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桉来到了咖啡店时,周彦宇已经到了。
纽约视觉与现代艺术学院SVCA是陈景桉学画以来就梦寐以求的学校。
大四的时候,陈景桉得到学院顾教授的推荐,有了克罗恩教授硕士项目的面试资格。
大二时,在周彦宇的邀请下,陈景桉还有王野和他一起合开了工作室。
周彦宇也申请了与陈景桉同地的研究生,工作室刚刚步入正轨,三人正商量怎么办才好。
陈景桉和沈颐当时正在闹分手。
出国的事陈景桉还在纠结怎么开口。
沈颐先出手了,他把陈景桉关起来了。
他太害怕了,沈曦与在公司像一把断头刀一样悬在半空,还有周彦宇,他和陈景桉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事业也在一起,现在一起留学……他不敢想了。
沈颐感觉自己即将一无所有了,他必须紧紧握住陈景桉,无论什么手段。
他登陆陈景桉的邮箱拒绝了这次机会,整整一个月,直到尘埃落定才把他放出来。
可那时候,王野得不到陈景桉消息,对工作室发展很迷茫,在知道他拒绝后,联系了顾教授,接手了他的名额。
工作室解散了。
陈景桉自杀了,修养了好久。
后来就一直在沈颐的公司做助理。
周彦宇开口道:“景桉,我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因为表现优异,周彦宇得到了协助SVCA展览作品选拔的机会。
他整理了陈景桉的作品,在一次难得的与克罗恩教授相处机会中交给了他,告诉他陈景桉因为家庭原因无奈拒绝面试。
“他的天赋和努力都远在我之上,如果停在这太可惜了。”
“如果可以,我以我的艺术生涯担保,陈景桉,一定是个值得您再给一次机会的天才。”
克罗恩翻看着画册,视线在一幅《病史》的缩略图上停留。
双击,底色沉郁的油画铺满整个屏幕。
抽象的人物坐在镜前,镜子里映出被无数胶布、绷带、尺规和扭曲的医学解剖图紧紧包裹缠绕的头部。
束缚的起点和终点,都牢牢地握在画中人自己的手中。
画面是大片的蓝绿色、惨白色和金属灰色,束缚的绷带却用了一种非常温暖、甚至有些俗气的肉粉色。
紧绷的、反复覆盖的笔触。
克罗恩记得这幅画,他曾经向助手炫耀,他马上又要有一个实力强悍的学生。
他迎着周彦宇恳求的眼神,开口:
“我有一个项目进修生的名额,可以不走常规申请季,我会给他一个面试机会。”
进修生通过提交一套作品集和线上面试进行选拔,录取者可在SVCA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表现优异者可转入正式硕士项目。
“你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克罗恩夸赞道。
“机不可失啊。”
“上帝不会眷顾一个人两次,你已经足够幸运了。”周彦宇劝他。
陈景桉的手摩挲着茶杯,他垂着眼,思绪纷飞。
良久,他看着周彦宇,笑着说:“好,我会参加的。”
“但我好久没碰笔了,可能画得不好。”
周彦宇高兴极了:“有什么不了解的,你就问我,别怕麻烦。”
咖啡店在一条商业街上,二人结伴走着,路过花店。
周彦宇进去买了束洋桔梗。
“重逢礼物。”他笑着递给陈景桉。
之前在工作室的时候,周彦宇就喜欢买一些花放在窗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固定成了白色洋桔梗。
陈景桉有一次压力大,瞥见那束花,白色的,被风吹得摇曳,安静地站在那,不喧嚣,没香味。
周彦宇立了个画板在旁边画人像。
他转过身跟周彦宇抱怨:“能不能换一换啊?天天都是这个小白花,你就这么喜欢吗?”
“我现在看到这花就想起你了。”
周彦宇迎着他的目光:“乐意至极。”
陈景桉笑了,臭小子敢恶心我。
“那你以后天天穿这一身衣服,”他上下打量着周彦宇,继续说,“那么我看到白衬衣,牛仔裤,板鞋也会想到你。”
周彦宇把笔放下:“如果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他表情很认真,表白一样的语气,等着他回答。
陈景桉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俯下身子,望进他的眼睛。
“好啊。”
周彦宇愣住了,他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陈景桉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这样你就是不讲卫生喽。”
他起身,周彦宇的视线紧紧跟着他。
陈景桉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哥哥可不愿意跟脏小孩玩。”
陈景桉看着花,想起之前在画室的日子,他们三个靠梦想聚在一起,为了未来一起努力,现在感觉恍若隔世。
他收下了。
周彦宇开车送他回去。
“你跟你男朋友还在一起吗?”快到陈景桉小区了,周彦宇问道。
陈景桉眉头一皱,他斟酌了好久,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词:“快了吧。”
“什么?”周彦宇没听懂,快分手了还是快结婚了。
“快在一起了。”陈景桉解释道。
他很清楚,哪怕沈颐监视他、囚禁他、限制他交友、替他拒绝出国机会,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但从始至终,陈景桉可怜他、喜欢他、爱他、恨他、讨厌他……但哪怕成千上万种感情都属于他,却唯独无法漠视他。
过去,现在乃至将来,陈景桉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只有沈颐。
但不是现在。
要等到沈颐知道自己的错误,等到沈颐学会怎样去爱一人,等到沈颐真正地感到抱歉,真正地改正,那时候,他们才能在一起。
等到沈颐褪去这个温柔到没底线,甚至有些怯懦的外壳,漏出真实的自己,陈景桉才会再次拥抱他。
快些吧,陈景桉这样期盼着。
“那你跟他好好说说,别让他删我微信了,好不容易又加上。”周彦宇提醒他,虽然还没听懂陈景桉的话,但明白了他还喜欢沈颐。
之前沈颐拿着陈景桉的手机把周彦宇拉黑了,陈景桉手机一向随便他看,从那之后,只要他发现周彦宇又出现在陈景桉列表里,就再次拉黑。
陈景桉跟他吵了一次又一次,反复解释,沈颐就是不松口,陈景桉拿他没办法,二人只能电话联系,直到周彦宇出国,二人才重新加上微信。
晚上沈颐回家,看到花瓶里插的白桔梗,没多问。
隔天晚上,沈颐给陈景桉带了烤鸡腿回来。
沈颐和陈景桉大三的时候在一起了。
陈景桉从赵安那搬出来,跟沈颐一起住。
二人经常一起去逛两个学校之间的小吃街,尤其喜欢吃其中的烤鸡腿。
陈景桉有段时间特别喜欢一个明星,沈颐有点吃醋。
二人在糖水铺做功课。
“如果我跟他必须死掉一个,你选谁?”沈颐问。
陈景桉在旁边写作业,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太虚假了,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爱本身就是虚假的东西。”沈颐不依不饶。
陈景桉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
于是陈景桉想了个真实点的情况:“如果我只有一个烤鸡腿,我会给你,而不是他。”
“但是你给他他也不会吃啊。”沈颐很不满意这个答案,非要他选谁死。
明星是不可能吃陌生人的东西的,沈颐清楚得很。
他觉得陈景桉在逃避问题。
陈景桉把他糖水里的草莓吃掉,不搭理他了。
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沈颐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不过陈景桉误以为是牛角包。
沈颐知道周彦宇喜欢送陈景桉白桔梗。
这招是回忆杀。
他今天一直琢磨着该拿什么扳回一局,可是他跟陈景桉在一起时不经常送花。
他们的大学回忆里是满满的烤鸡腿。
陈景桉晚课多,经常买不到,沈颐就买了等着他下课,然后骑电动车载他回家。
陈景桉看见烤鸡腿愣了愣,开口:“干嘛?我最近在健身,晚上不吃重油重盐的,你自己吃吧。”
沈颐恨恨地啃起了鸡腿。
宅男老公突然开始健身怎么办?恭喜你,你老公要有新老公啦。
沈颐觉得要输了,也对,烤鸡腿怎么赢得过鲜花。
他思索着要怎么解决周彦宇。
陈景桉在旁边玩手机,鸡腿的味道不住地传过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凑过去。
“给我吃一口。”他说。
今天见了周彦宇,陈景桉准备给沈颐点甜头,防止他发疯,他现在很需要周彦宇帮忙。
陈景桉洗完澡,喷了点香水,走进沈颐房间。
今晚他要和沈颐一起睡。
自从陈景桉搬过来,他们一直睡在一起。
大学的某天。
沈颐坐在床上抱着电脑赶工作。
陈景桉趴在一边玩手机,最近工作室接了个大单,他每天要十一点多才回来。
陈景桉很想睡觉,但是他还没洗澡。
于是他看着沈颐问道:“朵朵,你说我要不要去洗澡?”
沈颐忙得很:“洗。”
“但是我好累,一点都不想动。”
“那就不洗。”
“可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我都要臭了。”
“不臭。”
“你怎么知道的?”
“嗯嗯。”沈颐头都没抬。
陈景桉怒了:“我靠,不爱的人说话就是牛逼哈。”
陈景桉最终还是洗澡了,他爱干净得很。
001是一个自认为年纪很大,并且很喜欢思考的系统。
听了他们的对话若有所思,它觉得很有哲理,思来想去,斟酌了好久,终于对已经洗完澡、正在刷牙的陈景桉附和道:“景桉,你说得很对,不爱的人说话就是牛逼。”
它讲出自己的理解,想探讨一下:“在爱情里,总有一个人是主人,一个人是奴隶。”
“你是主人还是奴隶呢?”它问陈景桉。
陈景桉诧异地看着它,最终微笑着说:“我是爱人。”
更有哲理了!!!
001陷入了沉思。
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爱情是糖,甜到忧伤。
喜欢是一时兴起,爱是细水长流。
如果你幸福的话,我会比你先落泪。
陈景桉没搭理加载中的001。
他觉得001是智障。
陈景桉躺进有着沈颐体温的被窝,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腹部。
“小宝宝,你好香啊。”
沈颐摸了摸他的头。
他把电脑关机,准备睡觉。
灯关上了。
陈景桉的声音响起。
“你要不要闻闻我,我刚洗了澡,也是香香的。”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