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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香尸1

作者:云满山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现场一时无人作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打在许问之身上,他努力忽视掉这些如有实质的视线,却能感受到其中一道视线灼热无比。


    许问之抬手压下脸上的银质面具,状若云淡风轻:“公宗主想是误会了,在下不过一届无名散修,自然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来历。”


    此言算是毫无说服力,让众人莫不怀疑,公子衍却反应极快,不愿再与他扯些无用的:“天下修道之人哪有高低之分?既然今日相聚于此,必是为了救难解危,阁下何不告予我们姓名?”


    许问之稍作思索,在旁人看来却是毫不犹豫地:“在下姓云,名淙。”


    “原来是云道长,方才是我失礼了。”


    许问之抱拳躬身道:“并非如此,是云某人失礼才是。”


    在场的人里,只有自己知道,“云淙”这个名字的来历。


    那是十八年前,煤洞坍塌,他带着邬训从矿山出逃,那时他们还未有姓名,两个小孩子身无分文,在集市中流浪了数日,终于有一家酒楼愿意给他一口饭吃。


    邬训从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于是白天许问之在店里干杂活时,邬训就在偏僻的深巷中躲着。


    “云淙”这个名字正是那家酒楼里一个名为“阿九”的妓女为他所取的。


    但许问之仍是失算了,他自认当时邬训还小,不知晓此事,实则再无人会比邬训更懂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云淙道长……”邬训微眯起眼睛:“你这身打扮倒真叫人怀疑。”


    “……”面对邬训一直拆自己的台,许问之只能不断找补:“我相貌狰狞丑陋,不想吓着旁人,云某在此恳请各位海涵。”


    但他毕竟老实本分了这么多年,扯谎的本领实在是不如十岁稚童,每一句谎言背后全靠他那副气定神闲的表象撑着。


    经邬训这么一说,人群中难免有人开始对这个过度乔装的人心生不满,来争夺四贤之位的人中不乏有各路修士,但大家玩的就一个光明正大。


    毕竟四贤的尊名是要昭告天下的,他这算什么?


    虔心堂的弟子忍不住道:“我说你做人能不能大大方方的,本来平城就已经乌烟瘴气了,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不就是给大家添乱吗?”


    有人窃窃私语道:“他该不会就是让平城变成这副模样的凶手吧?就是那个许问之……”


    邬训还欲说些什么,公子衍及时打圆场:“按理说,不论何人,只要能帮上平城,在下便无以为报了。”


    随即话锋一转:“但各位貌似对云道长的去留颇有争议,云道长对此可有妙计?”


    许问之将目光从邬训身上移开,视线在众人身上逡巡,眸中微光闪烁,这次机会难得,无论如何,他必须要留在城中,一旦被逐出城外,他将要花费更多精力才可在城中行动,只是他目前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让人信服的条件。


    “敢问城中现是何种状况?百姓为何四处逃散?仅仅是因为无故长出了一株不明巨植?”


    公子衍叹了口气,摇头道:“在还未长出这株巨植之前,城中就已经有人开始接连死亡了。”


    一开始只是城中的大夫接到几具突然死亡的尸体,却无论如何也诊断不出其病因,便只当是过度疲劳,累死了。


    但没过两日,几名死者的家属便同时抬着尸体来到大夫面前,说是尸体开始散发香味了,大夫一时分不清是死者的皮肤散发的香气,还是死者身体内部发生了某种异变导致的尸香,便要求将尸体留下来做进一步的诊断。


    尸体停放在药馆,翌日大夫要将尸体剖开细查,结果仅是过去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就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水渍。


    从那天起,城里死者接连不断,但尸体全是未及下葬就不知所踪,与此同时,城中央突然长出了一株黑色的植物,其长势迅速得可用‘邪乎’来形容,仅两天两夜便占据了整个平城。


    许问之继续追问:“那宗主可知这些尸体最终的去向?”


    一直默不作声的满城风此时也开口道:“总不可能真像那蹩脚郎中所说的那样凭空消失了吧?我宁可相信你们城里有恋尸狂魔。”


    公子衍以手掩嘴咳嗽两声:“那倒不是……”随后又伸出一根手指往那边的地上一指:“是化为尸水渗进土里了。”


    尸水作为养料渗入地下,最后竟滋养出一棵参天“尸树”,此言听得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想到自己脚底下的泥地里可能掺杂着尸水就浑身难受。


    “那致死的原因,宗主可是有所猜测?”


    “事发突然,这两日我们一直在排查,尚且不能下定论。”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问那么多干啥啊?别浪费我们时间了。”


    许问之深吸了口气,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道:“如若宗主准许云某继续留在城中,三日之内,我定能找出解决的方法。”


    “少在那信口开河了,我等众多仙门弟子都无人敢如此夸下海口,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臭修士竟敢口出狂言!”


    “证据呢?凡事该讲究证据吧?你全身上下有让人信服的东西吗?”


    许问之有点噎住了,但气势却没有被浇灭半分:"那敢问在场的各位,有哪位敢和在下打赌?就赌你能比我早一步找出解决方法。"


    场内一时无人答应,许问之又道:“既然没有,那为何不肯让在下一试?是怕到时候出了岔子,在场几百名仙家弟子阵不住我一人,还是怕我真的会比你们早一步了结此事,然后夺得四贤之位?”


    “靠,不就是解决一棵破树吗?谁不行?你嚣张什么啊?”


    “留在这就留在这,真以为你有机会呆在这,就有机会给我们使绊子吗?”


    “你敢耍花招试试!”


    “……”


    许问之扫了一眼众人,复又看向公子衍:“宗主,您认为呢?”


    公子衍泛起一丝苦笑,抱拳道:“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劳烦云道长了。”


    许问之也抱拳回礼,随后走向那棵漆黑巨树,走近后用肉眼细看,才发现此树并非通体漆黑,其表面还泛着一种奇异的色彩,类似于油渍消融在阳光下后化开的光晕。


    许问之几乎没有犹豫地用食指往树干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用拇指捻开。


    触感油腻,果然是油脂,但除此之外,这些油脂并未让人感到其他不妥,只是不知此树的背光面长势如何。


    许问之起身要绕去树的另一面,不料一转身就和邬训面对面撞个正着,他心里一惊,忙刹住脚步,却仍不可避免地撞在邬训身上。


    “……”


    邬训抱着手站在他面前,一脸漠然,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问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一步,绕开他往另一侧走去。


    也不知邬训是从何时起站在他身后的,但许问之现在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和他产生过多交集。


    先不论邬训是否想搭理自己,就凭许问之现在那见不得人的身份,万一哪天被人揭开了他就是明心门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邬训也必定会受到牵连,在一切谜题解开之前,在能证明自己清白之前,许问之都不愿去祸害他人,尤其是他最珍爱的师弟。


    许问之围着树的四周检查了一圈,结果都和刚才一致。


    有人嘲弄道:“我说云道长,你这样盯着树看半天能看出花儿来啊?”


    许问之侧过耳朵不作回应,只见他屏息凝神,细密的睫毛在阖上眼帘后仍旧微微颤动,他将手轻轻放到粗大的树干上,掌心与树干的间隙微光流转。


    但只顷刻间,许问之便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力量在暗中与他对抗,其强大让他全身的灵脉逆流,一股灼烧感从掌心蔓延全身。


    许问之只能用更多灵力与之抵抗,且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灵力的最大限度,紧接着一阵浓烈的铁锈味涌上喉头,他暗道不妙,这股力量开始尝试反噬他了,强行对抗,只会让他灵丹破裂。


    片刻后,他将手收回,就在他沉默的须臾间,周遭也跟着安静起来。


    “这棵树的根须,很有可能顺着地下水一直蔓延到其他河道底中了。”


    公子衍道:“云道长的意思是,这是河水出了问题?”


    “附近的江、溪流、水井很可能也有问题。”许问之垂首看着漆黑的手掌:“总之,先排查一下水源吧。”


    他方才用灵息顺着树干一直往下探,发现原本集中的灵息突然四处流窜,无论耗费多少灵力,灵息都一直往更远处探去。


    这说明这树的底下是一张更庞大的网,根须盘根错节且毫无规律。


    而他服毒以后,灵力就一直在衰减,法力早已大不如前,方才这样追根溯源的,已经让他整个人将近虚脱,倘若再不离开众人的视线,他很可能就这样直接暴露身份。


    许问之对公子衍道:“平城的河道众多,倘若想在短时间内排查完,最好是各自行动。”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远离人群的角落走去,来到满城风身旁。


    公子衍朝众人抱拳,正色道:“那我现在便唤人将平城的水系图交予诸位,诸位相互配合排查一下,有劳各位了。”


    众人又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许问之趁着这个空隙靠近满城风耳旁,用气声道:“我有点撑不住了,先带我走。”


    说完便不易察觉地靠到满城风半边身体上,借力往远处走去。


    突然,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喝道:“站住,谁让你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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