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祁寒还是加入到解由小药铺的理货工作中。
就在他蹲在地上时,刺耳的门铃声再度响起,祁寒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药堆后的解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解由被他盯的有些发毛,推出几盒药品试图转移注意。“这几种药对跌打损伤挺有效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退烧药我刚刚没有买,所以……”解由尴尬地眨巴眼睛,“你去门口拿一下呗。”
空气在二人对视时安静良久,祁寒任命似的放下药盒,跨过几座药品砌成的城墙,前去开门。
“退烧药?”祁寒将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拎到桌上,有些不太相信解由的说辞。
“就是多了几种而已。”解由打开袋子自证清白,他动作娴熟的打开盒子,用酒精棉消毒后递给祁寒,顺口补充道:“再多个温度计。”
“……”祁寒觉得这人恐怕不仅脑子有病,还病入膏肓了。
他右手接过温度计,另一手却忽然贴到解由额头上。不等解由反应过来,温度计就已经被塞进他嘴里。
冰凉的触感在顷刻间又消失了。解由懵懂的看着祁寒,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没发烧啊,你手冰的都可以当退烧贴了,不是你要温度计吗?”
祁寒没有理他,转身走进厨房。方才温热的触觉在手背蔓延开来,很温暖,又并不烫人。
应该是没有发烧吧?祁寒倒了杯热水回到桌前,温度计上的数字攀升的越来越慢,终于在37度亮起绿光。
祁寒拿下温度计,顺手把水推到解由跟前。两秒后,杯子被原路退回。
你有病?祁寒微皱起眉,很想问出这一句。
“消炎药。”
“太烫了。”祁寒还未说完第一个字,解由又将水向他推进,“我没病,是你手太冰了。”
“要不你先拿水暖一下。”解由说着,又将体温计消毒一遍,“你要不要也测一下?”
解由轻叹,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领个这玩意儿回家。
最终,他在解由关切的目光中接过温度计——
然后一把塞进了包装盒。
解由:“你不能讳疾忌医啊!”
祁寒:“嗯。”
东方既白,祁寒在解由的单方面絮絮叨叨中将最后一盒药品分门别类,正犹豫着要放到哪里时,解由突然出声:“这是给你的。”
手上动作一顿,祁寒抬头看向解由,面上带着些许不解。
“你什么药都没有,没有朋友,又讳疾忌医,”解由将袋子打好结,“要是哪天死家里就麻烦了。”
祁寒这次连“嗯”都说不出来了,直接起身回了房间。但在基础道义驱使下,最终拿了床被子扔在沙发上。
“哎!”解由赶忙叫道,“我不用的。”但奈何身残,直到祁寒关上门,他离餐桌还不到半尺远。
迷朦雾气模糊窗外黎明,碎琼乱玉扰扰世间,纷纷扬扬。
祁寒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辗转反侧许久,他起身走到窗前,抬手覆上明窗,遮掩六出冰花。
只是冰凉触感依旧,掌心下却不再蔓出寒霜。
风雪渐息,终是停了。
想起前一夜隐隐洇湿的床单,祁寒垂眸。
是真的不再冷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当祁寒推开卧室门,看见的便是客厅里解由倚着窗台,上半身探出窗外,满脸落寞。
听见响动,他回过头,看到祁寒,略尴尬一笑,解释道:“雪停了。”
“嗯。”祁寒在脑中检索几秒,“你是南方人?”
“差不多吧,”解由垂着眼眸,又偏向窗外,“其实我小时候哪都待过,可每次我到哪哪就不下雪,就连在这住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下雪……”
他笑了笑,“看来我注定克雪,我这种人可能比较适合去北极吧……”
耳边过了许久,依旧传来熟悉的一声“嗯。”,接着就是门开合的声音。
解由孤独的趴在窗台上,猜想祁寒大概是个北方人吧。
羡慕之意涌上心头,直至轻软的冰凉感蹭过脸颊,解由才回过神来——又下雪了。
他欣喜抬眸,霰雪纷纷,柔和至极。
“下雪了!”
楼下,祁寒抬起头,新雪落于青丝间,与世间某人共白了头。
两日后,是解由航班起飞的时候。
不出意外,是祁寒送行。出乎意外的,是祁寒送行。
“你居然要送我?”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刚刚点开,解由倚在玄关柜旁单脚站着,大感震惊,“我看你天天想把我赶出去的样子。”
祁寒没有说话,开了门,回过身来,朝解由伸出手。
“连你也开始有人情味了。”解由笑出声来。他拄着祁寒,一瘸一拐走出门。
室外下着小雪。解由坐在车的后座,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阴风瞬间灌进。
他心一惊,立马关上窗,转头看向前座的祁寒。
祁寒没有回头或是看中央镜一眼,身侧车窗却忽然缓缓降下。
“嗯。”祁寒的冷淡声线在嘈杂风声中被吹散。
解由欣喜:“谢谢。”
“嗯。”
到机场的路好像很快。机场大厅里,解由拄着祁寒,轻车熟路的办完各种手续。值机的漫长时间里,解由扯西扯东的交代了一大堆事。
“那天我们去送菜的第一户人家本来要叫你一起去吃饭的,但你一直没去,他们人很热情,你如果有问题可以去找他们。对门的那个姑娘今年刚实习,有点害羞……”
解由讲的很起劲,而祁寒只是“嗯”的随口答应几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估计听进去也没什么用处。
“由楚琴飞往文宜……”广播里传来提醒,大屏上的状态表忽的一跃,昭示着即将远行的游人踏上旅途。解由照旧拄着祁寒去往登机口。
“好了,谢谢。”解由松开手,招呼了一位机场工作人员来扶自己。“再见。”他冲祁寒道,“后会有期。”
“嗯”祁寒好像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惜字如金。
“后会有期。”
“嗯?”解由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嗯。”祁寒看着他,好像在看傻子。
“不是嗯,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解由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但祁寒那副神情又让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算了。”解由转过身,走向登机口。
身后人仍站在原地,目送他一瘸一拐挪向远方。
直至身旁仍归空旷,透过玻璃,一架架飞机开始自跑道跃向天空,消失于远处天幕。
雪虐风饕,银涛无际。
这是整个奇寒凛冬中最大的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