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母亲荣清正坐在床边,父亲明光也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见她睁开眼,荣清立刻俯身关切地问:“越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妈......”明越声音还有些虚弱,她环视四周,急切地问:“沈曜呢?他怎么样了?”
荣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他没事,别担心。就是高原反应比较严重,加上受了些伤,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听到母亲的话,明越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我想去看看他。”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简直是胡闹!”明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知道爬雪山有多危险吗?你妈妈听到你失联的消息急得差点晕过去,你倒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惦记那个男朋友!”
“爸......”明越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转头看向荣清,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哽咽:“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荣清轻轻拍着她的背。
“以后这种危险运动一律禁止!”
另一间病房内,沈曜仍在昏迷中,医生表示,幸好救援及时,若是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盛然早已醒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听到明越平安无事的消息,总算松了口气。
明越来到沈曜的病房,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音。她轻轻走进去,医生告诉她,沈曜的后背、手臂和脚踝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背部,满是擦伤和撞击伤。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上也有伤痕,她细细摩挲着,然后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旁,轻声呼唤:“沈曜......”
“快醒过来好不好......”
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发生了变化,沈曜的睫毛微微颤动。
明越心中一喜,连忙唤道:“沈曜......”
他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明越...你没事吧......”
“我很好。”明越凑近他,对上他的视线。
沈曜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说完又沉沉睡去。
盛然站在病房外,静静看着两人的身影,默默转身离开。
A市,钟斐坐在梳妆台前,突然抓起一瓶香水狠狠砸向镜子,镜子应声碎裂,碎片四溅。
“怎么就没把那小贱人摔死!”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她讨厌明越,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
那是在H市那个贫困的山村里,小女孩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扎着精致的辫子,踩着一双锃亮的小靴子。
那是钟斐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可以穿干净衣服,可以不用干活,可以不被骂赔钱货,可以不用叫招娣、来娣、贱妹。
她听见小女孩对身边的女人说:“妈妈,我要回家,这里又脏又臭。”
钟斐厌恶地皱起眉,明越口中“又脏又臭”的,正是她日常生活的全部——露天的厕所,漆黑的炉灶,泛黄的毛巾床单。
女人温和地制止了女儿:“小越,不能这么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这样的生活。”
“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的,所以他非常了不起,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走出了这里。”
“爸爸最厉害了!”小女孩笑着说,“他可以把我举得高高的,那样我就比所有人都高啦!”
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钟斐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但她希望她们变得和自己一样,和这个村里的所有女人一样。
然而她们没有变得和她一样,她却因为这悲惨的身世,被那个女人看中,带离了这个山村。
那个女人为她改了名字,买好看的衣服,送她去当地的学校读书。
可是还不够!
为什么改了名字却不改姓?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外来者吗?
为什么给她买漂亮衣服,却把昂贵的珠宝给女儿当娃娃的饰品?
为什么嘱咐她要好好读书,却对女儿纵容溺爱?
既然把她带了回来,既然让那个小女孩叫她姐姐,那么那个女孩有的东西,她也应该有。
不给,她就自己去抢。
钟斐知道,明光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但那又怎样?她为他生了儿子。
那个女人还假惺惺地说:“稚子无辜。”
都是她!既然要当好人,为什么不做一个完美的好人?给了她一个看似美好的生活,却不完全给她,那有什么用!
最终她还是会以嫁人的方式被赶出去。
她终于靠着自己的手段得到了一切。
破碎的镜面映照出她的脸,她笑了,但愤怒很快又席卷而来。
那个小贱人怎么就没摔死?要是她死了,她的儿子就是唯一的孩子了。
还有那个章之蕴,和小贱人联手对付她,不时跑到她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明光送的衣服、包包、首饰。
钟斐的手紧紧攥成拳。
都是贱人!
这时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是马场那个男孩,询问明少爷什么时候来上课。
钟斐的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些。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和她一样来自H市。
她看得出来,他是个下等人——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小家子气,不经意流露出的胆怯,还有说话时的口音。
但她喜欢这种下等人,在他身上,她找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优越感,同样出身小地方,同样卑微的起点,她走到了上等人的位置,而他依然是个下等人。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钟斐想到这儿竟忍不住笑了。
那火热的眼神几乎要灼烧她的皮肤,可当她看过去时,他又慌张地躲闪。
她享受这种感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看过她。
起初他总是恭恭敬敬地称她“明太太”,后来,他开始叫她“小斐姐”。
钟斐没有纠正这个称呼。
所有人都叫她“明太太”,她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可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只能独守空房,陪伴唯一的儿子,还要面对章之蕴时不时的挑衅。
她也想享受那个漂亮年轻男孩热烈的崇拜。
只要不越界,就行。
“明天。”钟斐回复道。
“好的,我提前安排好。”对方很快回复。 “对了,小斐姐,我发现一家超正宗的H市菜,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
钟斐轻哼一声,她讨厌那些乡下饭菜,只有高档餐厅才配得上她现在的身份。
“哪里?”她还是回复了。
他发来一家餐馆的地址,很普通的店面,作为明太太,她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
她收拾了一下,让司机送她到商场,她需要那些奢侈品,作为今晚的慰藉。
袁沅还是等到了钟斐,在那家普通餐馆门口。
她戴着一副墨镜,语气高傲:“很久没吃了,偶尔尝尝。”
袁沅体贴地带她进去,订了一个包间。
“这里的菜真的很地道,”他略带羞涩又有些自豪地说,“每次想家的时候,我就来这里。”
钟斐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经刻意改变饮食习惯,却还是会被吸引。
这顿饭她吃得很舒服,终于不是那些淡而无味的高级料理,但她依然克制着食量。
偶尔放纵一下就够了。
走出餐馆,袁沅问她怎么回去,她说司机会来接。
袁沅没再多问,走向自己的摩托车——一辆老式的黑色机车,他戴上头盔,笑容灿烂:“我的代步车,淘来的,我小时候就想要一辆这样的车。”
钟斐忽然想起来,父亲还没去世时,他和母亲在外打工,有一年过年,他们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回来。
虽然父亲对她并不算好,但那一次他提出带她去赶集,她坐在父亲身后,寒风吹过脸颊,刺得生疼,但她却异常开心。
那是记忆中难得的与父亲相处的时光,她还在集市上吃到了想吃的油粑和糖果。
“你先送我去商场吧。”钟斐突然说。
“好,上来吧。”袁沅取下头盔,体贴地为她戴上。
“出发咯!”
风扬起钟斐的长发,她的脸隐藏在头盔里,这一刻,她终于不需要扮演什么。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身体如此温热,男人的心跳如此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