嘴上还嘟囔着,“我告诉你那么大个消息,你就打发我一块肉?还是从锅里盛出来的?”
红莺抬手夹菜的时候,毕萝瞧见她胳膊上还青紫一片呢。
能把一个大男人的命根子给剪了,肯定要被打个半死,红莺生得几分媚气,只是面色憔悴,可见没少吃苦头。
毕萝心生怜悯说道:“我会做几个菜,日后你想吃啥和我说就是了。”
红莺这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后来呢?”
红莺哦哦两声接着说道:“那狗班主打了姑奶奶一顿,卖给了人牙子,让人家把我卖到窑子里去,这不没卖成,就被这承平侯府二两银子买了过来。”
红莺也不是白白告诉毕萝这些,告诉她王婆子收了她家银子,卖了个好,又说起自己身世卖了个惨。
毕萝跟她一样都是最低等的粗使丫头,她身上没啥可图的,倒是她有个当小厮的哥哥,说不定能用的上,红莺这才贴了过来。
等红莺嘀嘀咕咕说完了,毕萝的饭也吃完了,有肉,还成,就是手艺不怎么样,比不上她大娘的手艺。
旁边几个灶房娘子也都吃完了,王婆子喊了一声,“红莺,毕萝,说啥呢,还不赶紧过来收拾碗筷!”
红莺站了起来,暗中撇了下嘴,那王婆子不过是个打杂的,连灶房娘子都算不上,还支使她们干活呢,不就是看她两是新来的好欺负吗。
毕萝也跟着过去了,利落地挽起袖子,把桌子上的碗筷给收拾了出来,红莺边干活边嘀咕,说王婆子欺负人。
毕萝也没说什么,毕竟初来乍到,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呢。
刚立冬没几日,菊花开得正盛,树上的叶子还没掉干净,用冷水洗碗也没有多凉,两人蹲在地上洗了起来。
红莺嫌弃油污混着水黏在手上,要知道她之前虽然是杂戏班的,顶碗耍剑唱小曲都是会的,苦头是没少吃,就是没怎么做过粗活。
毕萝默默把碗洗干净,又寻了位面善的娘子要了干净的巾子,把碗上的水给擦了个干净,这才把碗筷都给收了起来。
王婆子坐在日头下剔牙,转着眼珠子默默盘算,现在灶房多了两个丫头,那她的活计就能松快一些,能使唤两个丫头帮着她做活。
等两人洗好了碗,一个穿着青褙子头上包髻旁插着两根素银簪子的娘子过来了,毕萝忙起身行了万福礼,“娘子,万福。”
红莺也站了起来,朝着那娘子露出讨好的笑,她已经来了一上午,知道这是灶房管事娘子,姓吴,大家都喊她吴娘子。
吴娘子点了下头,“来了侯府就好好做,日后你两就负责烧火择菜洗菜。”
毕萝点头应好。
吴娘子打量着今儿新来的两个丫头,一个是买进府的,一个是王婆子介绍来的,说是看二门的一位姓毕的小厮的妹子,在家学过做菜。
灶房现在缺两个粗使丫头,也不是什么好活计,府里的那些家生子没有人愿意过来的,只能从外面找,既然有人愿意过来,她自然是乐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
“毕萝。”
吴娘子喊了人,“善姐儿,你带她两去塌房那去,跟你住一个屋,安顿好在过来。”
那叫善姐儿的丫头过来,生得白白胖胖的,暗中朝两人翻了个白眼,“过来吧。”
毕萝拎起自己的包袱跟着那叫善姐儿的丫头走了,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塌房。
那叫善姐儿的丫头朝两人抬了抬下巴,“那,你两住外间,不许住里间,里间是我一个人住的。”
毕萝也没说什么,外间有两张小床,她把自己的包袱给放了上去,床上是有被褥的,只是有些脏兮兮的,好在她带了一床被褥,她娘新给她做的。
毕萝抱着床上的旧被褥出来晒晒,这会儿日头没那么大了,总比没有强。
红莺也赶紧把被褥抱了出来,“什么侯府呀,就让我们住这种地方,褥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盖过了,脏死了!”
善姐儿靠在门口吃着蜜饯,“嫌脏你自己买呀,臭乞丐,你不许进里间,我怕你头上的虱子爬我头上了。”
“你!”
红莺上去就要动手,毕萝拉住了她,“算了。”
善姐儿更是得意了,“我姑姑可是灶房的二管事的,你敢惹我?我让我姑姑教训你们,以后你两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见了没有。”
毕萝拉着红莺说道:“好了,我们快晒褥子了。”
善姐儿翻了个白眼,“乡巴佬。”
善姐儿得意地走了,红莺没好气地甩开了毕萝的手,“拉我作甚,我就该上去撕了那小贱皮子的嘴,一个丫鬟罢了,比谁高贵几分呀!”
“我不拉你了,你现在去,她还没走远。”
红莺气结,哼了一声嘀咕了句,“乡巴佬。”
毕萝也不客气,“臭乞丐。”
两人随后笑了起来,把褥子晒上又去收拾屋子去了。
那善姐儿别看穿得好戴得好,确是个不讲究的,内间一股的味儿。
红莺大摇大摆进去转转,捏着鼻子出来了,“怎么一股尿臊味儿,那死丫头怕不是尿床上了。”
毕萝已经把自己的床给收拾干净了,红莺那边才出来。
没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声音,“哎,自己去灶房打热水去,把自己涮干净了再去灶房,弄脏了主子们的饭菜,小心你们的皮。”
毕萝出来看了一眼,是王婆子在喊她们,说完扭头就走了,红莺笑着嘿了一声,“那我们下午岂不是不用干活了。”
毕萝从乡下过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红莺就没那么干净了,被班主打了一顿,又在人牙子那窝了一阵,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红莺没告诉毕萝,她虽是上午过来的,但灶房都没让她进,被人家嫌弃脏。
两人一道去灶房打热水去了,吴娘子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木盆子,里面放着身半旧的衣裙,“都收拾干净了再过来,特别是头发指甲缝都洗干净了,一会儿我检查。”
两人应了声好,来回跑了几趟,抬了几桶水回到了塌房。
毕萝解开头上的发带坐在院子里洗着头发,红莺也坐在一旁,拿着篦子在篦头发,一边篦一边按着梳下来的虱子,毕萝看得头皮发麻,默默离她远了一些。
红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甩着头发蹬蹬蹬跑屋里去了。
毕萝喊了她一声,“你去哪,我没嫌弃你,我是怕染我头上。”
毕竟不好收拾,而且在灶房做活儿,若是有了虱子说不定被撵去做其他粗活去了。
屋里传来红莺的声音,“你别管。”
红莺跑里屋去了,坐在善姐儿的床上篦起了头发,等篦得差不多了这才从里面出来了。
红莺出来的时候,毕萝正坐在院子里洗头发呢,毕萝伸手指了下,“我给你要了些醋,你快洗洗。”
“多谢了,找谁要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承平侯府里面就没几个善茬。”
“找王婆子要的,给了她一个铜板。”
红莺又道了声谢,坐在木盆旁好生把头发给洗了洗。
两人又各自去屋里擦洗了身子,换上了身干净的衣裙,毕萝来的时候带了衣裳,索性把吴娘子给自己那身衣裳给了红莺。
吴娘子给的衣裙虽然是半旧的,但胜在干干净净的。
毕萝小时候生得白嫩,自从她爹摔断了腿,也跟着做活照顾家里,时常往陈桥镇跑,人也晒黑了几分。
这会儿又换了身棕红色衣裙,肉乎乎的小圆脸,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稚气。
红莺收拾干净也利落了不少,穿着半旧茜色褙子,下面系着条青色衣裙,眉眼凌厉,带着三分的魅色。
两人收拾好这才去了灶房,这会儿灶房正忙碌着呢。
王婆子瞧见两人来了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这么慢,就单会偷懒了,还不赶紧过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