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坐下。”简宽文命令道。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闷在抹布里。
林鹿的肩膀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服从了。
她坐回那个她专属的、吧台最角落的位置。
那个她以为的壁龛。
现在她知道了。
那不是壁龛。
那是陷阱里,为猎物准备的座位。
“从今晚起。”简宽文头也不回,继续擦着吧台。
“你有新的规则。”
林鹿屏住了呼吸。
“第一。”他说,“不准离开这家店。”
意料之中。
“第二。”他停顿了一下,“不准见顾槐。”
林鹿的心沉了下去。
“第三。”
他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他转过身。
那双深邃滚烫的眼睛,再一次锁定了她。
“你吃的所有东西,喝的所有水,都必须经过我的手。”
林鹿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想起了顾槐的话。
源。
唐僧肉。
也想起了那个影子的尖叫:“你身上......有‘祂’的味道。”
她明白了。
这是保护。
更是最彻底的控制。
他在用食物建立一种比铁链更牢固的饲养关系。
他在确保她的一切,都只沾染他的味道。
简宽文不再看她。
他转身,走回他那滚烫的舞台。
他开始为她做一碗新的面。
他从滚水中捞起面条。
啪!
他用力地甩干。
热水珠四溅,在午夜的灯光下划出滚烫的轨迹。
那声音让林鹿的心脏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推到她面前。
依旧是两片叉烧,一片肥,一片瘦。
依旧是多加的那颗溏心蛋。
所有的细节都和救赎时一样。
但一切都变了。
“你的气”,他冷冷地说,“很乱。”
“吃它。”
“把它压下去。”
林鹿低着头,看着那碗面。
那曾是她的解药。
现在,它是她的牢饭。
她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掉进汤里。
就像她第一次看《勇者义彦》时那样。
但她忍住了。
她拿起筷子。
她开始吃。
林鹿吃完了面。
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她那几乎被冻僵的身体,重新暖和了起来。
但她的心,是冰的。
她被囚禁在简宽文的休息室。
那张小小的行军床,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混合了豚骨和焦香的味道。
她睡了几个小时。
或者说,是昏过去了几个小时。
她醒来时,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家拉面店没有窗户。
永远只有那三盏黄铜吊灯投下黏稠的琥珀色光晕 。
她是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昆虫。
她走出布帘,简宽文正站在吧台后,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料理服 。
他递过她的包 。
包上沾了一点34楼的灰尘。
“辞职。”他说。
不是商量,是通知。
林鹿的手在抖。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几百条未读消息,来自她的组长,来自星尘科技的HR。
还有......几十个来自顾槐的未接来电。
她在简宽文的凝视下,无视了顾槐的所有消息。
她点开工作群,点开组长的对话框。
她一字一句地敲下了辞职邮件。
那个她曾拼了命才进去的大厂。
那个吞噬灵魂的巴别塔,她用三分钟就和它告别了。
当她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
她作为螺丝钉林鹿的身份,彻底死了。
她斩断了与旧世界的最后联系。
现在,她只剩下一个身份——他的源。
“源。”
她终于问出口。声音沙哑。
“是什么意思?”
简宽文没有看她,他在准备白天的汤底,巨大的铜锅在他身后翻滚。
他的声音和那汤一样沉闷。
“你是一个行走的能量核心。”
“一个没有盖子的香水瓶。”
“你的气”,他说,“对所有的异类来说,都是最甜美的食物。”
“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林鹿的脸色,那种荧光灯下的病态的白,又白了几分。
“那昨晚的影子......”
“影众。最低等的老鼠。它们只敢偷窃。”
简宽文打断她。
“但很快。闻到味道的,会是狮子和秃鹫。”
“那你呢?灶又是什么?”
“我们是火。”
他用长柄汤勺敲了敲那翻滚的铜锅。
“是这个城市的消化系统。”
“我们处理‘垃圾’。”他的目光扫过她。
“也处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