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差？”林以棠的呼吸一紧，脱口追问。
傅淑真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她轻轻摇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具体的，姑母哪里能知道。这是朝廷的机密，云堇那孩子，嘴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她顿了顿，握着林以棠的手又紧了些，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只知道，他这一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都未必能回得来。而且，姑母听人说，这次的差事，凶险万分。”
林以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一沉。
傅云堇要出远门？
还是一个连傅淑真都觉得凶险万分的皇差？
这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前世的他，此刻正在京城，为他自己，也为齐王，一步步编织那张通天的权势大网。他的人生轨迹清晰得像一道刻痕，绝不会在此刻离开京城半步。
他怎么会……突然要走？
林以棠稳住心神，问道：“他什么时候走？”
“就在下个月。”傅淑真看着她，眼中满是恳切，“所以，棠棠，姑母想求你一件事。”
她的目光，让林以棠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
“在他走之前，你们……能不能先把婚事办了？”
林以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办婚事？”
“对。”傅淑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委屈了你。但是，云堇他……他太想娶你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长辈的无奈与心疼。“他跟我说，他怕……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在走之前，名正言顺地，娶你过门。哪怕……哪怕只是拜个堂，盖上红盖头，也算了却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桩心愿。”
“他还说，你若实在不愿，他绝不勉强。婚事可以等，他不成婚，也这么走。只是……他希望，你能等他回来。”
傅淑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不偏不倚地砸在林以棠的心上。
她分不清，这些话里，有几分是傅淑真自己的担忧，又有几分是傅云堇授意的表演。
这又是他逼迫自己的苦肉计吗？
可是，当她听到那句“怕他再也回不来了”的时候，心口还是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刺了一下。
“棠棠，你好好考虑一下。”傅淑真见她沉默，轻声说道，“姑母不逼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姑母都支持你。只是，别让自己将来后悔。”
送走傅淑真，林以棠一个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很久很久。
晚风带着凉意，吹得海棠花枝轻轻摇曳，光影斑驳地落在她身上。
她想不通。
傅云堇到底想做什么？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为何又要在成婚前夕，远走他乡？
这不合常理。
除非……
除非他这次所谓的“皇差”，和他之前所有的布局，都息息相关。
和云州，和远在那里的父亲，甚至……和她前些日子冒险送出的那封“家书”，都有关系！
一个大胆又冰冷的猜测，在林以棠的脑中，渐渐成形。
他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他要去的，就是云州！
他要亲自去，处理那个叫王德海的隐患！他要亲自去，为她的父亲，扫清前路上所有的障碍！
而他让傅淑真来提亲，催着办婚事，不过是想在临走之前，再上一道枷锁！将她林以棠的身份，彻底定死！让她从此打上他傅云堇的烙印，再也无法挣脱！
好一个傅云堇！
好一招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以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笔直地窜上后背。
这个男人，可怕到了极点。
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他的每一分深情，都包裹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控制。
她该怎么办？
答应他？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他棋盘上，一颗被他牢牢钉死的棋子？
可若是不答应……父亲在云州的安危，她又能拿什么去赌？她连他要去哪里，都还只是猜测，她所有的依仗，竟然都建立在他的“算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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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无力感，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林以棠心乱如麻，进退两难之际。
“咕咕……”
那只熟悉的“猫头鹰”，再次在窗外，发出了低沉的叫声。
是他的信号。
林以棠心中一凛，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走回房中，来到窗边。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屋檐上滑落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小姐。”
黑衣人的声音沙哑而恭敬，仿佛融入了夜色。
“主上让属下，给您送一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用火漆封口的信筒，双手奉上。
林以棠接过信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瞬间冷静下来。
她没有立刻打开。
她只是垂眸看着那个黑衣人，声音清冷地问：“你家主子，现在何处？”
黑衣人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回小姐，主上他……奉皇命，即日启程，前往云州，督办军粮案。”
果然！
林以棠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快得几乎要蹦出喉咙。
“他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黑衣人抬起头，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古怪和犹豫。
在林以棠逼人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复述着自家主子的话。
“主上说……”
“他说，云州路远，山高水长。他一个人在路上，会怕。”
黑衣人说完这句，头垂得更低了，仿佛替自己主子感到难为情。
林以棠几乎要气笑了。
怕？
那个前世搅动风云，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傅首辅，会怕？
这个男人，真是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什么壮举一般，终于将最后一句，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主上想问小姐……”
“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