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选在一家火锅店,方延征求了明越和纪宁的意见,他们都表示可以。
方延本想请明越去更正式的餐厅,纪宁说随意一点,方延也不想吃个饭变成一场紧张兮兮的应酬,不如找个热闹地方,气氛轻松自在一点。
明越推门而入时,方延正在菜单上勾选菜品,她在方延身旁落座,一阵清雅的香气随之飘来。方延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果然,比大小姐人先到的,是她身上的香气。
方延将菜单递给明越,“我们都点了一些,你看看想吃什么?”
明越眼含笑意接过,“那我就不客气啦。”她低头开始勾选,方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竟然产生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平时在学校里见她,只觉得她自带生人勿近的光芒,和其他人都不在一个图层,可是现在她就坐在自己身边,方延觉得空气似乎都开始香甜起来。
纪宁见方延一脸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方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纪宁递来一张纸巾。
方延耳根瞬间红了,自己在做什么?好丢脸,看应该没有流口水吧吧,她讪讪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明越将勾选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很快,各色菜品便陆续上桌。
方延终于明白,成为美女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对周遭的目光免疫。她能感觉到周围桌边的和过往的路人视线总是不经意落在他们这里,可是明越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自顾自地和她聊着天,从游戏聊到明星八卦,两人的关系迅速在火锅的热气里升温。
纪宁很少插话,只是默默地给她们烫菜,他看到明越被辣得微微泛红的嘴唇和脸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不能吃辣就别勉强。”
“我是热的,不是辣的。”明越辩驳道。
纪宁看了眼她灰色针织长袖和同色系短裙,“嗯,确实很热。”
方延突然又想起那日办公室的纪宁,明越和纪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而且方延发现,他们两人和她说话时,都会自然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方延暗自感叹:所谓的“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大概就是这样。不过还是得长得好看,如果一个丑人这么看着自己,大概只想报警告他性骚扰。
用完晚餐,纪宁提出送她回学校,方延连连摆手,她虽然对这位上司确实存了那么一丁点儿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她也心里门清,不论纪宁和明越是什么关系,他和自己都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一起回去,上车吧。”明越说着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方延这才跟着上车。
明越单手倚在窗户边,调侃道:“你应该换辆车,这车看起来就像是40岁的中年人开的。”
纪宁笑了笑:“好,你陪我去挑?”
“不去。”
方延默默计算,自己成为一个40岁的中年人时候能不能买上这车。
到了学校门口,方延下车后和他们招手道别:“我回学校了。”
明越点头回应,车子重新启动,车内只剩下两人安静的呼吸声。
“你还学会曲线救国了?”明越望向窗外,人行道旁,早春的花苞已在枝头萌动。
“你不愿意见我,总得想点办法。”
“我只是和你玩玩。”
“我知道。”纪宁转动方向盘,偏离了既定的路线。
“现在我不想玩了。”
长久的沉默在车内蔓延。
“如果我不愿意结束呢?”纪宁终于开口。
明越轻笑一声,交叠的腿在座椅前晃荡,“还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是的,没人能强迫她。
“纪宁,你应该去谈场正常的恋爱。”
纪宁没有回答,他将车子开到江边,替明越拉开车门,又拿过大衣为她披好:“晚上凉。”
明越拢了拢衣领,他的气息蓦地钻进她的鼻腔,和沈曜截然不同的气息。
他们安静地沿着滨江大道散步,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街上人群熙攘。
明越想起在悉尼、在墨尔本,他们也这样散过步,仿佛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享受南半球的阳光。
可是此刻料峭的春意提醒着她,那个热烈的季节已经过去,明越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很飘渺,飘渺到她想要再抓住时已经消散。
路过一家奶茶店,温暖的灯光倾泻下来,一对情侣牵着手挑选口味,窗边几个年轻姑娘正在说笑,明越走了进去。
纪宁站在她身边笑着说道:“下午才喝了一杯。”
“和方延吗?”
“嗯。”
“所以你也可以和其他女孩相处得很好嘛。”明越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还喝吗?”
“喝。”他答道:“不过请给我一杯不太甜的。”
两人拿过奶茶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坐下,明越单腿撑地,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她吸了一口热奶茶,“偶尔来一杯还是挺好喝的。”
“确实不错。”
“我妈把我骂了一顿。”明越撇撇嘴。
“我已经向荣阿姨承认错误了。”
“那你还来找我?”
“承认错误,不代表就要改正错误。”纪宁转动着手中的奶茶杯,“生活本就不需要一直正确。”
“纪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因为你之前的生活太正确了,所以才会想犯错误?”
“就像迟来的青春叛逆期。”
“明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纪宁嘴边掠过一抹苦涩,“如果爱是可以纠正的,那么我愿意被纠正。”
“这样,就不用那么痛苦地看着你和另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相爱,而我却只能站在阴影里。”
明越觉得嘴中的奶茶已没有刚入口的丝滑绵密,她淡淡说道:“爱也许不能纠正,但是可以转移。”
“那你的爱,什么时候转移?”纪宁问道。
明越愣住了,没料到他竟用自己的话来回敬她,她低低笑了一声:“不是现在。”
纪宁听到她的回答,也笑了起来:“所以我只需要等待就行了。”
“去逛逛,送我个礼物。”明越提议。
“好。”
两人走进商场里一家熙熙攘攘的潮玩店,明越仰头看他:“看看我今天运气怎么样?”
纪宁有点新奇地看着货架和展示柜上各式各样的玩偶和盲盒,随手拿起一个造型别致的小玩意儿对明越说道:“还挺有意思的。”
“还好你今天没有穿正装,”明越也拿过一个玩偶,“不然别人会以为是爸爸带女儿来的。”
“我看起来应该不像生得出来你这么大女儿的人吧。”纪宁幽怨地看她一眼。
“哈哈哈,早婚早育嘛。”
店子里人很多,纪宁看到有人拿着盲盒比划,好奇地问道:“抽盲盒还需要施法吗?”
“当然,”明越一本正经地说:“待会你也要完成一整套施法仪式才能抽。”
“那你教我。”
“巴啦啦能量—乌拉—乌塔拉—赐予我幸运吧。”明越胡乱掐了一句。
纪宁笑出了声。
她又朝里面走去,在一排展示柜前停下,里面陈列着形态各异的小王子玩偶,她拿起一盒:“就抽这个吧,希望是玫瑰,你也许愿一个。”
纪宁从中抽出一盒,“那我选择狐狸。”
“买定离手哦。”明越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我运气向来很好。”纪宁也学着她的样子晃了晃盒子。
纪宁买了单,两人迫不及待地坐在休息区开盒,明越撕开包装盒,抽出卡片,她嘟起嘴,“没抽到。”
“那是因为你没念咒语,”纪宁问道:“是什么角色?”
明越将卡片递给他,“国王。”
“国王多好,比玫瑰好。”纪宁笑着安慰她,“国王可以拥有无数朵玫瑰。”
“可是那朵玫瑰是独一无二的。”明越放下卡片催促他,“你也快拆。”
“再教我一遍咒语。”纪宁拿起盒子。
“巴啦啦能量—乌拉—乌塔拉—赐予我幸运吧。”
“巴啦啦能量—乌拉—乌塔拉—赐予我幸运吧。”纪宁重复了她的话,撕拉条被扯开,他拿出卡片,微微一笑:“狐狸。”
“你运气比我好。”明越不服气。
“那我给你抽一盒。”纪宁起身,明越拉住了他,“说好买定离手,你这样岂不是让我耍赖?”
“国王有定义规则的权力。”纪宁认真说道。
明越撕开包装袋,拿出那个头戴王冠、手侄权杖的小王子,她将玩偶举在眼前端详,小王子满脸雀斑,倔强地嘟着嘴。明越缓缓开口:“纪宁,我不是国王。”
纪宁将狐狸玩偶推了过来,“可是,我是已经被你驯化的狐狸。”
“那朵玫瑰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明越。”
“你的玫瑰之所以宝贵,是因为你在他身上倾注的时间和爱。”
纪宁的手覆了上来,“别拒绝我,好吗?”
明越抽回了手:“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玫瑰。”
纪宁的手心骤然落空。
明越起身:“我要回去了。”她将大衣还给了他。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车子驶入地下室,明越推门欲走,却被纪宁拉住:“给我一个吻。”
“我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开始新的生活。”
他倾身覆了上来,从浅尝辄止到唇齿纠缠。
明越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她在他的吻中,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他的泪水,不知何时,滑入他们纠缠的气息中。
纪宁的手扣在她的后脑,将她紧紧攥住,明越感觉空气越发稀薄,理智越发消散。
她推开了他,他们额头相抵,鼻尖触碰在一起,“就到此为止吧。”明越轻声说道,随后毫不留恋地推门下车。
电梯里,明越从包里取出口红,对着镜子细细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