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陪着明越一起去染了头发,当明越提出要剪短时,他明显愣了一下,明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头发总会再长的呀,总是要试试不一样的嘛。”她说着,“不如我们互相为对方挑个颜色?”
指尖落在一款绿色上,明越抬眼问他:“喜欢吗?”
沈曜失笑:“你染这个,我就陪你一起。”
“咱俩走在一起,像不像一对绿毛龟?”明越忍不住笑出声。
“那我给你选这个。”沈曜目光转向一款亮眼的粉色。
“果然,每个男人心里都藏着一颗粉红少男心。”明越揶揄。
“我就喜欢粉色,恋爱的颜色。”沈曜也笑道。
最后,明越为他选了一款浅灰色。
两个人顶着一头新发色走在校园里,原本就引人注目,如今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
但这些,还远远不足以让明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她逃了某节思政课,刘希琳发来消息:
“明越快来!老师刚点名了,说今天怎么没看见那个粉毛?”
当然,沈曜也同样失去了随意逃课的自由,明越忍不住向他抱怨:“我要把头发染回来。”
“行啊,”沈曜轻笑,“可我还没穿紧身裤去你宿舍楼下跟你表白呢?”
“你要真敢穿,我肯定逃得比博尔特还快。”
“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
“我靠!沈曜,赶紧把你手机里乱七八糟的软件卸载掉。”
沈曜也被自己逗笑了,“没办法,最近老推送这些。”
“所以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他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说道。
“……”明越彻底绷不住,弯着腰笑出声来,“救命啊沈曜,你从哪学的这么油的台词!”
她一边笑一边拽住他的胳膊,眼角都泛出泪花。沈曜忍不住也扬起嘴角,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天我还真去搜索了一下霸道总裁小说。”
“所以结果就是,学会了霸总的台词?”
“你们霸总真这么说话吗?”沈曜看向明越。
“哈哈哈哈哈,你可以想象一下,纪宁对着你说,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曜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越清了清嗓子,一手搭在沈曜肩膀上,凑近他耳边,故意压着嗓子,“男人,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沈曜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多了,“明越,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挺油的。”
明越踹了他一脚,两人笑闹着沿校园小径漫步,不知不觉走到操场边上,四周渐渐聚起人群,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又有好戏看了……”
操场中央,一个青涩的男生手捧大束鲜花,站在他对面的女孩脸颊泛红,在夕阳映照下格外动人。
“在一起!在一起!”起哄声一波接一波,男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女孩轻轻点头:“好。”
他们相拥的瞬间,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沈曜正看得兴致盎然,一转头却迎上明越似笑非笑的眼神。
“喜欢这种场面?”她挑眉。“明天我就在你宿舍楼下拉个横幅,写:‘沈大系草,我宣你,嫁给我吧’。”
“你要是真拉横幅,我肯定跑得比博尔特还快,毕竟被明大小姐求婚,慢一秒我都怕你反悔。”
“拉一条横幅就能让你嫁给我?那你也太好骗了吧。”明越手指撑着下巴,思考道,“让我想想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都是怎么求婚的,怎么也得先铺满一整个庄园的鲜花,然后从一架直升机上面跳下来,最后拿出一颗十克拉的钻戒...”
沈曜被她逗笑了,“这种狗血剧情...”
“这可是霸总必修课好吗?我还要练习练习。”
“所以你也会看偶像剧?”
“偶尔,”明越捂着胸口,“我这种人在偶像剧里总是恶毒女配,或者爱而不得的炮灰女二,简直俗不可耐。”
望着眼前这个比偶像剧女主更耀眼的人,沈曜忽然觉得,她确实不需要那些俗套的剧情。
次日放学,沈曜给明越发消息说要晚归,他没明说去向,明越也没多问。
回到家时,明越正准备开门,一道阴影覆盖了上来,她下意识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盛然。
明越心头一跳,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一直在等你。”他目光定定落在她新染的浅粉色头发上,“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明越没有开门。
“我后悔了。”他忽然低声说。
“……什么?”
“那天晚上,我不该开门。”他往前走了一步,气息微沉,“我不该让他进来,带你走。”
“你不开门,我也会跟着他走的。”明越耸耸肩,“我只是情绪上头了。”
“你上头了,就来找我,你和好了,就把我抛掉。”盛然看向她,“明越,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对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明越语气平淡。
“盛然,你应该去谈一场正常的恋爱,而不是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盛然,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明越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
“是可以接吻的弟弟吗?”
明越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盛然,你还不够资格来质问我。”
“是,我没资格。”他嗤笑一声,猛地倾身向前,将她困在自己与门板之间,“那沈曜呢,你不怕我再去找他?”
几乎在同一瞬间,明越的膝盖已经狠狠顶了上去!
盛然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捂着腹部踉跄后退,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明越站在原地,眼神冰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还有,刚才那种话,”她一字一顿,“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
盛然缓过那阵剧痛,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慢慢直起身,嘴角扯出一个顺从的弧度:“好,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花店里,沈曜仔细挑选着花束,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艳丽的花朵,最终选了几支与家中花瓶里相似的品种,都是明越钟爱的类型。
回到家时,明越看到沈曜手中的花束,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给我的?”
“嗯,特意为你挑的。”沈曜将花递过去,“喜欢吗?”
“很喜欢。”
明越起身取出餐桌上的旧花,熟练地将新花修剪插瓶。
“眼光不错。”她评价道。
沈曜从身后环住明越的腰:“还不是老师教得好。”
他的气息围绕着她,掺夹着花朵的清新香味。
花瓣摇摇欲坠。
周五晚上,沈曜发消息说和同学出去吃饭,明越只回了一个“OK”,便回了母亲家。
荣清正对着落地窗缓缓舒展身体,练习瑜伽,明越悄声走近,在地毯边缘坐下,也模仿着做了几个生涩的动作。
荣清侧目看她,不禁莞尔,“头发颜色挺衬你的。”
明越揪了揪自己那一头粉发,“那当然,你女儿生得好看,啥头发都衬我。”
“是是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荣清眼含笑意。
明越看母亲神色舒展,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妈,爸要结婚的事……你知道吗?”
荣清动作未停,“知道,他前阵子亲口告诉我了。”
“那你……不恨他吗?”明越望向她。
荣清这才缓缓收回姿势,端正坐好,她目光宁静,“刚开始恨,但现在觉得,他能重新开始,也好,毕竟那个孩子……需要个完整的家。”
明越嘟起嘴,“那我呢?我就不是小孩了吗?”
荣清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越越,人的一辈子啊……太长了。”
明越抬眼,目光疑惑。
“长到你根本无法预料,爱会在哪一刻突然熄灭,在哪一刻转移。”
“你现在还年轻。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以为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就是一眼万年。”
“给你讲个故事吧,”荣清语气舒缓下来,“一个我从来没对别人讲过的故事。”
“那年我三十五岁,公司正赶上地产黄金时代,野蛮生长。”荣清眼中掠过一丝昔日的锐光,“我去S市开拓南方市场,你知道吗,我今天圈下一块地,明天打桩机就轰隆隆立起来,脚下那片热土,仿佛只待我一声令下,便是我的疆域,财富、权势……一切都在急速膨胀。”
“那时候的我真是意气风发,应酬免不了。我身边当时只有两个女助理,实在周转不开,人事就招了个刚毕业的男生,叫什么都快忘了……就记得,我总喊他小方。”
“小方非常聪明,身上有你爸年轻时那股子机灵劲儿,做事妥帖周到,我交代的事总能办得漂亮,酒桌上更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他跟了我三年。有一天我问他,怎么一直没谈恋爱,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他说……”荣清微微顿了下,“他说,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有些话,点破了,就回不去了。”
“但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我,滚烫、执拗,他说他喜欢我。”
明越屏住呼吸,“后来呢,妈妈?”
“后来,我就把他调走了,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留在我身边。”
明越将头轻轻靠在母亲膝上,小声问:“妈妈,你动心了吗?”
“你想听实话吗?”
“嗯。”
“动心了。”荣清的回答如此清晰,“他太年轻,太美好了,像一团灼人的火焰。他比我小十三岁,和他相处,连我自己都觉得重返二十岁,万物蓬勃,一切皆有可能。”
“但我终究不是二十岁。我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有家庭,有丈夫,有女儿。”
“妈妈,你抵抗住了时间,也抵抗住了诱惑,”明越的声音有些哽咽,“可爸爸没有。”
“是。刚知道你爸出轨时,我觉得天都塌了,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背叛了这个家,但时间久了,我也能够理解了,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当你握着他的手,就像握着自己的手,再无波澜时,你怎么分辨那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是残存的爱意,还是早已根深蒂固的习惯?”
荣清轻轻抹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哭什么呢,傻孩子。”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难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爸爸呢?”
“你爸爸当年可是很优秀的,长得又特别帅,我认识他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年纪,喜欢上他,太正常了。”荣清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那不和沈曜一样……”
荣清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怕你那个小男朋友,以后也像你爸爸一样?”
“嗯。”明越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如果他也会背叛我,那我还不如……先绿了他。”
“没有人能替十年、二十年后的他回答这个问题,越越,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时间带来的变数,谁也逃不过。”
“妈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明越凑近母亲,声音压得极低。
荣清低下头倾听。
“我和沈曜在一起的时候……和别人接过吻了。我是不是个坏女人?我不想变成爸爸那样的人……可是那一刻,我就是渴望那种刺激和失控。”
荣清的脸色稍稍严肃了些,“以后绝不能再做这样的事。”
“就那一次……知道爸爸要结婚后,我心里太难受了……”明越把脸深深埋进母亲怀中,像寻求庇护的幼兽。
“越越,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可以有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念头,这不可怕,人都有七情六欲,你可以在脑子里想,可以用音乐、绘画、跑步去发泄,但绝不能把它变成伤人也伤己的行为。”
“出轨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你身体习惯了这种脱轨的刺激,就很难再回到正常的情感轨道上来了。”
“嗯,我知道了,妈妈。”明越乖巧地点头。
“沈曜和你爸爸是不同的,我看得出来,他很纯粹,也很善良,无论你们最终能走多远,都不要轻易辜负这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