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睁开眼时,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手背上的留置针随着动作传来尖锐的刺痛,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窗外天色沉沉,沈曜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细小裂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盛然的话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
“每一天...每一晚...”
“床单...沙发...”
那些字句像毒液般渗入血管,他的胃部一阵抽搐,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吱呀——”病房门被推开,那个女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醒了呀!”她脚步快了些。
“下次不能再这样喝酒了,我很担心你!”她的眼神里带上关心,。
“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刚熬好的粥,快吃一点。”食盒打开时,热气在冰冷的病房里氤氲开来,带着熟悉的香气,她舀起粥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白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曜没有张嘴,他只是看向这个女人。
雨开始落下,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
为什么她可以在做出那样的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欺骗自己,和自己缠绵?!
为什么现在又装出一副心疼自己的表情?!
只要一想起她和别人在床上,他就泛起一阵恶心,胃部再次痉挛,喉间涌上酸苦的液体,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得急促。
他应该让她滚。
他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对她说,我们结束吧。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结局会让他如此痛苦?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窗外的闪电亮起,将他的侧脸映得惨白。
他甚至都不敢质问她那些话是真是假。
他怕她的回答会将他打入永不见天日的地狱。
雨声渐急,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扎在心上。
他希望昨晚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继续和她在一起。
被她背叛更痛苦,还是失去她更痛苦,沈曜已经找寻不到答案。
明越见他沉默,没再勉强,她将粥碗轻轻放回床头柜,瓷器与金属表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昨天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吗?”
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回答。
“盛然。”
沈曜的心脏紧缩,又是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欲将他溺毙在此。
窗外的雷声轰鸣,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为什么你宁愿去找他都不愿意亲自来问我?”明越的声音冰冷,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仿佛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我应该问你什么?!”
“问你这些天和谁在一起吗?问你和他在床上是如何缠绵的吗?问你欺骗我很好玩吗?”沈曜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输液管里涌入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的管壁上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沈曜的脸上响起,他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红印。
“我难道如此不值得你的信任吗?”
"他都告诉我了!"沈曜倔强地望向她,眼眶通红。
雨声渐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他告诉你什么了?”
“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了?”
“还是告诉你我和他上床了?”明越步步紧逼,声音像鼓点般敲击着沈曜的耳膜 了,那些话语仿佛变成洞穿他的利剑。
“他告诉你的就是真实的吗?!”
“你应该好好感谢他,给你上了一课!”
“他成功摧毁了你对我的信任,仅仅用几句话。”
“沈曜,我告诉你,如果哪天我真的和别人上了床,你也应该直接来问我!”
沈曜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此刻又被她捏住下巴,力道不断加重,迫使他不得不看向她的眼睛。
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雨声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呼吸声。
“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你,你所做的这件事,足以让我甩了你。”明越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钉子般钉入他的心脏,“我不需要一个怀疑我的爱人。”
沈曜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眼泪终于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长久的沉默,只有雨滴疯狂拍打窗户的声音。
“我只是太害怕...”他的声音哽咽,几乎听不清,“害怕失去你。”
“害怕你不爱我。”
窗外雨势渐小,明越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
她俯身吻住了他的眼睛,唇瓣柔软而温热,轻轻贴在他湿润的眼睑上,“傻瓜。”
唇瓣顺着他的泪痕滑下,最终停在他的嘴角,沈曜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明越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沈曜闭上眼,听见她轻声说:“下次再敢这样糟蹋身体,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监护仪的“滴滴”声渐渐与他们的心跳声重合,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经过的声响,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明越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熟悉的温度和节奏。
沈曜伸手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这一课来得如此惨烈,像一把锋利的刀,生生剖开爱情最脆弱的肌理。
沈曜突然明白——爱从来不是童话里永不褪色的玫瑰,而是带着刺的荆棘,是蜜语甜言下暗藏的猜忌,是争吵时脱口而出的恶语,更是和好后小心翼翼的触碰。
他们像两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在爱的迷宫里跌跌撞撞,会为转角的光亮欣喜若狂,也会在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
但此刻明越的呼吸就拂在耳畔,她的手指缠绕在他的发梢,这就够了。
纵使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只要还能握住这双手,所有的伤痕都会在相贴的掌心里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