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暑热未消,明越一行人回到了A市。
明越和沈曜将头发染回了深色。
“我可不想再当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了,”明越一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
沈曜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温柔:“你什么样都好看。”
没过两天,沈曜便返回了D城,他说半年没回去,要趁着假期最后几天回家看看。
而明越,则接连收到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章之蕴那边进展顺利,父亲明光开始主动约她共进晚餐了。
二是袁沅“因伤住院”,明宗骑马时意外受惊,袁沅“奋不顾身”扑救保护,自己却“不幸”受伤,借此契机,他与钟斐的往来也骤然密切。
明越不由轻笑,袁沅这个人,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有着比常人更低的道德感和自尊心,偏偏又生了张好皮囊,也难怪他应对女人如此得心应手。
他确实从没让她失望。
心情大好的明越决定趁开学前好好放松一场。
程颂收到邀请时,正和纪宁在一家餐厅用餐。他到A市后没有着急回去,想着和女友在这边玩一段时间,于是便找上了老朋友纪宁。
“南非这地方,隔几年再去,感觉又不一样了。”程颂晃着酒杯感慨。
“我看不一样的只有你身边的女伴而已。”
“偏见!这是**裸的偏见!”程颂摇头叹气,“一旦被打上‘海王’标签,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
“得,说不过你,那你呢?回国一年了,身边怎么连条‘鱼苗’都看不见?你是打算常驻和尚庙?”
“两个人吃饭睡觉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的去了。”程颂一脸坏笑,“两个人,吃饭吃得多一点,睡觉嘛,睡得舒服点。”
纪宁不置可否,“对于浅眠患者来说,多个翻身的人并不是什么乐趣。”
“这么有趣的事都能被你说得这么无聊!难怪单身!”程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看了眼信息,笑容又蔓延上他的脸, “今晚有个泳池派对,一起去?”
“没兴趣。”
“明越组的局。”
别墅泳池边光影迷离,音乐震耳。
明越看到程颂身边的纪宁时有点吃惊,随即笑着说道:“纪宁,你不会是我妈派来盯梢的吧?”
纪宁推了下眼镜,“荣阿姨只是嘱咐我,事无巨细。”
“那你今晚可有的忙了。”明越意有所指地环视一圈喧闹的人群。
泳池边衣着清凉、身材惹眼的男孩女孩们嬉闹玩水,而穿着常规的宾客则三三两两坐在周边聊天饮酒。
仅仅穿着,就让人员泾渭分明。
纪宁选了张角落的沙发坐下,要了杯苏打水,程颂则熟练地端起一杯酒,很快就有身材火辣的女孩贴过来敬酒,他游刃有余地应对。
纪宁看到明越被一群殷勤的泳装帅哥环绕着,笑声不断,手里的酒就没空过。
她一杯接一杯,纪宁微微蹙了蹙眉。
这时,程颂已被新认识的女孩拉进舞池。
巨大的制泡机轰然喷出漫天泡沫,瞬间点燃全场气氛,有人尖叫着被同伴抛进泳池,溅起巨大水花和笑闹声。
明越走到池边,笑着说道:“玩个游戏?”她褪下手指上一枚设计别致的戒指,在众人目光中轻轻一抛。
戒指划出一道银弧,“噗通”一下落入池心。
“谁捡到,归谁。”
刚才还在嬉闹的人群瞬间扎入水中,片刻,一个湿漉漉的女孩兴奋地冒出水面,高高举起那枚戒指。
“哈哈哈哈!漂亮!”明越称赞道。
有了她开头,几位兴致高涨的公子小姐也纷纷摘下自己的手链、戒指、钱包,扔进泳池,引得池中一阵更为疯狂的争抢。
明越悠然在池边的躺椅坐下,修长的腿交叠着,脚尖随意轻点节奏。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泳池里仅着泳裤、身材惹眼的男生,勾了勾手指:“过来。”
几个男生立刻围拢过来。
明越解下自己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在指尖晃了晃:“想要吗?”
男生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笑了笑,目光却又转向池边一个身着比基尼的女孩,指向她:“你,也过来。”
女孩受宠若惊,立刻小跑过来。
明越起身,将手表塞进女孩手里,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来,用脚趾勾住表带。”明越笑着吩咐,女孩虽困惑,仍照做了,她翘起脚,将手表晃悠悠地挂在涂着鲜亮指甲油的脚趾上。
“规则来了,”明越扬声,目光扫过那几个男生,“不能用手,不准碰到她,谁能拿走这块表,表就归谁。”她顿了顿,又对那女孩说,“如果谁都拿不走,就是你的了。”
女孩兴奋地点点头。
“计时五分钟,犯规出局哦。”
一场荒诞的“钓鱼”表演开始了。
男生们像争食的鱼群般挤在女孩脚边,随着她脚的晃动扑腾,水花四溅,他们努力用嘴去够着那块“饵”,模样滑稽,引得周围哄笑不断。
两分钟过去,女孩的笑容开始僵硬,她必须紧绷肌肉防止表滑落,还要躲避无数凑近的嘴唇。
明越倚在一旁,悠然地喝着酒。
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是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孩,他脸色紧绷,“请你停止这个游戏!”
瞬间,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明越微微一怔。
旁边立刻有个男生快步上前,满脸堆笑:“明小姐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说着便去拉那人,“小白,快道歉!”
叫小白的男孩却倔强地挣脱开,依旧直视着明越,“请你停止这场侮辱人的游戏!”
明越脸上的笑意淡去,她没有说话。
男生用力去拽小白的胳膊:“闭嘴!赶紧跟我走!明小姐,我立刻让他消失......”
小白猛地甩开他,像是豁出去了,对着明越大声斥责:“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随便把人当猴耍,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你以为你高高在上?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啃着父辈的老本,吸着普通人的血汗,你有什么资格优越?”
这番话像一颗炸弹,让整个派对瞬间死寂。
男生瞬间面色煞白,朝旁边一个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人猛地将小白双臂反剪,狠狠往下一压!
“噗通!”小白猝不及防,跪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小姐,我代他给您赔罪,我们马上...”男生急声解释。
明越抬手,制止了他。
她缓缓走到小白面前,俯视着他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脸,他倔强地昂着头瞪她。
突然,她伸手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小白痛得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却仍死死咬着牙不屈服。
“我凭什么优越?”她揪着他头发的手再次发力,“就凭我能让你像现在这样,跪在我面前,够不够资格?”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已狠狠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寂静的泳池。
小白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几道鲜红的指痕,嘴角渗出血丝。
明越再次揪紧他的头发:“说,我有没有资格?”
她抬起手,眼看第二巴掌就要落下。
“小越。”一只手截住了她的手腕。
是纪宁。
“适可而止。”
明越与他对视片刻,忽地嫣然一笑,松开了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紧张干嘛。”她甩开纪宁的手,仿佛刚才的戾气从未存在。
男生如蒙大赦,赶紧将小白带离现场。
音乐再次响起,刚才只是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然而,插曲并未结束。
不到半小时,别墅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几名警察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警官扫视一圈:“谁是明越?”
明越从容地走过去,“我是,警官先生,有什么事吗?”
“有人报警,称这里有人聚众□□,还涉嫌故意伤害,麻烦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明越笑了,“警官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只是年轻人正常的派对聚会。至于故意伤害?更是无稽之谈,我倒是怀疑有人恶意诽谤,这应该也在您的职责范围内吧?”
“具体情况,请你先跟我们回去再说。”旁边一位年轻警察说道。
“好啊,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义务。”明越爽快答应。
纪宁走上前:“我陪你一起去。”
派出所里,他们得知报案人正是那个叫白珂川的男生。
例行问询中,明越面不改色,“他说我故意伤害?警察先生,事实是,他追求我被我拒绝又借机纠缠,我出于自卫才打了他一下,如果这算故意伤害,那我是否可以告他性骚扰未遂?”
一位年长些的警官走过来,语气缓和许多:“明小姐,这种事情说到底也是一个小事,没必要闹大,对吧?”
纪宁立刻接话:“当然,给您添麻烦了,年轻人冲动,我去和他谈谈,我们私下解决就好。”
在休息室,纪宁见到了脸上指痕未消的白珂川。
“你好,我是纪宁。”
白珂川看到是他,神色稍缓,甚至带上一丝感激:“...谢谢您刚才为我解围。”
“不客气。”纪宁微笑,“把案子撤了,纠缠下去,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白珂川愣住了,他原以为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会和那群人有所不同。
纪宁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来参加这个派对,报酬应该不低吧?”
“收了钱,却要在主人面前表演清高?”
白珂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是为了那些可观的收入才接受这份“工作”。
“你是X学院的学生?不知道你的学校、你的同学老师,还有你的父母家人,如果知道你在用这种方式赚取高昂的‘零花钱’,会作何感想?”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走,白珂川瘫坐在椅子上。
从派出所出来,已是深夜。
明越在路边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纪宁。
“我不抽烟。”
明越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你和沈曜一样。”
“沈曜知道你抽烟吗?”
“不知道。”
“为什么瞒着他?”
“不想让他知道呗。”她又吐出一个烟圈,“我真不明白,明明都是明码标价出来‘卖’的,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她蹙眉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疑惑。
“或许因为,”纪宁沉吟片刻,“人......终究不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去用某些东西换取金钱,但情感...总是不讲道理、充满变量的。”
深夜的街道安静下来,风卷起几片早凋的落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我讨厌不受控制的变量。”明越的声音混着薄荷味的烟雾,飘散在夜风里,“所以,我更喜欢亲手控制。”
“比如沈曜?”纪宁问。
“你觉得呢?”明越侧头看他,“他年轻,聪明,漂亮,并且...爱我。”
“我塑造他的生活,掌控他的情绪,引导他的**。”
“听上去你创造了一个完美爱人。”
“哈哈——”明越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造物主,怎么可能造出完美的爱人。”
“顶多算个驯兽师,按我的喜好,驯化了一个爱人。”她弹了弹烟灰,“不过...我也挺喜欢他偶尔轻轻反咬我一下的感觉。毕竟,没人会真的喜欢一只完全没脾气的绵羊,对不对?”
“如果今晚沈曜在,你还会那样做吗?”
明越认真想了几秒,摇头:“不会。”
纪宁笑了笑:“你看,你以为你在完全地控制他、影响他,殊不知,他也在无形中影响着你。”
“他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你的一些行为模式,甚至是一些决定。”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明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或许将来,就会是某些重要的事。”
“绝无可能。”她语气笃定。
纪宁没有和她继续争辩,明越却想起什么,转而问他:“对了,上次你说在酒吧和美女喝酒,后来还有故事吗?”
“没有。”
“纪宁,你该不会......其实喜欢男人吧?”
“......少抽点烟,别把脑子抽坏了”
“知道了,纪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